62 .政變2是我來晚了

在鞭子落下之際,江小蠻被韶光推了出去,她飲多了酒本是在驚駭迷蒙裏,此刻聽了“仆婢”的喝罵,才是真的被激怒了,在過往那些不經意的嫌隙裏,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那時她與馮策的婚事,怕真是一場孽緣。

“姑姑從未得罪于你,你這是發的什麽瘋?!”江小蠻攔不住她,歪了身子直接擋在了韶光面前,斥責的話陡然拔高了聲調,卻也因了酒醉聽上去軟綿綿的,同她這個人一樣,瞧起來沒有任何威脅。

鞭子收勢不及,尾部掃過那細嫩頸項。薩阿妲蒂怔愣一瞬,眉心裏不自覺得略微一聳,繼而哼笑了聲,沒有回話,回了桌案邊繼續邊等邊吃起來。

而江小蠻一身濕衣,在幾個衛兵的列隊看護中,就這麽默默地偎着韶光,心思輾轉得候着。

一直到子夜時分,就在她冷得打起擺子時,外頭有人急急來報,正自假寐的薩妲聽了,美目睜開陰冷猶疑地看向了殿中的兩人。

看着她拎了玉壺過來,江小蠻的酒也是徹底醒了。從小她便總讓邬月蟬壓過一頭,凡事也都總讓着她,此時,漠然睜着杏眸直直仰面看去,陳述道:“舉事已成,按他的意思,你也不該殺我。”

深紫色的果漿被倒入瓷盞,薩妲才剛走近,地上滿面血污的韶光乍然暴起,掙紮着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竟是大哭着哀告起來。

“……邬大人從前還未升官,姑娘與個侯女沖突,是殿下為你親去告罪……”

“宮裏頭年節下的賞賜,釵環古畫,東南的貢品,哪一件你瞧上了,殿下又不曾給的……”

“還有為你姐姐的事,偏要了陳恭和侍妾的命,用的也是殿下的紫玉項牌作擋……連你同馮家的親事,也是她在娘娘面前撮合……”

一聲聲哀泣擲地有聲,就連薩妲也不打斷,只是聽着那哀告愈發演變成了控訴。

“我最恨的就是你這副不争不搶的樣兒,憑什麽!不過就是靠了你那昏聩殘暴的爺娘,明明是個最無用的軟柿子,裝作個天真爛漫的樣兒,就因天生的好血脈,人皆要愛你、寵你,把天下最好的都讓了你!”

一口氣翻倒出陳年積下的舊怨,果然是如期在那雙杏眸裏見到了震驚傷痛,薩妲覺着痛快極了,這世上有些人就是那麽蠢笨,旁人分明是敵意嫉恨,只需幾句好話幾個笑意掩飾了,她就能被蒙蔽上這許多年。

“你竟一直這樣看我?”江小蠻垂眸,又吶吶問道,“阿兄……他、他還活着嗎?”

“他自然活不久的,小蠻,知道你最怕疼,這壺裏的名為萬年,你乖乖喝了,好生睡一覺。”

說着就要端了杯盞遞去她唇邊,冷不防的一股力道襲來,手裏杯盞被奪去,回頭但見那個發間霜白染血的女官神色決絕,仰頭将果漿一飲而盡。

Advertisement

驚呼喝止聲卡在江小蠻喉間,她手足俱軟地匍匐過去,卻被韶光反手掩在身後。

“邬家娘子……往日裏都是奴婢冒犯……你與殿下是、也算是一同長大,除了你家大姐,這世上哪裏還能尋的出她一個這樣待你的來……”

話未說完,韶光卻是痛得在地上打起滾來,面額上豆大的汗珠頃刻而出,無論江小蠻怎麽去抱去擁,都制不住那等翻騰來。

始作俑者站在一旁,只是撚着玉壺,含笑看着。

還未等江小蠻去索問解藥,前一刻還在地上翻騰的人,一下子撐起身子,朝着一個侍衛的刀口便撲了過去。

持刀的侍衛反應迅速,最後一刻偏開了分,本該撞在頸項處的傷口偏至左肩。

身子軟倒的那一刻,熱血打在江小蠻冷透的濕衣上,她整個人先是目光呆滞,繼而後退着,只覺眼前是漫天的血雨,而心裏卻是冷得直欲作嘔。

這麽多的血,看上去只覺着瞬息間,就能讓一個鮮活的生命消逝。

她癱坐在地上,想要過去施救卻只覺四肢發軟,耳朵裏嘶鳴着,想要哭喊叫嚣,只連一個音調都發不出來。

耳邊傳來女子嬌斥:“來人給她灌下去,新王不久即要迎娶和親的突厥王女,西北一統,此女已是無用了。”

天地間的一切都靜止了般,就在下颌被人捏開的瞬間,殿外傳來熟悉的呵斥聲。

她被人挾持着,就這麽仰着頭,看着那個披了黑铠重甲的高大男人,手上的彎刀尖還在滴血,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兩旁的侍衛散開,看清了殿內的情形,提耶沒有多言,收刀入鞘,蹲下身去查看地上人的傷勢,運指如飛得按了傷處,他凝眉擡目,碧色的眸子深深地看向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

“不過是些致人腹痛的果漿,本是用來對付宮中遺留的侍女,倒叫這老婢誤食了。”

誠如薩妲所言,玉壺裏的确只是逼供用的藥物。今夜,她有心趁亂來折辱一番,原本是想着來日方長,留着慢慢洩憤的,對這女婢的替主赴死也确是有些意外。

撐着臉面解釋完,薩妲故作溫和虧欠地看了江小蠻一眼,說了句:“早知我便不來了,小蠻,你且放心,現下我就讓宮中醫官配置解藥。”言罷,揚手領着人擡了地上不再動彈的人,步履悠揚地就要朝外去。

“不必了。”言簡意赅的三個字,立刻就有侍從攔了他們,接了人自去外頭醫治。

從頭到尾,江小蠻未及說話,還陷在一片迷蒙裏。

在見到韶光倒下去的那一瞬,那種恐懼空茫,是景明帝殉國時都未曾有過的。

她恨自己的懦弱無用,卻惶恐到不敢稍動。

“殿外還有些事未了,你先換了濕衣,我着人陪你去醫官那兒。”

“不用!就在這裏等吧……不用過去!”

俯身想要将人攙起,卻在觸及衣角的那一刻,被她倉惶躲了開。女孩兒手腳并用得退後起身,甚至從喉嚨裏發出了微弱的嗝音。

原來近看時,男人從頭到腳都是血沫肉腥,铠甲上黑色黏膩的血氣,遠比攻破涼國的那一晚濃重的多。

其實在酉末時分,提耶就已經接見了突厥舊王獨子反叛成功的信使,而後是天山南北二十餘國的飛鴿鷹隼,十之六七甚至都未曾動武,便在他與汗王之間做了選擇。

這一夜,在龜茲王廷,只用了兩個時辰不到,西北新主聯合突厥內部被打壓的舊派,外加多年埋下的各軍各邦的暗棋,縱橫千餘裏,一同撲殺了闊延孜汗的十餘部親信頭目。

城邦內外,傷亡頗小,比之外頭的風平浪靜,倒是王宮裏陷入了苦戰。

就在二刻前,在闊延孜震怒猙獰的神色裏,他親手割下了自己王叔的頭顱,并縱馬去了兩軍陣前,用那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平息了即将發生的混戰。

成大事者須得狠,這一句,其實在他很小的時候,還未學佛之際,就已經為人耳提面命深入心扉了。

看着猶自癱坐在地的女孩兒,提耶斂下眸子,眼下投出一片陰翳。自從十二年前涼皇入侵後,西陲諸國就再也未曾長久的太平過。

從本心上來說,此番事變,提耶知道非是為了眼前人所為。

方才他站在城樓上,望見王廷內外遠近的萬家燈火時,頃刻間沖散了弑親的不安。

眼前的這個女子,在菖都城破的那一夜,見到她血污滿身地跪在軍陣前,那一刻,多年的壓抑的虛無懷疑盡數爆發,沉寂了二十餘年的心海再也無法平靜,他知道,終其一生,也是放不下她了。

“是我來晚了。”他上前俯身,伸手試探着攏過那一層透濕貼了耳際的短發。

何止是來晚了這一刻,這一路足足四個月,他都放任她身陷險境,先是為奴受欺,後是等來了江都王的信使,又傳出了聯姻的消息。

兩種煎熬裏,他分不清哪一種更艱難些。

唯恐驚動了地上面目蒼白纖弱的人,他壓下眉宇間的熱烈湧動,只是溫聲說清了城中內外情形。

“都過去了……寧兒前日就送出城了,待城裏諸事都料理定了,我會差人将她送來。”

聽到馮寧的狀況後,江小蠻終是有了反應,她淺淡得應了聲,繼而垂眸作出頗為疲累的模樣,開口輕輕說了句:“好冷,我想一個人去歇一歇。”

盞茶的功夫,殿中狼藉盡撤,可她似是有意對峙着,連一片衣角都不願讓人觸碰。

城中究竟還有些亂象待人收拾,提耶只好留下兩個心腹的侍從陪着,讓她只管安心歇了。

醜末時分,龜茲城徹底安靜了下來。

仿戈壁奇石樣的橢圓浴池裏,江小蠻仍是穿了那一身嫁衣,池水早在半個時辰前就已然冷透。

兩個侍女進來了數次,都被她的模樣駭住,只敢小心守在外頭。

當聽到腳步聲響起的時候,那種想要作嘔的感覺又回來了,她幾乎想要捂上耳朵尖叫,然而手足發顫着,還是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提耶在外頭脫了甲胄,沒有避諱得繞過雕滿鳥獸的石屏,快步走向了偎在褐色圓石上的少女。

從今往後,擁有了世俗最高的權利,就絕不會再與她錯過。

在看到她連嫁衣都未換去時,他眼中閃過驚詫,想到這段日子來的一些傳言,提耶沒有說什麽,在池岸邊俯下身一把就将人撈了出來。

“她……姑姑她…怎樣了?”

聽着這幾個由齒縫間擠出的音節,他抱了人起身,不吝辭色地說了明白:“方才醫官已來報過,沒有致命傷,服了解藥,只是傷了腸胃要悉心調養一段,放心吧。”

話音剛落,胸口處便貼上可濕淋淋的腦袋,頸項也被人環住,耳邊傳來低泣的一聲:“多謝你。”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