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憋不住昭昭:“請你吃糖

趙辭樹很有眼力地跟他們隔着兩步路,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

孟昭微怔一下,下意識:“不好吧……”

想到上次在商場裏遇見他時,跟在他身邊的那女生。

後來都沒見過了……

她猶豫:“你,晚上,不叫人回家過夜嗎?”

門口一直有人進進出出,謝長晝稍往旁邊讓了讓,眉峰微聚,沒聽清:“什麽?”

“你。”孟昭舔了舔唇,有點不确定,無意識地低頭看看他的腿。

包裹在西裝褲裏,修長筆直,既然可以行走,那功能應該還挺齊全。

她一本正經,指出:“腿可以用,那晚上應該需要人陪吧。”

畢竟,在她的印象裏。

他這方面的需求,一直不算弱。

總沒道理幾年沒見,就清心寡欲,完全停止夜間生活了。

謝長晝:“?”

謝長晝真的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

他已經不是被氣笑,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有你的,孟昭。”

孟昭一臉茫然,不懂哪裏又踩到他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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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也沒說他不行啊。

她有點無措地看着他,眼睛溫潤得像森林裏的小動物。

趙辭樹隔着一小段距離,看到謝長晝表情開始變得不對勁,陰雲漸漸密布,像是要發怒的前兆。

他趕緊走過去:“哎,我看剛剛有好多學生樣子的人進去,昭昭,他們全都是表演者啊?”

“不全是。”孟昭搖頭,“也有一些是學生志願者,以及特地來觀看彩排的……啊,說起來。”

她一拍腦袋,突然想起:“你們等我下,給你們個東西。”

說完轉身拉開門,一溜煙就跑了。

謝長晝一人站在原地,長身玉立,一只手撐着手杖,覺得剛剛康複的病要被氣得再犯一次。

“你怎麽回事。”趙辭樹拽住他,苦口婆心,“好不容易找借口讓你跟昭昭妹妹見一面,你就這麽個反應,再給人吓跑了,你去哪兒哭。”

謝長晝眼皮都沒撩一下:“滾。”

“你這人,就不能稍有點兒耐心嗎。”趙辭樹伸出手指推推他胸口,嫌棄,“你倒是對昭昭溫柔一點,哪個女孩子喜歡兇巴巴的男生……哎,昭昭!”

下一秒,孟昭重新推開門,手裏拿着幾個紅皮印着金色T大logo的信封,走出來。

輕聲應:“辭樹哥。”

她似乎是跑着去跑着回的,呼吸不太勻,胸腔微微起伏,垂落到肩膀的黑色長發略有些亂。

柔和日光下,依然是白白淨淨的小女孩。

“這是今年新年晚會的入場券。”孟昭垂眼,一邊說一邊将它們分成兩沓,“我找老師多要了幾張,你們剛好一人三張,這券沒有座位标碼,到時候你們可以來看晚會,也可以轉贈。”

謝長晝清清冷冷,站着沒動。

趙辭樹左右手一起開動,将兩沓都接過來:“哇,我聽說T大院慶校慶的入場券是要在公衆號搶的,一票難求,你一弄就給我們弄來這麽多,有自己人就是不一樣啊——是不是,阿晝?”

謝長晝微蹙着眉,隔好一會兒,沉聲問:“我哪來的三個人。”

孟昭覺得這問題好怪,好脾氣地跟他講道理:“你可以叫上阿旭,還有……”

謝長晝冷笑着接話:“還有我的女伴,以及我的私生子。”

孟昭:“……”

上午的最後一場彩排,在十點半開始。

一場晚會大概兩個多小時,趙辭樹拉着謝長晝在中間的座位坐下,開場舞剛剛過半。

院慶晚會彩排期間,學生們也可以來看。

但大概是上午的緣故,這會兒演播廳內,沒什麽人。

劇院後排光線漸暗,舞臺上少女們彈琵琶的手整齊敏捷,淙淙樂聲響徹室內。

趙辭樹壓低聲音,嫌謝長晝矯情:“你到底什麽毛病?我說我們來裏頭坐着等昭昭,你也要杠我,非得我硬拉着才肯來。”

謝長晝沒看他,神情淡淡:“如果你說讓我來,我就來——”

趙辭樹:“?”

謝長晝:“顯得我很聽你話。”

趙辭樹:“……”

趙辭樹無語:“那昭昭呢,人好好兒的,你一直夾槍帶棍幹什麽?”

謝長晝望着舞臺,微皺了下眉,沒太明白:“我怎麽夾槍帶棍了?”

“酸人家啊,就三個人那個。”

“是她酸我吧。”謝長晝冷笑,“明知道我沒女朋友沒結婚,還給我三張票。”

趙辭樹:“……”

趙辭樹認真:“你好容易被刺痛啊。”

謝長晝:“?”

謝長晝還想反駁,開場舞結束了。

鼓樂收場,演播廳內響起零星的圍觀者掌聲。

四位主持從同一側一起登臺,挨個兒做簡單的自我介紹,每個人讀一段串詞。

孟昭排在第三個,身形纖細,聚光燈下,盈盈一雙笑眼,聲線和緩,字正腔圓:“……我是來自建築系201x級的孟昭。”

謝長晝微怔,有一瞬失神。

四個人裏倆男生,就算只是跟另外那個姑娘比,孟昭個頭也不算很高。

她很瘦,而且白,無論化不化妝,被強光燈一打,皮膚立刻失去一切瑕疵,整個人都在這股暖光裏強烈地發光。

他記得,四年前,也是在T大。

似乎不是這個劇場,但也是一個辦晚會的演播廳,他來北京出差,陪她過年,看了她兩場彩排。

她在法語社團的節目裏演公主的惡毒繼妹,正式演出那天,在他的住處換好了裙子才出發,長發束起,鏡子前頭轉個圈,海藍色的裙擺層層疊疊,流水似的波動開。

他坐在沙發前回郵件,少女小跑過來,撲到他膝旁将他抱了個正着,仰着臉一遍遍問:“我好不好看,我好不好看?”

謝長晝瞥她一眼,摘了眼鏡,伸長手臂,身體朝後一靠,順勢就将她帶到了腿上。

然後拖着慵懶的語調,低聲問:“我送的裙子?”

孟昭瘋狂點頭:“是啊,它好合身!”

謝長晝笑了一下,意有所指,一只手落在她腰上銀白色的蝴蝶結:“那當然,我可能比你都清楚尺寸。”

他面容清俊,目光大大方方,幽深而安靜。

孟昭眨眨眼,跟他對視,然後猝然低頭,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熱氣一觸即離,她說:“那我今晚在臺上送你一個wink,就當謝謝你的禮物,你要接好。”

後來,那一整晚。

謝長晝都在等她出場。

她的臺詞不多,但人過于搶眼,安安靜靜站在那兒,就能輕易吸引走全場的注意力。

謝幕時,所有人牽着手鞠躬。

退場時,藍裙子少女忽然回過身,兩條白皙手臂舉過頭頂,朝着一個不知道是哪兒的方向,懸空比了一個巨大的愛心。

謝長晝坐在角落,一開始還懷疑她能不能找到自己,結果就這麽被這wink直擊心髒,結結實實,不偏不倚。

耳邊的喧鬧起哄聲敲擊鼓膜,沖破屋頂。

他坐在人海裏,很久很久,忍不住笑起來。

這股子笑意一直藏着掖着,到了三年後,謝長晝還能想起當時的感覺。

那種,不太能憋得住,撇開目光,也忍不住唇角上揚的笑意。

可現在,舞臺還是這麽個舞臺,人還是這麽個人。

哪兒哪兒都不一樣了。

謝長晝微眯着眼,坐在昏昧不定的演播廳內,看着主持人結束這段串詞。

四個人走下舞臺,雙馬尾拉住孟昭:“你站得有點太靠後了,等會兒上臺,看着點兒,跟我對齊。”

孟昭回頭看看她的站位,很認真地點頭:“好。”

第一個節目是個風格很紅色的小品,孟昭掐着時間,想再找個地方看看後頭的臺本。

一轉頭,發現那只不知道是牛還是鹿的吉祥物也進了演播廳,懷裏那一桶奶糖竟然還沒發完,正搖頭晃腦地四處分發。

雙馬尾沖上去抓了一大把,又沖回來,分一半給孟昭:“來,昭昭,吃糖。”

孟昭哭笑不得,這回沒再拒絕。

握在手裏,轉身往演播廳後排走。

後頭沒開燈,但她剛剛下來的時候,看到了坐在後面的謝長晝和趙辭樹。

謝總一張臉面無表情,趙辭樹倒鼓掌鼓得很熱烈。

她走過去,隔着幾步,叫:“辭樹哥……”

聲音還沒落地,擺在一旁表演用的魔術鋼管不堪重負,忽然嘩啦啦倒下來。

孟昭猝不及防,想往旁邊躲。

步子一提,正正踩上放在座位下的另一部分鋼管——

孟昭心裏一驚。

整個人身體前傾,臉頰重重地,摔在一個人胸前。

鋪天蓋地的,溫暖的,熟悉的,檸檬薄荷氣息。

她腦子忽然白了一下。

頭頂響起氣急敗壞,清冷的男人嗓音:“它砸下來你就看着,你不會躲嗎?”

孟昭理智一瞬回籠。

兩手扶着謝長晝的袖子,她有些艱難地直起身,幹脆地脫離他的胸膛。

這地兒光線不怎麽好。

她腦袋發暈,耳朵裏全是小品抖包袱的聲音。

感覺昏昧光線中男人看她的眼神相當冷淡不善,她緩了緩,攤開手掌。

摸摸被撞得酸疼的鼻子:“別生氣了。”

然後,聲音很小,甕聲甕氣地說:“來,請你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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