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沒删你“你走的時候,我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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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折騰完,打完這一針,已經十點多了。
羅啓沒有立刻走,将溫度計放在茶幾,坐在客廳等:“再觀察兩小時,如果溫度沒有繼續升高,就沒事了。”
謝長晝正站在廚房裏煮醒酒湯,聽見他說話,遠遠地應了聲:“行。”
他沒什麽情緒,鍋裏清淡的湯汁咕嚕咕嚕了冒泡泡,他一米八幾的個頭系着個圍裙,微垂着眼拿着勺來回攪,不知道在想什麽。
羅啓安靜一陣,提醒他:“聞着味兒不對,你煮青梅和桂花了嗎?”
謝長晝用勺翻翻底下的料:“煮了。”
羅啓“嗯”一聲,半天,兩人都不再說話。
須臾,謝長晝煮好湯。
熄火盛到碗裏,他從壁櫥裏拿了把勺:“我現在就喂給她?”
羅啓擡頭看他:“就現在吧。”
客廳和廚房太大,走到卧室就感覺好長一段路。
謝長晝沒再說話,端着碗,走得慢而穩。
羅啓盯着看了會兒,忍了忍,忍不住問:“你這腿,是不是有什麽病根兒。”
謝長晝低頭看看:“做複健呢,怎麽?”
羅啓挺神秘:“我掐指一算,你是不是當時受了傷,腿沒好,就進行激烈運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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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晝嘴角一扯:“是啊,我剛出ICU,就參加奧運去了,長跑呢。”
他沒打算再往下說,羅啓就也沒問。
推開卧室門,光線一霎昏暗下來,落地臺燈也關了,只有牆上圓形的夜燈在偷偷發光。
謝長晝反手“啪嗒”輕關上門,走到床前坐下,将小碗放在床頭。
然後轉過身,掀開被子,手臂穿過孟昭的脖頸,扶着她的背,将她托起來:“昭昭。”
“……”
孟昭小小地皺了下眉。
她被他翻過來,臉頰貼着他手臂的衣袖,身體坐起來後,背部便靠到柔軟的床頭。
“來。”他的手臂沒抽開,聲音很低,用另一只手去拿小碗,“喝點兒東西再睡。”
引誘似的,孟昭精神恍惚地睜了點兒眼,連來人是誰都沒撩眼皮看一下,睡意朦胧地,就乖乖将碗裏的湯全喝了下去。
謝長晝失笑,又拿起一碗清水:“漱個口。”
等他全弄完了,才把人又塞回被窩。
“行了,沒事兒了。”謝長晝坐在床頭,安靜地望着她睡着之後,有些蒼白的臉。
許久,他輕聲說,“好好睡一覺吧。”
我的昭昭。
孟昭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非常長的夢。
這個夢斷斷續續的,她一會兒夢見大一新年夜,她和謝長晝在學校附近的小巷子裏遇見錢敏實,謝長晝生氣暴走,給她繼父的腦袋開了瓢;
一會兒夢見謝長晝将錢敏實按在醫院急診科的牆上,惡狠狠地警告:“再敢來找孟昭,一定一槍.斃了你。”
她的記憶不太連貫,夢境中那些回憶忽近忽遠,像是發生在昨天,又像是發生在很久之前。
唯一不變的,是從始至終貫穿她夢境的、檸檬薄荷的氣息。
就好像……
長久地,被謝長晝,擁抱在懷裏。
他的氣息就這樣留下來,一直陪伴在身邊。
再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孟昭艱難地睜開眼,後背微微發潮,打過退燒針之後,清晨時分出了不少汗,現在體溫已經完全恢複正常。
她愣了會兒,掀開被子,茫然地打量室內。
屋裏空間很大,厚重的隔光窗簾沒有完全拉嚴實,留了一小部分出來,讓陽光通過。
她占據床鋪一角,灰色沙發上放着疊好的衣物,茶幾上一株綠植,旁邊立着個宇航員日歷擺件。
一個激靈,她猛地反應過來:
這是謝長晝的主卧。
上次他進門拿《情人》,她瞥見過一眼,裏頭沒什麽東西,但這個擺件相當顯眼。
為什麽會在這兒……
她艱難地倒帶,昨天的事也斷斷續續。
好像最開始,是她到他家,要給他讀書。
後來他讓她洗個水果,她盯着桑葚和草莓,在心裏計算哪個多洗一點兒,就不省人事了……
孟昭微皺下眉,聽見卧室門鎖發出很輕的“咔噠”聲。
她下意識回頭。
與試探着推門、想看看她醒沒醒的謝長晝,猝不及防,四目相對。
謝長晝長手長腳,換了衣服,依舊是休閑寬松的居家打扮,淺灰條紋的長袖襯衫,黑色長褲。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像是剛剛從書房過來。
見她竟然直接起來了,他微怔一下,有些不自然地低咳一聲:“醒了?洗個澡,換衣服過來吃飯。”
馬上就中午了,孟昭回過神,嗅到空氣裏似有似無的,白菜圓子湯的香氣。
她回過神:“我,我昨天發燒了?”
謝長晝平淡地看着她:“嗯。”
孟昭慢吞吞地撓撓臉:“你家裏,為什麽會有給我穿的睡衣。”
死寂,就是死寂。
謝長晝臉上毫無波瀾,平靜地望着她,三秒後,修長手指扣着門把手,“咔噠”一聲,面無表情地重新關上卧室門。
孟昭:“……”
她快速用他的浴室洗了個澡,吹幹頭發,換回自己的衣服。
将穿過的睡衣放在髒衣簍裏,收拾好洗漱臺,才推門出去。
餐廳裏香氣四溢,飯菜已經全部做好,有幾個菜剛剛出鍋,罩着罩子。
謝長晝不喜歡家裏有太多人,認為陌生人的氣息,會幹擾他創作。
所以他一個人住時,從來不請住家保姆,做飯的阿姨和打掃的阿姨永遠随叫随到,做完就走。
像給他讀書的孟昭一樣。
她走過去,拉開椅子,在桌前坐下。
謝長晝聽見動靜,也從書房裏出來。
他随手摘下眼鏡,邁動長腿趿着拖鞋,坐下來,長腿一伸,先将湯上頭的罩子掀開:“嘗嘗這個。”
小白菜綠油油,是清晨剛摘就送過來的,豆腐圓子現包現煮,裏面裹着圓潤的蝦皮。
孟昭拿着勺先給謝長晝盛了一碗,然後才是自己的。
她喝了一口,覺得确實新鮮:“味道不錯,謝謝你昨晚照顧我。”
謝長晝沒說話。
孟昭有點不太确定,她對昨晚的記憶殘缺不全,想了想,猶豫:“我,昨晚,沒有發瘋吧?”
謝長晝動作一頓。
“我好像不止發燒,還喝多了。”孟昭依稀有感覺,“我不知道徐老師放在桌子上的那是桃花米酒,它明明一點兒酒味都沒有,我還以為是果汁。”
謝長晝仍然沒有開口。
“我……”孟昭小心翼翼,“喝多了之後,應該沒有做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吧?”
謝長晝一只手拿着筷子,聽見這句,胸腔微動,竟然像是笑了一下。
他臉上沒仍沒什麽表情,微垂着點兒眼,半晌,不緊不慢,用低沉散漫的聲音,說:
“如果,拽着我的袖子懇求我別走,拜托我一定陪着你,以及,自己換了睡衣,還撲上來讓我抱抱你——”
他撩起眼皮,看着她。
在她震驚的目光之中,他一字一頓,:“都算是‘不該做的事情’。”
“那麽。”謝長晝聲音平緩,慵懶地與她對視,“你确實,全都做了。”
孟昭:“……”
孟昭肝膽俱裂。
她覺得,自己內心深處,可能确實非常想做這些事情。
但是,鬧到當事人面前去,那就真的太不合适了!
要她以後怎麽面對謝長晝!
這頓飯吃得異常沉默。
飯後,孟昭拎着包就想跑。
剛換好外套,謝長晝已經長身玉立候在門口:“我也要去趟T大,順路送你。”
孟昭不太敢坐,剛想拒絕。
謝長晝撩起眼皮,挺直白地問:“你不會是分手之後這些年,一直對我舊情難忘,所以現在心虛,連車都不敢上吧?”
孟昭:“……”
雖然她內心并不清白,但為了在他面前自證清白。
她還是坐上了謝工的車。
司機是她不認識的人,兩個人一路沉默,車上連個小曲兒都沒有,安靜得令人窒息。
謝長晝靠在頸枕上擺弄iPad,車子行駛到SK大廈時,他突然慢悠悠地開口:“徐東明那個競标的項目,後續也還是你來跟。”
孟昭沒反應過來,擡起頭:“啊?”
謝長晝瞥她一眼:“既然都做得差不多了,就繼續做下去。”
孟昭有點遲緩:“好、好的。”
中午三環有點堵,輔導員打了兩個電話催她回學校,建國門外大街上的車流卻怎麽也快不起來。
她沒什麽辦法:“您等等吧。”
前腳挂斷這個,後腳趙桑桑又風風火火打了過來:“昭昭!”
大小姐開口就是一句軟聲軟氣的撒嬌,孟昭已經将通話聲音調低了,但她覺得,旁邊的謝長晝,一定還聽得到。
她壓低聲音問:“怎麽了?”
趙桑桑負氣:“我要跟那個狗男人分手!我們吵架,他都不來哄我了!”
孟昭愣了下:“程承啊。”
她勸:“別吧,再忍幾天。”
萬一這也是求婚的一個步驟呢,懂不懂什麽叫先抑後揚。
“可是我覺得,他不喜歡我了。”趙桑桑不高興,“以前吵架,他都會出來追我的,但這次沒有追!那話怎麽說?男人喜不喜歡你,就看你走的時候,他會不會來追!”
這未免太武斷,孟昭笑了:“也不一定吧。”
“怎麽不一定。”趙桑桑說,“你當時能跟謝長晝成功分手,不也是因為他完全不挽留,直接放你走嗎?”
孟昭微怔。
下一秒,一道清淡的目光,就那麽從側面,不輕不重地落了過來。
車上狹小的空間內,她忽然感覺身上上多了許多無形的壓力,肩膀上的重量重逾千斤。
“那個……不一樣的。”孟昭求生欲極強,舔舔唇,“我現在不方便,回去再跟你說吧。”
趙桑桑不強求。
孟昭挂斷電話,沒敢擡頭。
因為她感覺到,謝長晝的目光,還停留在她身上。
這目光帶着點兒探究,又有長期居于上位的人帶來的,天然的壓迫感。他僅僅坐在那兒,一個眼神,就讓人招架不住。
沉默很久。
男人居高臨下,一聲清冷的輕笑:“手機拿出來。”
孟昭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遲疑一下,還是解開鎖屏,垂着眼遞給他。
謝長晝接過來,修長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輸入一串數字:“我手機號碼沒變。”
說着,又雲淡風輕,給她遞回去:“你照着這個,自個兒,來加我微信。”
孟昭微微瞠目,擡起頭:“可你上次還說,不能加我微信……”
“因為我沒删。”謝長晝打斷她,深邃的目光望過來,“我沒有删你的好友,還有,不是完全沒挽留——”
他沉默了一下,窗外車流開始移動,冬日下午的陽光投在他線條明晰的頸間。
謝長晝聲音低低地,說:“你走的時候,我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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