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你別走【已補全】孟昭:“不走,我等……

賭場內部的裝修是大片大片金色。

燈光垂落,金碧輝煌,耳邊不斷傳來籌碼碰撞的聲音,金錢的流動,在這裏好像有了實感。

孟昭頭腦發暈,有一個瞬間,被他後半句話狠狠擊中。

“什麽叫……”她艱難地抓住理智,“‘如果不好意思用別人的,就用你的’?”

謝長晝抿唇,理所當然道:“你跟我比較熟,不是麽?”

“話是這麽說,但是……”

“走。”室內有些熱,他脫了黑色風衣搭在手上,露出裏面規整修身的襯衣與針織衫,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松松勾住她,“既然來了,我帶你逛逛。”

賭場最常見的項目有兩種。

一種是角子機,可以自己玩;另一種是有荷官坐莊的賭桌,比較熱鬧。

當然還有第三種,電影《賭神》裏那種給大佬單獨開的小房間。

孟昭其實對第三種最好奇,她攥着一把籌碼趴在賭桌邊邊上,小聲問:“如果你約朋友玩,是不是會像電影裏一樣?”

謝長晝掃她一眼:“哪樣?”

“每個人的保镖都拎着幾個銀色手提箱,裏面裝着很多很多錢,面前的籌碼全是最大面額,不高興了就一把推出去。”

“……”

謝長晝有些失語,還是解釋:“我們不玩這個,影響不好。”

孟昭忽然想起,他那群朋友裏,有幾個是公職人員。

Advertisement

她恍然:“唐博他們,是不是進不了賭場?”

“嗯。”謝長晝清淡地應了一聲。

與其說是影響不好,不如說是,他們幾個對這玩意兒都沒有瘾。

他這票朋友雖然性格迥異,但自制力都挺強,對一切容易成瘾的東西,都不太上瘾。

更早一些時候,幾個人還湊在一起打打麻将,後來鬧出點兒不太愉快的小插曲,連麻将也打得少了。

這一局押骰子大小,謝長晝聲線低沉,問:“放哪邊?”

孟昭糾結:“哪邊概率大一點?”

她坐在桌子邊,左看看右看看,真的很糾結的樣子。

謝長晝嘆息:“實在糾結,可以多選幾個。”

孟昭眼睛一亮:“也對。”

她說着,依言照做。

仔細地從自己所有籌碼中認真選出幾枚,一邊放一枚。

謝長晝失語:“你可以多拿幾個,我們還有很多。”

“那不行。”最小的額度也有三百港幣,孟昭滿腦子全是彙率,“這可是你的錢。”

“……”

謝長晝突然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以後,如果真的,跟孟昭複合了。

她在對待他的事情上,是不是也會……

這麽摳。

他面無表情地沉默着,思考幾秒。

趁着她注意力被賭桌吸引走,他拿出手機點開封言的聊天對話框,輸入:【民宿設計費,可以預支嗎?】

過了好一會兒,封言慢慢回道:【這離譜了吧哥,比稿都還沒開始呢。】

謝長晝很肯定:【既然給錢晚,那你一定給得多。】

封言:【?】

此行特地叫上阿拉蕾,除了比稿,更重要的是想給孟昭叫個玩伴,也讓她提前熟悉一下自己在“風光”實習的師傅。

其實不管比稿到最後選用誰的方案,都是一樣,會由兩個人來共同完成。

謝長晝覺得,那就沒區別了,孟昭一定是能從封言這兒拿到錢的,只是錢多錢少的差別。

既然如此,必須得多給。

封言:【你講講道理。】

謝長晝沒再回,短短幾分鐘,這局結束,賠率一比一,孟昭竟然還贏了一點點錢。

她自己都沒太懂:“我是怎麽贏的?”

餘光之外,感覺到他收起手機,然後有一只手,輕輕落在她肩膀。

他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很輕地落在耳邊:“我們昭昭,天生運氣好。”

孟昭呼吸一滞。

她是不是……又被蠱惑了?

這一晚有贏有輸。

孟昭非常小心,手裏的籌碼始終維持在差不多恒定的數額,雖然輸掉也沒關系,但這些錢最好還是還給謝長晝。

他看出她的想法,也沒多說什麽。

陪着她走一圈下來,把能玩的項目嘗試過一遍,她已經非常滿足:“我們等會兒可以把籌碼換回錢,然後找個地方休息,等等封言前輩。”

謝長晝意外:“不玩了?”

孟昭點頭:“本來也只是想逛逛。”

謝長晝沉思着沒說話,他有時候覺得孟昭腦子糊塗、天真執拗,有時候又覺得她特別清醒。

她非常堅定,先入為主地認為“賭博是壞事”以及“我只是來看看”,就真的不會被誘惑。

所以。

由于她現在認為,沒法跟他在一起。

那麽,就肯定不會跟他複合。

謝長晝忽然有些氣悶:“你坐休息區等等我,我去找封言。”

孟昭習慣性地黏上去:“我跟你一起。”

他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回座位:“人這麽多,你跟着我,我還得看着你。”

他怎麽又不高興了……

孟昭讷讷,坐回去:“好。”

這聲應答也悶悶的。

謝長晝腳步微頓,忍不住回頭。

她今天出門,穿兔毛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背帶長褲,背了一個小小的牛津包。

坐在人群中,垂着腦袋,顯得特別乖。

像個沒人要的小朋友。

謝長晝呼吸一滞,認輸似的。

忽然又走回來,嘆息:“就坐着,別亂走,等一會兒,嗯?”

孟昭睜大眼,擡頭。

反應過來之後,她猛地點頭:“好。”

謝長晝失笑。

這一次才放心地離開。

孟昭坐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回來。

四周人來人往,不斷有人拿着籌碼從面前來來去去,每分鐘都有人贏有人輸,有人心有不甘,有人及時止損。

她觀察一陣,百無聊賴,拿出手機,給趙桑桑分享今天的照片。

趙桑桑秒回:【這是在澳門?看起來好好玩!等過幾天程承項目結束,我也讓他帶我去度假!】

孟昭:【你們和好啦?】

趙桑桑:【那當然,我随便哄哄他就低頭了,世界上沒有你趙姐我拿不下來的男人!】

孟昭真心實意:【真好,不要再吵架了。】

趙桑桑嘿嘿笑:【你怎麽突然去賭場了,一個人?】

孟昭:【不是……還有封言、‘風光’的一位組長,和謝長晝。本來是來看民宿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玩兒起來了。】

趙桑桑驚訝:【謝長晝也在?他不是好多年前就說自己不進賭場了嗎?聽我哥說,因為你,他連麻将都戒了。】

孟昭一愣:【還有這事兒?】

趙桑桑:【有啊!就你大一那年!你別說你不記得,那時候你倆還在一塊兒呢。】

孟昭真沒什麽印象了。

她印象中,見到謝長晝打麻将,其實也只有一次。

是夏天,兩人分手的前幾個月,趙辭樹打電話叫他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宴會,謝長晝閑閑坐在窗前剝龍眼,笑着搖頭:“什麽亂七八糟的局你都叫我,我那麽閑?”

孟昭洗完臉從浴室走出來,聽到電話那頭,趙辭樹說:“給個面子嘛,你就當賣我個人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折騰這麽多有的沒的,辦個生日宴還特地弄個游輪,就是想搭上你和封言的線。”

謝長晝擡眼見孟昭來了,攥住她細白手腕,順勢将她拉到身前。

然後低低笑着,朝話筒道:“喏,你昭昭妹妹也在呢,你問問她。她去,我就去。”

孟昭剛剛就把談話內容聽了個大概,索性沒再聽趙辭樹介紹,直接問謝長晝:“是什麽人?”

總是有很多人,因為各種緣故,想要見他。

孟昭沒想着替他做決定,她只是好奇。

謝長晝慵懶地撩起眼皮,看她一眼:“賭徒,開賭場的。”

“怎麽就賭徒了!”趙辭樹在電話裏叫,“在澳門開賭場,那也算是正經生意吧!就你那好兄弟封言,他名下也有不少賭場呢!”

孟昭一雙眼黑白分明,剛水洗過,像安靜明亮的小星星。

她很認真地看着他,指出:“那去不去都行。”

謝長晝微眯起眼,突然想到什麽:“那還是去吧。”

孟昭:“嗯?”

他在她臉上輕輕啄了啄:“渡輪上可以釣魚,到時候找個人,教你釣海月水母。”

他的氣息熱熱的,打在頸窩,像引誘,也像暗示。

孟昭臉突然紅了:“海月水母?”

“嗯,你見沒見過?”也不知是真是假,謝長晝慵懶地睨着她,一只手落在她腰間,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嗓音低啞,“很小,不起眼,但是會發光。”

他指腹帶着薄繭,隔着睡衣布料,摩挲在她柔軟的皮膚。

低聲說:“像你的眼睛。”

這話本來不是什麽壞話,但配合上後來夜裏的事兒,就總透出旖旎,以及不正經。

所以孟昭沒當真,以為他随口一說。

結果真到了日子,她才發現,謝長晝也不是信口開河。

趙辭樹那朋友的生日宴是在游輪上進行的,海水拍岸,風平浪靜的出海日,輪渡出海繞一圈,再返回港口。

衣香鬓影,熏香暖氣,在這外人闖不進的浮華夢境中,确實有水母可釣。

她換了白色的吊帶小禮服,踩着一地赤色夕陽,跟着身着正裝的謝長晝登船。

他們那夥人,人模狗樣的,沒幾個安好心思。

謝長晝不想讓她跟太多人打交道,帶着她吃了蛋糕,叫向旭堯把她領走:“去給她弄兩只會發光的水母。”

孟昭:“……”

她以為謝長晝有事要跟其他人要談,就也沒有多留,跟着向旭堯跑到甲板上,一待就是一整晚。

侍應生裏有會釣魚的,拿着長魚竿教她。

夜裏海浪嘩嘩,平靜水面上,挂着遙遙一輪彎月。

一門之隔,她聽見沸騰的喧鬧聲,幾次想叫謝長晝出來一起玩,話到嘴邊又作罷。

有向旭堯在,那一晚并不無聊。

她始終沒有遇到會發光的水母,但捉到一些沒見過的小銀魚。

侍應生從後廚拿着透明塑料袋跑過來,舀了海水裝在袋中,幫她把小銀魚一條一條放進去。

她拎着那袋小魚,提着裙擺去屋裏找謝長晝。

推開房間門,才發現他們在打麻将,燈光明亮,女人的香水氣息和煙味融在一起,難舍難分。

四人一桌,謝長晝坐在首位,對面除了趙辭樹,剩餘幾個都是生面孔。還有幾個零星或站或坐,攀附交談。

其中那個圓臉、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孟昭在切蛋糕時見過,是今天的壽星。

白色裙擺海風吹動,她停在門口,突然躊躇,不知道該不該向前一步。

還是謝長晝手邊一個瘦高男人先注意到她,眉頭一挑:“這位是?”

“二少的女伴吧。”另一個人看了眼牌才擡頭,不可避免地被孟昭驚豔,後半句話放輕了聲音,像隐晦的調笑,“今晚就他身邊沒人了。”

幾個人哈哈大笑,男聲女聲混在一起。

有一個瞬間,孟昭覺得,咫尺之隔,她其實離謝長晝非常遙遠。

然而下一秒,他就轉過來,黑色的眼睛很清明,唇邊含着點笑意地,朝她伸手:“說什麽呢,這我女朋友——來,昭昭。”

孟昭微怔,忽然有點開心,立刻朝他走過去。

他沒讓她坐腿,吩咐侍應生加了一把椅子,放在他的身邊。

他看到她白色裙擺下細瘦白皙的小腿,低聲問:“你冷不冷?”

孟昭搖頭。

謝長晝看見她手裏的魚,低聲問:“玩兒夠了?要不要走?”

全場目光落在她身上,孟昭猶豫一下,小聲說:“等等你吧……”

明明她跟謝長晝一樣,聲音都不大。

可偏偏就是她這一聲兒,所有人都聽見了。

正對面那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突然笑起來,放下煙,看一眼手上的牌,很理所當然道:

“二少這從哪兒弄來的小妹妹,還是大學生吧?這麽乖,看得我都想去弄一個了。”

旁邊的女伴聞言,宜嬌宜嗔,撲上來撒嬌:“太聽話的多沒勁,哪兒有我好。”

這話暧昧又暗藏試探,引得一群人大笑。

笑鬧聲中,謝長晝唇角本就清淡的笑意更淡了些,他身體朝後一靠,按滅了煙,撂下手中的牌。

溫暖燈光下,他微繃的下颌顯得寡冷,停頓了一會兒,流露出一種近似慵懶的神情,對着剛剛開過口的女伴,散漫道:“你那包,裏頭東西倒了。”

這話沒頭沒尾,房間內一瞬安靜了。

那姑娘愣了下,轉頭求助地看看身邊人。

中年男人拍拍她:“二少叫你去,你就去。”

那姑娘一頭霧水,依言照做,将裏頭的手機化妝品全都拿出來,空包雙手遞給謝長晝:“二少。”

謝長晝沒客氣,接過來,轉過去朝着孟昭:“魚,倒進來。”

孟昭愣住:“啊?”

“你釣的那幾條魚。”他不緊不慢撩起眼皮,“不是給我的?”

“是給你的啊。”

“那不就得了。”謝長晝指使她,“裝進來,我等會兒帶走。”

房間裏安靜着,所有人都怔住。

那姑娘第一個反應過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六位數的鉑金包包就這麽被拿走,裝幾條小破銀魚。

偏偏她還說不出一個“不”字。

那胖胖的中年男人顯然也沒想到他有這出,微愣一下,總算是看出謝長晝不高興。

連忙問:“包還合意嗎?要不要換一個大點兒的?”

謝長晝一言不發地繃着唇,幫着孟昭裝魚,沒再往他們那邊看。

包包封好口,他起身,孟昭也跟着站了起來。

在一衆人或茫然或緊張的注視下,謝長晝慵懶地推開椅子:“不打了。”

說完轉身就走。

那中年男人愣了會兒,明顯慌了,趕緊去追:“二少,二少……”

趙辭樹也跟着站起身。

後半夜了,甲板上風有些涼,下弦月低低挂着,在海面上鋪開一層粼粼銀光。

謝長晝拽着孟昭,走出去一段路,趙辭樹追上來。

趙辭樹有點郁悶,叫他:“阿晝,你等等,我跟他說一聲,我倆一塊兒走。”

“你以後,能不能別結交亂七八糟的人。”沁涼海風拂面,謝長晝臉色徹底冷下來,最後一點笑意消弭在唇邊。

他看着他,半晌,冷淡地笑道,“什麽不三不四的東西,都往我跟前領。”

在孟昭的記憶中,那晚她跟在謝長晝身邊,是第一次見他打麻将,也是最後一次。

再往後,她也不知道他還玩不玩,但他不怎麽帶她了。

再有類似的場合,出現的就都是趙辭樹、唐博類的熟人,孟昭忐忑也困惑過,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在那種地方,他大概也不太需要她。

所以眼下,趙桑桑又提起這茬。

她有些茫然,又覺得事情不是那樣:【他就算真不玩了,也應該是自己膩了,不是因為我吧。】

何況,今晚,他也跟着來了啊。

趙桑桑攤手:【內情只有你和他知道吧。】

孟昭握着手機,在原地坐着,陷入沉思。

時隔四年,她後知後覺,發現過去一樁樁一件件,似乎真的都有另一種解讀。

置身于人海中,她想到謝長晝離開之前,朝她回頭的那個瞬間。

她忽然感到孤獨。

非常、非常,想要見到他。

她給謝長晝打電話,忙音嘟嘟,沒人接。

于是轉而打給封言。

那頭立馬接了,籌碼叮叮響,他還沒出賭場,尾音習慣性地上揚:“怎麽?”

孟昭開門見山:“謝長晝去找你了,你見到他了嗎?”

封言微怔:“沒有啊,我跟你師傅在一起呢,阿晝沒跟你在一塊兒啊?”

他停了停,忽然收斂了笑意,一本正經:“昭昭,阿晝身體不舒服,你別讓他一個人待着。”

孟昭挂斷電話,又問向旭堯同樣的問題。

向旭堯給出的回複同樣是:“沒有。”

他微頓,又問:“你們走散了嗎?”

“不是。”孟昭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賭場就這麽大,他能跑去哪,“阿旭,他怎麽了?”

“舊病複發,有一段時間了。”向旭堯當機立斷,“你給我個大致方位,我現在進來找你們。”

孟昭跟他共享定位,站起身,順着出口的方向,去往籌碼兌換點。

工作人員見她雙手空空,主動問:“您需要幫助嗎?”

孟昭努力冷靜,語無倫次,墊着腳劃拉:“剛剛,有沒有一個,這麽高的男人來過?他穿高領毛衣,手裏拿一件黑色風衣……他,是東方人,長得很好看,手裏全是最小額的籌碼。”

工作人員回憶了下,搖頭:“沒有。”

但賭場裏處處是監控,如果确認找不到人,她可以調取監控。

可她一分鐘也等不了。

孟昭一邊囑咐封言去找人看監控,一邊逆着人流,一邊走一邊問:“你們有沒有見過他?”

賭場裏人員複雜,她得到的回複是各種語言的:

“沒有。”

孟昭腳步不斷加快,跑出了冷汗,背脊卻攀爬上密密麻麻的寒意。

她小跑經過洗手間旁的安全門,聽到侍應生問對講機:“奇怪,A3的門好像壞了,推一半就會卡住……對,叫人來看看吧。”

腦海中靈光一現,她猛地頓住腳步。

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回來。

孟昭呼吸急促,拉開侍應生:“讓我來。”

她好像忽然生出巨大的力量,用力推開安全門,仗着身形優勢,從狹窄的縫隙中鑽進去。

濃密的黑暗中,沒有燈光的樓梯間,只有一縷光從門縫的罅隙漏進來。

她胸腔猛烈起伏,屏住呼吸,鞋底踩到堅硬的、小石子一樣的東西。

再往前走,又踩到。

孟昭低頭,借着那一點熹微的燈光,看到白色的地板上,藥片散落一地。

兩個巴掌大的藥掉在一旁,藥瓶旁邊,落着一只修長的手。

她扶着門走過去。

燈光昏暗,她視線內只能勉強勾勒出一個人影的輪廓,但看不清對方的臉,甚至察覺不到對方的呼吸。

可是她心裏火山爆發似的,生出強烈的直覺,認定這裏應該有一個人。

他身形颀長,靠牆坐着,已經沒什麽力氣,連藥瓶都拿不起來,也沒辦法呼救。

那應當是謝長晝。

孟昭跪坐到地板上。

她小心地靠近他,扶住他的肩膀:“謝長晝?”

“……”

黑暗裏沒有應答。

孟昭突然很想哭。

她碰到他的肩膀,感覺到他的體溫,過去千百個晝夜,她跟他在一起,知曉他身體裏跟旁人不一樣的那一點點溫度。

哪怕捂住眼睛,堵上耳朵,喪失嗅覺。

萬千人海中,她永遠能第一時間認出他。

孟昭努力平複情緒,撐住他的身體,想将他扶起來:“謝長晝,你別在這兒坐着……我,我帶你去看醫生。”

她大喊,叫侍應生過來幫忙。

沒有了堵門的人,侍應生從裏就能推開門。

他娴熟地找到牆上的開關,用對講機聯系醫務。

謝長晝伏在孟昭身上,下巴壓着她的肩膀。

他的身體有些燙,孟昭覺得很沉,但又不想放開。

她一只手落在他背上,手指碰到他的脊柱的線條,離得太近,甚至聽見他的心跳聲。

明明就很正常,憑什麽說他有病。

孟昭忽然覺得非常可恨,她的忍耐到達極限,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謝長晝,你生病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的心髒怎麽了?阿旭說,阿旭說……”

身後響起嘈雜的腳步聲,短短幾分鐘,向旭堯和封言都到了。

謝長晝全程沒有動靜,向旭堯搭手将他從孟昭身上扒拉下來,謝長晝的手指從她衣物上劃過,眼皮忽然稍稍睜開:“孟……”

他嘴唇發紫,靠在向旭堯身上,艱難地張口叫她,嗓音很啞,幾乎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身份……”

封言不明白,湊過去聽:“什麽?”

謝長晝又張了張嘴,這次只有無聲的口型,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孟昭用力擦掉腮幫的眼淚,從包裏掏出自己的身份證,使勁拉開謝長晝的口袋,塞進去。

謝長晝看她一眼,眼瞳深處竟然浮現一點笑意。

他的手掌從她肩膀滑落,松松落在她的手腕,沒什麽力度,但竟然沒再向下墜落。

好像撐着最後一絲意識與理智,在拽着她的手,說“別走”。

孟昭并不想哭,她的眼淚不受控,自己往下掉。

她想起以前,在東山別墅讀書,某個有花盛開的春日,讀到嚴歌苓的《媽閣是座城》。

小說女主梅曉鷗在澳門做疊碼仔謀生,明明痛恨賭博,最終卻在交易場中做下“賭感情”的豪賭。

沉沉浮浮,她抛卻自己的一切,在不該尋愛的地方找愛,妄圖拉回在金錢與貪欲中迷失的人。

十幾歲的孟昭沒能完全讀懂,但嚴歌苓那麽寫了,她也就那麽記住:

她要就要“全部”,或者“全不”……她都不知道愛他什麽,不知道愛他什麽還當命來愛,那就是真的愛了。①

她跟梅曉鷗又有什麽差別,都是賭徒。

自上海重逢起,她就在做一場盛大的賭博。

拿出全部身家,推倒所有籌碼,在轟然倒塌的寂靜裏,靈魂游移着清醒又淪陷。

明知跟謝長晝這樣的人隔着天塹,怎麽看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可就是想他,只是想他,毫無意義地想他。

“身份證都給你了。”孟昭看着他,一字一頓,“我不會趁着你生病,偷偷跑掉的。”

“謝長晝。”她說,“輸得起就再試試,我等着你醒過來。”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