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正文完他張開雙臂:“昭昭,歡迎回……
謝長晝并不是接受治療。
他在接受搶救。
早在幾個星期前,孟昭就很懷疑他的行蹤。
他不回她消息,向旭堯那邊也一直神神秘秘遮遮掩掩,明明幾個月前,她還在新聞上看到謝長晝跟謝竹非起争執,媒體看熱鬧不嫌事大說他們兄弟阋牆——
但這些消息,最近幾個星期,都消失了。
謝長晝好像在媒體眼中憑空蒸發了一樣。
老謝總尚未卸任,孟昭并不覺得他們家內部的争鬥都結束了。
那麽,謝長晝的消息突然全方位中止,只能是,有人對這些消息進行了攔截,或是買下來,或是掐斷了。
直到今晚。
直到,孟昭收到向旭堯那條“他脫離危險了”的短信,她此前的一切猜測都得到坐實:
謝長晝真的有事。
他大概率一直在生病,且病得不輕。
“阿旭。”孟昭在布魯克林大橋上哭了一路,回到住處,情緒反而平靜下來。
她算了算時差,中國還是白天。
于是搬出電腦,認真地發消息給向旭堯,“如果謝長晝真的病到了不能說話的地步,或者你們實在不方便在線上告訴我實情,我可以明天就買機票回一趟香港。”
對方許久沒回複。
Advertisement
向旭堯的電話仍舊很難打通,他口袋裏裝着三個手機,忙得焦頭爛額,不斷有電話接進去,又不停地有人打斷他。
孟昭幹脆先去洗漱。
她卸了妝洗了臉,平靜地回到桌前,半躺在椅子上,翻看明日回國的機票。
看沒一會兒,向旭堯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接起來,向旭堯溫和平靜的嗓音在那頭響起:“昭昭。”
孟昭悶聲:“阿旭。”
“你收到我的短信了,是嗎?”向旭堯好像剛剛跑了一段路,微有些氣喘,說道,“不好意思,我實在太忙了,一直沒顧上給你回信,也沒跟你說最近的情況。你今天早上給我打電話時,二少犯病正在接受搶救,現在沒事了。”
孟昭不說話。
向旭堯停頓一會兒,以為她信號中斷:“昭昭?你在聽嗎?”
“你确定,只是犯病被搶救?”孟昭有點好笑,扶住額頭,“去年他回國時,跟我約定,做完手術一年後見。但滿打滿算,從做完手術到身體康複,根本不需要一整年的時間。他十一月初回國,十二月底就失聯了,一直到現在,我都找不到他。”
孟昭心裏其實早有猜測,她只是不敢往那個方向想。
但今晚,焦臣杭開車路過紐約東河,她忽然非常、非常地,想要一個答案。
怎樣都好。
謝長晝。
向旭堯陷入沉默。
他有些頭疼,不知道該怎麽講述這半年來發生的事,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本來也不是他說了算的。
他妄圖蒙混過關:“昭昭,其實二少回香港之後,就一直……”
那頭話音忽然停頓。
孟昭屏住呼吸,等了一陣,忍不住:“就一直什麽?阿旭?”
一段短短的雜音,她聽見向旭堯跟話筒隔着一段距離,低聲說:“好,知道了。”
“昭昭。”下一秒,他叫她,“二少醒了,你要不要,現在跟他,說說話。”
孟昭猛地睜圓眼。
她一顆心明明已經從九萬尺高空狠狠砸下無數次,沒想到事情到這個地步,竟然還有轉機。
“我,我可以嗎?”再開口,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抖,“他現在……現在,能跟我說話嗎?”
向旭堯點頭:“可以的,只是需要控制時間,你等等,我把電話拿給他。”
孟昭用力屏住呼吸。
向旭堯沒挂電話,隔着無法估量長度的電磁波,她聽到他換鞋套窸窸窣窣的聲音,護士為他開門,低聲囑托:“注意點時間。”
向旭堯說:“好的,辛苦了。”
他走進去,将手機放在謝長晝臉旁。
孟昭看不到那邊的狀況,手機似乎碰到導管,傳回極其輕微的“咔噠”聲。
下一秒,謝長晝低沉的、微啞的嗓音,跨過遙遠的時間與空間,落到她的耳邊:“昭昭。”
他聲音很輕,胸腔像是受到壓迫,呼吸聲很重。
她一時間無法判斷他是沒力氣還是沒睡醒,也或許僅僅是,麻藥的藥效還沒有過去。
他呓語似的,吐字有些費勁,帶着一點笑意,問:“你有沒有好好吃飯?”
孟昭眼眶發熱,眼前忽然又開始模糊。
她有千百個糟糕的念頭和想法,在這個瞬間——這一秒,全都像今晚傾瀉的情緒一樣,就這樣蒸發掉了。
“沒有……”孟昭聲音裏不自覺地,浮起哭腔,“我沒有。”
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她小聲哽咽:“昨天晚上,有甲方請我們吃中國菜,在他家。他包了餃子,每一枚餃子裏都包着兩只蝦,但我只吃了七個。”
她停頓一下,聽到他沉重但有規律的呼吸聲,低下頭,淚珠一顆一顆掉下來,啪嗒掉到桌子上,留下小小的水漬。
“謝長晝。”水珠一顆接一顆,她委屈得像弄丢東西的小孩,難以克制,大哭起來,“我只吃了七個……我只吃了七個餃子。”
你不在這裏。
要我怎麽好好吃飯。
謝長晝胸腔起伏,呼吸聲從那頭傳過來。
他停頓了好久,輕咳一聲,低低笑道:“你別……別哭了。我心疼,又沒辦法哄你。”
他聲音很輕,像是不太能說得動話,有些吃力,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吐,但仍然透着笑意:“我現在實在是,沒辦法長時間坐飛機。可能,下個月就好了,到時候……”
“到時候就來找我?你又開始給我畫餅了,我倆分開的時候,你還說,會一直跟我保持聯系的。”孟昭哇哇大哭,“謝長晝,你不是回去做手術的嗎?你怎麽把自己做成這樣!”
“我以為你死了……”她哭得語無倫次,“我……我剛剛給阿旭打電話的時候,他還騙我……他,他說的話前後都不一致,幹嗎騙我啊,我以為你死了!”
她聲音比剛才大,向旭堯将手機稍稍撤開了一些。
謝長晝蒼白手臂吃力地擡起來,固執地扣住他的手腕,無聲地示意他:放回去。
向旭堯又給他推回臉旁。
謝長晝意識不是很清醒。
最近半年太頻繁地做手術,讓他的身體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刻,都更加容易感到疲憊。
他沒有力氣,也不知道怎麽跟孟昭講述,過去半年發生的事。
一開始,十一月初,他回到香港,确實是打算休養身體,準備手術。
但謝竹非和祖父都以為他跟孟昭分手了,又起了別的念頭,仍然希望他能找個人聯姻。
他一直不置可否,不贊成,但也沒再跟他們起劇烈的争執。
直到某個深夜,他躺在陽臺上星空下,被照耀在泳池水光上的月色刺痛眼睛,看到孟昭白天的留言——
她在哈佛參與了一些從沒見過的新項目,每天都有新啓發和新想法,她跟他講學校的經歷,興奮得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子。
就那麽個瞬間。
謝長晝忽然覺得,非常恨。
恨自己沉疴久治不愈,恨身邊的人明明已經擁有很多,但卻永不知足。
人的欲望沒有止境,他退後半步,別人就會拿着誘餌跟進半步,誘惑着問他:你不想要嗎?這是很好的東西,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你再退一步,就能把手中所有資源的利用率發揮到最大。
謝竹非和謝晚晚,就是這麽,一步一步地退後着,妥協的。
謝長晝意識到一些錯誤。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認為,家人之間不可分割,跟謝竹非或祖父站在一邊,大家屬于同一個陣營,就會擁有相同的利益立場。
但事實上,哪怕同一陣營,他們也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刻。
他跟家人關系緊密,但并不意味着,他必須像謝竹非和祖父那樣活。
所以。
他需要的是更大的話語權,以及能跟謝竹非,甚至祖父,抗衡的力量。
能……讓孟昭可以好好地,留在他身邊。
他将原定的手術日期,往後推了兩個月。
然後,毫無征兆地,以一種極其強勢的姿态,與謝竹非對立起來。
家族內部本來就正處在劃分陣營的混亂時期,祖父底下好幾個親信原本就是謝長晝的人,他這麽一攪合,把謝竹非原本的打算全打亂了。
謝竹非以為謝長晝和孟昭已經分手,謝長晝幹脆順水推舟,逐漸降低了跟她聯系的頻率。
他一旦下定決心,下手速度比謝竹非還要快且狠。
這場小範圍的高層動蕩終結在年底,塵埃落定的新年夜,謝長晝的身體在連日高負荷的工作壓力下不堪重負,在家中犯病昏倒,被送到醫院搶救。
醫生想按原計劃給他做更換瓣膜,但他身體情況太差,并不是做手術的最佳時機,只好在醫院拖時間。
一直等到翻了年,一月底二月初,才更換了機械瓣膜。
按理說這手術很成熟,恢複期頂多一個月,可他硬生生花了別人一輩的時間,才能下地行走。
中途有很多次,他想跟孟昭說一聲。
可是,說了又能怎麽樣。
他術後反應比別的病人都要大,三五不時眼前一黑,睜眼就又在特護病房。香港到波士頓的直飛航班要十幾個小時,他現在的身體,根本坐不住。
他沒法去找她。
如果這些事情全告訴孟昭,她肯定會立刻趕回來。
但是,然後呢?然後他要她放下學業,一直留在香港,陪着他康複嗎?
光線昏昧的病房內,謝長晝沉默很久,自言自語似的,徐徐地,低聲說:“也不怪你。”
他輕聲:“有好幾次……我也覺得,我應該是要死了。”
做手術的前一天下午,他連日昏沉的腦子忽然清醒了。
病房裏陽光融融,他情緒平和,呼吸順暢,明明前一天才犯過病,一覺醒來,卻覺得渾身上下充滿力量。
南方入冬,窗邊樹木也禿了,一樹枯枝。
他愣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腦子裏浮現這樣的念頭:
以前家中老人去世,似乎也會有這麽個階段。
在他們嘴裏,這是不是叫,回光返照。
他沉默一陣,招手叫人:“辭樹。”
趙辭樹:“哎。”
聽說謝長晝要做手術,他千裏迢迢從北京趕回,屁股還沒坐熱,就聽好友又幽幽地道:“你陪我去趟青檀寺吧。”
趙辭樹被吓一大跳:“你不是認真的吧?你糊塗了,你知道青檀寺離這裏有多遠嗎?”
開快車也要三個小時,且上山沒有車行道,只能走上去。
趙辭樹覺得,以謝長晝的身體情況,可能還沒走到山腳,就要被拉去急救。
然而謝長晝只是望着窗外枯枝,沉默一會兒,啞聲說:“我今天,可以走。”
趙辭樹猶豫:“但是……”
“辭樹。”謝長晝擡眼看他,唇角沒有血色,近乎鄭重地,對他說,“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就這一件事,算我求你。”
南方寒冬已至,春日尚未來臨。
山頂朔風凜冽,謝長晝撐着手杖向上走,直到很久以後,也不太能想起,當時的自己,是怎麽爬到了山頂。
寺前一百零八級石階,他覺得,那是他能為孟昭做的最後一點點事。
他很早就寫好遺書并給律師做過公證了,北京那套粉色房子是她的,POLAR也是她的,他想給她的遠不止這些,但站在寺前,被佛祖垂眼望着,他又覺得。
好像只能如此了。
這一生歲月漫長,動心只是一瞬間的事。
她留給他的,是很多年的思念,和很多年的耿耿于懷。
到頭來。
僅僅是留不住,僅僅是意難平。
病房裏夜燈光芒彌散,謝長晝的思緒飄忽着,游移着,忽近忽遠。
孟昭哭了一會兒,後來似乎又跟他說了一些話,但他的注意力開始渙散,開不了口,沒有回複。
護士敲門走進來,提醒向旭堯:“太久了。”
向旭堯連忙躬身,拿起手機:“昭昭,二少得休息了。”
他話音剛落,謝長晝的手再一次艱難地擡起來。
向旭堯會意,連忙将手機聽筒靠近他的臉。
“昭昭。”謝長晝緩了緩,撐着最後一點精神,啞聲說,“我休息一下,會來找你的,你別怕。”
孟昭擦幹眼淚:“你別來找我了,我去找你吧。”
謝長晝沒接話。
他失去力氣,手卻沒有放下,很久很久,啞着嗓子,低聲道:“昭昭。”
他說:“極晝又快要來了。”
孟昭再一次湧起想哭的沖動。
她說:“我知道,謝長晝。”
極晝将至。
你我的長夏,永不凋零。
六月初,孟昭回到波士頓,飛快地處理掉手上的學習和工作,實在處理不掉的,她瘋狂找人交接。
室友問:“你幹嗎去?”
孟昭頭也不擡:“回國結婚。”
六月中旬,她跟導師請了假,想要訂機票回國。
二零一九年夏天,南方沿海不太太平,香港忽然暴亂。
這種暴動完全沒有影響到富人區,但孟昭從美回國,檢查還是比以往都要嚴格。
她無法直飛香港,連廣州的票也沒搶到,只能先回北京或者上海。
謝長晝放不下工作,身體斷斷續續地出問題。
趙辭樹看不下去,按頭要求他休息,躺平一個月之後,他拉垮的身體狀态終于稍稍好了一點點。
七月初夏,他坐在書房裏,跟孟昭打視頻電話。
南方夏季熱得要命,他似乎毫無感覺,在室內仍穿着長袖,窗外高大的樟樹綠意盎然,搖晃的樹影投射在桌案。
他唇角仍沒什麽血色,有些慵懶地,問她:“你想不想先回北京?我去北京等你。”
廣州到北京也要三個多小時,孟昭搖頭:“你能不能別動了?在原地坐着等我就行。”
“我明明已經做過手術了,醫生也說,之後會好。”謝長晝唇角微繃,對她的回複顯然不滿意,“你不相信醫生說的話?”
那倒真沒有,孟昭心想,主要是,上一次,在澳門做瓣膜修複,他也是這麽忽悠她的。
實際呢,實際醫生跟他說的壓根兒不是會好,而是:你要盡快考慮置換瓣膜。
可謝長晝這個人比她還軸,不到最後一刻,死都不進手術室。
他現在的确要長期服藥,終生抗凝。
但是。
總比死掉好吧。
孟昭舔舔唇:“沒有不相信,我就是……”
她眼巴巴:“我心疼你啊,不想讓你再奔波了。”
謝長晝唇角微動,風輕雲淡地笑了笑,很吃這一套:“行,北京見。”
孟昭:“……”
最終還是訂了返京的票。
這一路走得磕磕絆絆,回國的檢查比她想象中還要嚴格一些。
海關不知道從哪查到她改過名,瞪着她問:“為什麽改名?”
這跟她要不要回國,有什麽關系。
孟昭急得跺腳:“因為以前的名字不好聽。”
海關:“是嗎?”
孟昭:“你別問了,我未婚夫快死了,我要回國看他,再問我趕不上這一班航班了!”
十幾個小時後,飛機穿破雲層,在北京大興降落。
謝長晝本人出行不便,叫向旭堯親自來接。
時隔一年踏上這片土地,孟昭心裏感慨萬千,連北方的的風都讓她感到輕盈。
車子駛入城區,到東三環,開進粉黛子生長的小區。
孟昭愣了下神。
陽光肆意流瀉,她在一片毛茸茸的粉色中下車,距離她第一次來到這裏,竟然已經過去整整兩年。
白色的房子一點沒變,門虛掩着,然而兩年前,這還是一扇,将她拒在外面的門。
她上前一步,推開。
在玄關放下行李箱,脫了外套換好拖鞋,緩步走進去。
客廳巨大的落地窗正對後院漫山遍野的粉黛子,越往內,光線越明亮。
好像冥冥之中被什麽東西吸引,孟昭一步步向前,透過落地玻璃,看到後院的建築。
新建的,白色的,坐落在盈盈絨絨的粉色植物中,拱形門承接午後陽光,瑩秀的植物将吧臺簇擁其內。
像誤入大型的紀念碑谷游戲。
如同進入樂園。
孟昭走到落地窗旁,用力推開玻璃門。
盛夏熏熱的風迎面而來,帶起她柔軟的劉海。
她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
沿着粉黛子叢中的鵝卵石小徑向前走,走着走着,她忍不住,跑起來。
建築光景一一後退,明媚的陽光下,好像連時光也倒流。
她想起十五歲。
父親去世,母親改嫁,她被繼父要求改名跟他姓“錢”。
她不願意,周末在東山書房,想到這件事,難以忍受,躲到書櫃後哭。
謝長晝路過,聽見了,伸手将她挖出來。
高大的青年半蹲下身,用拇指給她擦眼淚,聽她說完前因後果,有點訝異地笑笑:“就這麽點兒小事,哭成這樣?”
孟昭眼尾紅紅,淚珠啪嗒啪嗒。
謝長晝居高臨下,寬大的手掌停留在她額頂,慵懶地拍拍,頓了會兒,低聲說:“不過——我說,小孩。”
她擡眼看他,眼淚汪汪的,他黑色的眼睛裏落進陽光,連她的瞳仁也被照亮。
“要不,你別改姓,我給你改個名字吧。”他笑得漫不經心,說話卻十分狂妄,話裏話外自信十足,“改個跟我一塊兒的,出去了,別人就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孟昭向前跑。
北京的風,将她的黑色長發高高揚起。
時光之中,她聽到遙遠的十年前,謝長晝在說話。
那時他二十多歲,聲音清澈慵懶,不疾不徐地,如同盛夏的陽光,一寸寸落下來:“你看。”
他倚着書架,姿态閑适,随手拿書來翻。
一句句,讀得字正腔圓:“晝,參諸日中之景;夜,考之極星,以正朝夕。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你就叫孟昭,行不行?”
行不行?
她生命裏所有夏天,不如那與他相遇的那一個,來得真切熱烈。
他是她生命的不可重複,無法戰勝的盛夏與舊時光。
風聲和緩,細微水汽在空氣裏飄,孟昭氣喘籲籲,停下腳步。
白色的建築之下,粉黛子随風搖曳,餘光之外,全世界都被陽光映照得暖融融。
她轉過拐角,終于看到熟悉的人影。
他穿一件尋常的淺色居家服,身形修長如同青松,坐在輪椅上,膝上蓋着淺灰薄毯,仍能看出雙腿修長。人背對着她,手中正捏着一只膠皮水管,對着草叢澆水。
孟昭屏住呼吸,走向他的每一步,都虔誠得像是在朝聖。
這些年,這些年來——
她常聽人說,跟某人在一起,最最快樂。
但對于她來說,謝長晝從不是她的“最最”,因為沒有人可以跟他比拟。與他在一起的時間,是她人生中所有快樂的時間,仿佛待在一個,只屬于她的樂園。
耳邊風聲都變慢了。
孟昭停在他身後,輕聲叫:“謝長晝。”
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沒有快樂過。
與他在一起的十年,是她人生中,最好的十年。
奔騰熱烈的陽光之中,謝長晝身形微頓,放下水管,轉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他望着她,雙眼漆黑,又清澈見底。
這漫長的一眼,跨過兩人初識、分開、重逢的十餘年。
喜歡從來只是開始,是愛永不落幕。
謝長晝望着她,忽然徐徐笑開。
他朝她張開雙臂,聲音很低地,輕聲說:
“昭昭,歡迎回家。”
——正文完——
2022.03.05南書百城
---------------------------------------------------------------------------------------------------------------------------------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