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要不咱倆在一起吧
丁字壩上的奔馳越野車在淩晨一點才重新啓動。
這座燈火不眠的城市也有萬籁俱寂的時候。都不用于舟特意叮囑,陳羽千導航的目的地也是他那套校外公寓。他們都已經把能穿的衣服褲子都穿回去了,但如果就這樣回學校寝室,值班的宿管阿姨聞到他們身上的迷亂的信息素,絕對會認定這兩個Alpha年輕氣盛參加了什麽多人鬼混party,殊不知“鬼混”的只有他們兩個。
釋放了不止一次的于舟非常清醒,但他很會裝睡,在車上就犯困,進屋後更是跳過洗漱直接回卧室躺床上,倒下前不往勾摟住陳羽千的脖子和腰,迷迷糊糊地重複:“別走。”
“陪我。”他往陳羽千胳膊裏鑽,手擱着襯衫搭在對方胸膛上,“不要離開我。”
陳羽千甚至都沒能洗個澡。
一整夜,他身上都是于舟的信息素的味道,連幾绺頭發絲都沒能幸免。
陳羽千是被一種很奇怪的觸感酥麻醒的。睜開眼,在他懷裏安穩了一夜的于舟還在淺眠,手不安分地穿過兩顆紐扣伸進他胸前,無意識地抓了抓。
陳羽千握住他的手腕,他很配合地松手,被甩開的臂膀順勢往下,嘴唇微微嘟了兩下,像個本能尋找奶嘴的嬰孩。
陳羽千盯着天花板發呆了片刻,複盤後得出此地不宜久留的結論,胳膊肘支起正要悄悄起身,于舟突然就醒了,從鼻孔裏哼出幾聲睡舒服了的氣音,伸了個懶腰,鼻尖在陳羽千下巴尖上蹭,眯着眼歡快道:“早上好。”
“……早上,好。”陳羽千側着的身子往後挪了挪,盡量避免兩人的某個部位有更親密的接觸。
“什麽味道,”于舟繞着陳羽千的脖子嗅,把那張早就過了時效的遮蔽貼撕掉,推陳羽千去浴室洗澡。等陳羽千從浴室裏出來了,另一個衛生間裏響起了水聲。
于舟算計好陳羽千不會不跟自己說一聲就不辭而別,但還是沒來得及把頭發吹幹就推開門,門外的客廳裏空無一人。
那一刻的失落感特別真實,于舟并沒有寂寥太久,公寓大門就從外打開,陳羽千兩手都拎着牛皮紙包裝袋,袋上的英文名字是附近一家提供外賣服務的高檔超市。
“外賣小哥沒有電梯卡,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陳羽千把紙袋放在開放廚房的操作臺上,于舟的手機就在邊上。
“我訂得太着急,好像買太多了。”于舟歪着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擦頭發,“你留下來吃個午飯吧,不然會浪費的。”
讓于舟感到意外的是,陳羽千竟然沒有絲毫指望過他會做飯,從櫥櫃裏翻找出一些用具後直接自己上手處理食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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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抽油煙機表面連一塊垢都沒有,別說做飯,整個廚房可能連火都沒生過。好在公寓樓連的管道都是天然氣,鍋碗瓢盆也一應俱全,于舟曲腿坐在沙發上觀賞陳羽千忙碌,看着,看着,頭發都沒心思擦,毛巾也不要了,走過去從陳羽千身後摟他的脖子。
陳羽千讓他別鬧,他的手就垂到陳羽千的肩膀上,毫無章法地揉捏按摩,眼睛卻一眨不眨盯着對方的腺體。
他像是餓了,饑不擇食到要把那部位咬掉,吃下去,永遠裝進肚子裏。他的眼神在陳羽千扭頭問他是不是餓了時驟然變得和動作一樣溫柔。他說,還好。
陳羽千做了三菜一湯,很普通的家常菜。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兩側,心不在焉地動了幾筷子後,又幾乎同時開口:
“我們聊聊吧。”
“你對我真好。”
并不長久的沉默裏,陳羽千低頭繼續吃菜。于舟則說了很多感激的話,謝謝他昨晚上的幫助,沒把自己送去醫院,或者找第三個人介入。更何況他的年齡尴尬,知道的人越多,事态只會越失控,陳羽千默許他把燈再一次關上,他很乖,也很懂事,只是磨,還有蹭,像只黏人的大貓咪,卻又在最後關頭圈劃地盤,而不是将氣味遮掩。
陳羽千不是很想回憶,不然總有種過不去心裏這關的感覺。他不應該縱容到如此程度的,可能就像喬依說的,他是個對生活并不主動的人,但再不主動的人也該有底線,哪怕于舟承諾過不會跨越那道邊界。
——邊界。
陳羽千從飯菜上擡眼,看着面前那張漂亮的臉,恍惚間跟白日做夢似地想起陳鴻的一段日記。他那時候也念大一,也是深秋的某一天,他的課業并不繁重,就報了U大附近駕校的大學生優惠班打發周末時間,每輛教練車可以坐四個學生,輪流坐到駕駛室握方向盤,教練在副座指導,經驗豐富地指出操作上的錯誤。
駕校教練都是很會罵人的。陳鴻報名前就聽學長學姐提起過,“這麽笨怎麽考上U大的”是這些教練的口頭禪,他遇上的那個教練卻很溫和,按指令照做後,那個快三十歲的alpha還會誇他“不愧是能考上U大的,就是聰明。”
陳鴻在日記裏寫,那個教練盯學員練習的時候也會走神,小臂擱在搖下的窗戶邊緣,沒什麽規律地用手指敲打車門。
【他的手很好看。】陳鴻換了一行,寫,【我們很快就上床了。】
【當然不是在車裏,而是小路考的前一夜,考生為了方便需要住在考場附近,他是陪同教練,跟那個快捷旅店老板關系不錯,給學員安排房間的時候,只免費幫我升級成大床房。】
【然後他帶我們幾個去吃晚飯,再送我們回來,送到我的房間門口他停下腳步,我也沒趕他。】
【然後就做了。用床頭櫃裏免費的避孕套。】
【剛開始很痛,第一次。但還是把套子全都用完了。】
【結束以後他靠在窗邊抽煙。我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他突然跟我說了句,要不咱倆在一起吧。】
【我瞬間就清醒了,跟他說這事你情我願,不需要誰負責。他只是笑,可能是覺得不可思議,不相信真的有omega會這麽随便,還是第一次。】
【他後來幾次弄得還挺舒服的。如果不是路考結束後又發短信來要負責任,我肯定還會和他約,而不是嫌他煩,跟駕校申請換教練。他也知道這種事情捅出去了對誰都不好,我們後來在駕校食堂裏又見過一次面,我們沒有再說過話。】
正經人誰會認真寫日記。陳羽千也是最近兩年才意識到,陳鴻日記裏的很多東西未必是私密的,而是落筆前就做了會被別人看到的預設,所以他并沒有寫那個alpha的名字,他只是想讓那個看的人知道,他非常草率地跟一個陌生人發生關系。
就是拿着這本日記去找當年的人對峙,也只能讨到一句“他是自願的”,或者再難聽些,“你兒子犯賤”。
陳羽千還記得李黎發現自己看完陳鴻日記時的神情。那畢竟是遺物,她沒舍得燒,藏在老房子裏,被陳羽千在分化後的那一年翻出來了。
帶孩子就像在游戲裏升級打怪,她已經養廢一個號了,還廢得那麽徹底,她當然珍惜這個從頭再來的機會,連教育方式都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甚至在長達十多年的時間裏都不讓陳羽千知道第一個兒子的存在。
【我很順利就跨過那邊界。】這是陳鴻對自己的評價,在那個omega連考大學都要受性別限制的年代。
“陳羽千,幹哥?”于舟的聲音把他拽回現實,他問,“你在聽嗎?”
陳羽千的嗯聲含混。
于舟看出他走神了,筷子一放,神色委屈道:“你根本沒認真聽!”
陳羽千誠懇地看着這位祖宗,祖宗大發慈悲地重複:“我剛剛問你,要不咱倆在一起吧。”
陳羽千耳邊嗡嗡地響,響聲細成一條弦,剛拉直,就崩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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