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意料之外的消息

要說起幫安慶公主挑選伴讀,兩年前帝後就開始張羅此事,只是一直都未能選到适合的人選,再加上安慶公主本身對讀書這一事十分抗拒,于是就一直擱置在那裏。

安慶公主一向離經叛道,她這樣的行為,其他人早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可今年年初,這讀書一事,又被安慶提起,這幾月來,皇上才要再次為公主尋找伴讀。消息一出,京師各家人心惶惶,生怕安慶公主哪裏不小心就挑中了自己家的女兒。

給別的公主皇子伴讀,興許是好事,能長臉面,還能在皇帝面前博個名聲,可給安慶公主做伴讀

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可就難說了。

再者,安慶公主已經十二歲了,要給她找個伴讀,按照慣例必然得是年長安慶公主一些的女子,只是年紀到了十四五歲,差不多及笄,那就要準備親事了。

雖說大魏朝女子婚嫁通常在十七八歲,并不崇尚及笄之後就嫁人。可你一旦進了宮,許多事情便不在自己掌控之中,諸事難料,要是那安慶公主想留你到十七八歲,君命難違,你又哪裏有拒絕的餘地,這樣一拖可不就耽誤了。

加之,一入宮門深似海,處處都得提心吊膽,哪個又願意自家的女兒受這樣的折磨。

也是知道這些原因,所以挑選伴讀一事,皇帝并沒有強制人選,免得衆臣怨聲載道,生了嫌隙。

可這人選拟定,一向都是交由禮部制定,這事兒懸而未決,一直都是壓在禮部的一塊石頭,久久難以落地。

所幸皇帝也沒有再催過。

當江舒寧把自己的想法一一交代出來的時候,剛才還言笑晏晏的幾人,片刻就冷了場。

“其實做安慶公主的伴讀也沒什麽不好的,安慶公主如此受寵,教導她的必定是頗有名望的學士當代大儒,我與她一道,肯定能學到許多東西。”

江舒寧臉上雖然還挂着笑,兩只手卻在桌下緊緊的攥着,“再說了,我去做安慶公主的伴讀,不也解決了爹爹的一樁事情嗎?”

林氏卻不應,沉聲道:“你爹不需要靠犧牲女兒去解決公事,要真是這樣,那就算我林婉清嫁錯了人!”

江津嗣:“你娘說得對,伴讀一事再如何緊急如何懸而未決,首當其沖的也并不是我,寧兒你無需如此牽挂,那安慶公主脾性琢磨不定,你這樣的進宮去,免不得會受欺負。”

父母的反應在江舒寧意料之中,但她也沒有就此罷休,“我今日才救了安慶公主,公主肯定記挂着我些,就算她再不記挂這事,傳揚出去安慶公主苛待自己救命恩人,可不止是害了公主的顏面,皇室顏面也會有所損害,就算是皇上皇後應也不會放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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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我是重臣之女,我爹可是正三品的禮部侍郎,又不比皇宮裏随意的宮女太監那樣任人輕賤,而且爹爹娘親你們要知道,我這趟進宮是去做伴讀的,也是學習的,又不是去做侍女奴婢的。”

江舒寧聲音很輕,卻擲地有聲,言詞懇切認真,能看得出來,她這番不會輕易退讓。

這不由得讓林氏想起當初選擇了外放徽州的兒子。

江雲翥那會兒也是不顧他們倆反對,一定要去那徽州歙縣。明明在江津嗣的蔭庇之下,他能有更好的選擇,但他卻偏不肯走上捷徑。

“為官之道,應是取之于民,報之于民,我留在京中派不上太大用場,可去徽州歙縣推行稅法卻有我的用武之地,如何選擇,我心中已有定奪。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随事而制,父親母親應比我更加明白。”

然後江雲翥就義無反顧赴任歙縣。

此情此種,一如當年。

可她的女兒還要離他們更近一些,逢年過節也能向公主告假回家。

林氏的态度倏爾就松了。

她不想做那束縛自己兒女的牽絆。

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回應自己,江舒寧心裏有些沒有底氣,她看向林氏,語氣不複方才,是輕柔緩和的。

“娘親,您答應我好不好?”

林氏不願理她,擡袖掩面只扔了句,“這事由你爹爹定奪,我不會再說什麽。”

“爹”

江津嗣知道自己女兒性子,話已經說到這樣份上,不答應她,就是不能罷休了。

“再讓我考慮考慮。”

江舒寧心中長舒了口氣。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只提一次就能達成所願,但這無疑是個好開頭。

又過了幾天,期間,每日都有禦醫前來查看。

別說江舒寧,江家上下都有些受寵若驚。

一般人家哪有這樣的待遇,待詢問之後才得知,是安慶公主日日去那太醫院叨擾,非得讓他們過來江家,那醫院的太醫們又拿公主沒有辦法,只能唯命是從。

賜了好些傷藥,又有太醫如此關照,江舒寧傷好的很快,才三天行走便不成問題了,那原本可能會留下疤痕的傷,後面竟光潔白皙一點看不出痕跡。

得到了江舒寧傷勢差不多痊愈的消息,張靜初再顧不得內心忐忑,直接遞了帖子,這日就過來探望江舒寧。

說起來,兩人自從圍場一事之後,五日都沒再相見,江舒寧本是想先去張家找張靜初,可自己的傷沒有好全,不能随意行走。等到她打算去張府的時候,張靜初卻先她一步過來了。

這才五日,張靜初看過去便憔悴了不少,一身櫻草色如意百疊裙也難掩面上郁色。

江舒寧在自己院子裏芳草園的涼亭看書歇息,見張靜初過來,便立刻叫白芍去取了茶點招待。

“這幾日,我愛上了吃這糖麻葉茶食,甜而不膩,正好配着銀針茶一同吃。”

但以往對茶點熱衷的人,此刻卻愁眉苦臉,沒有動作。

“這又是怎麽了?你這不是來瞧病人的?你見哪個來看望病人的還這樣一副愁苦臉色?”

張靜初垂着頭,逶迤扭捏了好會兒,“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那日馬場的”

江舒寧着擺手打斷她,眨着一雙波光潋滟的杏眼,“這都五天過去了,還在自責呢,要這樣,我可得先和你賠個不是啦。”

說着江舒寧站起來,朝着張靜初微微福身。

張靜初趕緊攙她起來,“阿寧你這”

“是我太沖動,思慮不周全貿然行事,自己就算了,還害的靜初你無端擔了罪名,于情于理都我肯定是要向你道歉的。”

“你哪裏有錯!是我,明明說好了陪着你一起去,答應好好照看你,到頭來,卻又沒顧得上你。”說到這裏,張靜初又垂下眉頭,側過臉去。

“當時那樣緊急的情況,哪裏能那樣快反應過來,再說了,我自己要沖過去的,與你有何幹系,再怎麽計較也不能賴到你頭上啊,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呢?”

“可是”

“好了張大小姐,您放過自個兒也放過我吧,這事就這麽過去,你要是再說,江舒寧可得跪下來道歉啦!”

江舒寧睜圓了眼又撅唇,故意撒嬌賣癡,就這麽僵持了一會兒,張靜初才面露笑意,沒有剛才的愁郁。

握着張靜初的手捏了捏,江舒寧道:“這樣才對嘛,以後我要是再瘋,還得靜初來管束着我,我若下次再這樣,你盡管與我生氣,再不濟打我便是,也好讓我長個記性。”

張靜初與她交手相握,捏緊她的手,又瞪了她一眼,“可別再說管束這樣的話,我哪裏拘得住你,打你我也不敢,先不說我爹那老頑固會将我如何責罰,你娘親就先不能放過我了!”

兩人相視一笑。

話頭一起,兩人就開始暢所欲言。

“那日我暈過去後便被送回了府,也不知道後頭圍場發生了什麽,安慶公主那受驚的馬是如何處理了?還有,這事可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些話要是問別人興許還不知道,可若是問張靜初,那她多少還是知道些內情。

先不說張靜初那日就在場,要知道,張靜初的母親可是京師社交圈裏的達人,有什麽風吹草動亦或是謠言紛争,借着與她相交的幾位夫人茶話,她總能了解清楚。

與張靜初母親相交的,那可都是些能人。

先有大理寺卿的夫人,後頭又有刑部主事的夫人,還有那右副都禦史家的主母,國子監祭酒家的

這些來自三公九卿家的夫人們,俨然形成了一個小團體。

再一個,這些夫人們的孩子大多都已成家立業,自己沒什麽好操心的,多了那樣多的空閑,可不得和其他人家的夫人聚在一起打打葉子牌,看看折子戲什麽的打發些時間。

人一多,這交往起來總不能全是些幹巴巴的客套話,免不得會聊些八卦。

而張靜初母女兩個,從來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話說的都不曉得要有多少。

張靜初母親知道的,幾乎可以等于張靜初就知曉了。

“安慶公主的那匹白露是要不得了,據說是吃食上出了問題,飼糧裏被人摻了五石散,白露發狂摔倒之後,公主就立刻請了禦馬監的獸醫過來看,這事查出來倒也很快。”

江舒寧聽了,眉心一跳,“這五石散可是禁藥,這東西從何而來,又怎會落到白露的飼糧裏?”

她上輩子不曾關注,更無心去探究這裏頭的秘密。可這次光是聽了張靜初聊了幾句,江舒寧便覺得,這事似乎沒有那樣簡單。

白漣不過一個小小的太仆寺監正之女,她哪來那樣大本事弄到這禁藥,又哪裏有那樣的手段下到白露的飼糧裏面。

就算這事是有白漣摻了一腳,那必然背後也有人幫忙。

可那背後的人為何要幫白漣,幫白漣于那人而言又有何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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