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定,可以将床搖起來四十度躺着。他偏着頭瞧了一眼,冷哼:“我在培訓下一代武功高手呢。”

季理皺眉:“不喜歡就辭了,你原來那六個助理天天找莉姐哭,說你不要他們了。”

季悠然勾起嘴角笑了笑:“我就怕他們圍着我哭,跟開追悼會遺體告別一樣。你讓莉姐好生安排他們,等我從美國回來好點了再接手。”

季理道:“那就給你請幾個專業的護工,我也覺得陸雲一個外行照顧你不放心,而且他也太累,就這樣,我等會就讓人去辦。”

季悠然一聽急了,下意識擡起頭就要跟他哥争兩句,肩膀還沒離開床墊,就皺着眉落了回去。

季理面無表情看着,忍着,他知道弟弟的德行,受不得半點憐憫。

季悠然“嘶”了一聲,待那股疼痛散去,才道:“我這模樣還要多少人圍觀??就這土鼈就夠了,別再招人給我添堵,嫌我死的不快呀。”

季理道:“喜歡就喜歡,我還不了解你?說那麽多廢話幹嘛。”

陸雲肩膀抖了抖。

季悠然吼道:“土鼈,你笑個毛線。罰你二十個鐵砂掌。”

于是陸雲雙掌在空中插呀插,好像在糖炒板栗。

季理臨走的時候道:“醫生說你傷勢基本穩定,我下周安排美國醫院,我這邊走不開,你別怪哥。”

季悠然擺擺手,“快走吧,啰哩巴嗦的,從小到大哪出我出事了你在身邊,早他媽習慣了。”

季理心裏聽着不是滋味,忍了忍強壓了下去。走到門口,看見陸雲還在糖炒板栗,面皮微微一抖。“你跟我出來。”

陸雲扭頭可憐巴巴:“二爺……”

季悠然憋着笑對他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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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得了大赦,跟着季理出了門。

季理囑咐道:“陸雲,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去了美國,那邊會有專業醫護人員照顧,會輕松一些。手術和複健都是漫長的過程,他的身體和心裏壓力會達到極限,他的脾氣本來就不好,到時候可能會更糟糕,你要多忍忍。”

陸雲點頭“嗯”。

季理又道:“我聽莉姐說你也是簽約演員,讓你來幹這活,是委屈你了。我都記着你的好,自然不會虧待你。”他摸出一張□□遞過去,“這張卡裏20萬,是你的獎勵。以後每個月我會給你打5萬,到了年底會給你分紅,你看滿意嗎?”

陸雲眼睛都要直了。他以前混的最差的時候,一個月就一兩千,交了房租,剩下的錢還不夠一個月的泡面。他雖然是心甘情願的照顧季悠然,但是有錢拿不是更好嗎,剛好存夠了錢,衣錦還鄉,找個老婆生個兒子,也是一樁美事。說到底,他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板板,他不過是個俗人罷了。

季理走了兩步,回頭道:“當然,若是那小子太氣人了,你可以打電話告我,我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你也別太老實了,就好比今天吧,他讓你面壁你就面壁?你又沒有做錯什麽事,該叫板的時候放手去幹,我給你撐腰,那小子就紙老虎,欺軟怕硬的,別怕他。”

陸雲笑的憨厚,摳摳腦袋不好意思道:“讓季董看笑話了。二少昨天晚上下肢痙攣,今天一天後背都疼着。我這不是逗他開心呢,只要他能開心,我就當強身健體了。”

季理意味深長的看着陸雲的眼睛,他商場混跡多年,閱人無數。這青年的眼睛倒是幹幹淨淨,不帶一點狡黠和算計。

患難真情,季悠然是何其有幸,能在人生最悲慘的歲月遇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屋裏那人喊:“土鼈!土鼈……陸雲!陸雲!”

陸雲抱歉道:“季董,我先進去了。”說着跑了進入。

“我說你這土鼈,能偷懶就偷懶是吧,去牆邊蹲着去。”

“喳……不過,讓小的先給二爺揉揉肩膀捏捏腰,将功贖罪可好。”

“嘶……輕……輕點……”

季理望着病房裏的兩人,滿意的點點頭,轉身離開。

☆、七

陸雲清楚,季悠然看着樂觀無畏,毫不在乎,其實不過是虛張聲勢。

他其實怕的要死,緊張的要命。被子的一角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咬破了一個洞,為了他的面子,陸雲只能裝作沒有看見。

微博轉發,留言已經快破六千萬,朋友圈私信他的也快兩百來人,手機未接電話和未讀的短信也是幾百條。

季悠然所有消息都封鎖了,季理花錢買通了幾家有影響力的娛樂雜志,醉駕導致車禍一筆帶過,只說天太黑急轉彎發生意外。大部分內容都在歌頌季悠然十年娛樂生涯的打拼史,把他資助貧困兒童,幾次重大災難捐款捐物舊事重提,滿滿的都是正能量,接着就是祝願他早日康複,從歸娛樂圈。

真不敢相信就在前兩個月,因為某公益活動遲到,被罵耍大牌,不熱愛公益……那些義憤填膺的手稿也是出于相同的一群人。

“真的一條都不回應嗎?”陸雲邊說邊舀了一勺雞湯人參熬制的稀飯,放在嘴邊吹了吹。

“別把你口水吐進去了。”季悠然一臉嫌棄,張嘴含住勺子,嚼了嚼慢慢咽了才淡淡道:“沒什麽好回應的。我現在這樣,若是讓粉絲知道了,不哭死兩個才怪,若是去美國治好了,在宣布好消息,若是就這麽癱了,過兩年也就沒人還在乎你了。噴子和黑就更不要回應,他們要是知道了,那才叫精彩絕倫,估計還有人要放鞭炮慶祝吧,我豈能讓那些渣樂死。”

陸雲又喂了他一小口,他受傷位置偏高,目前還不能坐起,吞咽就顯得有些困難。第一次喂他吃飯,塞得多了,差點沒把他噎死。揣摩了兩次有了經驗,才覺得自己越做越好。

“朋友們也不回應?”

季悠然吃了小半碗,吃個飯都覺得疲憊不堪,精神怏怏的搖了搖頭,冷淡的半垂眼眸。“真心的人,我不願他們為我擔心。虛情假意的,我也不想讓他們看笑話。”

陸雲覺得季悠然把人人都想的壞人似的,明明是他自己心底黑暗,死要面子。于是忍不住反駁道:“你想多了,我覺得大家應該都是發自內心的關心你。”

季悠然沒有回答,只是勾着嘴角瞟了他一眼,帶着諷刺和嘲笑。

過了一會,他淡淡道:“不相信就自己看吧,看了別給我抱怨,省得添堵……”

陸雲見他閉目休息,忍不住拿起平板唰他的微博,頭兩頁多半是關心治療怎麽樣了,接着粉絲各種打氣祝福等等。

陸雲沒有微博,也很少上網,他天天為生計奔波,卻還是入不敷出。他一條條慢慢看,邊看邊想,看吧,哪有你想的那麽灰暗。你的內心陰暗發黴,就好像全世界都在腐朽生蛆似的。

再往下翻噴子就穿□□來了,見過的沒見過的惡毒的話都來了,還有人說“這麽久沒有更新,怕是死了吧”,看的陸雲眉頭打結,心裏隐隐有怒氣。

他的确是在給自己添堵,看來他确實不如季悠然更明白。

看到了二十多頁,有個叫“我愛棋”的網友寫道:這就叫報應嗎?季二那麽愛出風頭的,如今藏着躲着,怕是傷的不輕,摔得半身不遂才是大快人心。他仗着有權有勢踩了我家棋棋那麽多年,也該我家男神翻身了。

此話一出,立刻召來粉絲圍攻,圍攻當事人,當然不忘攻擊他的男神,如今娛樂圈另一位重量級男星方棋。後面的內容漸漸變成了兩邊粉絲的辱罵,撕逼,混戰。

陸雲看不下去了,嘆了一口氣。

床上安靜的人閉着眼,突然開口道:“看明白了嗎?黑我的不少吧。”

陸雲道:“還不是你平日裏态度有些過了,不然怎麽會得罪那麽多人。”

季悠然微微睜開眼,偏着頭看他:“我态度怎麽了?”

陸雲道:“二少,我真心當你是朋友,真心為你好,我說的你別生氣。”

季悠然眉心帶着倦意,強撐着眼皮道:“你說。”

陸雲道:“太久遠的事咱們不提了,就說說去年吧,你和一個新人對戲,當着那麽多人罵別人小姑娘,當時那影響多惡劣?”

季悠然道:“李佳雨?多惡劣?她欠罵!”

“二少,你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知道去尊重人,面子是相互的,你不給人家小女孩留情面,現在那些不喜歡你的,也不會給你留情面。”陸雲道。

“你又不在現場,你知道個屁。”季悠然沒好氣道。

陸雲道:“我恰好就在片場,你吃的盒飯還是我幫你丢的。只是你貴人多忘事。”

季悠然嘴角勾起刺眼的笑容:“哼,所以你對我失望了?所以換別的偶像了?誰?不會是方棋吧,他的戲那麽爛。”

陸雲難得嚴肅:“不是。我只是過了追星的年紀,我依舊喜歡你塑造的很多人物……為人就……”

我去,你一個土鼈屌也好意思評價我?季悠然差點笑出內傷,諷刺道:“我為人怎麽了?那麽看不上我,讓你來伺候我豈不是委屈你了,不想幹趕緊滾,少找那麽多理由。”

陸雲看他有些生氣,閉了嘴不開腔。他把手伸進被褥裏,摸了摸紙尿褲,還比較幹爽。幹脆悶着頭給他按摩雙腿。

季悠然也抿着嘴不說話,微微擡起脖子,見陸雲低個頭,悶聲不響給自己按摩沒有知覺的下肢,表情可憐兮兮的。他躺了回去,平複了一下心情,才緩緩道:“你們只看表象,就把我罵的一無是處。我雖然脾氣不好,至少愛恨分明。對我好的,我加了倍還你,對我不好的,我也覺不客氣。那女孩看着清純,你知不知道大晚上往我住的地方鑽,脫衣服強吻勾引我?我最恨就是這些綠茶婊,還敢在我面前裝清純,我那是罵醒她。”

陸雲愕然,他還真不知道這一出,當時只覺得季悠然的卻是過份了。後來罵人的視頻不知道被誰放到網上,一邊倒的同情李佳雨,季悠然則是被罵的狗血淋淋。

現在的李佳雨也算小有名氣,大部分人認識她都是從影帝罵人視頻開始的。

“你和酒吧女約炮那報道也是被陷害?”陸雲燃起來熊熊地八卦之心。

季悠然白他一眼:“酒吧女我能看上?我還怕被染病,那只是我喝醉了,她扶我去車裏,被蹲點的狗仔拍了,亂說的。不動腦子想想,我這身份還泡酒吧女,你白癡呀。那些貨色,給你你要呀。”

陸雲嘟囔:“男人嘛,酒後亂性又不是不可能。”

季悠然恨不得打他一巴掌,伸手一揮,差了一截。

“你以為我是你呀,女/明/星想和我上床的多了去了,我都看不上,還能看上那貨色?我寧可自己動手,也不會饑不折食。”

陸雲擡起頭,星星眼:“大神,你也自/撸?我還以為只有我們這些屌絲會呢。”

“……”強烈的無力感湧了上來,季悠然氣都懶得氣了,無力道:“媽蛋,我只是比喻,比喻,比喻好不!”

陸雲捂着嘴賤笑:“都是男人,別不好意思。”

季悠然看他一臉賤相,真想左右開弓扇他幾個嘴巴子。疲憊感襲來,他輕輕合上眼簾,不再說話。

陸雲自言自語問了好多問題,他都懶得回答。朦朦胧胧間,聽見他問:“你和方棋到底怎麽過節?以前剛出道那會兒,你們不是挺好的嗎?我記得還有段子專門寫你們倆的故事,基情四射呢。我記得那時候我高一,我們班那些腐女們天天都在講你們倆,耳朵都給我聽出繭疤了。為什麽現在仇人似得,兩邊粉絲也是天天互毆,就是你們的表率作用沒做好。”

季悠然沉默不語,可是眼皮子下的眼珠卻在微微輕顫。

“真的是因為你們倆為了影帝那事?我聽說原定是方棋,結果你哥動用關系換成了你?”這話題挺敏感,陸雲見季悠然不理他,也知道那人是不想說,于是老老實實閉嘴。

那天夜裏,趁陸雲熟睡,季悠然将幾百條微信和短信問候一一翻閱,想在這些名字裏找到想找的那人。

可是沒有。曾經的情意纏綿早就是過眼雲煙,如今的那人已經吝啬的不願給他只言片語。

想起前段時間那人的訂婚報道,白色西裝英俊潇灑,牽着未婚妻的手滿眼的笑着。他以為自己已經放得下,哪知道心口幾乎滲出鮮血,每天不把自己灌醉便睡不着覺。

其實,車子淩空躍起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解脫。

可如今他生死未蔔,那人不聞不問,有那麽大的仇恨?好聚好散都做不到?。今天若換做是那人受傷入院,他是做不到這般冷血殘酷的。

突然就覺得心痛難忍,連指尖都痛到麻木。那人乖順依偎在自己懷中的餘溫都還那樣清晰,含着他的耳垂對他說:“二少,我好喜歡你。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原來是一場可悲可笑的荒唐春夢。他被那人溫柔的眼眸融化,陷入感情不可自拔,卻從未發現那人不過是在演戲罷了。

黑暗中,季悠然無聲的笑了,苦澀的味道滑入口中,向四肢百骸蔓延。方棋呀方棋,你才是名副其實的影帝,我他媽輸的心服口服。

☆、八

美國之行并沒有帶來奇跡。

經過一系列精密的檢查和評估,最後會診小組認為季悠然在國內的手術非常成功,為避免二次傷害,給出的治療方案是保守治療,通過複健盡可能恢複肢體功能,提高自理能力。

陸雲明顯的感覺到季悠然的失落。

陸雲英語很差,很難和醫護人員交流。醫院的規矩,所有的護理工作幾乎都是由專業護理人員進行。陸雲記得,當醫護人員将他請出去時,季悠然提出了抗議,他用娴熟的英語和醫護人員争論了起來,情緒非常激動,引發了下肢的痙攣。

陸雲被請了出去,他從門縫中看着三個男人壓着季悠然,其中有一個特別高壯的黑人。就覺得季悠然看着瘦小的可憐。

從那天起,季悠然就變得沉默起來,連罵都不罵他了。

陸雲每天就是幫他喂喂飯,翻個身。每個月那幾萬塊錢拿的有些汗顏,他默默的存着,吃喝住行全是季理報銷,他盡可能多存着,為今後的生活提供保障。

兩個月天天都在床上被動複健。即便是被動,季悠然也是痛苦的。他的身體開始莫名的痛,明明應該沒有知覺的身體,偏偏無休無止的痛了起來。白天還好,晚上簡直徹夜難眠。

他覺得身體毫無改變,依舊胸部以下沒有知覺,依舊控制不了兩便,下肢肌張力時高時低,高的時候起個床都要抽半天。

折磨了兩個月,這天晚上,他靜靜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絢麗的晚霞,突然就覺得生無可戀。

陸雲從住的地方帶來了香噴噴的食物,剛一進屋,就看見季悠然手裏拿了桌上的水果刀,頓時魂都吓掉了。

其實,事情的情況是這樣的。

生無可戀的季悠然同志心灰意冷,腦海裏突然閃過了自殺的念頭,他一扭頭,恰巧又看見了桌上的水果刀。他拿起水果刀,刀鋒挺鋒利,動脈來一刀,估計有點疼……

其實想死很容易,真死需要無限勇氣。

他一番自勵,想起自己早死的爹媽,想起那個工作比命重要的大哥,想起那些翹臀美女,俊逸少年們……

最主要的是,他一想到方棋活的他媽有姿有色的,就恨的咬牙,心裏陰暗又別扭。我他媽演不了戲,也不讓你披着光鮮亮麗的皮囊活的那麽潇灑。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在熊熊的報複心态下,季悠然滿血複活。想死的心來的突然,不想死心走的利索。

晚飯還沒送來,豪華舒适的vip病房清靜的寂寞,他順手拿了一個蘋果,先削一削墊個底。胳膊擡得有點酸,他沒想到躺着削蘋果真他媽手酸,剛放下來休息,就看見了那土鼈拎着飯盒進屋,一副驚恐的模樣。

他還在細嚼這驚恐的表情為哪般?就看見土鼈一個熊撲,身子躍了起來,在空中慢慢舒展。他的眼瞳中映着飛躍的高大身影,随着身影的放大而縮小。他睜大眼睛,張開嘴,喉頭痙攣,連慘叫都沒能發出來,就被狠狠壓住,頓時後腰疼的眼淚都飙了出來。

他媽的,這是前段時間鐵砂掌練出來的行家呀。

陸雲翻手奪取刀子順手一丢,反手就是一巴掌,糊的季悠然眼冒金星。

“季悠然,我……我錯看了你!!!”陸雲說話的時候都在發抖,他不敢想,若是再晚點,再晚點……

季悠然被扇的蒙了,什麽情況??我被打了??除了季理那個混賬,還沒人敢打我!!這個土鼈竟然敢打我!!

看我不把你戳成馬蜂窩。

季悠然炸毛了,抓着扶手一咬牙撐起了上半身。桌上還要一把叉子,夠了,看我不把你叉的你媽都不認識你。

陸雲看他顫抖着手去夠床頭櫃的叉子,也急了,看來季悠然是鐵了心想死呀。他一着急,腦子沒什麽對策,趕忙抓住那人兩只手腕擡過頭頂,壓在了床上。

一個躺着,手被壓在頭頂,腿絞在一起,姿勢別扭。

一個彎腰站着,後背弓成蝦米,姿勢也不美觀。

兩個人近在咫尺,鼻子幾乎挨在一起,彼此呼出的熱氣噴在臉上。季悠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害得他煙瘾犯了。

季悠然本來還想破口大罵,就看見這只土鼈眼眶赤紅,怒目瞪視,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一般。明明是一個猙獰的表情,卻突然就覺得暖心,心中怒火頓時就熄滅了大半。

很顯然他調整了心情,平靜下來時,土鼈還在驚恐的悲憤中。

“我一直以為你是條漢子,原來是個懦夫!”土鼈嗓子差點喊破了音。

好土的臺詞,演技不到位,情緒太過了,差評。季悠然嫌棄的咧嘴,怪不得一把年紀連個男二都混不上,是有原因的。

“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你知道嗎?”陸雲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我一直以為你就是趙瑜,趙瑜就是你現實的縮影,骨子裏是堅強的,所以你能演繹的絲絲入扣,動人心魂……”

趙瑜是“愛,無邊無際”的男主角,看來這土鼈入戲太深,腦子都有些秀逗了。

季悠然突然道:“我不怕死……我怕生不如死……”這是電影裏面的臺詞,突然就犯了戲瘾。

電影裏的劇情是這樣的,當趙瑜被病魔折磨後期,化療讓他控制不住嘔吐,常常是苦膽都吐了出來。于是趙瑜對女主角說了這句話,當時女主角含着淚對她說:“你別死,你死了我怎麽辦?”

他念了臺詞,突然好奇陸雲會怎麽回答了。陸雲并不是季悠然喜歡的類型,他更喜歡修長的少年,唇紅齒白招人憐愛,摸着又柔軟又舒心。而不是這個個頭比自己還高,還壯實的土鼈。想着身下壓一只土鼈,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車禍摔壞了腦子,越相處,他竟然覺得土鼈其實還是蠻可愛的。不撒嬌,不用哄,好養活。

“別死,你死了我怎麽辦?”陸雲回答道。

季悠然凝望着他,心想,也許我并沒想的那麽糟糕,即便坐在輪椅上,我季悠然仍舊是萬衆矚目的焦點,仍舊可以讓人傾心。

“你死了你哥會宰掉我的。二少,現在我是你的特別助理,你要是在我手上有半點差池,別說季董,就是你那幾千萬的粉絲,一人吐我一口口水,也能把我淹死……二少……二爺……別想不開呀……要死也要等我走了,求求你別拖累我呀!!”

季悠然:“……”尼瑪,找死吧!

兩人大眼瞪小眼,季悠然動了動胳膊,低喝:“放手!蠢貨!死個gb毛!你他媽看看幾點了,你回去種菜呢,餓死我呀!我吃個蘋果也不行麽?”

陸雲愣了一下,趕忙松手站起來,不好意思的搓手道:“我以為,我以為……”他讨好的看了看季悠然的手腕,有些紅,不過不嚴重。又幫他整理了一下被子,擺好交叉的雙腿。

季悠然板着臉,微微眯着眼睛盯着他看,看的他後脊梁發寒。

“二少,我把床搖高一些?”陸雲心虛,陪着笑臉道。

季悠然鼻腔“哼”了一聲。

整個吃飯的過程安靜而尴尬,二少時不時咬着勺子不放,眯着眼睛盯着土鼈,像一只豹子盯着獵物般狠辣的表情。

季悠然是誰?可是影帝級人物,看人的眼神都是帶着殺氣,眼神化為刀子割得人遍體鱗傷,看的陸雲那個汗,狂汗,瀑布汗,成吉思汗……

“二爺,我錯了,你罵我吧……”

季悠然剛張嘴,就聽土鼈道:“我知道你素質高,張不了那嘴。”

“二爺你打我吧……你下不了那手……”

季悠然:“………”尼瑪,你還本山大叔附體了!!

于是他特溫柔特溫柔勾起了嘴角,眼睛笑起來彎彎的特別好看。

“陸雲,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怕我想不開,你這段時間沒日沒夜的照顧,我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感動……”

他說的情真意切,濃濃的感情從眼眉中流轉出來,可以融化一切。

陸雲不好意思低頭:“沒……我只是……”

話還沒說完,就聽二少話鋒一轉。“但是……我長這麽大,除了我大哥,還沒人敢對我動手,功不抵過,把你的狗臉給老子伸過來!”

陸雲一口口水差點沒噎死,雙手捂着臉家求饒:“二爺,我錯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于是,當天晚上查房的美國醫生有幸觀摩了一場中國功夫。季悠然标準的口音翻譯道:“我的朋友,少林正宗,現在練的就是你們電視上看的鐵砂掌。”

于是,病房響起了經久不衰,此起彼伏的掌聲。

☆、九

9 日記

x年7月2日星期一晴

我準備寫日記了。主要是太無聊,二少每天都去複健,沒人聊天,幹脆自言自語算了。

二少看着不好伺候,其實處了這三個月,我發現他這個人挺護自己人的。前段期間,他看我無聊,給我報了一個英語班,這是好事啊,我謝天謝地謝謝二少,讓我能近距離接觸那麽多的美女。

我這人吧,以前倒是yy過金發美女,近距離接觸還是第一次,好幾次上課期間褲裆都濕了,害得我都不敢站起來,糗大了。不過,我有自知之明,我還是回老家找個算了。

也不知道二少要複健多久,複健之後還要不要我照顧,我打算抱緊他的大腿,把剩下不到兩年時間都盡心盡力照顧他。兩年24個月,一個月五萬,我基本不開銷,兩年也就是120萬。季董說年底要給紅包,我想走之前湊夠150萬應該沒問題。也算是榮歸故裏了,這年頭認錢不認人,有了這些錢,誰還管我這些年的灰頭土臉。

感謝我的財神二爺,沒有你就沒有我的未來,等我發財之後,我在老家給你供個佛龛,保佑你長命百歲。

7月18日

最近二爺常常和他的三個專職護理人員争執,伺候他入廁也要争兩句,幫他洗澡也要吵幾句。可惜我高中英語是體育老師教的,就聽得懂am,is,are……………

我問過二少:“你為什麽老是和那三個男護士吵架?我覺得他們非常敬業,國內少有,很不錯的。”

二少瞟了我一眼。

二少特喜歡傲慢的斜睨,以前我非常看不慣,拿了兩個月五萬塊報酬,就覺得也沒那麽糟糕了。

我秉着拿人錢財,掏心掏肺的原則,語重心長道:“二少,我覺得吧,人與人之間要相互的尊重,雖說照顧你是他們的本職,但是人家也不欠你什麽,沒必要天天看你臉色,這面子是相互的……”

二少只是斜勾起嘴角冷哼:“關你屁事!”

我他媽收回之前的話,這人哪裏不錯了?這人就他媽整一個欠抽型,管你呢,愛吵不吵,的卻是關我屁事!

7月27日

終于遇到一個華裔醫生,會中文的,我他媽都想哭了。

可能都是華人,醫院拿這個天天吵鬧投訴的病人實在沒辦法,找來一個炎黃子孫相同血脈的醫生來做二少工作。

醫生中文姓王,祖籍四川的。王醫生這不足一米七的身高,在國內的男同胞中也是二級殘廢,更別說國外了。

不過王醫生面白目善對人和氣,我挺喜歡他的。

王醫生挺有法子,沒有先去找二少談判,而是每天都來病房陪他說說話。他竟然也是二少的粉絲,每次和我聊起二少的電影就滔滔不絕,二少聽了挺開心,對他也算客氣。

後來我才發現,這是戰術呀戰術呀戰術呀。腦子好的人,就是有策略,我得學學。

等時機差不多了,他才問二少:“季先生,你的投訴院方非常重視,可是,我要給你解釋一下,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性病人,我院出于安全考慮,都是安排的有力量的男護。季先生體格修長,女士或者嬌小的男孩子們會把你漂亮的大長腿拖到地上,弄傷它們的。”

我才知道二少這麽長時間都在鬧什麽……他不要男護……他要金發大胸的女護士……或者嬌小玲珑的美少年……

怪不得院方把唇紅齒白的王醫生派上陣來,原來是投其所好。

我覺得好丢人!!!!

8月13日

二少最近在學習爬,坐,平行移動。每次我去接他,他都像水裏撈出來的。

有一次我在複健室門外,看着他咬着牙往前爬,下半身釘在地上一般,幾乎是在蠕動。

那一刻我的眼睛有點酸痛,我還記得他在一部電視劇裏還追過公交,大長腿邁出去就是好幾米。我很遺憾,可能再也看不到二少的新作品了,這對于演藝界是個損失。

他受傷位置很高,被扶着坐起來,兩只手剛離開地面,身子就左倒右倒,或者往前倒去。整個腹部都貼在了大腿上,自己根本爬不起來。

整個下午,他都沒有學會用頭部的力量來控制自己的平衡,最後幾乎崩潰。我看他把複健師推倒在地,自己也被慣性拖到地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趕忙跑進去對複健師道歉,對方還算通情達理,拍拍我的肩,讓我多多鼓勵他。

二少趴在地上,頭埋在胳膊裏,萬念俱灰的模樣。

我坐在他的身旁,對他說:“別放棄呀,你現在就像在翻山越嶺,幹枯的懸崖峭壁,高聳入雲的山頂,也許很疲倦,也許想放棄,可是我相信,翻過這個坎,風景會更好……”

二少擡起頭,我愣了下,哪裏有眼淚,他好的很。

二少嫌棄的憋嘴,說:“你媽的,讓老子靜一靜行不行,你媽的一個大老爺們怎麽就那麽唠叨?你這個月再廢話一句,我就扣你一半工資。”

我當然聽話的乖乖閉嘴。

晚上的時候,這位爺拉不出屎,對我發火:“你他媽啞巴了,平時不是挺話唠??嫌棄我是不是!!嫌棄我別幹呀,滾蛋。”

老天爺,請讓我中個五百萬。等我有錢了,先把這死禍胖揍一頓。

8月27日

二少今天起床之後就不開心。我躲得遠點,以免挨槍子。複健時候也是心不在焉,結果做從床移動到輪椅練習時,摔了一個狗啃屎,鼻血都飛了出來。

回去休息時,我賤皮子慣了,又舔着臉去安慰他,結果他沒有罵人,而是委屈的對我說:“土鼈,我的八塊腹肌只剩六塊了。這才四個來月,再過不了幾個月,我就要變成一塊腹肌了。你知道我這腹肌練的有多辛苦嗎?我那時候天天蛋□□,少鹽少油吃素菜,差點沒變成和尚。苦練兩年才練出這麽幾塊腹肌,你知道這腹肌讓多少怒轉粉麽?可是現在說沒就沒了。我一想到我以後,可能會變成一個大肚腩的發福的胖子,我就覺得要瘋。”

那天二少說了不少心裏憋的話,他實在沒人訴苦,只能對我傾訴。

“土鼈,我挺害怕的,我的下面硬不起來了?我廢了。我以後怎麽ooxx,男人的尊嚴都沒了。”

“土鼈,你看看,我的腿好像細了一圈,兩條腿粗細都不一樣了。都是一起癱的,它們怎麽還調皮呢?一個粗一個細,自己看着都膈應。”

他說了好多,我只是聽着,等他不說了,安靜了,我才對他說:“二少,不論怎樣,我都不嫌棄你,你在我心目中依舊是高大威猛的。”

他習慣性瞟了我一眼,卻沒有冷嘲熱諷,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的。

9月13日

今天要好好慶祝一下,二少終于站了起來。雖然腿上的長支架挺刺眼,但是好歹是站起來了。

他也挺開心,讓我在旁邊觀摩,我看着兩個複健師一前一後護着他,要頂着他的膝蓋幫他挪步,完全是被動行走。

他一開心,就多站了半個小時,到了晚上背脊開始疼痛,吃了止疼藥也不管用。

我背着他在花園溜圈,聽聽樹葉沙沙,蟲兒低鳴。每次晚上他後背疼的睡不着,我就背他散步,分分神,痛感也會分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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