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1)
今年的b市尤其冷,元旦三天鵝毛大雪,節後天氣漸晴,上班狗卻又開始忙碌了。
室外寒風冷冽,室內怨念重重。
“就你這智商還混娛樂圈?你腦子長屁股上了吧。”莉姐有點歇斯底裏,季悠然離開的這大半年,她經常這麽氣急敗壞的罵人。
被她罵的是公司最近期捧的女孩,長相清純,個頭高挑。在公司安排下參加了一檔國內比較火的歌唱選拔,事先打好了招呼,兩個導師轉身,女孩把精心準備好的勵志故事訴說給大家,然後兩個導師争奪一番,她這第一槍終于打響了,讓不少觀衆記住了這個叫張彤彤的堅強漂亮女孩。
女孩唱功一般,卻成功進入四強,還有導師誇她天籁之音,可想莉姐為她砸了多少錢。
争議是最好的炒作,能讓人以最快的時間記住張彤彤這個名字。進不進決賽已經無所謂,公司本來就是為張彤彤下半年要出演的電視劇炒作呢,把名字炒熱火就夠了。
本來已經安排好讓她對決一個實力唱将,順理成章淘汰,跟高手對決,輸的理所當然。
一切安排妥當,結果比賽前夕小姑娘在朋友圈炫耀了一張照片,她在公司季悠然一等一比例的大幅劇照前合影。合影就合影吧,還寫了一句“我是影帝的同門師妹,開心”。
另一家公司本來也安排了新人進入了這次比賽,但是被揭穿歌手是幕後炒作被網友抨擊。對方一直懷疑是星際公司賣了□□,這下抓住了星際把柄,可樂壞某些人。照片發出沒三個小時,一篇名為“純情勵志女孩背後那些炒作”,劍指星際暗箱操作,黑幕淘汰了那些真才實學唱功優秀卻沒有背景的選手。
這不光影響了公司的名譽,指不定還要影響年底投資的電視劇。
“能不能長點人類的腦子?嗯!!能不能!!”莉姐捶桌子咆哮。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火上澆油,莉姐看也不看就挂了,瞪着眼睛恨不得把張彤彤用眼刀子直接抹了脖子算了。
張彤彤臉色慘白,剛才哭的時候被罵“閉嘴”,于是哭也不敢哭,憋的臉色白裏透青。
“我錯了,莉姐,再也不敢了。”張彤彤哆嗦道。
手機又響了起來,莉姐啪的一聲挂了。
“滾出去,這段時間給我好好呆在家裏哪也不準去!再敢亂發東西,你就滾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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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彤彤離開的背影單薄的仿佛一陣風都能吹散,踉踉跄跄,失魂落魄。
手機又響了起來,莉姐無處發洩,抓起來接了就喊:“誰呀?催命呀!”
對方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單單是這清朗笑聲,莉姐的火氣頓時煙消雲散,坐直了身子,猶猶豫豫喚了一聲:“悠然?”
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還帶着笑意:“是呀,是我。怎麽這麽大火氣,誰又惹我們莉姐生氣了?看我回公司不好生收拾。”
莉姐全然沒有季悠然那樣惬意,急道:“去了美國大半年都不給我電話,手機也不開通,你是存心急死我呢?季董也是守口如瓶,什麽也不透露,我還是在去年九月看你微博,才了解了你的一些近況。你個死仔,好歹莉姐看着你長大,不算你的親人嗎?”
季悠然笑道:“你就比我大了一輪好吧,說的好像你七老八十的。我這不是剛回來就給你電話了嗎?。”
莉姐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問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季悠然道:“前天,昨天修正了一天,今天就趕緊給你報告呢。”
莉姐問:“美國的治療怎麽樣?”
季悠然道:“挺好。”
季悠然聲音聽不出異端,說的悠閑,實際上他昨天整整一天難受的死去活來,連話都說不出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對他身體帶來的折磨是他始料未及,看來他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飛機上坐着也難受,躺着也難受,不間斷的止疼藥,抗痙攣藥物,好不容易咬着牙熬到回家,結果躺下了就沒能爬起來。整整一天躺在床上,脊柱受傷的地方疼的他抓心撓肺的,連翻身都疼的一身冷汗,根本無法坐起來。
今天緩過來一些,閑不住的二少就打了電話,當然還是躺着打的,早上試着坐了一會,不到半個小時,後背又疼的厲害。
季理讓陸雲看住季悠然,他知道弟弟的急性子,只要死不掉就要去折騰。結果陸雲打盹的時候,季悠然就把莉姐約了。
莉姐了解他,笑着道:“喲,剛回來不是聯系你那些紅顏知己,藍顏知己的,給我一個老家夥打電話,說吧,讓莉姐做什麽?”
季悠然道:“看你說的,我就是想你了,晚上想請你吃個飯。”
莉姐道:“莉姐也想死你了,你現在住在哪?北郊的公寓還是市區的公寓,還是骊山別墅?”
“骊山別墅,晚上六點準時開飯,你不是愛吃吳嫂的紅燒肉嗎?今晚給你做一鍋。”
別墅就在季理家旁邊,兩棟別墅挨在一起。季理開始想讓季悠然和自己住,方便照顧,季二少堅決不同意。季老大拗不過老二,也只能作罷。好在挨在一起,可以每天去看看。
莉姐放下電話,一看表三點半,開過去五十多公裏,怎麽也要一個小時。她十分想念那傲慢死仔,也很關心他的康複情況,根本一秒也坐不住,抓了外套就往外走。
司機見她出來趕忙走過去問:“莉姐,去哪?”
她頭也不回,大步流星,“不用跟着,你可以下班了。”
避開了高峰期,趕到骊山別墅接近五點。吳嫂開的門,都是老熟人,吳嫂笑着請她進來:“快進來坐坐,二少說你六點才過來呢,我這飯菜都沒準備好。老吳,去給二少說一聲。”
吳嫂老兩口在季家呆了快三十年了,季悠然還是吳嫂把屎把尿帶大的。季悠然回來後,卧床不起,拒絕了大嫂和侄兒侄女的探望,說是等他好些再說。可是需要人照顧,陸雲肯定是忙不過來,幾番商讨,季悠然同意了吳嫂兩口子住進來照顧飲食。可見吳嫂在季悠然心目中的地位。
莉姐換了棉拖進屋,擺手道:“不用麻煩,我自己上去。”
路過客廳,她看見四周牆上好多扶手,客廳角落多了一個升降機,還有好多密封的大箱子堆滿了角落。那是空運回來的輪椅,季悠然就随機托運了常用那輛,還有各式各樣四五臺,被他精裝托運,晚了兩天,今天才送過來。
莉姐上了樓,輕車熟路到了陸雲的卧室。卧室的門虛掩着,傳來季悠然有些氣悶的聲音。
“我告訴你呀,土鼈,趕緊扶我起來,要不我可生氣了。”
莉姐悄悄走了過去,從門縫看進入。
季悠然躺在床上,臉色不太好,嘴唇也很白,不過氣勢十足,正訓斥着床旁站着的高大青年。
莉姐知道那是陸雲,看了五年的背影,忘不了。
“哎”,陸雲嘆了一口氣,“你說你逞什麽能,什麽要緊事非要今天說,過兩天身體好些了不行嗎?”
季悠然憤憤道:“我他媽最恨別人參合我的事!我還離了你……”他蠕動了一下,右手抓住了牆上的扶手,翻身沒成功,倒是扯了後背的傷,“嘶”了一聲不敢動了。
陸雲坐下來給他揉背:“躺着見人就這麽丢人嗎?”
季悠然白他一眼:“你懂個屁,這叫尊重。”
陸雲心想,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最終還是拗不過季悠然,陸雲讓他勾着脖子慢慢起身,為了腰封又是一番争論。
莉姐心想,這陸雲和悠然混得那麽熟了?換做二少以前的性格,怎可能讓這麽不聽話的人留在身邊。
趁着季悠然去梳洗,莉姐悄悄下樓。等季悠然下樓的時候,已經一掃之前的委頓,筆直坐在輪椅上,精神煥發。
可是眼下的烏青還是出賣了他。
莉姐處事老道,也不多問多說,就聊一些趣事。一頓飯吃的熱熱鬧鬧,不過後期,已經能看出季悠然的勉強了。
她借口有事,道:“我才想起來還要去處理一些急事。有事你說,莉姐能辦的絕不推脫。”
季悠然強打精神道:“本來想和莉姐好生聊聊,我走了這麽久,很多事都不清楚。”
莉姐道:“改天,我騰出一天時間好好跟你說說。你先把要緊事說了吧,莉姐急性子,你不知道?”
季悠然笑道:“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讓莉姐把今年準備開拍的電影,幫我搜集一個基本信息。”
莉姐:“集團投資的?還是全部的?”
季悠然道:“全部的?麻煩嗎?”
莉姐道:“哎喲,你是公司幕後老板好不好?這種小事電話裏說一聲,就行了。別說麻煩,上刀山下火海,你一句話,我立馬搜集了雙手奉上。”
季悠然擡頭看着莉姐,笑了笑:“看你說的,我們之間沒有上下級,主要還是想莉姐了。”
莉姐低頭看他,她都不記得上次低頭看他是多少年前。她記得季悠然高一就這海拔了,她也就沒低頭看過他了。
總是仰視的人,突然就困在輪椅中,無助的仰頭望着她,讓她心酸的差點沒落下淚。
失态之前,她趕忙告辭,出門前忍不住回頭,就看見陸雲蹲在輪椅前,取下腰封的那一瞬間,季悠然的身子軟軟的靠在陸雲肩膀上,竟然連坐都坐不穩。
莉姐有些落荒而逃,滿眼絕望的畫面,她突然悲觀的想,這樣的季悠然也許死在那花海懸崖,其實更好。
☆、十五
莉姐好些天不能平靜,那天晚上悄悄給陸雲打了電話。
“怎麽樣了?二少身體。”
陸雲道:“有些發熱。剛吃了藥睡着。”
莉姐吩咐道:“二少的性格要強,不願在人前示弱,人越多越是要面子的。你記住,平日裏多多觀察他,感覺他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強制他休息,他這人工作起來不要命的。”
那時候演《圍剿》,他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不論衆人怎樣問,他只說“沒問題,只是皮肉傷”。後來的打鬥場景他還親自抄刀上陣,大家見他面色正常,也就沒往心裏去。最後三天高密度的趕戲,最後一幕當導演剛剛喊“卡”,大家還沒來得及歡呼,就看見二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去醫院一檢查,兩根肋骨裂縫,鎖骨骨折。醫生說,以鎖骨斷面看來,最早也應該是骨裂,然後外力硬生生給挫斷了。
不過,付出終是有回報的。
季悠然憑着《圍剿》的出色表現,獲得了當年金雞獎的最佳男主角(純屬編撰,不要細想,後面還有很多瞎掰的不存在的國內國際大獎,哈哈)。
只是對于靠實力獲獎這種說法,大家更願意相信八卦新聞,覺得這是他身後的ST集團暗箱操作的必然結果。有一次一個記者還專門就這個獎項諷刺過季悠然,季二少随手将手中的一杯茶潑了那人一臉。
“給你漱漱口。”當時二少幾乎是睥睨天下,将眼前一杆子娛記震的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他真的是一個任性又認真的孩子,所以莉姐最頭疼他,也是最心疼他。他總愛自己默默地承擔起一切的壓力,表現的毫不在乎,苦了累了倦了也不知道他會在哪處角落自己的舔舐。
莉姐又道:“我這幾天不來打擾二少了,等他身子好些,你給我一個電話,我再過來。”
然後莉姐召集了一些人手,把今年搜集的資料梳理了一番,動用關系找了一些密件,又聯系了一些為她所用的知名娛記獲取了不少消息,然後把他們打聽的情況進行整理,不出三天,已經将今年即将或者有意向開拍的電視劇、電影大概的規劃掌握了七七八八。
又等了兩天才接到了陸雲的電話。
陸雲道:“莉姐,二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莉姐問:“二少一般能坐多久。”
陸雲道:“現在是康複期,一兩個小時已經是極限,坐久了他受傷的脊柱承受不住。不過,他還在慢慢恢複,比起剛受傷那會,不知好了多少,我相信以後會更好。”
莉姐沒再多問,答複道:“嗯,我明白了。晚上過來”。挂了電話,坐在椅子裏,莉姐覺得自己完了,沒事就開始憂傷,憂郁,這他媽是更年期要提前的節奏嗎。
可是,腦海裏控制不住的全部都是季悠然倒下的畫面,虛弱的身子,蒼白的表情,唯獨那漆黑的眼睛閃爍着不屈的倔強,讓人心疼的心尖都在發顫。
她呼了兩口氣,打電話将歐陽伽、丁祿、王淩峰、胡天和白林叫到辦公室。
歐陽伽、丁祿、王淩峰、胡天是季悠然六個私人助理其中四個,還有兩個助理劉四和孫鵬,季悠然離開這大半年,被派去服侍公司的一姐劉敏玲。其中,歐陽伽是唯一的女性,也是最心細,最得寵的一個,算是六大助理之首。
白林是季悠然專屬化妝師,在化妝界小有名氣,季悠然受傷這麽久,他耍脾氣也不幹活,天天閑的蛋疼。
等人到齊了,莉姐讓他們自己找地方坐好,審視了一圈,才緩緩道:“二少回來了。”
白林本來吊兒郎當斜靠在沙發邊,一聽這話,身子幾乎是彈了起來,面露喜色:“真的?治好了?”
莉姐皺着眉頭呵斥:“白林,你多大了,別以為有二少寵着你,你就無法無天了!你看你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性格魯莽,要不是二少看上你的才氣,以我的脾氣早他媽把你掃地出門了。”
白林挨了罵,噘着嘴坐了回去。
莉姐嚴肅道:“今天找你們來,是因為你們都是二少最信任的人。二少走了這麽久,你們群龍無首亂了方寸。當時劉四和孫鵬提出想去跟着劉敏玲,我同意了。都是我們星際公司的藝人,你們有權利去選擇。為此,你們幾個處處針對那兩個人,罵也罵了,諷刺也諷刺了,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大半年冷落你們,表面上好似不待見你們幾個,實際上我卻處處在觀察。你們幾個蠢貨,沒有另尋高枝,沒有被勢力蒙蔽雙眼,莉姐我打心裏是高興地。季二少脾氣壞的頂天,卻真是有眼光,沒白疼你們五個。”她說着,目光掃視過去,慢慢看向那五人的眼睛,都氤氲了水汽,白林已經淚流滿面。
莉姐喉頭一緊,強壓住心底泛起的苦澀,道:“現在,二少回來了。我給你透個底,你們心裏有個數,二少的身體并是不外界說的那麽樂觀,什麽只是腿斷了走路瘸了的……我五天前,才見過二少……”她的聲音有點顫抖,平複了兩個呼吸,情緒穩定下來才道:“二少癱瘓了,胸椎斷裂,高位截癱,他現在連坐着都很困難。”
莉姐聽見倒吸氣的聲音,看見歐陽伽捂着嘴開始發抖。
“既然你們選擇效忠二少,那就讓他來決定你們未來的路吧。他要是以後演不了戲了,你們跟了他也就是保姆護工的角色,先不說你們願不願意,二少那邊願不願意還是一個未知數呢。你們最了解二少,他現在這樣子,最不願意的就是看着我們這些親近的人頂着一張哭喪臉。如果他不再留你們,就不要強行留下,聽他的話,讓他舒舒心好嗎?”
這下子,大家再也繃不住了,男同胞無聲的抽噎,歐陽伽算是堅強女人,這會也是掩面哭泣。白林這不男不女的就懶得說了,傷心的從沙發上滾到地上,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莉姐閉上眼,她今年四十二了,娛樂圈摸爬滾打二十餘載,殘酷的現實人與人之間冷漠,已經把她打磨成一具冰冷的機器。她每天除了訓人就是罵人,可是為了那死仔,她都不知道自己偷偷掉了多少的淚。
眼淚最終被逼了回去,她很快恢複,然後厲聲道:“現在我給你們時間哭,哭夠了就給我閉嘴。等會兒去二少那裏,你們幾個都給我笑開心點,誰要是敢哭,別怪我心狠手辣對你不客氣。”
白林的哭聲剛一嚎開,莉姐只覺得額頭青筋一跳,罵道:“滾你自己屋裏哭去,你他媽別當化妝師了,去幹職業哭喪更有前途。都滾,趕緊的。”
等大家都退了出去,莉姐才靠在椅背上,給陸雲發了一個信息“我們六點準時到”,把手機往桌上一丢,狠狠的閉上了眼睛。
出發之前,大家都洗了一個臉,白林給每人畫了一個隐形眼妝,隐藏大家紅腫的核桃眼。
路上莉姐再三囑咐:“再次警告一次,等會誰敢失态,我撕了他。”
四個助理不約而同看向白林,白林不服氣叫道:“你們這也忒看不起人了,我白林大事上什麽時候出過披露,大場合我還是上的了臺面的好噠?要不二少也不可能看得上我,是吧。”
王淩峰是四個助理裏面最小的,也是跟季悠然時間最短的,但是為人卻是又直又爽快。
王淩峰有些見不得白林娘娘腔,咬了咬牙根,道:“不裝要死麽你。不往臉上貼金要死麽你!”
白林切了一聲:“讨厭。”
胡天火上澆油:“你就那張小嫰臉迷惑了二少,還好意思說。”
白林被說的臉紅,嘟囔:“我和二少清白的。”
一直板着臉的莉姐從副駕駛緩緩回頭,看了他們幾個一眼,最後目光落在白林臉上,慢條斯理說道:“二少和你的卻沒什麽,這點我最清楚……”
白林得意看向四個助理,“哼”了一聲,正想說:“聽到沒有!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莉姐悠悠道:“就你這小白臉,二少就喜歡看看捏捏,想做他的後宮,你還欠些火候。”
衆人哈哈大笑,白林紅着臉跺腳。氣氛還算愉悅,大家都盡可能放松自己繃緊的弦。
到了大門口,莉姐站在最前面,旁邊是白林小跟班,後面站了四大助理。
莉姐的手擡起來好幾次又放下,忍不住回頭:“等會……”
衆人已經聽的耳朵起老繭,齊聲道:“知道了莉姐!”
門“咔嚓”一聲打開了,季悠然站在門口不耐煩道:“你們幾個這是當門神嗎?我都在視屏裏看了你們好久!”
二少是站着的!!依舊身形高挑,氣宇軒昂。
衆人震驚之後,才發現二少是被綁在一架黑色站立輪椅上,束縛帶把衣褲勒出條條皺折,他的兩條大長腿虛軟的踩在踏板上,雙手搭在齊胸的操縱臺上,右手手指悠閑地敲擊着黑色金屬架。
“surprise!老子說過橫着去美國,豎着回來,沒食言吧。”季悠然笑道。
冷風嗖嗖的吹着,吹的一幹人等僵化在門口,吹的眼眶都發紅。
季悠然回頭問陸雲:“你說的很對,他們沒有驚喜。”說着操縱輪椅回到客廳,“都進來吧,菜都涼了。”冷笑話冷了場,頓時讓他有些無趣。“陸雲,進來,幫我換個輪椅。”
莉姐還算穩得住,剩下五個完全不敢正事二少的身體。
季悠然操縱輪椅坐到了沙發上,一只手扶着沙發,由着陸雲解開身上繁瑣的束縛帶。一截束縛帶壓在了身下,他想用手撐起屁股,沙發太軟,身子斜斜的靠在沙發上。
陸雲扶着他靠着椅背坐好,移走了龐大的站式輪椅,将常用的輪椅推到沙發旁。
本想彎腰幫他一把,季悠然擡手阻止了。他把輪椅扯過來,擺好角度,放了手剎。沙發偏軟,移動的時候難免左右搖晃,有驚無險的移到了輪椅上,慢條斯理擡着腿放上踏板,他才擡起頭看向遠遠站着的人們。
“這就是我得生活。”他目光猶如深淵古譚,波瀾不驚,卻深沉的壓抑。“這種狀态應該算較好的,糟糕的時候我甚至坐不起來,無法翻身。堅強開朗也好,憤怒絕望也罷,都改變不了什麽。我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去接受和适應。你們也是一樣,能适應就笑一個,看不下去的就走吧,別在這給我添堵了。”
白林眨巴眼壓住淚水,擠出來一個笑,笑跟哭似得。
然後四個助理也別扭的笑了起來。
季悠然看着莉姐,哭笑不得。“怎麽都跟傻子似的。”
莉姐微笑走過去,彎腰給了季悠然一個擁抱貼面禮。“他們是傻,傻傻的等着你回來。”
一陣暖風刮進心底,季悠然對他們張開雙臂。“來來,我得美妞帥哥們,讓二爺抱抱。”
“二少……”白林幾乎是撲了過去,撞到了二少的膝蓋,就看見二少雙腿斜斜的歪向一邊,右腳滑出踏板,落在了地上。
“我……”白林有些不知所措。
季悠然也不管歪斜的雙腿,一把将白林摟了一個滿懷,順勢在他的屁股上掐了一把。“我的小白還是這麽水靈,可把二爺我想死了。”
白林捂着屁股站起來,聲音發嗲:“二少……”
大家笑了起來,這才是熟悉的二少,他們的二少真的回來了。
大家落座的時候,季悠然瞟了一眼陸雲。青年一言不發,無喜無憂,黑黑的眸子看着前方。
季悠然突然就跟做了虧心事一般,幹咳喚了一聲:“陸雲,推我一把。”
青年将遠望的視線聚焦在他的臉上,微微一笑,輕聲說:“二少的手還有掐人的勁,想來也是有推輪椅的勁。”
季悠然憤憤的自己推着輪椅,心裏罵道:就說第一次不能妥協,看看,這他媽蹬鼻子上臉了。
飯後,莉姐一看表,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她拿出文件夾遞給季悠然,道:“信息比較全,你先看看。”
季悠然笑着接過來放在腿上,道:“也不問我幹什麽?”
莉姐笑道:“老板做什麽我不關心,我只關心老板讓我做什麽。”
季悠然看着莉姐,會心一笑。“我先看看,看完了我自然會告訴你我要幹什麽。”
莉姐點頭道:“不急。對了,這幾個刺頭今天帶過來就是讓你給個決定。我是管不住了,讓他們去做新人的經紀人不去,讓他們去別的藝人那也不去,公司可養不了這些閑人,二少你看着辦吧。”
五雙眼睛直勾勾盯着二少,二少笑道:“賤皮子一個個的,有好日子不去過,跟着我幹什麽?”
“我願意。”說的異口同聲。
二少莞爾一笑:“給我當保姆嗎?我一天到晚都不出門,你們跟着我幹什麽?”
歐陽伽道:“做二少想做的事。”
丁祿:“我只認二少,別人我一概不認。”
王淩峰和胡天猛點頭。
季悠然笑道:“呵,感情這是舊社會,你們簽的都是賣身契吧。小白,你也來說兩句。”
“生是二少的人,死是二少的鬼!”白林豪言壯語。
莉姐笑道:“看到了吧,我是沒法了,怎麽處置你來定。”
季悠然道:“哎喲喂,你們這是來我這集體演煽情大戲吧。你們這是要把我忽悠哭了才罷休呢。得,準了你們。二爺回來就不是裝熊的,做不了演員,也是星際的老板,跟着我虧不得你們。先說在前面,春節前把自己的私事都給我理順了,節後開工,不準請假,還有不聽安排的立刻滾蛋。聽到沒有!”
“喳,二爺!”
大家又說笑了一會,莉姐偷偷看着表,快到兩個小時趕忙招呼大家離開。臨走時,她低聲對季悠然道:“劉四和孫鵬你別怪他倆。你走後,他們閑着,公司每月只發低保。劉四的爸爸腎病你知道,孫鵬的爸爸在你去美國的時候出車禍去世了,他們需要錢,也是不得已。他們給我提出去劉敏玲那的時候,是哭着說着。他們心裏也是不願意離開你的。”
季悠然抿着嘴,半響回答道:“莉姐,麻煩你去告訴他們,我完全理解支持他們的選擇。讓他們兩不要胡思亂想,把咱們公司的一姐伺候好了,就是為公司做了貢獻。公司賺了錢,也就是我賺了錢,這不照樣是為我所用嗎。”
莉姐望着他雙眼,只覺得他比起以前少了一份戾氣,多了些許溫暖。
待人走遠,季悠然擡頭笑着對陸雲說:“我還是挺有威望的是吧。”
陸雲一張俊臉幾近面癱。
季悠然皺眉道:“夠了哈,我的脾氣你知道。”
陸雲點頭,一張俊臉依舊面癱。
季悠然道:“我和白林沒什麽。給你說這些可不是怕了你,只是覺得你為這事和我鬧別扭,特別可笑你知道不!笑一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陸雲擠出一個笑,皮笑肉不笑。都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了,你說沒什麽誰信呀。
被推着往裏走,季悠然道:“看着那厚厚的一沓資料沒,你的夢想就從那裏起航。”他轉動輪椅仰起頭看向青年:“蹲下,我有話說。”
陸雲蹲在他的身前,微微仰頭看着他。
“你這個年紀,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我會幫你選一個很好的角色,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
陸雲點了點頭,起身在他的嘴上輕輕啄了一下。
季悠然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你就沒有什麽對我說的?”他挑起眼梢,靈動的眼神尤為迷人。
“我覺得二少……本性難改……”
季悠然:“…………”
張嘴就想罵回去,陸雲突然直起身子,吻住了他的雙唇,吸幹了他胸腔的空氣。吻着他的臉頰,含着他的耳垂,無奈嘆氣。
“我也是積重難返……”
☆、十六
季悠然喘了兩口氣,冷汗布滿了額角,細密的汗彙聚在一起滑落,落在睫毛上。他眨了眨眼睛,水珠子在睫毛上顫抖,舍不得滴落下來。
“給我擦擦。”季悠然說話的聲音喘的厲害,好似剛剛做完什麽體力活一般。
陸雲半跪在地上,穩着他的身子,抽紙巾給他擦汗。有些無奈道:“二少……”
“別說話,正在高/潮。”二少深呼吸,臉頰憋的有些紅。“出來了麽?”
陸雲将他手裏的劇本介紹抽了出來,丢在了地上。“二少,可以認真點麽?”
季二少臉頰憋的通紅,額頭青筋都冒了出來,坐在馬桶上二十分鐘也沒拉出來。他熬夜看了三天資料,最後選了三個春節後就能立即開拍的戲,作為陸雲進入人們視線的第一炮。
“幹什麽,土鼈!正看在高//潮情節,給我。”
陸雲皺眉道:“二少,認真點行不行。”
季二少忿忿道:“我還不夠認真,我耗盡腦細胞,不就是為了選一個讨好成功的角色嗎?你當你18呢?你這年紀,校園劇演不了,又長的那麽着急,耍帥賣萌的也演不了,現在要找一個既符合你的形象年紀又讨喜觀衆的角色,還得我能搞得定搶到手的,還要盡快開拍的,你覺得容易麽!容易麽!還說我不認真!”
陸雲看他說的義憤填膺,更加無奈:“我說的是拉屎……我的二少……我的腿已經蹲麻了……”
季悠然:“………”幹咳一聲道:“再給我來支開塞露吧……”
季二少這般廢寝忘食,睜眼就開始看資料,吃飯也在看,複健也在看,就連拉屎也不松懈半刻。
陸雲看他這般玩命,就想起莉姐的勸告,強行将他按在床上休息。結果陸雲才出去了一小會,一進屋就看見二少趴在床上,手肘支起上半身又在翻看資料。
上身是翻轉了過來,兩條長腿卻絞在一起,被子也被擰成一團夾在雙腿之間。
“二少……你這麽拼命……該是有多喜歡我呀……”陸雲傻笑走過去,幫他調整雙腿,讓他趴着也舒适些。
季悠然擡眼白了他一眼,“臉皮真厚!來,看看這個,我覺得就這個了。”
陸雲拿起床上的資料,道:“不夜城……”他把這部劇的大概看了看,幾個主要角色也看了一遍。“都市言情劇呀,我可以演什麽呢?”
季悠然緩慢将身在放下,平貼在床上放松雙臂,側着臉道:“男二號,周易。”
陸雲趕忙重新看了一遍男二的介紹,角色是個總裁,喜歡女主很多年,是個多金又癡情的人,可是因為肝癌晚期,一直對女主冷漠,最終把女主推到了男一的懷裏。
總之是個苦逼貨。
“不覺得很狗血麽?”陸雲看向季悠然,若是能選擇,他更願意出演警匪或者懸疑劇。
季悠然不屑瞟他一眼,數落道:“你個叫花子還嫌棄馊稀飯,有的吃就不錯了。”
陸雲不好意思摳了摳頭。
季悠然又道:“你不知道這年頭狗血劇,帥總裁才有收視率?這個角色讨人心疼,演好了上至五六十大媽,下至十五六的小姑娘都能被你虜獲。”
陸雲有些擔憂:“可是……還有一個月就要開拍了,角色應該早就定好了吧。”
“這個不用你擔心,我來搞定。咱們第一步先演個電視劇混個臉熟,好生演,年底我給你争取個電影角色。別嫌棄是個男二,記住男一是拿來開展劇情的,男二才是讓人疼愛的。”他撐着胳膊擡起一半上身,抓起床頭櫃電話,道:“我給莉姐打個電話,你先出去一下。”
陸雲沉默走出卧室,靠在門外牆壁上,內心翻騰的越來越洶湧。他曾經在黑暗的雜物間無數次念着喜歡的對白,想象自己融入到角色之中,脫胎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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