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危急關頭
下水道裏又臭又黑,不辨晝夜。三人約摸睡了四五個小時,就被臭醒了。
地表一片寧靜,想來轟炸已經結束了。林鐵衣手足并用,沿着井壁爬上去,腿腳蹬在井壁上的鐵環上,咬緊牙關,雙手用力頂在水泥板上,低吼一聲,手臂繃直,臉頰通紅,脖頸處露出了青筋。
幾秒鐘之後,他松了手,大口大口地喘氣,灑落下一串汗珠。
無憂和無心仰着臉,因為光線黑暗,看不清上面的狀況。因見井口遲遲不露出光線,不由得擔憂地詢問林鐵衣:“推不開嗎?”“要不要下來歇一下。”
林鐵衣歇了一會兒,又再次用力,這一回幾乎把腦血管都炸裂掉,但上面的水泥板紋絲不動,并不搭理他。
林鐵衣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兩次之後,他心裏已經有了最壞的結果。窨井上面絕對不只是一塊水泥板那麽簡單。也許整棟樓倒塌下來的時候,剛好砸在了這口井上面。
無論如何,他們是沒有辦法從這裏出去的。
林鐵衣鎮定了一下心神,雖然內心慌亂,臉上卻沒有太焦急。他輕快地從井壁上跳下來,拍拍手上的泥土,語氣平靜地說:“這個窨井被壓住了,我們找別的出口。”
因為他的神情是如此地鎮定,所以兩個少年并沒有太驚慌,只嘟囔了兩句肚子餓走不動之類的,就乖乖牽着林鐵衣的衣角,沿着下水道的溝渠慢慢往前面走。
下水道裏應該是有通風的小孔的,不過這座城市的地下排水設施錯綜複雜,比地面的道路還要繁瑣一萬倍,加上四周黑漆漆的不辨方向。三個人氣喘籲籲地走了半日。林鐵衣和無憂還勉強支撐着,無心已經開始抽抽搭搭地抹眼淚了。
“我的腳好疼。”無心嘟囔道:“無憂……”他又扯了扯林鐵衣的衣角:“我們停一會兒吧?”
林鐵衣一直在根據自己的腳步測算行程,已經沿着一個方向走了四公裏了。這麽長的一段距離,他們竟沒有遇到一個出口,這不是一個好預兆。
林鐵衣捉着無憂和無心的手,靠牆坐下,用鎮定的語氣說:“不着急啊,咱們能出去的,先坐我身邊歇一會兒。”
無心這會兒也不再忌諱什麽,很無助地依偎在林鐵衣的胳膊上。無憂則始終是一言不發,他犯了低血糖,早已經看不清東西了。幸而如此黑暗的環境是不需要視力的。他要節省力氣,他不相信自己會死在這種地方。
林鐵衣摸了摸兩人的臉蛋,觸手一片冰涼。
他自己一個人是有能力走出這座底下迷宮的,他的身體強壯得很牛似的,以前在監獄裏經常被關禁閉,三天不吃飯照樣能把強壯的室友打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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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帶着這兩個人,他會被拖累死的。
停了一會兒,林鐵衣強行把兩人拽起來,他這會兒連訓斥的聲音也省了,直接拖着兩人的手往前走。
前方的道路錯綜複雜,林鐵衣每走到一個岔路口,都要用石子在牆壁上劃一個十字,以确保自己不會走重複的道路。
他們沒有帶任何計算時間的東西,混混沌沌地在下水道裏尋找出口,是一件很讓人絕望的事情,因為說不準什麽時候,他們倒下去就再也起不起來了。
無心一開始還有力氣抱怨腿疼肚子餓,後來就只剩下斷斷續續的喘息,再也說不出話了。
黑暗的地下空間裏,只剩下拖拖踏踏的腳步聲和沉悶的呼吸聲,他們像是木偶似的,麻木的邁步前進,大腦大部分時間是迷糊的,偶爾清醒一會兒,握緊手中的衣角,意識到自己還活着,于是繼續往前邁步。
林鐵衣一直将手放在牆壁上,手指像導盲犬似的,指引前面的道路。他簡略推算了一下,三個人在下水道裏走了一天了。即使一開始沒有目标,一直沿着某個方向走,也總會遇到出口的。
林鐵衣把手指放在嘴裏,嘴裏幹燥得要冒火,好容易塗了一點唾沫,他舉起手指,感受到來自遠方微弱的氣流。但這些還不夠。他不太能确氣流的方向,不敢貿然前進,唯恐亂了方向。林鐵衣放慢了腳步,慢慢在牆上摸索,同時在心裏描繪着一整天所走的路線圖。
就在這時,他摸到了一個十字劃痕。劃痕旁邊有一個小圓點。
這時他們第一次出發時的位置。
就在這一瞬間,林鐵衣也徹底地崩潰了。他要瘋了,張大嘴巴嘶吼了一聲,卻發覺自己的喉嚨已經幹燥的發不出什麽聲音了。
無憂沿着衣角握住了他的胳膊,輕輕地晃了一下,意思是問他怎麽了?
林鐵衣再也無力行走了,不是沒有力氣,而是沒有信念了。這裏不是正常的下水道,分明就是惡魔的迷宮。他将身後的兩個少年按在地上,讓他們休息一會兒。手指若有所思地按了按無心的脖頸,那裏的動脈還在微微跳動。
林鐵衣松了一口氣,他擔心無心會無聲無息地死掉。
三人在地上躺下,關節像是瞬間生鏽了似的,半點不能動彈了。
林鐵衣腦子裏暈暈沉沉的,身體裏像是着了一把烈火,無聲無息地燃燒。正在這時,耳邊傳來林無憂虛弱而清晰的聲音:“小叔,你自己走吧,別管我們了。”
林鐵衣勉強晃了晃頭,低聲說:“別說了。”
無憂攥緊了手指,眼角流下一滴淚水,若是有一線希望,他是絕對不願意放棄的。但現在,他是真的不行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內髒器官正在一點一點衰竭。他伸手摸索着無心的胸口,胸膛起伏不定,也是危在旦夕了。
他們本來不會這麽快就死的,但下水道裏毒氣很重,空氣又不流通,他們一整天沒有吃東西,毒氣很快侵入了他們的四肢百骸。
林鐵衣是可以一走了之的,憑他的體力,至少可以再撐一天。他搖晃着從地上爬起來,分別握了握無憂和無心的手。然後一步一晃地離開。
他走到不遠處一堆生活垃圾面前,閉着眼摸索了一會兒,找到了一個鏽跡斑斑的彈簧刀刀片。他重新坐回兩人身邊,将刀刃壓在手腕上,迅速劃了一刀。在鮮血奔湧出來之前,他把傷口壓在了無心的嘴邊。但這會兒無心已經失去意識了。林鐵衣無奈,張嘴含住傷口,嘗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他單手掰開無心的嘴巴,俯身吻下去,将嘴裏的熱血渡進嘴裏。無心悶哼了一聲,下意識地咽下去。
林鐵衣松開他,爬到了無憂身邊,把滴着鮮血的手腕送到無憂嘴邊,無憂倒十分配合,嘴唇一遇到濕潤的液體,毫不猶豫地張嘴咬住了他的手腕,貪婪地吮吸起來。
後來林鐵衣擔心自己的血會被吸幹,才忍無可忍地扳着他的腦袋推開他。無憂咂巴着嘴唇,終于恢複了一點力氣,擡手摸了摸眼前的食物,他意識到是一條胳膊。
無憂這下子震驚了,他腦袋一仰,搭在林鐵衣的肩膀上,氣若游絲地說:“卧槽,小叔你、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他是沒有想到這種電影裏才有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林鐵衣心思很簡單,他只是不願意眼看着自己的親人死掉,所以找了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延長他們的生命而已。不就是獻一點血嘛,自己平時也經常義務獻血的,不算什麽。
林鐵衣把血喂給他們兩個之後,最後一絲精力耗盡,終于也像一條軟蛇似的倒下了。而無憂略微恢複了一點力氣,求生的欲望也随之旺盛。他從衣服上撕了一塊布條,纏住林鐵衣的手腕,一番忙碌過後,無憂偶然碰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紫色圓環。
他忽然想起了無心說過的話,如果佩戴者的溫度和脈搏出現異常,圓環有會發送求救信號。
無憂不知道這東西的制作原理是什麽,也不知道脈搏和溫度達到什麽樣的數值才會觸發急救系統,至少也要到危及生命的程度吧?
由此可見這個圓環設計得不合理,若真的到那種情況才發出信號,救援人員來的時候,自己早就死翹翹了。
此時林鐵衣和無心都陷入了重度昏迷狀态,無憂沒辦法,從地上挖了一把黃泥,搓成團子,壓在自己腋下,這樣可以暫時壓制住自己脈搏的跳動。
他挪動身體,爬到下水道中間的一條髒污的水溝面前,裏面黑黢黢的髒水晃動着,裏面有大量的吸血蟲和寄生蟲。
他将帶着圓環的手腕放進水裏,立刻感覺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小毒蟲的撕咬,針尖似的疼痛紮進肉裏,他很快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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