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

君夜沒有找到風卿言。

她連夜回到五夜宮召集所有人去搜尋風卿言和那名黑衣人的蹤跡,可是沒有人能夠找到他們的行蹤。整整兩個月,君夜不顧其他人的勸阻帶着一幹宮衆找遍了所有他們可能出現的地方。

然而她找不到風卿言,他像是從這世間消失了一般。

帶着寒意的風蕭瑟拂過面頰,君夜靜立在閣樓之上目光沉靜向着遠方朦胧煙雨之中的長安。越之霜與離辰便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欄杆處,他們剛剛才走上閣樓,卻看到了君夜遠望長安的一幕,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

不過片刻,君夜突然回過頭向着身後的兩人道:“可有找到卿言?”

不出意外的,離辰黯然搖頭。

君夜雙眸微垂,一手輕輕斂去散落在額前的一縷青絲,低聲道:“我知道了。”

“宮主。”離辰還未來得及開口安慰,越之霜便當先搶過了話頭:“這麽多天我們四處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師兄的行蹤,你說那名黑衣人是為了嚴華教而去,我們就搜遍了一年前嚴華教控制的所有地方……但是我們什麽都沒有找到。”

君夜眉頭微皺,旋即擡起頭與越之霜對視,那一縷青絲又随着她的動作緩緩散落下來:“越之霜,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除了嚴華教之事,君夜想不通那名黑衣人為什麽會抓走風卿言。

“我的意思很簡單,君夜宮主。為何你從一開始就确定那人是為了嚴華教而抓走師兄呢?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你想過嗎?”越之霜微微挑眉。

越之霜的話讓君夜突然想起了什麽,自從一年前她重傷了風卿言以後,風卿言便失去了蹤影。直到後來她才知道風卿言是被牧月崖淩似月抓去了。她一直以為淩似月的目的是嚴華教殘存的勢力但是現在想來

君夜的眼神終于變了,卻含着旁人難以看出的擔憂。微微啓唇,君夜緩緩吐出了三個字:“歸神戒。”

相傳可以號令整個中原武林的歸神戒。

從八年前相識開始,君夜便知道歸神戒在風卿言的手中。那時她只當歸神戒是普通的戒指,一直到她離開了萬雲山成為了五夜宮宮主,她才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了關于歸神戒的傳說。

而這件事她一直不曾在意,也從未放在心上過,一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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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标都不是嚴華教,而是歸神戒。

“不錯,他們抓走師兄其實是為了歸神戒。”越之霜點頭道,“而我們一直以為是為了嚴華教,所以才會将搜尋的目标放在了黔州……我們自然什麽都找不到。”

君夜雙目有些茫然的睜大,皺着雙眉像是在思考什麽,然後她才道:“聽風谷。”

越之霜微怔:“什麽?”

身後的離辰明白了君夜的意思:“聽風谷便是從前的歸神戒之主所居住的地方。”

君夜點頭,随即便要往閣樓下走去:“卿言說過,歸神戒便在聽風谷之中,我們去那裏找也許能找得到。”

“好。”越之霜點頭随着君夜一起往外走去。

君夜的步子很快,面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誰也無法得知她那平靜的面容之下究竟藏了多少的憂心和恐懼。

在君夜的堅持之下,五夜宮随同她到聽風谷去的只有離辰和越之霜。風卿言和歸神戒的關系越少人知道越好,而風卿言的身份特殊,若是讓五夜宮宮衆都知道了他便是嚴華教教主,也會引來許多的麻煩。

一天一夜的趕路之後,君夜三人終于到了聽風谷。

聽風谷雖名為山谷,但事實上卻是位于山腰之上,因地形奇特常能聽見山風呼嘯而得名。

穿過一個山谷便無法再騎馬了,君夜三人下馬之後沿着一條小徑向裏走着,這個地方如今荒草遍野,遠遠能看見一座荒棄的宅院立于不遠處的幾株枝丫繁盛的樹間。那個地方便是曾經歸神戒的主人所居住的宅院,曾經是被譽為人間仙境的宅院。然而如今入目也只能是一片的凄惶。

君夜來不及感慨什麽,她一言不發的走着,即使是中途沒有休息片刻的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她的臉上依舊就沒有顯出一絲的疲态。相反,愈靠近那座宅院,她的步伐愈快。

越之霜沉默的随着她往前走,回首有看了同樣沉默的離辰一眼,有些無奈地嘆了一聲。越之霜撥開擋住視線的枝丫,擡眸正要開口安慰君夜一句,卻突然怔住停下了腳步,臉色變得有些怪異。

君夜沒有在意,卻是離辰發現了越之霜的異常,有些詫異的擡首問到:“怎麽了?”

越之霜有些僵硬的扭過頭看她一眼,随即苦笑着向前方腳步未停的君夜道:“宮主,你看那是什麽。”他說了這句話便擡手指向路邊一片蔥郁的樹叢。

君夜終于停下了腳步,擡頭看了過去。

在那樹叢之中,掉落了一塊染着血的白色衣料。

目光凝重的君夜緩緩向着那片樹叢走去,其間青色的裙角被帶着倒刺的樹枝挂破了她也渾不在意。很快到了那挂着衣料的樹枝之前,君夜小心翼翼的伸手取下那塊衣料,注視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這是卿言的衣服。”

話語之中憂喜參半。

她總算是找對了地方,風卿言就在這附近。

只是,風卿言的衣服染着血被挂在這種地方,并不是一個好的預兆。

拿着那塊衣料的手像是輕微的顫抖了,但越之霜與離辰看不真切。将那塊衣料收入懷中,君夜再次擡頭的時候神情依舊是從前的平靜,她一字一句地說:“卿言就在這附近了,我們會找到他的。”

沒有待到兩人回答,君夜自顧自的再次前行。她的那句話也許并不是說給越之霜和離辰聽的,而是說給自己聽。

風卿言還沒有找到,她不得不讓自己冷靜下來。

三個人很快就到了那個宅院之前,此時正是正午,天空卻顯得晦暗,像是随時都會下起雨來。君夜三人仰起頭看着那古老的宅子,看那已經褪色的牌匾上行雲流水的“歸神”二字,許多感情混雜着難以說清。

關于那位讓所有江湖中人當做神來傳說了那麽多年的歸神戒之主,君夜沒有過多的時間來感慨。此刻她只想見到一個人。

宅院的大門是緊緊閉合着的,布滿灰塵的大門上有着清晰地幾個手印,想必是不久之前有人來過。君夜當先來到大門之前,離辰與越之霜緊随在她的身後。右手緩緩擡起便要推開那扇看似沉重的大門,君夜的動作卻突然僵住。

“門內有人。”君夜眼神複雜的說了一句,然後她探手,推門,所有動作不過在一瞬之間。

那扇陳舊的木門,轟然打開。

君夜說得沒錯,門內的确有人,便是那個劫走了風卿言的黑衣人。

三人的神情幾乎是同時變化,君夜當先便向着那人沖去,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緊了辭夜匕首,在昏暗的宅子裏閃着幽光掠向那個人,而越之霜與離辰亦是緊随其後。

面對着三個人的攻勢,那個人鎮定得有些過分。腳下一步未退,那人寬大的黑色長袖微揚之間卸去了三人攻擊的大部分力道,上身以詭異的姿勢堪堪側過避開了所有攻擊。

越之霜眼波閃爍了一下,随即發出一聲嗤笑。

而君夜沒有笑,她冷冷的持着匕首站在原地:“卿言在哪裏?”

黑衣人沒有說話,他全身被黑色的寬大外袍裹着,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看起來像是一名女子的眼睛,精致秀美。只是那雙眼之中含了太多道不明的東西,似深淵一般寂然。

“卿言究竟在哪裏?”沒有得到回答,君夜又問了一遍。

黑衣人仍是沒有回答,眼光卻至君夜的身上轉向了君夜的身後,只是不知他看的究竟是越之霜還是離辰。未等有人開口,黑衣人突然動了,腳下步伐飄逸如風,他的身影瞬間就到了宅院的大門之外。沒有人來得及反應,或者說就算反應過來了也沒有人攔着他。他到了宅院之外的空地上,回頭看了一眼之後便向着院外的小徑走去,很快消失不見。

那般的輕功這天下只有幾個人擁有,其中甚至不包括君夜。

離辰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人離去的方向,低聲問道:“宮主為何不追過去?”

君夜搖頭:“卿言已經不在那人手中了,沒有追過去的必要。”

“宮主的意思是……”離辰有些不解的問了出來,話到一半卻又停住了。

因為她随着君夜和越之霜的視線看到了地上的鮮血,一滴滴向着那人離開的方向延伸着。

這應該是那黑衣人的血,他們三人方才只是試探性的出手,根本未曾傷到那黑衣人。這麽說來只有一個解釋,那黑衣人在他們來這裏之前便已經受了傷。

可究竟是誰傷了黑衣人,而風卿言現在又在哪裏,他們都無從得知。

“我們現在……”越之霜遲疑片刻之後終于提出了問題。

而君夜沉默片刻之後才道:“我們繼續向宅子裏面走,也許能發現什麽。”說完這一句她不待兩人回答便徑自向着宅子深處走去,宅院之中荒蕪的一片梅樹林很快呈現在了三人的面前。

避開那些枯枝向着更深處走去,君夜微微皺眉突然停下了腳步。

“卿言。”她的神情說不出究竟是不是心疼。

而同時停下腳步的還有越之霜,他也看到了讓君夜停下腳步的原因。離辰從先前見到了那個黑衣人之後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此刻突然聽到君夜說了一聲,不由擡頭看了過去。

在那片滿是枯枝的梅樹林中,在那一株最為高大的梅樹之下一堆的枯葉之中,白衣的男子閉着雙目神情安然的沉沉睡着,唇角微微上翹像是正在夢中。

那是風卿言,君夜派出了五夜宮所有人都沒能找到的風卿言。

本是溫馨的場景,看在君夜三人的眼中卻讓人心中發寒。

只因風卿言的氣息太過淺弱,那似有似無的氣息讓君夜覺得他會就這麽永遠的睡下去。而在他的旁邊,那一片的枯枝散落在地,是剛剛有過一場慘烈的戰鬥的樣子,許多的鮮血染在枯枝上斑斑駁駁的是一地狼藉。

君夜覺得有什麽東西哽在心間。一時間靜默無語,她動作輕緩的到了風卿言的身邊,然後以更緩慢的速度伸出手,小心的執起他的手,珍寶一般的捧在兩手之間。

心中的大石一下子放了下來,風卿言的手帶着一些暖意,那股暖意好似随着她的一聲輕嘆也傳到了她身上。

雖然氣息有些微弱,但君夜能确定風卿言是真的還活着。

也許是感受到了君夜的動作,睫毛輕顫之間風卿言已然睜開了眼睛,只是那雙眸之中有着一些初醒的迷茫。這讓瞬間讓君夜憶起了很久以前在萬雲山的一些事,那時候的風卿言也是和現在一般的摸樣,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帶着困倦像是孩童一般,每次醒來總會鬧許多笑話。

覺得有些好笑君夜便笑了出來,這讓風卿言有些不解。

沒有去管君夜這古怪的笑容,撐起身體坐了起來,風卿言笑容有些慵懶:“你來了。”

聽到風卿言的話,君夜收起笑容點頭道:“我來了。”

她的笑容是這七年來頭一次的燦爛,雖然不清楚這宅院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風卿言活着,并且她找到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好不容易熬夜寫完,睡覺的時候才發現我忘了發文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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