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
君夜方一走出風卿言所住的小樓便見到了迎面而來的紅衣女子和一身素色長衫的男子。紅衣女子面無表情,清麗的雙眸之中看不到任何情感,只是一味的冰冷。而那名男子面色陰沉,頂多算的上端正的五官上滿是隐藏的憤怒。
這兩個人便是五夜宮五閣之主的其中之二,逝夜閣閣主晉楚嫣紅和暮夜閣閣主姬憶。
見到君夜自小樓之中走出來,晉楚嫣紅眉峰微斂之後停下腳步開口道:“宮主。”
君夜也是停下了腳步,神色有些複雜的看着晉楚嫣紅。晉楚嫣紅本是她最器重的人,但在一年前為了一個人而放棄了逝夜閣閣主之位,離開了五夜宮。當時她說過,此生只想找到一個人,同那個人一起過想過的日子再也不理會五夜宮和江湖的一切。
在這一年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君夜毫不清楚,但是現在曾經發過誓的晉楚嫣紅又回到了五夜宮。
面對着君夜的目光,晉楚嫣紅面色絲毫沒有變化,只是一味的冷淡。
終于低嘆一聲,君夜道:“紅兒,回來了就好。”
晉楚嫣紅看着她沒有開口,卻是一旁的姬憶冷笑一聲道:“好?幽岚莊的日子的确是要比五夜宮好得多吧?否則血姬晉楚嫣紅又怎麽會再那裏呆了那麽久才回來?”
“姬憶。”晉楚嫣紅在聽到姬憶的冷嘲熱諷之後終于冷冷的橫了他一眼,“閉嘴。”
姬憶的面色變得有些難看,張開嘴便要罵回去,君夜卻很快阻止了他們二人的争執:“你們來找我是為了何事?”
問出這句話之後,晉楚嫣紅擡眸目光冰冷的看着君夜,而姬憶則是停下了話頭面帶難色的支吾了一聲。氣氛突然之間便發生了改變,君夜不理解他們的反應,微微皺眉看向一旁站着的離辰。
離辰只向她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晉楚嫣紅與姬憶此次前來的目的。
“有什麽話便直說吧。”君夜沉吟片刻才道。
姬憶看了晉楚嫣紅一眼,見晉楚嫣紅也漠然回望着自己,認命的輕咳一聲才開口道:“聽人說宮主你這一次去聽風谷帶了一名男子回來,并且自從回來以後便一直未曾離開那人半步。”
姬憶的眼神讓人有些捉摸不透,帶着一股濃濃的質問。
而面對這這般的質問君夜面色坦然:“說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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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将風卿言帶回五夜宮的那天起君夜便想過會有人來追究這件事,她雖未五夜宮一宮之主,卻不是任何事都能夠毫無顧忌的。她所做的事影響着整個五夜宮,這些責任她心中都是清明的。
看着君夜的反應,姬憶又眯着眼睛道:“那麽宮主可否告訴我們,那名男子究竟是誰?”
君夜眼神微變,帶着一絲威脅和怒意:“你是在逼問我嗎?”
“不是逼問。”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晉楚嫣紅此刻也終于開口了,“君夜你作為五夜宮的宮主,應該讓所有人知道一些事情的不是嗎?”
所有來歷不明的人都不應該被帶入五夜宮,這是五夜宮的規矩,君夜知道。
從前自己所立下的規矩現在卻被冠在了自己頭上,君夜竟一時之間覺得有些好笑。
沉默着看着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君夜低嘆一聲終于道:“我帶回五夜宮的這個人名叫風卿言,我與他已經認識了八年,你們懷疑他便是在懷疑我。”
風卿言,那個人的名字。
姬憶是沒有聽過這個名字的,然而晉楚嫣紅卻是緊緊皺起黛黑的雙眉。
君夜看了兩人的反應,有些不悅的移開視線。
然而姬憶似是有意要君夜為難,仍是道:“很好,那麽宮主可否讓我們見一下這位叫做風卿言的男子?畢竟他來到五夜宮便是要在這裏住下了,宮主難道想将那個人永遠藏在這小樓之中?”
君夜緊抿雙唇,半晌以後才吐出一個字:“好。”
她說出這個字的時候緊緊握着雙拳,目光沒有停留在晉楚嫣紅或是姬憶任何一個人的臉上。
她的心中清楚,若是不讓兩人見到風卿言的話,他們是不會放心讓她将風卿言留在五夜宮之中的。
而此時的小樓之中,卻是讓君夜怎麽也想不到的景象。
風卿言仍是坐在床上,與君夜方才離開時一樣,甚至未曾動過分毫。并不是他不想動,而是被人點住了穴道。
點住他穴道的人此刻正站在床前認真的注視着他,手中的一柄長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紋絲不動。風卿言眸中掠過一絲驚訝,旋即平靜下來才道:“淩先生,為何?”
點住他穴道的人滿臉的胡茬,身上不過穿着一件發白的長衫,堅硬如石的五官上透露出的是一股無奈的神情。這個人正是淩誤,牧月崖的前任崖主。
“有個問題我需要你回答。”沙啞的開口,淩誤雙目之中的縷縷血絲盡然落在風卿言的眼底。
說完這句話,也不待風卿言給出回應,他便已經将問題問了出來:“你可是歸神戒之主的後人?”
他的問題讓風卿言為之一怔,然後他眼神微微變得有些無奈,輕嘆一聲才道:“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後,淩誤又道:“那麽歸神戒可在你的手裏?”
沉默片刻,風卿言苦笑一聲:“在。”
說出那一聲“在”字的時候,風卿言明顯的感覺到了淩誤原本平靜的執刀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随即他壓抑着聲音之中的顫抖道:“我的目的只有歸神戒,我不想傷你。”
風卿言垂下雙眸看着橫在自己脖頸上的那柄長刀,然後低聲說:“我明白淩崖主你不是這般不擇手段之人,但是你有苦衷……我也同樣有苦衷。”
再次擡起頭與淩誤對視,風卿言一字一句堅持的道:“我不會交出歸神戒的。”
一瞬間,淩誤像是透過風卿言眼中的堅持看到了什麽,只是那一瞬太快,他甚至來不及捉摸。如今的風卿言,內力盡失雙腿殘廢,看起來單薄得承受不了他輕輕一掌的風卿言卻感以這般的堅持說出這句話。
淩誤此刻才算明白,為什麽當初自己回到牧月崖想要淩似月拿出歸神戒的時候,他會露出那般憤怒而又無何奈何的表情。
風卿言雖然态度并不強硬,卻是冷靜的堅持,讓人隐隐有一種就算是殺了他也無法達到目的的感覺。
淩誤有些無力,他是真的不願意傷到風卿言,手上的長刀微微向着一旁移開了一寸,淩誤頗有些無奈的道:“歸神戒于我而言,便是我最珍視的那些人的性命,風卿言,你明白嗎?”
最珍視的人的性命,這幾個字的确讓風卿言沉默了片刻,然後他道:“于我而言又何嘗不是?”
所以他才會如此拼命的也要保護好歸神戒不被任何人奪去,即使自己已經遍體鱗傷。
淩誤執刀的手明顯的有些不穩,甚至差一點割傷了風卿言的脖頸,低笑一聲,淩誤才以沒有執刀的左手胡亂的抹了自己的臉,然後悶聲道:“我別無選擇,我必須拿到歸神戒,你明白嗎!”
風卿言聽出了他話語之中的嘶吼,那是猶如困獸一般發自內心深處的吶喊。
風卿言看着淩誤,看着他充血的雙眼便要開口,卻見淩誤突然怔住了動作,随即突然收回了架在他脖頸上的長刀:“那些人的命便在你一念之間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你不是一個絕情的人。”
說完這句話,他竟出手解開了風卿言的穴道,随即自窗口穿出。
這些動作都不過是在一瞬之間完成,風卿言甚至來不及出聲便已失去了淩誤的蹤影。
終于被解開了穴道,風卿言有些無力的撐着身體目光複雜的看着淩誤離開的那扇窗。淩誤離去之前說他不是一個絕情之人,但他為了一個人卻寧願讓自己成為惡人。
也在這時候房間的門被人推開。
風卿言有些詫異的擡眸便看見君夜一人站在門外,緊抿着雙唇面色十分難看的注視着他。
“小夜?”風卿言喚了一聲。
君夜似乎是在聽到了風卿言的那一聲低喚之後才終于緩過神來,快步進入房間緊緊關上房門道:“紅兒和姬憶來找過我了,他們……說要見你,否則便無法證明你的身份……他們現在便在往門外。”
風卿言的目光也是一變。
五夜宮見過嚴華教教主風藏的沒幾個人,其中便包括了五閣之主。
若是讓姬憶和晉楚嫣紅見到了風卿言的相貌,如今的風卿言便是當年的嚴華教教主風卿言這件事便藏不住了。嚴華教是中原武林的敵人,風藏更是所有中原武林人必除的對象。
不論是否有着隐情,他們都是不可能放過風卿言的。
風卿言低聲道:“果然還是逃不掉嗎?”
他的神情并沒有過多的悲傷和不甘,只是淡淡的無奈着。
君夜來到床邊,拿起床頭的一件月白色外袍仔細的為風卿言披好,有些嚴肅的道:“若是我不答應讓他們見你,事情必定會鬧得更大,姬憶意在讓我難堪,而紅兒又是認真起來什麽都不管的人……我們現在只能希望他們不會認出你。”
風卿言沉默片刻,只是向君夜輕笑道:“放心。”
事到如今他只能這麽對她說。
君夜此時臉上有着許多悔意,若非她不願意就此抛下五夜宮與牧月崖對抗,此刻她早已辭去了五夜宮宮主之位與風卿言回到了萬雲山,便不會有現在這般被自己人逼迫的境況。
君夜從未有過如此痛恨五夜宮的規矩的一天,她一面為風卿言系好外袍,一面道:“不管他們有沒有認出你便是嚴華教教主,今日一過我便帶你離開五夜宮。”
風卿言笑容十分好看:“好啊,離開這裏。”
君夜重重的點頭,不知究竟是在承諾還是在安慰自己。她從來都是冷靜的,直到現在這樣的時候晉楚嫣紅和姬憶便在門外等着看風卿言究竟是什麽人的時候,她一樣能夠毫不慌亂地為風卿言披上外袍梳好長發,然後将自己的想法告訴風卿言。
只有風卿言知道君夜其實并沒有看起來那般的平靜,風卿言知道,君夜最大的弱點其實便是他。
終于将外衫扣好,君夜擡頭看着已經穿着整齊的風卿言輕聲道:“若是你的身份暴露了,我便是與整個江湖為敵也要帶你回萬雲山。”她的話語顯得極是輕柔,一字一句輕輕在風卿言的耳邊呢喃。
但風卿言知道,君夜究竟下了多大的決心。
她花了七年的時間才将五夜宮發展到成為現在的樣子,而現在她為了保護風卿言寧願放棄。
或者說,她花了那麽長的時間讓五夜宮從七年之前前任五夜宮宮主君黯重傷時的傾頹變成了現在的繁華,其實便只是為了能夠早日完成君黯的囑托,回到萬雲山找風卿言。
“小夜,不會有那樣的情況出現的。”風卿言輕輕搖頭,握住君夜為他整理衣襟的微涼的手。
君夜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強但卻一如往日的清秀好看。
然後她起身向着大門走去,雙手放在門上,靜默片刻之後她推開了那扇并不沉重的大門。
大門之外的等待着的晉楚嫣紅與姬憶只看到君夜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對着他們點頭道:“進來吧。”說完這句話她便側過身子,屋內的情形便這般讓兩人看清了。
那屋裏布置得很是簡陋,但是處處卻透着一種在五夜宮中很難見得的細膩溫馨。而就在屋中的唯一一張小桌旁坐了一名身着月白色外袍的男子,面容極是細致柔和,一身的月白襯得他的膚色像是有種精致的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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