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來南诏的原因)

華音上了馬車後, 演出來的孱弱嬌氣也去了一半。

裴季睨了眼華音,幽深墨黑的雙眸,顯得異常的冷峻,低聲道:“出宮再說。”

華音颔首, 側臉頭從帷簾的縫隙中望出外邊, 面色沉斂, 心思也略沉。

裴季目光自心事略沉的臉上看出了些端倪, 她應也反應過來了自己與雲側妃的相似之處。

出了王宮,離得遠了,華音才看向裴季 :“我問了雲側妃宮裏的兩個宮女。她們說南诏王宮中除卻段王後外,還有三個妃子, 這三個妃子多多少少都與張王後長得有幾分相似。”

臉色眸色沉了下來,随而眯眸望向華音, 目光帶着幾分探索。

華音被他盯着看了好半會,有些不自在:“大人為何一直盯着我瞧?”

裴季目光漸漸下移, 擡起了手,落在了華音的臉頰上。

華音心頭微微顫了顫,背脊略僵直。

裴季那雙手長年使用各種兵刃, 以至于每個指腹都有一層繭子, 粗糙的指腹摩挲過華音柔嫩的臉廓,磨得臉廓肌膚泛紅。

片刻後,華音反應了他是何意後,拉住了在自己臉廓邊緣的手, 無奈道:“是貨真價實的還是假的,難道大人看不出來嗎?”

裴季任由那與粗粝完全相反的嫩軟柔荑把他的手拉下, 用耐人尋味的語氣開了口:“ 除卻人皮面具外,我還知道一種更加高深的換容方法。”

在華音那雙逐漸多了疑惑之意的目光之下, 裴季目光在她的臉上繼續打轉,緩緩開口:“高麗有醫者,不僅能開臉削骨,更能塌鼻變翹鼻,單眼變雙眼。但也有壞處,其中一點壞處便是臉部僵硬,不能做過多的表情,猶如假人”

華音聽着便不高興了,美豔的臉一皺:“我這不是假的。”

說了之後,又像自己說服自己一般:“我這是天生的。”

那個女子愛聽到自己的樣貌是假的,華音自然也不愛聽。

可因失憶,到底有幾分不太自信地松開了裴季的手,擡起手在自己的臉頰上摸了摸:“應該不會是假的吧?”

裴季見她這般有趣,陰沉的心緒竟也被幾分愉悅取代。

他提議:“臉部表情豐富一些便不是假的,你不若試一試?”

華音聞言,還真的擠了眉,正要弄眼之際瞬間反應了過來。

裴季還在同一輛馬車上呢。

擡眼望去,只見裴季似在看戲一般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問:“怎不繼續了?”

……

又被裴季忽悠了,華音臉色微愠。扭頭便轉向車窗,掀開一角帷簾看着外邊。

“你這脾氣倒是見長了,生氣了?”裴季低聲問。

視野背對着她的華音暗一翻眼,而後轉移話題:“我與張王後長得最為相似,南诏王會不會對我有什麽壞心思?”

話到最後,放下帷簾,轉頭看回裴季,把這個問題丢給他,也讓他戒備起來。

畢竟在這南诏,她孤身一人還真抗衡不了這南诏王抗衡,但裴季能。

華音的心思沒有太過遮掩,裴季一眼就能看明白她在想什麽,挑眉一哂:“當初答應你不殺你,放你自由,讓你活着出南诏,可沒包括護你到如此地步?”

華音心中有底,裴季占有欲強,是不會放任別的男人窺觊她的,再者若是毫不在意,今日就會把她留在宮中了。

華音靜了一瞬,開口道:“那大人不如讓馬車掉頭,讓我在雲側妃殿中住幾日。”

裴季睨了一眼她,轉而閉上了雙眸:“好,只要你敢在宮中住下,你便讓童之掉頭。”

華音平時倒是識時務,但今日卻有些造作,朝着車簾外吩咐:“童管事,大人吩咐掉頭回宮。”

裴季聽聞她真敢提,嘴角微微拉平,但卻也不出言阻止。

沒有他的命令,童之不會随意更改方向。

華音早知如此,便故作驚詫地轉回頭看向閉着雙眼的裴季:“大人,童管事并未掉頭,大人若不然親自吩咐?”

裴季閉着眼,忽然冷笑:“別太得寸進尺了,見好就收。”

在南诏,華音到底也不大想得罪裴季,她要完好無損地離開南诏,還得靠他呢。

乖巧的閉上了嘴,端坐了起來。

半會後,看了眼裴季那張冷冽俊臉,華音忽然好奇起他來南诏的目的了。

往馬車帷簾看了一眼童之的背影,思索了一息,忍着些許的疼痛挪到裴季伸旁。

華音發出的細微聲響,如數落入裴季耳中,還有因她靠近而淡淡的清香,是金瘡藥和湯藥的氣味所掩蓋不住的。

“大人可方便說一說來南诏的目的?”華音問。

裴季半掀眼簾,漆黑的眸子與華音相視,挑眉:“自是為了抓你。”

華音沉默了一瞬,知曉他不想說實話,正要回到原來的位置,又聽他淡淡的開口:“先皇為太子時,也就是在十一年前被南诏所擒,囚禁近乎一年我才從南诏把先皇救出。”

華音聞言,又坐近了一些,衣衫相觸。

裴季低眸瞧了眼二人相觸的衣衫,到底沒有抽出。

“南诏本就不想要先皇性命,只是想和大啓談條件,更為了能後退路,所以一直善待先皇,還把南诏郡主嫁給了先皇,一年相處,二人倒也生出了些情意。”

華音一愣:“可并未聽說宮裏有哪位娘娘是南诏的郡主呀?”

裴季暼了一眼她,輕笑:“南诏怎麽可能允許這能穩住先皇的郡主被帶回大啓。後來過了兩年,先皇登基,手握大權後派人來接郡主。可聽到的消息卻是郡主在一年前生産的時候便難産死了。”

裴季沉吟了一下,補充:“那郡主不想讓先皇為難,威脅當時的南诏王,若是讓先皇知曉有孕之事,便自殺,所以先皇一直不知此事。”

華音未曾留意過先皇的情史,倒是好奇,“那孩子呢?”

“說死了的有,說在出生的時候,郡主不想讓孩子被利用,被送走了的也有。而先皇駕崩前給了我下命令,若确切是有孩子活着的消息,讓我替他親自來一趟南诏,确認是否是他與郡主的孩子,若真是,便把孩子帶回。”

華音靜靜的琢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南诏王費此心思找到這個孩子,就是為了讓大人來南诏助他鏟除段瑞?”

裴季微一點頭。

之前華音不了解南诏王,不好置評,可今日知曉了關于張王後母族身死的原因,還有宮中那些個替身妃子後,她面露嫌惡。

“段瑞不是什麽好人,那南诏王也不見得是好人。”

裴季轉頭掀開了帷簾,看着熱鬧的南诏王城,微微一笑:“大啓在十年前能扶持現在的南诏王坐上王位,也有本事把他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推別人坐上那個位置。”

原本,裴季确實有過這麽個心思,但嫌麻煩,便也就只想在南诏這段時日打壓一番南诏王,讓他乖覺。

但……

“換人坐上南诏王的位置,這南诏才更能讓我順眼。”裴季笑意逐漸溫和。

裴季的語氣輕描淡寫得好像不是在說把一個藩王搞垮,而是在說今日的天氣一般。

關于這等國家大事,華音沒有什麽興趣,好一會後,才說:“不知南诏王的接風宴在何時?屆時幾個妃子,還有南诏王的親信都會齊聚一堂,那時或許也可觀察一二誰是奸細。”

裴季點頭,他也是如此想的。

“接風宴日子随我定,我定在了三日後,先養精蓄銳再做打算。”

進了南诏後,先是雨季,後是殺手埋伏,錦衣衛便是鐵打的,也需要休整幾日。

到了客棧前,裴季似乎要抱她下去,華音低聲問:“不需在王宮住下,也不用再演戲了吧?”

裴季睨了她一眼,她似乎自己走還比他抱着還好些,便也就只伸出了手。

華音看了眼裴季的手掌,再緩緩擡頭看向裴季。

裴季嘴上依舊還是那個刻薄的裴季,但有時候又覺得他的行為一點都不像是他的作風。

猶豫了兩息,華音還是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中,掌心微燙,心跳有一瞬的快了些。

早知便讓他抱下了,這種兩手交握,竟比他抱着她的時候還要讓她不自在。

下了馬後,華音才發現,客棧外還有一隊車隊。

像是那雲側妃弟弟,客曹尚書雲霄的人。

華音沉吟了一瞬,依附裴季堅硬結實的肩膀之上。

虛弱的戲總該還是要做完的。

裴季早已看見了雲霄的人馬,她這番模樣便知她又開始立起了柔軟且弱不禁風的形象。

溫香軟玉依靠而來,倒是讓裴季的心情又好了幾分。

裴季忽然覺得自己也是個俗人,愛美人,更愛懷中女色。

攬住那盈盈一握的蠻腰,步子徐緩的入了廳中。

“下官雲霄見過裴大人。”

清朗的嗓音落入華音的耳中,她擡起眼眸看向前方幾步之外的雲霄。

待看清雲霄真面目的時候,倒有些驚訝這客曹尚書不僅年輕,而且還如此英俊。

一身南诏錦緞白袍,墨發高束,腰間別了一把細長腰刀,劍眉星目,竟有幾分大啓儒雅俠士的感覺。

這一身白,與裴季一身黑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不知怎的,華音忽然有種雲霄是江湖正道君子,裴季是魔教魔頭的錯覺。

目光再次回到了雲尚書的臉上,華音不禁多看了幾眼,倒不是因為英俊,而是有些許說不出的感覺。

華音目光不算直接,但也不算隐晦,直到耳邊傳入裴季陰恻恻的一句:“原來九姨娘喜歡這般儒雅的裝扮,下回我也這般打扮,如何?”

裴季的語氣中帶着笑意。但華音好歹也在他身邊待了那麽些日子了,怎聽不出來他的不悅?

華音低眸,軟聲道:“妾身還是覺得大人像現在這般就很好看”

雲霄望向倚在裴季身上的女子,在與其對上目光之際微微一愣,但瞬息便恢複如常地挪開了視線,望向裴季,語氣恭敬:“下官此次前來,是想詢問大人還有什麽吩咐。”

裴季靜默了一瞬,因有試探雲霄之意,便道:“雲大人且稍等,我先送我這小夫人回房。”

雲霄略一行禮:“那下官便在此處恭候。”

裴季扶着華音從雲霄身旁經過,微上揚的嘴角也一瞬間扯平。

華音被裴季扶着上樓梯之際,心頭還是有一絲怪異的感覺升起,所以還是忍不住回頭瞧了眼站在大堂中,正目送他們上樓的雲霄。

那絲怪異的感覺究竟是什麽呢?

華音心思頗沉,只一眼就收回目光,往樓上走去。

裴季眯眸瞧了眼身側不知在想些什麽的華音,眼中多了幾分思索。

還真喜歡像雲霄那樣有可能內外不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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