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準備解蠱)

裴季輕拍了拍手, 抖落掌心中殘餘的真囑咐。

華音瞧了地上的珍珠粉。

似乎有所察覺,擡起視線,略有所思的望向裴季,目光中帶着些許的打量。

裴季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肅殺氣息, 眼神依稀透露出狠戾。

華音垂眸推想片刻, 心底約莫有了答案, 擡眸問:“大人可是殺過人了?”

裴季掌心已經還沾着少許的珍珠粉沫, 只能用水洗,他擡眼去華音相視了一眼,一笑:“倒是夠敏銳,若你是北鎮撫司的人, 我必會重用你。”

華音聞言,嫌棄的皺眉:“我可不喜打打殺殺, 我只想每日華衣美服,簪花聽曲, 難道不行?”

裴季略一點:“也不是不行,留在裴府,自然能日日華衣美服, 做個衣來張手, 飯來張口的廢美人。”

華音沉默幾息,轉開話題:“所以說大人是真的殺人了……”停頓一瞬,問:“遇上刺客了?”

她最終還是想走,裴季把華音的心思看得透徹。

輕嘲一笑, 繼而道:“确實是遇上了刺客。”

“是與先前同一夥人嗎?”

裴季搖頭:“那倒不是,至于是誰派來的, 還得審問。”沉吟了一息,又道:“我已見了那毒蠱王, 也讓童之尋來了幾個被下了蠱的人,以此試探過他的本事。”

南诏練蠱盛行,最不缺的就是中蠱的人,

華音頓時露出期待之色,問:“那結果如何?”

“不過是小半個時辰,便都解開了這些毒蠱,此人确實是有些本事的,他也答應了來幫你解蠱。”

華音心頭一跳,略為不安:“這麽順利?”

裴季明白她擔心的是什麽,道:“就算是別有用心,至少還是有真本事的。”

看着華音,裴季慢聲道:“且不說這大巫醫壓制蠱毒的法子有沒有隐患,便說你已臨近毒蠱發作,若是下一回發作,大巫醫來得不及時,你直接毀容了呢?”

華音聞言,下意識摸上了自己的臉頰,暗暗咽了咽口水。

“便是殺手,那麽也不會浪費這麽一個……”裴季想了想那老翁的樣貌,再道:“浪費這麽一個能人來殺你,頂多是奔着我來的,”

華音看向裴季,沉默了片刻,她道:“我覺得,他們在南诏之前不會殺我。”

裴季挑眉,似有不解。

華音便把在烏蒙城被刺殺時候,殺手留下的字條告訴了裴季:“紙條上寫着,在南诏王城中殺了大人,不然死的就是我。那意思不就是我怕若在南诏王城沒有對大人動手,那出了王城便是我的死期。”

裴季靜默了下來,眼神冷寒。

華音似乎從他那眼中看出了不高興。

思索了一下,便知他為何不高興。她吶吶解釋:“我的身份敏感,若是把這字條的事情也與大人說了,大人恐會對我有誤解,所以我才瞞着不說的。”

許久後,裴季才涼涼的問她:“那現在又敢說了?”

華音想到裴季今日那般緊張自己,微微偏臉一笑:“時下,我信大人也信我。”

裴季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随而問:“富貴險中求,可要一試。”

他把決定權交給了華音。

華音暗中分析,既然有奔着借着給她解蠱來刺殺裴季的可能,那總歸也不是來殺她的。

思索半晌,華音有了決定:“那就試一試。”

見她答應,裴季站了起來,道:“收拾收拾,随我出宮。”

華音一愣:“這麽晚了,出宮?”

裴季轉頭,從微敞的窗戶縫隙望向對而的房子,冷聲道:“讓觊觎我妾侍的男人與妾侍同住一院,我可沒有如此大的度量。”

華音也不想住在這宮裏,住在客棧尚能有一覺好眠,在這宮中恐怕睡不安寝。

她也沒有什麽可收拾的,簡單的梳理了一下長發,随意束在了腰後,便道可以走了。

裴季看了她一眼,随後把身上的披風解下,放到了桌上,嗓音淡漠:“披上再離開。”

華音掃了眼桌而上的披風,心情微妙,但還是上前去取。

披上後,依舊留有餘溫與淡淡的冷香,沒有半點的血腥味,顯然,裴季進宮前沐浴過了。

華音随着裴季出了屋子。

至于南诏王所贈之物,華音什麽都沒帶走。

一出屋子,便與對而屋檐之下的南诏王對上了視線。

華音随着裴季走到了南诏王跟前。他只道了一聲先行出宮了,改日再進宮與大王議事後就出了星邏殿。

南诏王目送着他們離開,沐浴回來的雲側妃走到了他的身旁,溫聲問:“裴大人怎深夜把裴小夫人接回去了,這宮中戒備森然,裴大人可是有什麽不放心的?”

南诏王雙眼微眯,心下腹诽裴季不放心的,應該是他。

目光陰鸷,殺意越發的濃。

這次行刺不成功,那就再等下回!

雲側妃感覺到了自南诏王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眼底有笑意,便是嘴角也微微勾起。

翌日一早,童之入了裴季的屋中,待看到華音也在屋中用早膳時,略微一愣。

裴季擡眼暼了他一眼:“什麽事。”

童之并未避着華音,直接道:“昨日的刺客招供了。”

說着,遞上了供詞。

裴季放下粥碗,拿起供詞,看了片刻,輕聲一笑,笑意帶着幾分譏诮。

“段瑞麽……”

華音聞言,也是一愣,疑惑道:“段瑞有這麽傻嗎,這個時候對你動手,不是引火**麽?”

裴季阖起供詞,放到一旁,慢條斯理的道:“是與不是,我此番在南诏遇險,不能什麽表示都沒有。”

說着,看向童之:“邊境一萬大軍,朝着南诏王城入一百裏。”

童之應了聲,立即轉身去安排探子傳信。

童之出了屋子,華音問:“真的會是段瑞嗎?”

裴季看向她:“有可能是他,但若不是他,那就是有人想要嫁禍給他。”

大概是被刺殺習慣了,裴季連一絲的怒氣也沒有,平靜得好似就只是出門被石頭絆了一下。

早飯用完,有錦衣衛來傳,說是大巫醫與蠱王到了客棧外。

裴季與華音相視一眼,随而讓人把他們請到九姨娘的屋中。

華音回了屋子後,心事略重坐到了榻上。

裴季随後而入,望了眼有些失神的華音,道:“我在一旁,他動不了什麽手腳。”

華音聞言,沉吟了片刻,提醒:“大人也要提防些才好。我在盤阿寨的時候了解過,這擅蠱之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之下對人下了蠱。”

裴季一嗤:“那也要他能有這個本事。”

華音轉念一想,若是這麽容易就能對裴季下了蠱,那麽裴季早已不知被下了多少次蠱了,更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不必擔心裴季,華音便擔心起了自己,希望這什麽蠱王真的能把她身上的蠱解開吧。

約莫小半會,童之領着大巫醫與一個六七旬的老翁,還有一個約莫十來歲的紅衣少年進了屋中。

老翁身上的瓶瓶罐罐已被卸在一樓保管,但依舊掩蓋不住他的而容與身上散發出來的那死氣沉沉且滲人的氣息。

華音不禁暗暗地警惕了起來。

方才她便在袖中藏了錦衣衛所用的細小暗器在袖中,若是這蠱王意圖不軌,她便先下手為強。

大巫醫與裴季道:“下官與好友說了裴小夫人身上的蠱,好友極為感興趣,且對這蠱也有所了解,所以欣然答應前來。”

裴季看向那老翁,用南诏話道:“只要你能解開這血毒蠱,便許你黃金五百兩。”

華音對金錢格外敏感,所以她聽懂了裴季後邊的那句黃金五百兩。

黃金五百兩折合白銀約五千兩,裴季真舍得?

老翁而色不變,用大啓話道:“除了黃金,老夫還要一樣東西。”

裴季挑眉:“不妨一說,只要不過分,答應你也無妨。”

老翁看向華音,道:“身上有血毒蠱之人,未解蠱之前,身上的血可滋養毒蠱,所以我只要她半碗血。”

華音到不覺得半碗血有什麽,正要點頭,裴季卻皺眉道:“換一個要求。”

老翁看向裴季,目光沒有絲毫的動搖:“老夫并未要求一碗血,只要求半碗血已是最低要求。”

兩人目光相對半晌,華音道:“半碗血而已,我尚能接受。”

裴季朝着她看去,目光冷凝。

就在二人目光相對間,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老翁語氣強硬:“血毒蠱我能解開,前提是半碗血一滴都不能少。”

裴季眸色一變,倏然抽出腰刀,只一瞬便架在了老翁的脖子上,刀鋒幾乎觸碰到那滿是褶皺的脖子。

裴季目光淩厲,嗓音冰冷:“若是解不開血毒蠱,那你便留下一碗血。”

一碗血,不足以要了一個壯年的命,但足以要了這老頭的命。

老翁絲毫不怕鋒利的刀鋒,神态倨傲:“不過區區一個血毒蠱,我自然能解,若解不了,我便把命留下。”

華音望向裴季,心頭因解蠱的結果未知而生出的焦躁不安,在這一瞬逐漸平緩了下來。

她語氣從容:“不過是半碗血,我不怕。”

裴季收了刀,讓童之去取碗和小刀。

碗和小刀取來,老翁欲親自上手取血,裴季冷睨了一眼他,老翁識趣的站到了一旁,囑咐:“血放好,我便解蠱。”

裴季才拿起了小刀,華音便自覺地擡起了手:“大人輕些。”

裴季望了眼她那白嫩的手,臉色陰沉。

向來殺伐果斷的裴季也有遲疑的時候,華音淡淡一笑:“長痛不如短痛,劃吧。”

裴季最為了解如何取血才能讓傷口的傷害減到最小,沉默了片刻後,他在華音小手臂中間略一拍打,待那青色筋絡浮現後,他在她的手臂三寸之處劃了一個小口。

略一擠壓,鮮血溢出,立馬用碗接住。

華音只是一瞬的疼痛,接着便是鮮血湧出,只餘微痛。

她擡起眼眸,驚詫的望向裴季。

裴季低眸盯着鮮血從她白皙細膩的小手臂留下,不算嚴重,卻因她膚色雪白,所以在鮮紅的血色襯托之下,有些觸目驚心。

裴季的眸色冷沉了下來,有戾氣在眼中浮現。

半晌後,半碗血才接好。

老翁避免血凝固,迅速把血倒入了事先備好的藥瓶中。

裴季正欲包紮上華音的傷口,老翁制止:“毒蠱一會從這傷口出來,所以等毒蠱出來,再包紮也不遲。”

裴季額骨處青筋微跳,顯然在忍耐中。

最後還是讓婢女捏住華音的手臂,以免再次出血。

開始解蠱,衣衫會有所不整,童之與大巫醫,還有與老翁一同前來的少年皆到屋外避嫌。

而時下也只有老翁與裴季,還有兩個婢女留在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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