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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走這一次,你又不是不知道。”
傅洲的神情微滞,停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你去要那個玉了?”
程希嵘點點頭,伸手在那張紙條的末端彈了一下:“他沒給,但是玉肯定在他家裏。我給你畫幾個位置,你去搬沙發的時候留意一下。”
“什麽時候去?”
這會兒也不生氣了?比任何一個人都急切,表現得還真是明顯,一點都不掩飾。料準了我不跟他計較?
程希嵘換了個坐姿,對着傅洲側坐:“你跟別人也是這樣嗎?”
傅洲眉梢眼角略帶了一點尴尬和閃避,剛一轉頭,又強迫自己似的看了回去,硬巴巴地重複:“你打算怎麽辦?”
這個實誠的大傻子……也是讓人無奈。不知道那些有了家室的人,看自己孩子是什麽感覺。或者做哥哥的,對着弟弟該是什麽态度?
程希嵘的揶揄也淡了,跟着這個人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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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洲莫名其妙地看程希嵘一眼,然後一臉不解地去換擋開車,大概是不理解程希嵘突然變化的态度。
程希嵘也沒解釋。走到如今這一步,他不信自己之外的人,但也不是真正鐵石心腸,察覺不到別人給予的善意。傅洲對他很好,帶了那麽一點點讨好的意味,有自己的目的。
所幸這目的和自己的目标是有重合的,大體上不會偏離太遠,也就當做沒那麽一回事了。況且傅洲這人,确實夠實心,沒那些虛假的僞裝。
會擔心自己再吃啞巴虧,還會為此生氣。就這一點,已經很難得了。
程希嵘自嘲,人情淡漠,可真不是以前被人追捧的時候了。才這麽一丁點的好,自己居然就感到滿足了。
車子開上主幹道之後,程希嵘才說道:“時間你定。除了沙發和茶幾,其他東西不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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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洲皺眉:“不是說要把玉拿回來嗎?”
“啞巴虧得看是吃誰的。我拿了東西,馮奕也沒辦法,畢竟這東西本來就是我的,也是我先公布出來的。他就是有再大的手段,免不了要沾一身灰。這種事兒他不會去做。”程希嵘頓了一下,“但是你能一個人搬走一套沙發?”
“搬家公司……你怕馮奕找他們的麻煩?”
“不是怕,是一定會。”
傅洲的眉心越來越深,看起來苦大仇深的樣子。他平時悶着頭沒表情,只有提到這塊玉,他的臉才生動一些——雖然這種生動并不是讓人感到愉快的那種。
程希嵘無奈地問:“他要真拿幾個不相幹的人來威脅我,你說那玉我還能留得下?”
人心本善還是惡,完全沒有定論。這全憑個人,是善是惡,也是一個人的事情。程希嵘是需要那塊玉,但還沒有到賠上命再也沒有其他可能的程度。這一次不成,那下次再找機會,再想其他辦法。再不濟,拿不到那幾個本子,再去買其他的本子也不是不可以。傅洲也會寫,他有那個天賦,也有編劇的功底。
無非就是走的路彎一點,困難一點。但人還在,還會不成功?
說白了,就是還有選擇的機會,所以也不想把無關的人推到沒有選擇的困境之中。
傅洲喃喃道:“我明白……但是,怎麽辦?”
程希嵘想拍他的肩膀,想到他正在開車,又把手收了回去:“你就按照我說的做。除了沙發和茶幾,其他任何一樣東西都不要碰。”
這樣說,就是有一定的把握。傅洲不明白程希嵘是打算做什麽,只聽出他話裏話外的肯定,跟着放松下來。先前被打斷的氣氛才漸緩地續了上去,傅洲才想起來問一句:“你跑一天不累?”
這是在去醫院的路上一直想的話。在看見程希嵘毫無異狀的臉時被打散,然後還沒重新醞釀起來,又讓墨玉的事情給擠到了一邊去。凡事不講先來後到,是輕重緩急更讓人在意。
相比較起來,墨玉是重是急。其他的事情,不管當時再擔心憂慮,也都是輕飄飄可以緩一緩的那種。
程希嵘明白這一點,也不跟過去的自己争這個先後。他當時撞見傅洲,也沒有再挑就用了他,不就是看中這一點嗎?
人心足夠堅定,這是種可靠穩固的前提。又因為是和如今的自己無關,存在的變數就更小一些。
“已經好了。早上就是那一陣,熬過去就沒事。”
“熬不過去呢?”
程希嵘:“……”
這種烏鴉嘴,抽他兩個嘴巴子能不能治好?
傅洲接的那個工作似乎是有點麻煩,忙了一個星期都沒見停下來。程希嵘的拍攝倒是很順利,就是吃不上飯有點不爽。這天早上他又在便利店買了三明治帶去醫院,蘇明林正把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了什麽。
等蘇明林把那口要命的包子咽下去,噎得兩眼翻白,喘了口氣說道:“你怎麽又買這個?師哥又沒做飯?”
“嗯。昨晚沒回來。”
蘇明林灌了半瓶冰水下去:“啧啧,夜不歸宿啊!”
程希嵘斜眼瞥他。
蘇明林換個話題:“你怎麽老買這個三明治?好吃嗎?”
“一般。”程希嵘頓了頓,“比路邊的手抓餅強。”
蘇明林譴責:“你就是太不接地氣了!路邊的小攤又便宜又好吃!你非要買這種吃不飽還又貴的東西!”
“我沒有跟你說嗎?那家手抓餅的手很髒。”
蘇明林:“……你讓我們明天怎麽吃早飯……”
結果三明治還沒吃完,傅洲居然來了。頂着兩眼血絲,頭發也有點亂,壓在帽子下,有幾縷翹了起來。蘇明林也好幾天沒見他了,看了看表:“你這是剛下班還是該上班了?”
“等下還要去趕個攝像。我睡半個小時,到點叫我。”
傅洲随便找了張病床倒頭就睡,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動,看蘇明林征求意見。幾個年輕人還在收拾機器,難免會發出聲音。換做是別人也就算了,傅洲可是林哥的師哥,傳說中很神,在這幾個人心目中的地位很高。
蘇明林也猶豫了。看傅洲這個樣子,估計是有幾天沒睡了。他平時熬個夜也不會這麽疲乏,出去跑幾圈就恢複過來。能累到秒睡,至少得兩天以上。也就半個小時……等着?會不會不好?
蘇明林在衆多目光的注視下,去看程希嵘。
程希嵘咽下嘴裏的食物:“看我做什麽?”說完,他繼續吃自己的早飯,還悠然地打開了一盒牛奶,順便叫橙子下樓幫他買個煮雞蛋。他吃得很細致,慢到了一種極致。蘇明林問他的時候,他還一本正經地說這兩天身體不舒服,胃口不好。
胃口不好還吃很多的人,把空的牛奶盒子丢進垃圾桶裏,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蘇明林看表,得了,他吃了二十分鐘。也不差這十分鐘,等下去就好了。
也沒等他們叫,又十分鐘後,傅洲自己就醒了,在床上伸展四肢,差點滾下來。他翻身坐起來,揉了揉頭發,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出來找吃的。
蘇明林叫一個小學弟下去給傅洲買,自己跟他閑聊:“你山上打游擊呢?弄成這樣?”
傅洲擺擺手,先把蘇明林撂到一邊,把自己的手機遞給程希嵘:“稿子才剛出來。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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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隔得太久了,程希嵘第一時間根本沒明白他在說什麽。等到拿到手機掃了一眼,才知道是王靜娴的那篇專訪。
“現在才出來?”
傅洲又摘下帽子捋頭發,重複幾次之後才消停:“你這幾天上網有看到嗎?”
仔細想一下,程希嵘這幾天就沒怎麽上網……白天一直在拍戲,晚上回去也見不到傅洲人,家裏安靜得一點雜音都沒有,他洗個澡倒頭就睡。生活作息好得像小學生,雖然沒吃上什麽大餐,人居然還精神許多,臉色也紅潤起來。
似乎還長了點肉。程希嵘早上捏着肚子想不明白,這算是什麽體質?睡睡覺就能發胖?也太可怕了!
傅洲吃早餐的時候,蘇明林才領着小學弟布置現場。程希嵘把專訪稿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指了幾個地方:“這裏改一下。”
傅洲吃東西跟蘇明林一個風格,讓一口幹餅噎得差點背過氣去,好半天才咽下去,呼出一口氣。
程希嵘:“……你幾年沒吃過飯了?”
傅洲很認真地回答:“一天一夜。你說改什麽?王靜娴的稿子可不好改。”
蘇明林耳朵抖了一下,立刻蹿了過來叫起來:“誰!?你們說誰!?!”
傅洲一巴掌拍到蘇明林腦門,把他推到一邊:“沒你事兒——她沒說讓改,就是讓我們看一看。”
程希嵘倒是沒那麽緊張:“這不是還有你呢?這幾點一定要改,對你有好處。”
蘇明林還在掙紮,企圖湊過來看一眼傅洲的手機屏幕,可惜所有行動都被傅洲給制止了。程希嵘從雙肩包裏找出紙筆,龍飛鳳舞地寫了兩行字,遞給傅洲:“把這個加上。當時你在場,我以為她會自動把寫上,就沒說。”
傅洲接過來看了一眼,一個字一個字地認,才磕磕絆絆把幾句話給看完整,還不通順——程希嵘的用詞手法跟別人不太一樣,頗有點颠三倒四的風格。傅洲擡起頭看過去,程希嵘奇怪,反問:“怎麽了?”
傅洲搖搖頭,收回目光之前,那個眼神越發深沉起來。程希嵘跟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頭皮都有些發麻。一般傅洲露出這種眼神的時候,都是心底在琢磨事情,并且已經有了想法的。
這會兒能琢磨什麽?他擔心讓王靜娴改稿子不合适?怕王靜娴生氣?
也不至于。王靜娴這個人,程希嵘還是了解的。她寫的稿子很難有改動,但這個難在于,那些藝人給出的回應根本就是狗屁不通,很多都是毫無道理的。比如說描寫女明星的衣服不夠清新脫俗,或者是沒有點出藝人當時的狀态,當天是走健氣活力的路線,稿子居然都沒提。
這種東西,程希嵘自己也覺得改着煩,從來不拿這種小細節去煩王靜娴。他每次看完王靜娴的稿子,把需要改的地方标明,還順便加個标簽說明理由。一般那些理由都能讓王靜娴信服,根本不存在不能改這種情況。
程希嵘咽了口唾沫,把心頭發毛的感覺壓下去,交代道:“你把這個發給王靜娴,跟她講一下。我現在所有的依靠都是你,不提你太不合适了。還有工作室的事情,她都能理解的。”
傅洲的目光閃了一下。
蘇明林終于擺脫傅洲的鉗制,湊到跟前捧臉捂嘴:“我的天吶!小潘,你說情話哄人高興可真是一把好手!”
程希嵘:“……”
傅洲卻像是被戳破了什麽心事,臉色不變,耳後脖頸卻漸漸浮上一層粉色。
程希嵘:“……”這是什麽鬼情況!?你怎麽還羞起來了?
可能是蘇明林這個小胖子做出來的樣子實在是太猥瑣了,傅洲那一層粉色硬生生給壓了回去,又恢複正常——甚至更嚴肅刻板,唯獨那一層疏離散了幾分,繞成袅袅煙霧,離他自己遠了一些。
程希嵘感覺自己是跟不上年輕人的思路了,根本不明白他們都在想什麽。
蘇明林得罪完傅洲,怕挨揍,立刻閃人,裝模作樣地去指揮那幾個學弟。傅洲悶着頭坐着,好半天才說下件事:“什麽時候去馮奕那?”
蘇明林的耳朵尖動了動,往這邊瞅。正好對上傅洲的目光,小胖子趕緊轉頭,假裝看風景。傅洲威脅完師弟,才繼續說下去:“我今天再趕一天,明天能有半天時間空閑。”
“上午還是下午?”
“上午。接下來要帶幾個新人一起搞後期,他們休息一上午。”
程希嵘:“我看看明天的——”
蘇明林:“不用看了!我放你一天假!”
傅洲站起來,一句“你是不是太閑了”還沒問完,蘇明林立刻抱頭逃竄,不見人影了。橙子和娜娜笑他一颠一颠的跑步姿勢,幾個男生符合女生,也挺樂呵的。
只有傅洲皺着眉:“蘇明林有病了?”
程希嵘點頭:“可能是——你晚上會回去吧?那明天早上一起出門就可以了。”
傅洲喝光一瓶礦泉水,又拿了一瓶,直接趕去集合地點了。程希嵘換了衣服,等娜娜給自己化妝的時候問蘇明林:“你師哥平時都拍什麽?”
“你不知道嗎?”
程希嵘搖頭。據說是他看過的那兩張,他又找出來看了片頭和片尾,沒有找到卡司。碟片外也沒有任何字樣,看起來倒是像是掐頭去尾刻錄下來的。除此之外,他還沒來得及翻找,不知道家裏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片子。
總之程希嵘知道的,也就是傅洲告訴他的那兩張。
蘇明林把手機打開,戳了半天打開一個視頻:“這是他前幾天拍的那個短片,給旅游雜志拍的。”
程希嵘正在畫眼妝,眼睛半垂下去,從娜娜手指的縫隙之間看過去,第一眼就震驚到了。其實還是記錄片,但偏向于人文,影和人交錯在一起,一時之間也分不出哪個才是重點。
畫面顯示的是一個老舊的木屋,整根的木頭還保留着原始的紋路和形狀,被潮濕的霧水沾染,顏色斑駁不堪,沉重又凝滞。
畫面的色調也是陰沉沉的。左上角露出一小片天空,細密的雨絲随風飄,連成一整片,遮天蔽日,昏暗低沉。
而在木屋前站了一個老人,皮膚皲裂,臉上的皺紋深刻清晰。她的眼睛已經混濁了,頭發花白,被亂糟糟的頭巾包裹了一半,留了更亂的一半。她穿一身看不出來形狀的衣服,胸襟前有一片孔雀藍,是畫面中唯一色彩飽滿的地方。
畫面輕輕晃了下,開始向外側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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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的導演,以紀錄片著名的是王賀,但同時他也是“畫面大氣明朗”的代名詞。王賀的片子飽和度很高,一眼看過去就是明亮寬敞。拍個美食也能拍出皇家宮廷的大氣範。
跟王賀齊名的陳景天。他更擅長調動演員,最喜歡給演員各種特寫,眼神、背影、手指、側臉等等。不管是什麽風格的片子,他的中心是人物。始終圍繞演員,這是他的特點。也因此他的片子,更容易造就演員。
除此之外,還有鄧家、周文博、呂素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風格,足夠他們能夠在這個行業站穩腳跟,占據一席之地。至于傅洲這種……程希嵘揮開娜娜的手,能夠看完全整個畫面,居然沒想到他是在模仿誰。
業內擅長調配光影的導演很多,但是運用色彩來表達畫面的似乎并不多。能夠把色彩用到極致的,那就少之有少了。畢竟電影的核心是視聽語言,需要構築的是時空,這意味着一個影片呈現出來的應該是多層面的。
只着重渲染色彩,視角效果太突出,難免會喧賓奪主,讓人忽略其他層面。這就太單一了,做得不好就像是作畫PPT展示。程希嵘以前跟呂素蘭合作過,她把畫面搞得大紅大綠五彩缤紛,看得時候挺熱鬧,眼睛忙得要命。看完之後一腦袋空白,什麽都沒記住。
那是一次失敗的嘗試。後來每次有人盤點程希嵘接過的爛片排行版,其中一定有那一部。呂素蘭早就摸索出來屬于自己的風格了,電影賣座票房良好,還要隔三差五被拎出來批評。
呂素蘭某次接受采訪的時候玩笑說,因為那片子是程希嵘演了,所以自己才被連累。不然那部片子一定會悄無聲息地消失掉,再也沒有人知道。玩笑歸玩笑,慘痛的歷史放在那裏,連呂導都沒能成功,敢去嘗試這種風格的人就更少了。偶爾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結果也不用說。
程希嵘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自己又遇見了另一個。
可真夠膽大的。
可是等程希嵘看完之後,暗自收回自己先前的評價,心情有點複雜。家裏那兩張,真是他拍的?這也差得有點太遠了吧……
傅洲的這個片子只有五分二十六秒,開篇的畫面被分成三個層次,天空、房屋、和老人。畫面引導人的視覺先後,色彩是一種關系,距離是另一種形式。
原本沉悶的氛圍中點了一抹鮮亮的綠色,是引人注意的。而木屋子所占的畫面比例決定了那是畫面主體,同樣是引人注意的。天空只占了一個角落,色調的飽和度低,是唯一偏向輕快的地方。
所以他的畫面之中,不單純是色彩沖突對比,也有層次和結構。
能兼顧起來這些方便不稀罕,讓程希嵘驚訝的是,他居然能把這些整合統一,讓畫面這麽協調。
五分鐘多的視頻,除了第一個畫面之後黑屏列卡司和制作單位,之後的視頻都保持和開頭一樣的風格。畫面陰暗低沉的時候,會有一抹濃郁鮮亮的顏色同時存在,提亮整個視覺效果。層次和色彩配合,沉悶的地方會在層次和結構上奪目。
整體看下來,最大的感覺就是:沒有浪費。
沒有哪一幀是多餘的,也沒有哪個畫面中有不應該存在的區域。
作為導演,傅洲的視聽語言調配能力實在是……超出程希嵘的預期,也超出他這個年紀、這個閱歷的人。單講這畫面,足夠精美了,即使去拍商業片也一定能賣座,有好口碑。
他只缺一個好的平臺。
程希嵘把手機還給蘇明林。蘇明林問道:“怎麽樣?是不是很牛?那麽短的時間,連拍攝帶剪輯,做出這種效果!”
程希嵘還沒說話。娜娜在旁邊感慨:“诶我突然有種感覺,能演傅師哥的戲,會很幸福啊!那種世界中心的感覺,就算是老奶奶,那也是世界第一的公主殿下!”
程希嵘:“……”
不是太懂現在的女孩子。
不過不妨礙程希嵘在晚上見到傅洲的時候,把這句評價轉達給傅洲。傅洲就一句“哦,是嗎”做結尾,沒有其他任何反應。
程希嵘好奇地把那兩張碟片又找出來浏覽了幾段,還是震驚于這居然出自同一個人之手。那兩張片子真是太平庸了,除了保留了鏡頭的細膩感,其他沒有任何可取之處。看得出來很重的教條主義,嚴苛恪守書本上的知識。重點是很無趣,看得人昏昏欲睡。
“這是你什麽時候拍的?”
“七、八年前吧。”傅洲想了想,自己也不太确定了,“念大學之前。”
難怪。大學之前的話,也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孩,拍成什麽樣子都能說得過去。學了這麽多年,也看了這麽多,積累了這麽多經驗,總該有些進步的——他那已經不能說是進步,應該是天賦終于發揮出來了,能夠通過影片表達自我了。
不過讓人驚訝的,他那個時候就玩得起攝像頭,這還是少見的。攝影是個燒錢的行為,不管有沒有經過系統的學習,設備首先得齊全。能拍得了一部完整的片子,其他方面層次的支持更龐大。資金、人力等等,都不容小觑、
這就牽扯到更深層的問題了……
程希嵘頓了一下,直接問了出來:“我記得七八年前有一部低成本小衆電影找我融資,預算是二百萬。你這兩個片子用了多少?”
傅洲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沒多少。就幾個人,幾臺攝像機。”
程希嵘:“租的機器?”
“借的。和幾個朋友一起。”傅洲把所有的問話都給堵了回去,“暑假的時候,也就是時間成本。”
十幾歲的小孩子,能借到那麽貴重的機器?從哪裏借的?
程希嵘肯定不會信他那些說法,只覺得傅洲的過去已經滾成一個大謎團了,不管從哪裏入手,都是糾纏不清的線頭。
程希嵘笑了笑,問道:“你那些朋友呢?做導演了沒有?”
傅洲保持他那張面癱臉,沉默了一會兒,簡潔地回答:“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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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并不愉快,傅洲明顯回避談論以前的事情。程希嵘跟在他身後,心想:“那你幹嘛要把片子給我看?”
這不是給了個餌,魚咬上去之後發現鈎是個直的嗎?太沒勁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程希嵘登錄微博看了一眼,發現自己又上熱門了。王靜娴那篇專訪發出來,他又多了一批粉絲,評論和艾特彈出的時候,手機直接卡到死機。好在他用的不是官方客戶端,未關注人私信是不提示的。
潘南星以前的微博沒什麽特色,程希嵘接手之後也沒發幾條內容,只言片語很簡略,他的個性還是個謎。王靜娴那篇稿子基本補上了這個空白,讓他的形象豐滿起來。
居然還戳了很多女性的萌點。
程希嵘自己看稿子的時候完全沒察覺到。他關注的都是信息表達,确保自己想要透露出去的信息都在其中。比如自己和傅洲做的工作室,或者正在拍、準備拍的戲。還有一些他做出的澄清,以及自己想要通過“程希嵘”這個名號得到的響應。
結果網友畫重點,完美避開了他想表達的內容,所有。
程希嵘看見那些加粗的紅線,确實是有點懵的。網友不關心他在拍什麽,也不關在意他是不是要拿獎,就盯着“剛開始還有些腼腆”、“熟悉之後很直率”、“這個年紀沒有的沉穩內斂”這些形容詞研究。
完了就一個勁兒地嚎叫:“太可愛了!需要好吃的投喂才會搖尾巴!這種屬性實在是太萌了!”甚至有人嚷嚷着“想保護可愛多”。
可愛多?保護?
程希嵘多少年沒遇到過這種粉絲了,上一次有人用類似的詞眼形容他,還是他十幾歲。二十歲之後,媒體對他的評價都是“年輕的荷爾蒙”,姐姐粉脫了大半,都轉成女友粉了。
到了現在,居然還能體驗一把被當成弟弟的感覺。
挺錯亂的。
網上熱熱鬧鬧地吵了一晚上。因為這是“南陸”第一次明确講述自己和“程希嵘”的關系,又由程希嵘的舊搭檔王靜娴做整理,其中意義可想而知。
第二天早上,程希嵘被傅洲叫起來,一邊刷牙一邊看手機。有不少微信消息,很多以前根本沒有接觸的同學,在這個關頭都湊了過來。實在是沒什麽意義。程希嵘往下翻,看到何乙銘的信息:“你等着”。
等什麽?報複嗎?最先放棄蘇明林那個劇本的是他自己的吧?他自己有什麽好生氣的。
豪言壯語都會說,真正做起來,可不一定會是什麽樣子了。程希嵘完全沒把何乙銘當回事,他不發信息過來,誰也沒那個閑工夫去惦記他。
再往下是群組聊天,其中都是參與拍攝《病房》的人,沒帶上傅洲。程希嵘翻看聊天記錄,先是娜娜截了鯨馬娛樂的微博發到群裏,炸了一片,長籲短嘆地感慨了一番。
中間有段時間沒人說話,大概是去看長微博了。之後橙子很開心地發文字:“鯨馬官方蓋章,就是小老板!”
蘇明林:“哪兒寫了?”
橙子:“程老板的關門弟子!關門啊關門!就這麽一個!那還不是小老板嗎?”
娜娜發了個表情:“等下給正主看到了,明天中午的盒飯只能吃素。”
蘇明林:“沒事。小潘明天請假,吃什麽我說了算。”
橙子:“林哥,注意你的稱呼!是小老板!”
程希嵘看得一腦門無語,感慨橙子的聯想發散能力,也佩服她的執着。她該不是已經拿發揚這個稱呼為己任,打算推廣出去的吧?
下邊都是圍繞程老板和“小老板”之間那只言片語閑聊。娜娜發了張截圖,是長微博中嵌進去的照片。程希嵘正在走位,剛好到窗邊,陽光透過玻璃散落下來,灑在他的脖頸上。
拍攝的角度很刁鑽,從斜下方走上去,畫面結構比例很好。程希嵘看起來清瘦挺拔,居然顯得還蠻高,也有幾分硬朗的味道。
娜娜:“你們發現沒,照片拍得小老板好好看啊!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好嫩!”
橙子:“小老板本來就很可愛啊!”
看到“可愛”兩個字,程希嵘的額角跳了跳,覺得可能以後都沒辦法再看這個詞語了。先前還以為是那篇專訪之中的描述有什麽容易産生偏差的地方,現在看看,不光是文字,照片也有點糟糕啊!
但是我自己為什麽沒有感覺!?明明是襯得我高大威猛啊!
娜娜艾特了蘇明林問道:“是傅師哥拍的嗎?我好像看着印章像是一個‘傅’字。”
蘇明林:“是師哥的水印。”
娜娜:“你跟傅師哥熟,找他拿原圖啊!”
蘇明林發了一個猥瑣賊笑的表情:“你想做什麽!?”
橙子:“肯定是留着舔屏呗!”
蘇明林:“那可得問問我師哥同意不同意了。”
程希嵘順手把傅洲拉到群裏,然後截之前那段對話貼上去。
蘇明林:“……………………”
直到出門的時候,傅洲看時間的時候才看到微信消息,順手點了個問號,回頭問程希嵘。
程希嵘終于吃到一頓熱乎的早餐,心情不錯:“小孩子瞎鬧,不用理他們。”
傅洲就真得不理了。他平時的社交活動很實在,都放在線下,打個電話然後一起去吃飯或者打球。沒有活動的話,很久都不會聯絡。網絡主要用來收發郵件。
蘇明林連發幾個表情,哀嚎他們兩個居然都不說話了,這絕對是淩遲。橙子給他點了個蠟,後邊跟了一排隊形。
傅洲側頭看了一眼:“笑什麽呢?”
程希嵘:“你這些學弟可真有意思。”
“那不是你的同學?”
程希嵘波瀾不驚地繼續看手機,随口應道:“是啊!不過有些太蠢了,我不想承認是我的同學。“
一般程希嵘這麽自戀地誇自己的時候,傅洲都不願意搭理他,直接保持沉默。次數多了,傅洲居然也學會了轉移話題,這次問道:“專訪怎麽樣?”
“我看看,還在熱門上——謝天謝地,終于有人意識到了,我是個演員。”
“嗯?”
“重點終于回來了。現在開始有人期待我們的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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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的時候,程希嵘還覺得自己把傅洲的性格摸透了,要激将還是順撫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結果時間越長,他反倒覺得傅洲這個家夥很難懂。
他的悶不是一般的悶,不說話之下,藏了很多曲折回轉的心思。起初還好一些,往深處探究,才知道那根本看不穿猜不透。
就比如現在,程希嵘也不知道是自己說的哪句話戳到傅洲的點了,還是他自己開着車神游,想到什麽讓人愉悅的事情。他一路上都很輕松,嘴角和眉眼之間都是放松的。
匪夷所思。按理說事關墨玉貔貅,他應該繃得很緊才對。
程希嵘把手機收起來,跟他閑聊:“你不問我到底要做什麽嗎?”
“你不是說過了?”
什麽時候說過了?程希嵘反倒讓傅洲給弄得一頭霧水,回想了一下,才向傅洲确定:“那你說,我要做什麽?”
“去搬沙發。”
程希嵘:“……”
最近越來越覺得跟不上年輕人的思路。尤其傅洲跟一般年輕人還不一樣,思維方式更是少見的耿直。
程希嵘無奈點頭:“說得對,我們是去搬沙發。”
車子遠離市區,城際道路寬敞,來往的車輛很少。電臺的主持人在拼命講段子,企圖逗樂路上的人,然而效果并不顯著。程希嵘的指尖在車門扶手上敲點,跟着放松下來。
其實傅洲這個大傻子,心底比誰都清明,分寸把握得很精準。他才是最直率的那一個,有問題就說,不明白就直接問。反倒是悶聲不作的時候,才正是他十分了解,有足夠的底氣。
程希嵘不知道他在放松什麽,但這一點,看了這麽久,總不會是錯。
轉念一想,程希嵘又覺得,這家夥不問不猜,自己不說他也不着急,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也實在是聽話。他大概……是信任自己的吧?所以不擔心,也不去操心。
這種想法剛起了個頭,傅洲突然問道:“你跟馮奕聯系了沒?”
程希嵘:“……沒有。”
“他萬一不在家?給他打個電話先。”
收回剛剛的想法,他根本就是特別操心!一顆老媽子心!
快到海洋之城的時候,程希嵘才給馮奕撥了電話,也不說話,直接放到傅洲耳邊。兩邊的人都有點愣,開口“喂”了一聲,尴尬起來。
傅洲清清嗓子,先開口:“我馬上到你家,把沙發準備好。”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這氛圍太奇怪了,狠狠瞪了程希嵘一眼。聽過綁匪要錢的,也有用重要信息交換的。為一套沙發,這種情況估計不會有第二個。
程希嵘也沒想到他會拿這種“撕票”的口氣去講,一口水嗆到嗓子裏,扶着前邊的置物櫃一邊咳嗽,還止不住笑。傅洲一臉無語,惱怒的結果就是悶聲不吭。程希嵘就愛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就想去逗弄一番。
興致還沒落,車子已經到了海洋之城的門前。還是先前那個保安,彎着腰從駕駛座的車窗看進去,跟程希嵘打招呼:“又來了啊?”
上次為了混進來,程希嵘直接說跟馮奕約好了,就當馮奕是在家。結果保安真得放行了,好像都認識他。仔細想一下,也只能是之前來那次已經做過的登記有用。這裏的保安和物業會針對訪客,對業主進行跟蹤記錄。保安沒有攔他,那說明“潘南星”這個身份已經在白名單上了。
只能是保安向馮奕确定的時候,馮奕默認了下來。意思是,馮奕允許這個人在小區內部自由活動,并為此承擔可能出現的風險。不管是自己住宅,還是對于其他住戶,以及那些公共設施。只要出問題,馮奕都要承擔一半的責任。
再往下的含義,程希嵘沒有想下去,及時打住了。
上次是蒙對了,馮奕在家睡覺,讓他一個警報器給叫了起來。這次長記性,程希嵘問保安:“馮先生出去了嗎?”
“出去沒多久又回來了,剛進去。車子不能進,你下來走路吧。”
程希嵘:“再有十分鐘吧,會來一個搬家公司的車。你給登記一下放進去。”
保安驚訝:“你要搬進來住了?”
程希嵘搖搖頭:“不是。馮先生的家具送給我了,我來拉走。”
傅洲去路邊停車的時候,反問:“馮先生?”
程希嵘嘆口氣:“不然叫什麽?”
“你倒是跟保安混得熟。”
以前就很熟。偶爾會有個別粉絲能摸到他的住址,寄些小禮品,也不寫房門號,只标“程希嵘收”。從裝修開始,隔三差五收一個,都放在安保室的角落。程希嵘來看裝修進度的時候,一次拉走一批。
一來二去,還沒入住的時候,他跟保安的交流就挺多的。
這些不能跟傅洲說,程希嵘只好講上次的事情:“我都跟你說了,我那次進去見馮奕之前是有安排的。”
“這幾個保安就是你的安排?真出事兒了,你說他們是護着業主還是護着陌生人?”
“護着我。”程希嵘推開門下車,“總之我有我的辦法。”
傅洲不信,程希嵘也懶得再解釋。話題反正就到了這裏,不會再往下繼續。按照保安的說法,馮奕是剛剛出了門,接到程希嵘的電話之後又拐了回來。總之程希嵘看到馮奕的時候,他收拾得幹幹淨淨,頭發整齊,衣服得體。
和之前那副消頹、邋遢的樣子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搬家公司還沒來,程希嵘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手掌摩挲兩下,擡頭沖馮奕道:“待會兒可看好你的東西了。搬家隊的人來來往往,少了什麽可不好說。”
馮奕的嘴角抽了一下。
程希嵘跟着輕輕笑了一下:“我認真的。我之前也跟你說了,你不給我,我就用強的。你要是覺得不合适,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好好說理。”
傅洲适時地往前跨了一步,挑釁的意味十分明顯,大有随時都會動手的沖動。程希嵘維持表面的笑意,心底暗自感慨:這大傻子的戲還真多,挺會給自己加的。
不過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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