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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鬼能有什麽事？

程希嵘是不信他的話，也深感厭惡。程希嵘想不明白馮奕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心願得逞，自己不能再束縛他了，再也不會讓他覺得難堪或者壓抑了。他徹徹底底擺脫自己了，還有什麽理由去酗酒？

因為太興奮了？太開心了？

慶祝一周，還不夠嗎？

這都一個多月了，他怎麽還在喝？一到晚上就惹上臭味，搖搖晃晃路都走不穩，靠在哪一面牆上就想往下滑。話變多，意義卻消減下去。消瘦下去的臉頰讓燈一照，像個活動的僵屍。

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馮奕酒瘾不重。或者說，他沒有什麽瘾是很大的，對任何事情都平平淡淡。有更好，沒有也可以。不像程希嵘，饞那一口酒，喝不上的話，會發怒，會急躁。

在煙酒娛樂上，馮奕向來克制。他有意控制自己不去醉酒，只是會陪程希嵘小酌一杯。在他看來，品酒是情調，對飲是情趣，但醉酒就是廢了。

“人連自己都不能掌控，那還算是人嗎？”

這是他常說的話。每次程希嵘宿醉之後，癱在床上支使馮奕給他做湯的時候，馮奕都會這樣勸。說得多了，對程希嵘來說沒有任何用，反倒成了馮奕下給自己的咒。

近今年，馮奕在煙酒上的自我約束已經到了一種外力不可幹擾的程度。他還是會陪程希嵘喝，出去應酬也不是不碰酒杯。但永遠點到為止，哪怕是得罪人，也不會多喝。

再看眼前這個酒鬼。這是那個無論如何都要保持清醒的馮奕？

真是難以置信。

程希嵘沒繼續開門，也關不上，冷聲道：“明天再說。我很累了。”

馮奕擡起自己另一只手，拎着一瓶酒，沖着程希嵘晃了晃。半瓶酒撞到瓶內壁，發出液體的聲響，清脆，還想誘惑人。

“請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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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希嵘沉默了片刻，反問：“為什麽？”

馮奕笑笑：“聊天。找你聊天。”

程希嵘壓着門板：“等你什麽時候不喝酒了，再聊。”

換馮奕反問：“為什麽？”

“你醉成這個樣子，我跟你說了什麽，你明天能記得嗎？”

馮奕居然還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點頭：“很有道理。那不聊天了，你先讓我進去，我就坐一會兒。”

風水輪流轉……大概能體會到了，以前馮奕在面對醉酒的自己時，內心是有多無奈，以及……煩躁。

會有煩躁嗎？

程希嵘不知道。最起碼當時，馮奕沒有表現出煩躁。他很有耐心，連數落都是輕聲細語的，一句一句慢慢說。只有程希嵘太過分了，喝到斷片，他才會急——聽說的，說他就圍着自己一邊擦洗一邊罵人。

但聽起來，好像也沒有躁。

那是不是都放在內心了？

大概是的。就是一直一直放在心底，積少成多，不滿和忍耐都在增加。然後到了某一天，突然爆發。

這樣想的話，是不是可以給他找一個理由，原諒他做的那些事情？

當然不！

背叛就是背叛，不管是什麽原因，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程希嵘沒有聖父情懷，沒辦法去原諒這種事情。

喝醉酒來鬧一鬧，就能心軟了嗎？我是這麽容易動搖的人？

程希嵘擡頭看過去：“我最後問一次，你走不走？”

馮奕搖頭：“不走！”

程希嵘點點頭，一聲“OK”之後，就松開手了。馮奕大概是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沒想到程希嵘會這麽快就放棄掙紮，根本反應不過來。他站在門邊，呆愣愣地看着被自己推開的門，愣住了。

程希嵘直接轉身，拎着自己的包就出去了。馮奕想跟，被程希嵘快一步拍上了門，又拿鑰匙給反鎖了。

馮奕在裏邊拍門，有點慌了：“你幹什麽呀？這門怎麽還外邊鎖了裏邊打不開？南陸，陸兒，你把門給我開開，好不好？”

程希嵘在門上踹了一腳。鐵皮門發出一聲悶響，在安靜的樓道裏爆發，分外駭人，

馮奕沉默了。

程希嵘呼出一口氣：“你那麽想進去，就在裏邊呆着吧！”

說完，他拎着包朝電梯走。等電梯的時候，還是安安靜靜的。電梯到站，他準備進去了，馮奕才想起來，趴在門上往外吼：“陸兒？你還在吧？你別走，我走，好不好？”

酒鬼的話，不能信。

這也是馮奕念了幾年的忠告的。程希嵘在醉酒的狀态下，給過他很多承諾。可惜程希嵘沒記住幾個，也就沒辦法去實現了。程希嵘也有點費解，問馮奕：“你想要什麽，想幹什麽，你直接跟我說不就完了？那麽惦記，專等我喝多了才來講，圖什麽？”

也不知道馮奕是別扭什麽。反正為了這個事兒，兩個人也沒少拌嘴生氣。酒後胡言是沒辦法控制的，馮奕又不肯改一改自己那點藏在深處的心思，一直沒有解決。

然後換來這麽一句：酒鬼的話，不能信。

程希嵘抱着雙肩包在樓下的路邊蹲坐了好大會兒，喂飽方圓十米之內的蚊子，還半睡半醒地打了個盹。場務終于取了東西回來，起先腳步還有些猶豫，認出程希嵘之後就炸了，三兩步跑過來推程希。

“你怎麽睡這了？”

程希嵘睜開眼，微微側頭，但是也沒擡起來，随手指指樓上。

場務一臉茫然：“怎麽着了？”

“樓上。”程希嵘打了個小哈欠，“被酒鬼給占了。沒辦法，我在這等你。”

場務更不懂了：“酒鬼？誰啊？怎麽回事？”

“你上去看看。我是沒辦法，有些人，我也不好去說的。你幫我想想辦法，看看是請他走呢，還是再給我找個地方睡覺。”

場務拎着兩個保潔用的黑色大塑料袋，忙不疊地往樓上跑。

程希嵘拍走胳膊上的一只蚊子，打算再趴着休息一會兒，另一個腳步聲接近了。

一點猶豫都沒有，也沒有凝滞，就是沖着他去的。

程希嵘錯愕地擡起頭，轉到聲音來源那邊看。一雙腳剛好撞進視線中。往上，是一雙長腿，再往上……

只看到腰，程希嵘居然就認了出來——傅洲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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