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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希嵘有點抓狂，實在不知道馮奕到底是什麽意思。

馮奕根本不看臉色，補了一句：“我做不到。”

一句話畢，他突然伸手過來，握着程希嵘的上臂，把他按到鐵門上。而後，他自己往前跨了一步，腳尖頂着程希嵘的腳。

程希嵘：“？？？”

他想幹什麽！？！？！

程希嵘太震驚了，微微佝偻的後背被壓直，筆挺挺地貼在門上。涼意瞬間從脊骨裏往上鑽，程希嵘倒吸了一口二手煙，岔氣了。

潘南星這個弱雞！

程希嵘咳到站不穩，被馮奕抱在懷裏，就差一口氣能不能緩過來了。他一手攀着馮奕的手臂，說不出話，半天才表達清楚：給我藥。

馮奕想做什麽，不知道，被打斷之後就沒有再繼續下去。他跑回樓下拿了程希嵘的背包，回來的時候程希嵘的臉已經青紫了。馮奕把包裏的東西都倒出來，來回撥了兩下找到藥盒。

長久沒有人來的地上騰起一層灰，讓正午的陽光一照，細細地飛在半空中。

程希嵘坐在地上，還靠着那扇門。他突然就覺得沒意思了。

馮奕剛開始纏自己的時候，自己在想什麽？

不管表面上再怎麽排斥，再怎麽抵觸。但潛意識呢？他一步一步，連房間也進了，門也襲了，到現在兩個人在這麽一個偏僻的小角落獨處。自己做了些什麽？

好像什麽都沒做。

好像一直是在默許他的。

那些表象上的東西，都做不得數。真正決定一個人行為的，是內心最深處，一直往裏，往裏。那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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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上，自己是縱容他的行為的。

程希嵘呼出一口氣，疲倦席卷而來，讓人困乏。

馮奕在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的臉色看，好久之後确定沒有問題，才開口道：“我晚上就約醫生過來。你不能拖了。”

程希嵘低聲道：“你離我遠點。我就能堅持下去。”

馮奕惱怒：“你有什麽好堅持的？你十九，還沒活個零頭的人，拿自己的命去拼嗎？”

程希嵘笑出一聲：“我拼什麽了？我一部戲還沒拍兩天，淨給劇組惹事了。有很拼？”

馮奕想抓頭發，手在半空中停下，收回的時候撚了撚指尖，湊到眼前看上邊的灰塵。他似乎被這灰塵給打敗了，頹喪漸起，手肘搭在膝蓋上，手指垂下來。

和程希嵘的距離很近。

過了一會兒，馮奕還是那句：“我送你做手術。現在醫學發達，不管什麽病都能看好的。”

程希嵘一臉胃疼的樣子：“我也沒跟你開玩笑。你離我遠點，我就什麽事兒都沒有了。你還聽不懂嗎？”

“不行。”馮奕特別堅定，“我做不到。”

程希嵘嗤笑：“什麽啊就做不到？我沒出現的前三十多年，你沒過？你是死的？到現在了，你矯情什麽勁兒？真當沒了程希嵘，誰都不知道你什麽樣子？”

一句話直接戳中馮奕，換來後者很長時間的沉默。

程希嵘也懶得理他，閉上眼休息，又補了一句：“你跟別人裝。不用在我面前演什麽‘過去不能忘懷’的戲碼。我已經挑明了，就再直接點。我不信，并且很惡心。”

燦爛陽光灑下來，程希嵘坐在狹窄的陰影中。地上有一條分界線，馮奕在光明那一端，他藏在黑暗中。界限清明，像是被人用手畫下來的。

馮奕停了好久才開口：“程希嵘在的時候，才是全世界都不懂我。你太高看他了。”

這是不是這麽久以來，他第一次表達出對自己的不滿？

程希嵘大腦充血，“嗡”了一聲，什麽細節都回憶不起來了。馮奕還要說，他靠着鐵門站了起來，咽下一口唾沫：“我沒興趣聽那些。”

他抓着胸前的衣服，近乎倉皇逃竄。

不能聽。現在不能聽。

等身體好一點的時候，等有更好的時機了。

程希嵘扶着牆往下走，搖搖晃晃，剛走了幾級臺階，又被馮奕個抓住了手臂。程希嵘回頭：“你放開我！”

馮奕沉默了一下，所有的情緒都收斂在內部，一直往裏壓，整個人看起來低沉沉糜。他看着程希嵘，似乎是在組織自己的語言，好久之後才說道：“你是程希嵘留下來的。我，我沒能留住他。但他留了你給我。”

“滾蛋！”

程希嵘甩開馮奕的手：“留給你？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就憑你跟周晟那點事兒，你覺得你還有資格有機會說這種話？”

馮奕深吸了一口氣：“我可以跟周晟斷掉！我跟他也就是炮友，沒什麽關系的！你要是介意的話，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要是……介意？”程希嵘笑了笑，“馮奕，這副嘴臉不好看。”

馮奕愣住。

程希嵘轉回來：“我再說一遍，別吵我，你還能跟周晟再快活兩天。別吵我，聽到了嗎？”

程希嵘回到劇組征用的教室，正好撞見從裏邊出來的曼曼。曼曼咋咋呼呼，一眼看過來就開始叫：“我的天！你去幹什麽了！？地上打滾了？”

身上沾了灰塵，後背一定還有污漬和鐵鏽。臉色也不會好看，情緒也很低沉。簡直糟透了。

程希嵘沒回答，陰沉着說道：“回去跟周晟說，管好馮奕。”

曼曼茫然：“什麽？”

“管好他的狗！”

曼曼不樂意了，倒吸一口氣，立刻開怼：“你怎麽說話呢！？你嘴巴能不能幹淨點！我說南陸，你別以為你有程希嵘給你撐腰，你就厲害了！他要是在的話，肯定得揍你！沒你嚣張的份兒！”

程希嵘撥開她，直接進去了。吳珉早其他人一步，先聽到那些争吵，局促窘迫地站在空地上。她還沒想好表情，就跟程希嵘對了個正面，尴尬半天才開口問一句：“你沒事吧……”

程希嵘搖搖頭。

好歹是沒有什麽“給我走開”的排斥和敵意。吳珉珉松了口氣，揪着自己的衣服，回頭指指服裝架：“那邊還有備用的校服。你穿多大碼的？我幫你找。”

程希嵘只是懶得說話，不代表他現在情緒很好。他擡眼看吳珉珉，反問：“服裝組放假了？”

吳珉珉抿着嘴沉默了一會兒：“沒有。”

曼曼從後邊追了回來，喋喋不休地嚷嚷：“珉珉是想幫你！你這人不知好歹呢！”

程希嵘剛要離她遠點。馮奕從外邊進來了，壓着曼曼的肩膀：“別跟他吵。”

曼曼不服氣：“他——”

馮奕打斷她的話：“我剛氣他發病。別再刺激他。下午還有戲，去給他找個地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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