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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林在醫院門口買了果籃和牛奶，拎着上住院部找護士。一路碰見好幾個散步的人，穿病號服的神情不自然，穿工作衣的一臉緊張。
四院是精神病院。小南陸在這裏住院，會不會……有點尴尬？會不會他隔壁就是什麽狂躁症患者，半夜拿頭撞門。那可怎麽休息得好啊！原先醫生就說要他多休息，這做了手術，更得好好養着吧？
蘇明林憂心忡忡找到護士站，報了小老板的名字，然後被告知：“他已經轉院啦！”
蘇明林：“……”
護士：“我們這裏的ICU監護等級不夠，他轉到省立去了。”
蘇明林滿心擔憂化成一腔悲憤，也不想問是什麽時候轉的。在路邊等快車的時候，他給傅洲發信息：“師哥你還能不能好了？小老板都轉院了你不知道啊？”
沒有回應。蘇明林又發了幾個無語扶額的表情，上了私家車。
省立的資源是要比四院好上很多，不光是設備，軟力量也是全省最好的。給程希嵘做手術的教授都是省立心血管科的專家，兩個都是主任醫師，手下帶的人也都評上職稱的。
蘇明林去的時間趕巧，程希嵘剛醒過來一會兒，能跟他說上話。蘇明林看他底氣不足，聲音都是虛的，也沒多留。
出病房的時候，有護士來換液體瓶。蘇明林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一夜之間像是瘦了幾圈，臉頰都凹陷下去了。護士問他話的時候，他半眯着眼睛，輕輕搖頭，根本不願意開口。
蘇明林到病房樓外給傅洲打電話。對方像是一直等在電話旁邊，沒等一聲響完就接了起來。卻不說話，只留一個粗重的呼吸。
蘇明林鬼使神差地問道：“師哥啊，你是不是害怕了？怕他沒了？”
聽筒裏一陣沉寂。
蘇明林自覺失言，這個時候提這種話做什麽？那兩個人之間，就算是有感情，不管是什麽感情，有什麽關系？反正已經是事實了，還能怎麽？
師哥這麽多年踽踽獨行，無牽無挂，也無依無靠。能有個人讓他惦記着，讓他失魂落魄。這樣也挺好的。
最起碼有人氣了。
蘇明林改口說道：“我見着小老板了。今天早上從監護室裏出來的。精神不太好，不過也能跟我說幾句話。我看他旁邊那麽多機器都好好運作着，沒啥問題。”
傅洲悶“嗯”了一聲，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蘇明林自己找話說：“他說一天輸的液體太多了，晚上也不停，護士總過去，吵得他沒法睡覺。手也腫，胳膊也腫，不舒服。”
傅洲才找到話來說：“有個白白瘦瘦的小姑娘，還在不在？”
蘇明林想了想：“叫吳珉珉那個？在的。”
傅洲又“嗯”了一聲。
蘇明林摸出一根煙，想了想還是塞回盒子裏，繼續說道：“小老板問起你了。他怕你還不知道這事兒，讓我跟你說，別着急。我說他傻呗，你要是不知道的話，誰拿錢給他手術。你猜他怎麽說？”
傅洲壓根不配合。
蘇明林只好自己繼續講：“他以為是劇組或者是馮奕。我早上聽護士講的，給他做手術的醫生，都是馮奕脫關系請的。要是挂號的話，根本輪不上咱們，這是插隊了。”
傅洲：“媽的……”
蘇明林：“……”
終于有點反應，結果就是這樣的？他師哥一夜之間就變了，完全看不明白走向了。
蘇明林嘆了口氣，開始胡編亂造：“還有，他說想回家。”
聽筒裏的人低低地笑起來、
蘇明林後背一涼，這聲音是他師哥發出來的？從來沒聽過，還是這種場景，有點瘆人。蘇明林硬着頭皮問道：“你笑什麽？”
傅洲的笑意不止，也不是高興，說不清那是什麽味道：“你別哄我。他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蘇明林：“……你又知道了？”
“這麽多年了……”
對方輕聲呢喃出來一句。蘇明林沒聽清，追着問：“你說什麽？”
傅洲否認：“沒什麽。他也說不了太多話吧，除了抱怨，還能有什麽？”
蘇明林想了想，忙補充：“哦還有，這個絕對是真的，不是我胡謅的。他說媒體那邊你幫幫忙，看怎麽能拿住周晟。找媒體，找馮奕，其他路子別想，沒用。他說等他二十天，還想繼續拍。”
一陣寂靜……
傅洲沒說自己的想法。
蘇明林沒忍住，提醒道：“這是他的意思。但是師哥，你讓我來給你轉述了，我得說實話。他的狀态不好。醫生也說他比一般病人的體質都差。”
傅洲緩緩呼出一口氣：“差到什麽程度？”
蘇明林：“一般人手術後二十四個小時出監護室，穩妥起見，最多觀察四十八個小時。他在裏邊呆了多久，你算算。醫生說按照他們以往的經驗，術後一周能出院。但是現在看來，他不行。”
“他從哪兒說出來二十天？”
蘇明林無奈：“我問醫生了，是不是跟他說二十天就能好了還是怎麽的。沒有，所有人都跟他說要好好養着，近期是不可能自理的。二十天？那都是他自己猜出來的。”
傅洲的聲音越來越悶，沉了下去，穩到太過緩慢，像是凝滞了起來。
“我知道了。對了，新人獎也就是這一周，我分不出精力了，你留點心。該報送的材料不要弄錯。”
這種時候了，還能想到這些事情，是該說他師哥心大嗎？
但你要說他想得開，那三天把自己折磨得沒有人形，連飯都忘記吃，這算什麽？
蘇明林不太能理解他這個時候的感受，只能模模糊糊地摸到類似于“近鄉情怯”的情感。
他是想看一眼小老板的。但他又畏懼着這個地方，不看靠近。
但師哥這個人，不是所向披靡的嗎？哪裏有山走哪裏，不用翻，直接鏟平。居然就這麽敗在了一點負面情緒上？
蘇明林嘆口氣，無奈道：“這個不用你操心，我知道的。師哥，你這兩天太失常了，趕快回回神，別亂了步伐。”
勸解的話沒說完，電話被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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