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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沈淩玹的住處離秦家只有三公裏,那座商圈旁貴到死的小別墅當初還是秦向源買的,為了慶祝沈淩玹第一首單曲大爆。

當年還是花花公子的秦向源,給情人花錢比現在還大方一些。

沈淩玹嗤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撫過琴鍵,按出一串清亮的琶音。

這裏很久沒人居住,匆促中剛剛收拾幹淨,還沒來得及買新的生活用品。

還好沈淩玹也不需要什麽生活用品,他只是暫時住在這裏,平靜地做完自己的工作。

林天晴今天給他打了電話,說起蘇遙的事。

沈淩玹不喜歡蘇遙,但也說不是有多讨厭。那個高中小屁孩兒看上去就沒什麽心機,就是運氣好入了秦向源的眼,才被寵得無法無天。

但他不想和蘇遙合唱,他不容許自己的作品被一個連五線譜都剛開始學的鄉巴佬玷污。

那個小明星根本不懂音樂,根本不配唱他的歌。

他不能拒絕公司安排的工作,不能明面上表現他不願意讓蘇遙唱他的歌,就只能透過林天晴去找盧越。

那個脾氣暴躁的老臘肉,受得了自己的機會被一個靠爬上金主的床才火起來的小屁孩兒搶走嗎?

沈淩玹給自己倒了一杯溫開水,站在落地窗前靜靜欣賞着窗外的好景致。

他并不恨蘇遙,甚至連讨厭都算不上。

誰會讨厭一個好看的小傻子呢?

只是蘇遙配不上,配不上他的歌,也配不上和他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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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試音很快就要到了。

秦向源急着開會,讓司機送蘇遙去了錄音棚。

蘇遙有些失落,氣鼓鼓地低着頭不說話。

他就像是在期末考試之後去領成績單的小學生,雖然緊張害怕,卻還是希望有人能出席他的家長會。這樣,老師就不會罵他罵得太狠了。

但秦向源不是他的家長,他也無法厚着臉皮讓秦向源陪他去錄音棚。

可他真的怕沈淩玹,就像怕從小到大所有的班主任一樣,總覺得對方看自己不順眼。

秦向源一邊往會議室走,一邊還是有些擔心,抽空給蘇遙打了個電話。

蘇遙看着來電顯示上的“老變态”三個字,氣鼓鼓地用力接通了電話,粗聲粗氣地喊:“喂?”

秦向源停頓了兩秒鐘,面無表情地問:“你嗓子怎麽了?”

蘇遙心虛地恢複了正常:“沒什麽,我快到錄音棚了。”

秦向源說:“你慌什麽?”

蘇遙急忙嚷嚷:“誰慌了?”

秦向源說:“沈淩玹不吃人,不用哆嗦了。晚上我讓人去接你。”

蘇遙下意識地問:“你呢?”

秦向源說:“我飛一趟外地,今天晚上不回家了。”

蘇遙心情糟糕地低下頭:“哦。”

秦向源眼看會議室就在眼前,說:“先挂了,回家的時候聯系周禮,讓他給你安排車。”

蘇遙氣鼓鼓地挂斷了電話。

他很生氣。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最近就是特別容易生氣難過。

他越來越喜歡挂在秦向源身上,讓老男人結實有力的胳膊使勁兒抱着他,那樣他才覺得安穩舒服。

蘇遙心驚膽戰地窩在汽車後座上,傻乎乎地想,他不會真的愛上秦向源了吧???

那個,冷冰冰的,變态控制狂?

不不不不不行!

這絕對不行!

蘇遙哀叫着抱住自己的小腦袋,連要去見沈淩玹的緊張感都被抛諸腦後了。

愛上金主的小寵物們,哪個能有好下場呢?

不不不!

他才不會喜歡那個老變态!

誰會喜歡上一個天天逼着你刷題做作業的老混賬啊!

蘇遙越想越急,小臉羞得通紅。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更不敢去猜秦向源的心。

秦向源已經三十五歲了,可他陪在這個老男人身邊卻只有幾個月的時光。他能明白什麽呢?

他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敢求。

蘇遙抱着膝蓋小聲咕哝:“我根本不喜歡他。”

司機說:“沈先生的錄音棚到了。”

蘇遙如夢初醒般跳起來,紅着臉推開車門沖下了車。

沈淩玹有他自己的錄音棚。

他是樂壇天王,也是秦向源公司的招牌搖錢樹,他理當有最好的一切。

蘇遙緊張地深吸一口氣,低頭邊看歌詞邊輕輕哼唱着,走進了沈淩玹的領地中。

貓是有很強的領地意識的,在不屬于他的領地裏,他就會覺得非常焦慮和恐慌。

更讓他恐慌的是,鏟屎官不在,沒人告訴他該怎麽做。

他曾經狼狽生存,也曾被養在溫室中好好呵護。可如今,他還是要一個人去面對陌生的風雨,去和一個本來就讨厭他的情敵合唱一首歌。

錄音棚裏燈光昏黃,沈淩玹穿着簡單的絲綢襯衫和米色長褲,坐在調音臺前戴着耳機閉目哼唱。

他的助理們看到蘇遙,眼神紛紛古怪地掃過來。

那些并不友善的眼神讓蘇遙慌得幾乎要奪門而出。

沈淩玹睜開眼,淡淡地看了蘇遙一眼:“秦總讓你自己過來了?”

蘇遙倔強地仰頭:“秦總又不是我的監護人。”

沈淩玹對他快要哭出來的弱小防備視若無睹,漫不經心地說:“進錄音室唱一段,我聽聽你的聲音。”

沈淩玹的态度并不嚴厲,輕飄飄的眼神甚至都沒怎麽落在蘇遙身上。

這種居高臨下視若無睹的态度,精準地戳進了中二期少年脆弱的自尊心裏。

蘇遙深吸一口氣,忍着說不出的委屈進了錄音室。

錄音室裏很安靜,所有儀器都不動聲色地蟄伏在暗處,玻璃牆外的人好像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蘇遙慢慢平靜下來,細白的手指手忙腳亂地摘下耳麥,笨拙地戴在了頭上。

沈淩玹揉了揉眉心,漫不經心地說:“開始。”

伴奏的初稿還有些粗糙,只是簡單的笛聲和輕輕的節拍。

悠揚的笛聲在耳邊悠悠環繞,仿佛遠山清雨,繁花似雪,簌簌落落飄在微濕的發上,讓蘇遙想起了恨緣宮仙外人間的布景。

他随着音樂的韻律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在笛聲漸遠之後,輕輕開口:“雲端,風斂斂誰的臉……若見,天涯飛雪的煙……”

少年的聲音帶着不染塵埃的空靈清遠,缺少訓練的吐息方式讓他緊張地繃着聲帶,電流帶出一些細微的顫音。

可這很美,這一切缺憾和不夠專業的表現,都是另一種混成天然的美。

沈淩玹的目光漸漸變了,從居高臨下的散漫,變成了探究的光芒。

蘇遙太緊張了,緊張得不敢睜開眼看別人的目光,只是輕輕地唱着:“一步遠,一夢羨,一眼滄海落眉間……”

他不是專業的歌手,他只上過三個月的聲樂課和一個星期的集中訓練,他……他還學不會像操控十指一樣操控自己的嗓子。

《煙》的副歌部分印調非常高,眼看就要唱到那一部分,蘇遙緊張得嗓子又開始僵硬。

可他不能……他不能露怯……他不能在沈淩玹面前露出自己半吊子的水平。

別人的可以,粉絲見面會車禍現場都可以。

可他死都不願意讓沈淩玹看到他唱破音的狼狽模樣。

沈淩玹淡漠溫柔的語調中充滿了對他的鄙夷,漫不經心的眼神中是居高臨下的不屑。

這個人,甚至都沒把他當成什麽情敵或者競争對手,只是秦向源一個随時會被一腳踢開的小寵物。

蘇遙死死憋着眼裏的淚。

他不是!

他不是什麽玩物和蝼蟻,秦向源寵着他,往死裏寵他,那個老變态從來沒有像寵他一樣寵過誰。

就算沈淩玹回來了,就算劇情又發展到了可惡的初戀白月光出場階段,他也不是任由白月光嘲諷憐憫的什麽小可憐!

他蘇遙!

鄉下長大!

從小打架!

脾!氣!特!別!兇!

喵!!!!!!

蘇遙憋回那兩滴會讓他殺傷力大減的委屈淚水,懷揣着滿腹怨氣吼出了副歌:“縱然千山如畫明明滅滅此情不回頭,誰看天涯匆匆幾許星夜淚眼望人間!”

沈淩玹的助理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沒有破音,沒有跑調,氣息穩得一筆。

蘇遙唱得歇斯底裏,像是少年夢碎之後的絕望哀恸,又懷揣着提劍再戰的壯闊悲涼。和沈淩玹譜曲時的凄冷滄桑之意雖然有些不符,卻另有一番令人鼻腔酸楚汗毛倒豎的震撼力。

沈淩玹閉上眼睛,靜靜地聽。

蘇遙還在唱,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動人心魄:“我吻榮華至此千秋萬載冰雪成紅月,再渡,生死,一世劫……”

間奏幽幽地流淌,用力過猛的蘇遙痛苦地捂着嗓子輕輕咳嗽着。

他真的發音太狠了,聲帶有些不舒服地微微刺痛。

間奏很快過去,蘇遙深吸一口氣,輕輕開始唱:“浮煙……”

沈淩玹忽然開口:“可以了,你過來。”

助理和蘇遙都一臉茫然。

沈淩玹叫他的助理:“小趙,去泡杯胖大海給蘇遙,他嗓子傷到了。”

蘇遙手足無措地抱着歌詞從錄音室裏走出來,警惕地豎起耳朵看着沈淩玹。

沈淩玹淡淡地說:“喝完水回去休息,注意練習的力度不要傷到嗓子,十天後過來錄音。”

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蘇遙就這樣順利地拿到了期末考試優秀成績單,下樓回家。

蘇遙剛打開車門坐進去,就被一股大力拽進了懷裏。

某個老變态滿面風塵,埋首在小貓咪頸間深深吸了一口奶香,沙啞着聲音問:“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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