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
那天他狼狽逃離,夜裏久久不能入睡。
“把我叫出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喝酒?”
話落,高冉伸手想奪過他手裏的酒,被他側身躲開。
“前幾天不還高高興興的嗎?這才幾天啊,就廢了?”
是啊,能再次跟她相見,他很高興,高興的睡不着覺。
“高冉,她好像不喜歡我,她讨厭我。”
高冉皺眉:“不應該呀,她跟你說不喜歡你,讨厭你了?”
他搖了搖了頭。
“那你怎麽知道她不喜歡你,讨厭你?”話落,高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對他說:“你喜歡餘漫有三年了吧,這三年你都在幹什麽?”
他還是搖頭。
他不知道這三年裏自己做了什麽,只知道每當他想要與她更進一步時,總會在臨到頭時退縮。
他是一個膽小鬼。
看着大口大口灌酒的周星河,高冉眉頭緊皺:“未成年人不能飲酒,你不知道?別喝了。”
“你沒喝過?”
高冉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悻悻然道:“那也沒像你這樣喝過。”
見周星河不聽勸,高冉嘆了嘆氣:“真是拿你們兩個沒辦法,明明互相喜歡卻都愛憋在心裏,看着就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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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
什麽互相喜歡?餘漫喜歡他?他沒聽錯吧?
高冉不搭理他,自顧自的說道:“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的,小學時學校裏有不少男生都喜歡餘漫這件事吧?”
“記得。”
怎麽可能不記得?
“那時年紀小,一群小屁孩,哪懂什麽是喜歡,于是便用錯了表達方式,不是扯她辮子,就是動手推她,餘漫因此剪短了頭發,性格上也有些變化。其實小學時,我偶然見過她幾次,每次看見她,她都是一個人。”話落,高冉開了罐啤酒,仰頭喝了口,道:“餘漫是個自卑的女生,是喜歡一個人卻不敢表現出來的那一類人,她喜歡你,我感覺的出來。”
“自信一點,別不敢相信,同為女生我還能看不出來?”
信息有些過大,他既生氣又心疼,同時又對餘漫喜歡他這件事難以置信,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連聲音都在顫抖:“那向妍怎麽沒看出來?”
“劉爽喜歡她,她都感覺不到,更何況餘漫喜歡你這件事?”
“哐!”
對于周星河的突然起身,高冉有些受驚:“你做什麽?”話落,又道:“不會是想去找餘漫吧?就你現在這副模樣?”
“你不是說讓我膽子大一點嗎?酒壯人膽你知道的。”
話落,他轉身就跑了起來。
時間來到十分鐘之後。
何茜看着站在她家門口的周星河,腦子有點懵。
周星河看起來很着急,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喘着氣,大冬天的額角竟然在冒汗。
“餘漫在嗎?”
“餘漫?你找她做什麽?她不在。”
話音剛落,何茜就聽周星河問她:“她在哪?”
“你來之前她剛走沒多久,算算時間,這會兒應該快到城南小區了吧。”
話落,周星河轉身就跑,沒一會兒人影都看不見了。
屋裏看電視的何奶奶轉頭問何茜:“茜茜,剛剛是誰在敲門?”
“不認識,敲錯門了。”
“敲錯門了?這些人也是,眼睛都不知道睜大點兒。”
沒過一會兒,門再次被敲響。
以為又是周星河,何茜嘟囔道:“不是跟你說了餘漫不在嗎,怎麽還來?”
起身打開門來,門口站着的竟然是餘漫和餘嘉傑姐弟兩。
“有人來找過我?”
“嗯,周星河找你,人剛走,你們沒撞見?”
“沒,他有跟你說找我做什麽嗎?”
“沒說,要不我把他QQ給你,你問他?”
“不了。”她不知道加他的時候該怎麽說。
不過後來她還是把周星河的QQ號存了下來。
另一邊,周星河垂頭喪腦如行屍走肉般行走在路上。
從何茜家裏跑出來沒多遠他就遇見了從出租車上下來的餘漫,除了餘漫還有一個男生。那個男生長相帥氣,高高瘦瘦的,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和餘漫站在一起看上很搭配,尤其是他們兩個還穿着同系列顏色的衣服,像是穿着情侶裝。
難怪,原來她有男朋友了。
他的這場獨角戲該結束了。
時間在指縫中悄悄流逝,畫面一轉就來到了高考這天。
高考第一天,除了複讀生,其餘考生都是第一次經歷,所以很多人早早地就趕到了考場,而他因為考場就在一中,是自家地盤,很熟悉,便錯峰趕去。
一中的校門正對着一個噴池,每到天氣炎熱的時候,噴池的上空就會出現一道彩虹,今天也不例外。
陽光太刺眼,視線一晃,在噴池左邊的一棵樹下,他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餘漫。
他們理科的考場在右邊,不必經過噴池,但那一刻他的腳不聽使喚的向她走去。
一年不見對方似乎長高了,也長漂亮了,今天她穿了件白色的裙子,他從沒見過穿裙子的她,真的很漂亮。
她沒注意到緩緩向她靠近的他,直到兩人之間僅僅相隔兩米的時候,她看見了他。
她似乎有些高興,可能是他們太久沒見面了吧。
只聽她對他說:“好巧。”
“嗯,好巧。”
是他故意走到她面前的,能不巧嗎?
接着又聽她對他說:“高考順利。”
那一刻噴池上空的彩虹好像躲進了他的心裏,變成了煙花。
他真是太沒用了。
她一句話就能輕易地擾亂他的心緒。
“高考順利。”
克制着悸動的心,他從她的身邊走過,他不會忘記高三那年冬天,他在民族中學的校門口看見的那一幕。
那個男生穿着他們一中的校服,彎腰背着她,她一臉笑意,空氣中傳來他們打鬧的聲音。
高考結束後,沒過多久,便聽說她落榜了,決定複讀,得知這個消息的他夜裏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半夜爬起來把自己高三整理出來的學習筆記給找了出來,打開手機,熟練地撥打那串早已銘記在心的電話號碼,剛撥通,就想起她學的是文科,于是他挂斷了電話,向身邊的朋友借文科的學習筆記,但結果不是扔了,就是不齊全,好不容易找齊了,她卻去了涪州。
最後,他只好找被涪州師範大學錄取的向妍幫他交給她。
他以為他和她的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但造化弄人,沒想到時隔八年三個月零一天,他再次見到了她。
××××年十一月一日,星期五,她突然闖入了他的視線,除了她還有當年那個男生,沒想到他們倆還在一起。
十一月六日,他和同事換班,那天血管外科坐診的人是他,他看了她的病例,知道今年七月份她在南疆遭遇了不測,受了很嚴重的傷。
心口處傳來的刺痛在告訴他,他還是忘不了她。
結局上
“你一個人來的?男朋友呢?”
“男朋友?”什麽男朋友?她有男朋友了?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周星河摩挲了幾下手中的CT片子,停留在上邊的視線不曾移動片刻:“周五那天我看見你了,還有你……男朋友。”
餘漫恍然大悟:“你誤會了,那是我弟。”話落,眼前人突然看向她,餘漫被看得心尖發燙:“怎麽了?我傷勢愈合的不好嗎?”
周星河極力壓下內心的波濤洶湧,聲音暗啞道:“別擔心,你傷勢恢複的不錯,但目前還需細心養護,切忌久坐和長時間行走,适當活動一下便可,如有感到腰部不适,及時來醫院進行檢查。”
周星河的這番話讓餘漫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麽嚴重嗎?之前烏市的主治醫師不是這樣說的呀?
“我記得,你學民族舞和鋼琴吧?”
這話聽着像肯定句,餘漫點了點頭。
“能不跳就別跳,能不彈就別彈,這兩樣都傷腰。”
感情她就只能當個廢物呗?
“那個……”突然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對方,餘漫頓了一下:“周醫生,我左腰動脈沒有破裂,只是有損傷,之前我的主治醫師說只要我痊愈了就沒多大問題,應該不用這麽小心吧?”
周星河眉眼一挑,語氣頗有些不好:“沒多大問題不是沒有問題。”話落,又道:“如果想以後不能跳舞和彈琴的話,你可以試試不那麽小心。”
餘漫吃了癟:“好的,謝謝周醫生,我會謹記您的話,細心養護我的腰。”
你是醫生你說了算。
話落,餘漫就起身随護士一同出了門診室,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周星河的聲音。
“餘漫,你以前的電話號碼還在用嗎?”
餘漫轉過身去,一臉迷茫的看着不知何時站起身來的周星河,道:“什麽?”
“你現在用的號碼還是尾號1301的那個嗎?”
餘漫點點頭,然後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尾號是1301?”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的尾號是5257,記住了。”話落,周星河坐回了椅子上,道:“慢走。”
出了醫院餘漫的思緒仍紛亂如麻,她不知道周星河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還有就是周星河是什麽時候知道她的電話號碼的?誰告訴他的?他有聯系過她嗎?
想到這兒,餘漫手忙腳亂的從包裏将手機取出來,在未接來電和騷擾攔截裏翻找了一番,什麽也沒有。
“我換手機了。”餘漫低喃道。
這幾年餘漫換了好幾部手機,現在用的這部手機是兩年前換的,要周星河真聯系過她,她也不知道,一是她換了很多部手機,二是她很注重網絡安全,很多不知來歷的陌生來電和短信都會進入騷擾攔截中,就算沒被攔截,只要是陌生來電,沒有署名的,她都一律不接,除非對方接連給她打好幾通電話。
在醫院旁的花園裏坐了一會兒,餘漫等來了來接她的人。
“對不起,姐,我來晚了。”話落,餘嘉傑接過餘漫手裏的片子和診斷報告。
看着發絲淩亂的餘嘉傑,餘漫笑着搖了搖頭:“沒有,來得剛好。”
“醫生怎麽說?”
說到醫生,餘漫又想起了周星河:“醫生說我恢複的不錯,可以适當運動。”
“真的?”
餘漫眨巴了一下眼睛:“嗯。”
餘漫撒謊的小動作瞞不了做刑警的餘嘉傑:“你不說老實話,我去問醫生。”
餘漫趕緊将餘嘉傑攔下:“煩死了,我說還不行嘛!”話落,對黑着臉的餘嘉傑說:“醫生說要是我感覺腰部不适,就要及時去醫院檢查。”
“還有呢?”
餘漫撇了撇嘴:“還有讓我不要久坐,不要長時間行走,不要跳舞,不要彈琴,總的來說我就适合躺着。”
“這麽嚴重?”
“是吧,你也覺得醫生把我的病情說的太嚴重吧。”
正當餘漫還想抱怨一兩句的時候,便聽餘嘉傑對她說:“明天我陪你去見向妍姐。”
“你明天不上班?”
“不上。”明天請假,把去年的年假給休了。
送餘漫回酒店的路上,餘嘉傑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醫生怎麽知道你學跳舞和鋼琴?”
餘漫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等她開口說話,餘嘉傑就警告道:“別騙我。”
哎,她弟怎麽就是幹刑事的呢?幹文職多好。
“老同學。”
“高中?”
餘漫搖頭:“初中。”
“男的女的?”
“男的。”
“叫什麽?”
“周……”餘漫意識到不對,瞪了眼餘嘉傑:“你問這麽多幹嘛?”
“你喜歡他?”
餘漫一驚:“餘嘉傑!”
看着面前瞬間通紅了臉的餘漫,餘嘉傑肯定道:“你喜歡他。”
“我不喜……”注意到餘嘉傑看着她露出“你騙不了我”的眼神,餘漫妥協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姐,你根本就藏不住。”
餘漫心下一驚,藏不住?那豈不是初中那會兒同學們都看出她喜歡周星河了?!那周星河呢?他看出來了嗎?
餘漫有多驚訝,餘嘉傑不管,只繼續道:“你向來記性不好,可你卻還記得對方是你初中同學,記得他叫什麽,最主要的是,這位醫生叫周星河吧,你高三應屆那年去參加畢業晚會,結果喝醉了酒回來,你猜你說什麽胡話了?”
餘漫心驚膽顫:“我……我說什麽了?”
“你嘴裏一直念叨‘周星河’這三個字。”話落,餘嘉傑揉搓了下餘漫的腦袋:“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你還記得他,而且現在你們雙方還又再見了。”
聽了餘嘉傑的話,餘漫不禁有些emo,感慨道:“是啊,挺意外的,不過應該不會再見了。”
“我倒覺得你們還會再見。”
餘漫抿唇彎了彎嘴角,不說話。
後面半截路程車裏兩人沉默不語,吃過午飯後,餘嘉傑便把餘漫送回了酒店,臨走前不忘再次叮囑餘漫,明天他會陪她一起去見向妍。
原本和向妍約好的見面日是三號,但由于那天向妍臨時有事,就把日子挪到了七號。
送走餘嘉傑,餘漫躺在床上望着白皚皚的天花板發呆。
現在她很糾結當年周星河有沒有發現她喜歡他這件事,如果周星河發現了,可他沒有給予她任何回應,那就是在無形當中拒絕她,如果周星河沒有發現,如果周星河喜歡她,那他不可能發現不了,這也說明了周星河不喜歡她。
總之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結論,那就是周星河不喜歡她。
餘漫錘了錘身下的床,然後爬起來刷牙補個午覺。
另一邊,山城市第一人民醫院食堂,醫護人員們正在用午飯。
食堂的一角,周星河正和同事一起用餐,突然聽見右側方傳來有關于他的議論聲。
“今天上午坐診的時候周醫生對一名患者生氣了。”
話落,周遭的女醫護們皆露出一副驚訝的模樣,接着紛紛豎起耳朵。
“今天坐診的不是朱醫生嗎?”
“周醫生跟他換了。”
“難怪,我說今天怎麽沒在科室看見周醫生呢。”
“哎呀,你別打斷我。”
“行行行,你說。”
“周醫生來醫院這半年裏見誰都平平和和的,對患者也是耐心十足,遇到難纏的病患也頂多皺皺眉頭,可這次……你猜怎麽着?”
話落,有人不小心将筷子掉落在了地上,發出的聲音在安靜的食堂裏顯得特別突兀。
“生氣了?”
“猜對了!”
話落,對面的護士翻了個白眼:“你剛跟我說了,周醫生生氣了。”
“是嗎?哎呀,不管了,那名患者是個女生,長得挺漂亮的,就是有點瘦弱,最主要的是周醫生跟對方相識,而且我能感覺到周醫生喜歡她。”
話落,周遭響起一陣抽氣聲。
“小菀,你那是錯覺吧?”
“不可能,周醫生表現的太明顯了,那女患者一進門診室,周醫生的瞳孔都放大了一倍,他先跟對方打了聲招呼,然後就問對方怎麽只有你一個人來,你男朋友呢?”話落,被叫做小菀的護士激動道:“聽聽!這不是在暗中套話嗎?沒想到周醫生也是個心機boy!”
和小菀一起用餐的護士激動地問道:“然後呢?”
“然後那個女患者就說她沒有男朋友,前幾天周醫生看見的男生是她弟弟,接着周醫生就把頭擡了起來,你絕對想象不到周醫生當時那個眼神啊,看的我覺得他像是只被人抛棄了的小狗在和主人重逢後,露出恨不得咬上主人幾口,但卻又下不去口,決定二十四小時都粘着主人,和主人永遠不分離的兇狠神情,我都替那個女患者感到害怕,不過那個女患者倒是反應迅速,直接轉移話題,問周醫生是不是她的愈合情況不太好。”
“接着周醫生就給女患者診斷,女患者聽了後不願接受就反駁他,然後周醫生就生氣了,對女患者說沒多大問題不是沒有問題,還說如果她以後不想跳舞和彈琴的話,可以試試不那麽小心。”
“這個女患者什麽情況?”
“我看過病例,左後腰被一根長約十六厘米的釘耙齒連捅三下,傷口長約兩厘米,寬約零點五厘米,傷口深至十厘米,左腰動脈損傷,事發當場大出血,進行緊急處理後,轉院做了手術,一個月前剛出院。”
“那周醫生的診斷沒什麽問題啊,那女患者怎麽不願意接受了?”
“是沒什麽問題,但語氣不太好,有點沖。”話落,小菀眉眼含笑道:“有句話怎麽說來着,關心則亂呀,這不就說明周醫生喜歡對方嗎?而且那女患者走時,周醫生還問對方有沒有換電話號碼,确認對方沒換後,就立馬讓對方記住他的尾號,這不就是暗示對方,他會給她打電話嗎?”
“沒看出來,周醫生挺會哈。”
小菀啧了一聲:“誰說不是呢?我現在特好奇他們倆,我總覺得他們之間有故事。”
“久別重逢?”
“有可能!看今天這個情形,應該是女方甩了周醫生。”話落,小菀又道:“但感覺又不太像,他們倆給我的感覺不像是沒在一起過。”
“那是什麽?”
“說不出來。”
全程一句話全沒落下的聽完的朱桉看着面前神色淡定的周星河,說道:“難怪上周五你聯系我要跟我調今天的班,感情是為了舊愛。”
“不是。”周星河說道:“不是舊愛。”
“不是舊愛?難不成是新歡?!”話落,朱桉看周星河仿佛在看一個負心漢:“你對得起被你放在錢包裏的那個女孩嗎?”
“就是她。”
望着周星河走遠的背影,朱桉爾康招手:“周星河,你等等我!”他想知道更多!
人類的本質就是吃瓜,不停地吃瓜。
周星河起身離開的時候,那兩名談論他和餘漫的護士這才發現她們的左側方竟然坐着當事人,當即有些窘迫。
“小菀,你說周醫生聽見我們剛才說的那些話了嗎?”
小菀洩氣道:“應該聽見了。”
周星河甩掉緊跟着他的朱桉,躲在無人的角落撥打了餘漫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Sorry,the number……”
他每次給她打電話不是在忙就是無人接聽,究竟什麽時候才能聽見她的聲音。
結局中(一)
朱桉說的那張被他妥帖放在錢包裏的照片是初三那年他偷拍的,那年他偷拍了許多餘漫的照片,這張放在錢包裏的照片是他最喜歡的一張。
那是個冬天,那天天氣不是很好,下着小雨,餘漫靠窗而坐,她擡眸看着窗外陰沉的天空,空中偶爾有幾只不知名的鳥兒飛過,忽然一只麻雀停在窗外甩了甩身上的水珠,餘漫注意到了它,伸出手指隔着玻璃戳了戳,那只麻雀竟沒被吓到,反而搖晃了下自己的小腦袋,然後用嘴戳了戳餘漫戳過的地方,餘漫驚奇,朝麻雀湊近了些,一人一鳥無聲的對視着,沒過一會兒,餘漫便笑了。
那抹笑意像詩裏描繪的江南,溫婉美好,令人流連忘返。
他很及時的抓住了那一瞬間,并将那一瞬間永久保存了下來。
周星河不停地摩挲着照片中餘漫的臉,另一頭還在睡夢中的餘漫仿佛身有所感一般,撓了撓發癢的臉頰。
把腦袋從被子裏拱出來,餘漫眯着眼打開手機,第一件事就是關閉飛行模式,接着餘漫就看通知欄裏彈出一個未接來電,尾號5257。
餘漫驚得一下子坐了起來,把手機拿起又放下。
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忙吧?等一會兒再回給他吧。
這等一會兒就是四個小時,中途餘漫早已不知把手機拿起又放了多少回。
下午六點的時候餘漫接到餘嘉傑的來電。
“姐,記得吃晚飯。”
“知道啦。”
“剛媽給我打電話,說給你打電話打不通,你等會兒記得給她回個電話。”
“知道啦。”
挂斷電話後,餘漫翻了翻未接來電,原來在她睡覺的時候老媽也給她打了電話。
“喂,媽。”
“你剛怎麽不接電話?”
“您忘了我睡覺的時候會開飛行模式了?”
電話那頭無聲片刻:“行吧,複查情況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我可不信餘嘉傑沒告訴您?”
電話那頭再次沒了聲。
“媽,您放心,我再待個一兩天就回來。”
“嗯,早點回來,身體要緊,在市裏的這一兩天你一定要聽醫生的叮囑,不要把腰傷到了。”
“知道啦,保證全須全尾的回去。”
“別嘴上答應,行動上也要做到啊。”
“嗯。”
沒想到她都快二十六了還能享受到小孩子的待遇。
等餘母挂了電話,餘漫想着反正打都打了,索性也給周星河回個電話吧,結果周星河沒接。
不過夜裏十一點的時候周星河又打了過來。
電話那頭周星河的聲音有些暗啞:“還沒睡?”
“睡了,被你電話吵醒了。”
“餘漫。”
“嗯。”
“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你知道當我看見你的未接來電時有多高興嗎?你知道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嗎?”
餘漫從這句話裏聽出了哽咽聲,當下心口傳來陣陣刺痛。
“周星河……”
“我在。”
“你是在哭嗎?”話落,電話那頭沒了聲,餘漫又道:“你別哭。”
“餘漫,我喜歡你。”
那一刻餘漫的世界被周星河按了暫停鍵。
“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餘漫靜靜地聽着,但下一秒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和紊亂的呼吸聲,接着就聽周星河說道:“餘漫,對不起,急診科打來電話,我……我等會兒再給你打過去。”
“好的。”
“你先挂。”
“嗯。”
挂了電話後,餘漫盤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緩了緩神,然後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從剛才就一直顫抖的雙手無法聽從大腦的指令,有好幾次都将水倒在了桌面上。
原來是她的大腦失靈了。
好不容易喝到了水後,餘漫坐立不安地在不大的房間裏走來走去。
當時針走到淩晨一點的時候,腦袋仍舊一片糊塗的餘漫決定出門打車去第一人民醫院。
二十多分鐘後,餘漫抵達了目的地。
淩晨的醫院沒有上午那般擁擠,餘漫暢通無阻的來到了急診科,急診科裏醫護人員們行色匆匆,餘漫不想當個人形立牌妨礙他們的工作,趕緊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半個小時後,從搶救室裏出來的周星河趕忙回自己的辦公室給餘漫回電話。
電話剛撥通,餘漫就接了。
“手術結束了?”
“嗯。”
“那我怎麽沒看見你?”
話音剛落,周星河就急忙問道:“你在醫院?”
“嗯,在你們醫院。”
得到餘漫的回答,周星河急急忙忙的出了辦公室,邊走邊說:“在急診科?”
“嗯,我在急診科的咨詢臺這裏。”
“好,你在那裏不要走動,我馬上就來。”
餘漫下意識點了點頭,後想起對方看不見,回了句:“嗯。”
聽見餘漫的回應,周星河不禁笑了笑:“餘漫,你是不是只會嗯。”
耳畔傳來周星河低沉的笑聲,餘漫不禁紅了臉。
“周星河,你剛剛是不是說過你喜歡我。”
“嗯。”
“你看你不也只會說嗯嗎?”
“嗯。”
彌漫在餘漫臉頰上的紅慢慢往頸部擴散。
下一秒又聽電話那頭傳來周星河的聲音:“周星河很喜歡很喜歡你,和你最後一次見面後的每一天都在想你。”
餘漫紅了眼眶,卻又不敢相信:“當年你怎麽不說?”
周星河聽出了餘漫話裏的哽咽聲:“想說的,但你沒給我機會。”
“什麽時候?”
“初中畢業晚會那天,可惜你沒來。”
餘漫身子一頓,忍着心中強烈的心酸和遺憾,問道:“高中的時候我們不也見過嗎?那會兒你怎麽不說?”
“暗示過,你沒發覺。”那時他以為她是在拒絕他,後來随着年歲漸長,看過和經歷過的事情多了,便懂了她的舉動并不是在拒絕他,而是她沒能發覺到他的喜歡。
是他表達的太過于含蓄了。
耳畔的話音剛落,餘漫就在急診科的入口看見了風塵仆仆的周星河。
“餘漫,你看沒看《蘇菲的世界》?”話落,周星河補充道:“就是以前你借給我看的那本。”
“沒有,怎麽了?”
“你可以看一看,裏面有我寫給你的信。”
“什麽信?”
話落,餘漫的心髒跳動的越來越急。
“告白信。”
這一刻,仿佛有人在她的腦子裏放了無數個煙花,炸得她腦子嗡嗡的,耳朵也不大好使了。
“初中畢業,向妍給了我你的聯系方式,這十多年裏我給你打過許多次電話,可你一次沒接,所以,餘漫我很高興,很高興你能打給我,很高興你能接通我的來電。”
眼前人來人往,周星河一直望着不遠處的餘漫。
“因為我的自卑和怯弱,我已經錯過了太多,也錯過太久了。”
耳畔傳來嘟的一聲,周星河把電話挂了,接着就見周星河緩緩向她靠近,最終走到了她的面前。
“餘漫,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話落,急診科裏警報驟然響起,餘漫拉着周星河的手就往醫院內花園的方向跑去。
“急診科裏不太适合談話。”
“嗯。”
被周星河熾熱的眼神看得心尖發燙,餘漫下意識躲閃了視線,低頭卻看見兩人緊握的雙手不知何時竟十指相扣。
餘漫掙紮了一下,沒掙開,右手反而被周星河的左手握得更緊了。
“餘漫,你擡起頭來看看我。”
餘漫仍低垂着腦袋,不擡頭。
下一秒,卻見周星河彎下了腰:“你不擡頭,那我低頭好了。”
“你……你別看着我。”
“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我就不看你。”
“我……我……”
餘漫急得眼淚流了出來。
見狀,周星河松開餘漫的右手,雙手搭在餘漫的肩膀上,眼睛直視餘漫的眼眸:“餘漫,看着我,深呼吸。”
餘漫看着周星河的眼睛,不知不覺被帶動着緩緩呼氣和吸氣。
“好些了嗎?”
“好些了。”
确認餘漫情緒平複後,周星河緩緩松開餘漫的肩膀,嘆了嘆氣,道:“我不逼你,你明天再給我答案吧,如果明天結束了你還沒給我答複,我會去找你的。”話落,擡手看了看時間,問道:“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周星河……”
“有什麽話明天再說,你現在情緒太不穩定。”
半小時後,鑫泰酒店。
“趕緊休息,現在已經太晚了。”
餘漫點點頭:“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我走了。”
“嗯,再見。”
餘漫的話剛落,轉身要走的周星河卻停下了腳步。
“什麽時候再見?”
餘漫驚訝:“嗯?”
“我們什麽時候再見?”
餘漫試探道:“等你……輪休的時候?”
周星河拿出手機點開日歷算了算時間,對餘漫說:“好,我九號下午輪班休息,那天一起吃個晚飯吧?”
“好的。”話落,餘漫神色扭捏,開口道:“我明天和向妍有約,可能會很晚才給你答……才跟你聯系。”
周星河望着餘漫的眼眸,溫柔卻又不失霸道的說:“嗯,不管多晚我都等,只要你聯系我。”
周星河走後,淩晨三點,餘漫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突然餘漫想起一件事來,咻的一下坐起身,拿起放置在床頭的手機,把飛行模式解開,改為關閉流量數據。
餘漫睡眠質量一向不好,所以入睡前有打開手機飛行模式的習慣,不過從今天起,這個習慣得要改改了。
反複确認自己沒有開飛行模式後,餘漫再次躺下,側着身子望着窗戶的方向,那裏有縷縷燈光透過墨綠色重工窗簾照進來,餘漫看着黑暗裏的光靜靜發呆。
這一天太奇幻了,像在做夢一樣,曾經她幻想過周星河也喜歡她,但喜悅剛上心頭夢就醒了,這樣的夢多了,她也就習慣了,但今天她卻格外的害怕,真真假假,她分不太清,害怕天一亮又發現這只是一場夢。
可這怎麽可能是夢呢,以往的夢裏她從未感受到周星河身上的溫熱,從未聽見周星河說喜歡她,從未體驗過如此強烈的情緒,也從未有續集。
他說他喜歡她,還說喜歡她很久很久了,不僅如此,他還告訴她,他在書裏夾了一封告白信,在畢業那年曾計劃跟她告白,可這些她都錯過了。
他說在沒有和她見面的日子裏,他每天都很想她,其實……她也很想他。
志願服務那幾年身邊的同事和領導都想給她介紹對象,一開始她用自己年齡小的理由搪塞過去,但這并不能阻擋他們的熱情,于是便說自己有男朋友,可因着之前的那個理由,他們并不相信她有男朋友這件事,于是她只好具體化自己口中那個所謂的男朋友。
那個所謂的男朋友就是周星河,一開始撒謊的時候心裏很尴尬,後來撒謊次數多了,她把自己都欺騙了。
還記得高二那年冬天和周星河第二次見面的那個夜晚,周星河暗示她是他的幸運女神,但其實并不然,他才是她的幸運星,因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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