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天?色發暗, 清荷觀的客房內擺着一個炭盆,幾塊炭火眼看漸漸熄滅。
一路從山下上來,賀勘走得艱難, 着實是雪太?深,他?的鞋履已經被冰水浸透。
現下站在屋中, 房內的一切盡收眼底,沒有?孟元元。
“大公子你可來了,”吳媽上前來,雙手遞上熱巾帕, “大雪封山,吃的沒有?, 炭火不夠,真?真?凍死?個人, 你瞧這?外面?又下雪了。”
賀勘掃人一眼, 眉間皺起:“元娘呢?”
聞言, 秦淑慧小聲道:“嫂嫂去後山了。”
“後山?”賀勘齒間送出兩個字,雙目盯着小妹。
雪這?樣深,她?跑去後山做什麽?
“我适才在睡覺,醒來後嫂嫂已經走了。”秦淑慧對上賀勘發冷的雙眸, 不禁縮了縮脖子,心底裏對這?個二哥始終是畏懼的。
“元娘子是去挖草藥, ”竹丫這?時候小聲開口, 并往前一步, “因為慧姑娘的藥吃完了。”
話一出,賀勘明白?了。
因為困在山上三日, 秦淑慧帶的藥已經吃光,孟元元是出去給?人采藥。可是大雪掩埋, 她?要?去哪裏挖藥?
“二哥怎麽辦?”秦淑慧也是焦急的很,方才一直守在這?兒,等着孟元元回來。
她?是沒辦法出門,只能讓竹丫不時去外面?看看,人回來沒有??
這?裏的狀況,是賀勘沒有?想到的:“你別急,我去找她?。”
秦淑慧趕緊點頭,叮囑了聲:“二哥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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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勘從客房走出,站去飄雪的院中,擡頭望去那片雪白?的山巒:“她?從哪邊走的?”
出口的語調低沉,猶如此刻翻卷的細雪,清寒冰涼。
“那,那邊。”竹丫小心擡手,指了一個方向?。
下一瞬,賀勘已經朝着那個方向?走出,濕透的鞋履重新踩回到雪地裏。
沿着一條小道從後院出來,地上就再看不見道路的影子。女道們只是簡單清理了觀中的路,至于外面?全是冰雪覆蓋。
賀勘盯着雪地,試圖找出一點孟元元走過的痕跡,可是寒風早就将她?的腳印重新掩埋,無跡可尋。
眼看天?開始下黑,他?心中起了燥意。
孟元元根本不知道石門山的情況,這?樣貿然去後山,可否會迷路?況且,山中有?野獸,餓了幾日……
他?不敢往下想,擡起腳步踩進?深雪,往後山走着。
雪粒子打在他?的臉上,映襯着那雙清淡的眼眸。他?心中不解,一個弱女子哪來的膽氣,孤身一人上山,就沒想過危險嗎?
寂靜的後山,樹木麻木的被風搖晃,張牙舞爪着光禿的枝丫,沒人人影,甚至看不見一個活物。
天?暗加上落雪,讓視線變得模糊。
賀勘手掌重重拍上樹幹,繼續擡步往前走,心中越發不安。連他?都要?仔細辨認方向?,一個不太?出門的女子,十?有?八九會走丢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他?突然站住,看着幾步外的一個刺槐樹,眉間蹙了蹙,随後快步過去。
眼前的樹枝上綁着一根布條,在風雪中扯着飄揚。
賀勘伸手攥上布條,随後往深處看去,果然幾丈之外又發現了布條。這?是作為标記留下的,用?來辨認道路。
薄薄的唇抿平,他?的手慢慢松開。原來,她?遠比他?想得要?聰慧,并不是盲目進?山,而是做了準備。
雖然知道她?做了布條路标,可賀勘心中仍不放松,因為除了迷路,山中還有?野獸。所以,他?腳步仍是快了幾分,順着孟元元留下的布條,繼續往前。
越往上走,林子越密,走起來相當吃力。
賀勘尋找着标記,腦海中是女子纖弱的身影。她?那樣瘦,是怎麽在這?雪地裏走的?
終于,他?走出了林子,發現已經上到了山頂。
這?裏風大,放眼望去全是一片茫茫,于昏暗中,他?看見了前方風雪中的細細身影。
“元娘?”賀勘往前跑了幾步,下一瞬立即停下腳步,不再往前。
他?的呼吸仿佛被凍住,整個人僵在那兒,薄薄的唇微啓着,将出口的呼喚就這?樣卡在了舌尖,再不敢出聲。
前方那是一處山崖,因為山頂風大的緣故,積雪并不厚。而他?一直找尋的身影,正站在崖邊上,柔細的身姿在風中被拉扯着,仿佛下一瞬就會被卷走。
她?緩緩蹲下,手裏竹籃放在避風的樹下,然後拿着?頭撥開地上積雪,尋找着草藥……
賀勘心口發緊,視線鎖着崖邊的身影,生怕她?腳下一滑,因為那處地方在他?這?兒看着,着實驚險。
而此時的山崖邊,孟元元并不知道遠處有?人正看着她?。耳邊是冷風的呼嘯,吹得她?額頭發疼,好在是找到了草藥。
這?邊山頂石頭多,草藥根部延展進?石縫中,并不好挖,況且還下着雪,總是不時有?雪花刮進?眼中。
她?擡手揉揉眼,小心一點點的刨開土層,為了不刨斷藥根,要?離着草藥一些距離開始挖。
好在她?手裏仔細,那棵草藥被完整的挖了出來。
四周開始下黑,再等下去天?很快就會黑,孟元元決定下山回去。
她?把藥放進?籃子裏,手裏提着?頭從崖邊往回走。可能是剛才蹲久了,腿有?些發麻,雙腳用?力在地上跺了跺。
上來半天?功夫,藥草挖了半籃子,雖不說能趕上郎中配的藥,但是撐下秦淑慧兩日來,應當沒有?問題。
孟元元剛走了幾步,忽然面?前什麽影子一晃,還不待看清,手腕就被重重攥上。
“啊……”她?下意識驚呼一聲,身子不受控制的被拽着往前,手裏?頭掉落去地上。
瞬間發生的事情,她?還未明白?過來怎麽了,只看着拉着自己走的人的後背,不想這?時腳下一個沒踩實落,整個人往地上滑去。
孟元元渾身緊繃起來,這?下摔倒肯定是結結實實,眼前景物已經飛快地旋轉,她?閉上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發生,她?緩緩睜眼。看到的是柳葉紋的錦緞,淡青顏色有?些清雅。
她?擡臉往上看,正好對上一雙略清冷的眼睛,正習慣的蹙眉抿唇看她?。
“公子?”孟元元喚了聲,腦中至今有?些暈沉。
此時,賀勘躺倒在雪地裏,而她?正壓在他?身上,整張臉撞到他?胸前,手裏扯着他?的腰帶。而他?的手正圈在她?腰上,力道勒得很緊。
這?是怎麽回事?她?用?力眨眨眼,面?前的确就是賀勘,不是錯覺,他?人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她?趕緊松手,想從人的身上起來。才将要?動?,一只微涼的手落上她?的臉頰,使她?整個人又是一僵,原本想說的話也卡在了喉間。
“傷到了?哪裏疼?”賀勘指尖碰觸上女子的腮頰,看着她?發紅的鼻尖,指肚去輕抹了下。
就在方才,他?看着她?臉上神情飛速的變化,懵懂、疑惑、訝異……很是生動?,不像那個一直安靜的她?。
孟元元臉一別,輕輕起身,離開那方胸膛:“沒有?。”
賀勘身上一松,手指間擦過細柔的發絲,懷中的溫軟已然離去。
周遭風大,卷着雪粒子飛舞,好容易挖來草藥,此刻也是散落地上,那空籃子被風帶出去了老遠。
孟元元蹲下,伸手去扶賀勘:“你怎麽會在這?兒?”
她?看見他?整個身上全是雪,連頭發上都是,想伸手為他?拍掃一下,當對上那張清淡的臉又頓了動?作。
“你跑後山來做什麽?”賀勘問,兩條長眉一擰,盯着女子的雙眸,“你知道那山崖有?多高,就跑過去?”
他?聲音略重,擡手指着她?剛才挖藥的崖邊,她?難道不知道腳一滑會有?什麽後果?
孟元元看着他?,卷翹的眼睫微微抖動?:“那種藥草長在朝陽的地方,崖邊剛好會有?。”
“你……”賀勘不知說什麽好,她?這?還認真?的回答他?。
他?從雪地裏站起,擋住風來的地方,擡手去撣孟元元肩上的雪絮。
“我自己來罷。”孟元元往後一步,低頭看看自己的肩。
賀勘手還擎在那兒,眼看人就遠離了自己一步,他?不過是想幫她?撣雪而已。
“淑慧很擔心你,你知道她?膽小。”他?放輕了口氣,誰都沒想到會下這?樣大的雪,到底也是他?欠了安排。
孟元元嗯了聲,心中算了算,賀勘這?是從臨縣回來便到了石門山。看來,他?對小姑是上心的。
“雪大,我們不知道山下的情況,”她?開口,聲音恢複往昔的安靜,“怕城裏遲遲不來人,淑慧不能沒有?藥,我就上山來看看。以前去林場給?公公送飯,他?教我識別過草藥。”
聽她?靜靜解釋,賀勘說不出旁的,只道:“天?要?黑了,先下山罷。”
他?走出去撿起地上的籃子,随後将散落地上的草藥收回到籃子裏。
收拾好,兩人一起往山下走。
先前賀勘留下的腳印還在,如此找路是方便了不少,而适時的雪停,也為下山減少了困阻。
“給?我罷。”賀勘從孟元元手裏接過鐵?頭,自己走在前面?引路。
沒有?說話,只有?腳下踩雪的咯吱輕響,兩人走在密林中。
一擡頭,賀勘看見猶在枝頭飄揚的布條,手中籃子裏是辛苦挖來的草藥。回身去看,女子單薄的身影就跟在三步之外,正仔細低頭辨路。
“你踩着我的腳印走。”他?道了聲,便重新回身來前行。
孟元元的确是這?樣做的,踩着腳印前行更加省力。而且這?樣的林子裏,地上不知會有?什麽,可能有?雜亂的荊棘,可能有?尖利的碎石,極是容易傷到腳。
“這?些藥不好找罷?”賀勘問,低頭看着一把草藥,想也知道這?樣的雪天?有?多困難。
後頭,孟元元看眼人的背影,始終隔着三四步的距離:“要?是沒有?雪,不會太?難。可能不如家裏藥的效力,不過維持淑慧康健。”
賀勘嗯了聲,心中明白?秦淑慧的身體情況:“她?這?個病啊,冬日裏總要?十?分注意。”
山路上,兩人偶爾說上兩句,摻雜着寒風中。
“所以我不敢等,才上山來找找,”孟元元說着,想起方才在山頂上,賀勘那張生氣的臉,“有?些事準備下,總不至于太?被動?。”
賀勘腳步一慢,耳邊聽見身後女子輕微的喘息:“以後莫要?這?樣了。”
是否,他?對她?一直偏見太?深?就因為那次荒唐的意外,便認定她?心機深沉,故意算計?
其實成親以來,她?從未要?求過他?什麽,哪怕是這?次來州府,她?也從未提過什麽名分,只是安安分分守在輕雲苑照顧小妹。甚至,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子,聰慧而識大體。
就比如今日這?事兒,秦淑慧沒了藥,她?能想到辦法,并且克服困難上山采藥。一個善用?心機的人,怕是不會這?樣做,因為做了也沒人看到,還冒着這?樣大的危險。
包括之前的秦家房契,她?都不會說出來,而是自己默默去做。
能彈出那樣美妙琴音的女子,性情定然也是澄澈的。還有?一副臨危不亂的膽氣,不是每個女子都有?的。
“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賀勘攀上前方的石頭,回身伸出自己的手。
孟元元仰臉,随後點了下頭。
兩人一個在高一個在低,他?握上她?的手,讓她?借着他?的力,慢慢上去,最?後兩人站在一起。
一陣風過,樹杈上的落雪砸了下來。
賀勘擡手擋在孟元元頭頂上,那雪團子就砸上了他?的手臂。
他?垂眸,身旁的人仍是安安靜靜,随後輕移步子,離了他?的身旁。他?與她?不是夫妻嗎?為何要?躲避。
等回到清荷觀時,天?正好完全黑下來。因為孟元元上山做得标記,一路上還算順當,也未碰到什麽野獸。
守在路旁的竹丫,見到下山的兩人,趕緊跑回去給?秦淑慧報信兒。
雪停了,天?幕上雲層散去,現出點點繁星,遙遠又璀璨。
在外面?受了半日的凍,孟元元一回來就蹲去炭盆旁烤火,一旁秦淑慧叽叽喳喳說着,小臉兒一副嚴肅。
“我這?不回來了?”孟元元笑,雙頰微微泛紅。
秦淑慧可不依,手裏端着熱茶往孟元元手裏塞:“嫂嫂也太?大膽了,一個人上山。”
姑嫂倆圍坐在炭盆前,你一言我一語,說說笑笑。
賀勘坐在另一邊凳子上,換下了鞋履,吳媽彎腰取走,放下一雙幹淨的布鞋。他?看去說話的兩人,嘴角微微勾了下。
這?處道觀中的客房,倒是有?些熱鬧。
秦淑慧站起來,走到桌邊端起一碟點心:“嫂嫂,過來吃點心。”
“點心?”孟元元回過頭來,臉上一絲詫異。大雪封山,哪裏來的點心。
好似知道她?心中所想,秦淑慧走過去:“是竹林西頭的空清道人送來的,可好吃了,我特意給?你留着。”
孟元元伸手撚起一塊點心,鼻尖嗅到淡淡的杏仁香:“杏仁酥啊,這?位道長人真?好,先前還給?了銀骨炭,得過去道聲謝才行。”
點心小巧精致,一看便不是外頭鋪子裏買的那種,從滿滿的杏仁碎就能看出。
這?時,賀勘走了過來,目光落在孟元元的手指間:“你說是誰?”
孟元元仰臉,點心才放到唇邊還未咬下:“空清道長。”
說出這?個名字後,她?看見賀勘眸色沉了沉,眉間蹙下沒再說話,只是看了看她?手中的杏仁酥,随後便擡步走開。
邊上,秦淑慧看着走出屋去的賀勘,不明所以:“二哥總是這?樣,什麽事也不說。”
她?小聲偷着說話,邊往嘴裏塞了快點心。
孟元元往門邊看了眼,賀勘已經走出去,只剩下一絲鑽進?來的冷風。
外面?,上山的雪還未清幹淨。單靠那幾個家仆,還要?花上一天?的工夫才行。況且,現在就算下了山,回城還是很困難。
是以還是困在這?裏,包括賀勘也留在了山上。
因為孟元元挖回來的草藥,不用?在擔心秦淑慧生病,是可以扛個兩日的。
簡單用?過晚膳,看着秦淑慧吃了藥,孟元元出來想回自己的房間。甫一出門,就看見竹林外站着的賀勘。
他?好像在和人說話,聲音冷冷清清。因為身形正好擋住,她?這?邊也沒看清,想着或許是觀中的女道。
“元娘子,我給?你燒了水,快回屋去洗洗罷。”竹丫從隔壁房中出來,手裏提着水壺。
孟元元應了聲,遂回到了自己房中。
一只浴桶擺在屋中,袅袅水汽升騰。跑了半日的山路,身體很是疲累,泡上一泡正可解乏。
孟元元脫下衣衫,邁步進?了浴桶,身子慢慢浸入水中。溫熱瞬間包裹,不覺舒服的一聲喟嘆,身上每一處松緩下來。
她?松開頭發,手指穿透一點點理着。
“水溫可正好?”竹丫進?來,趕緊關好門,提着水壺往浴桶中又添了些水。
“好的。”孟元元微微一笑,臉上酒窩若隐若現。
竹丫放下水壺,拿來一塊巾帕搭到浴桶邊上:“我看是空清道人身旁的女道,在和大公子說話。”
孟元元倚上桶壁,臉頰微揚:“從來到清荷觀就知道有?空清道人,卻從沒見過。”
“過晌娘子和公子在山上的時候,空清道人來過,”竹丫認真?道,正在床邊鋪被褥,“你們下山回來的時候,她?就回去了。”
“這?樣啊?”
竹丫點頭:“我瞧着三十?多歲的樣子,很是穩當端莊。”
孟元元只是聽聽,想着明日天?好就過去人家那邊道謝。
這?廂。
秦淑慧抱着書冊看,安安靜靜,不時擡眼偷看坐在對面?的賀勘。
此時,人坐在桌邊,陰沉着一張臉,連柔和的燈火都化不開的冰冷。
“背好了?”賀勘抓住小妹躲避的眼神,瞥了一眼過去。
秦淑慧趕緊搖頭,小聲道:“還沒,我再看看。”
她?很不明白?,明明用?晚膳的時候,二哥還好好地。這?才出去外面?一會兒,人回來就冷了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賀勘端正坐着,也沒多說,手臂徑直伸過去。
“二哥……”秦淑慧看着面?前的手,不由嘆了一聲,把書冊合上放回人手中。
賀勘毫不留情的拿走書,攥在手裏:“開始背罷。”
“哦。”秦淑慧規矩站好,眼中難掩沮喪,混沌的小腦瓜想着這?些之乎者?也,“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幾句之後,她?喉嚨卡住了一樣,再背不出,兩只手不安的捏在一起。
“上回說會背過,你自己說說有?幾日了?”賀勘問,在讀書上,他?向?來嚴格,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旁人。
秦淑慧癟癟嘴,小聲嗫嚅:“那我就是背不過啊,打開書就犯困。”
賀勘額角一陣發疼,面?對一個小姑娘,他?又能怎麽責備?
“等明年出了正月,給?你找個女先生,你也該學些東西了。”
秦淑慧心中一松,這?意思就是年前不管她?了,頓時這?份輕松也表現在臉上:“二哥,你明年去京城趕考,會帶上嫂嫂嗎?”
帶上孟元元去京城?賀勘看眼小妹,緩緩放下書冊:“你當我去京城游玩兒?”
“那就是不帶她?,”秦淑慧眼睛呼扇兩下,又道,“那嫂嫂會去權州罷?”
“權州?”賀勘念着這?兩個字,“她?去那兒做什麽?”
秦淑慧趕緊閉了嘴,知道二哥和嫂嫂一直有?隔閡,不敢再說:“你去看看嫂嫂罷,她?今日凍得不輕。”
聞言,賀勘想起孟元元的手臂,隧站起身出了房去。
孟元元的房間就在隔壁,出門來兩步就到了。寒夜的窗戶上,映出女子的玲珑身影,以及輕柔的話語聲。
噠噠,兩聲敲門響。
須臾,竹丫過來開了門,見到外面?的賀勘,趕緊往旁邊一站,給?人讓開。
賀勘走進?房去,正見着坐在床邊梳頭的女子。她?的烏發半濕,直垂腰際下,寬松的中衣罩住原本的身姿,擡手間隐約可見那一把軟軟的細腰。
大概是感受到他?的視線,孟元元看來門邊,下一瞬站起身來。
她?沒想過賀勘會過來,手裏還攥着桃木梳,披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公子怎麽來了?”
客氣又疏離的稱呼,從在洛州府相見,她?只在與他?相認的時候喊過一聲二郎,後來便一直是公子這?樣的叫着。
“你的手好了沒?”賀勘走到床邊,視線落上孟元元的右臂。
孟元元擡起手臂,輕輕轉了轉。今日在山上着實冷,手臂當時凍麻了,方才泡了水,這?才緩上來。
還不待她?開口說話,又有?人進?到屋來,是搬着被褥的吳媽。先對着床邊站着的兩人笑了笑,而後走到床邊利索的鋪開被子。
孟元元眼看自己床上又多了一床被子,疑惑的皺下眉。還未等她?開口,倒是吳媽先說了話。
“天?晚了,公子和娘子早些歇息罷。”
歇息?孟元元看去賀勘,他?今晚要?在她?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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