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用過午膳, 孟元元回到?自己房中。
過晌沒有什麽事,就?想着自己的琴譜,趕緊寫出來的好。
桌上擺好紙筆, 她?抱起阮鹹,手?裏調試着琴軸, 手?指偶爾在琴弦上一勾試音。
在清荷觀這兩日?,幾乎一半的琴譜已經出來,眼看再過個兩三日?便會全部完成?。
耳邊能聽見隔壁輕微的說話聲,好像是賀勘又在考秦淑慧背書, 小姑娘哭唧唧的聲調,顯然是委屈又無奈。然而, 男子的聲音卻是不容置疑,必須背書。
孟元元坐在床邊, 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好像有時候也同賀勘這般, 對她?管教嚴厲。
不過,她?的哥哥孟修筠更多時候是疼愛她?,讓着她?,有他在, 從不許別人碰她?一手?指頭。
想到?這兒,她?小嘆一聲。等自己見到?古先?生, 再籌好路費就?回權州。
孟元元直起腰身, 抱着阮端正坐好, 手?指靈活的在琴弦上撥着,清靈的琴音自指尖跳躍而出, 在房中流淌開來。
記起一些,她?便停頓下?, 拿筆記錄在紙上,如?此很快寫了半張紙。
剛寫完擱下?筆,就?聽見隔壁房門開開的聲響,随後就?是賀勘疏淡的聲音。
“秦淑慧,你再背不過,不許用晚膳!”
孟元元往窗扇看了眼,泛黃的窗紙上映着男人的影子,能聽出他語氣中的無奈。可能,只有面對什麽也學不進的秦淑慧時,這個平時冷清淡漠的男人,才會顯出另一種情緒。
下?面就?是秦淑慧小聲的道歉和保證,像之前的每一次。
窗紙上的影子一晃,賀勘的身形離開,下?一瞬竟是進了這邊房中。
孟元元正抱着阮,就?看見他快步進來,然後直接坐在桌前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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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就?一首簡單的詩詞,她?總也背不過,”賀勘指着連接隔壁的牆,氣笑一聲,“那手?字寫得有多難看?”
偏偏,那個小妹态度不鹹不淡,你說她?就?聽着,也不反駁,實在無奈。
“會者不難,她?也要一點點的來。”孟元元開口。
賀勘身形坐正,往床邊女子看過去:“你也不用幫她?說話,該罰還是得罰。”
房中一陣靜默,兩人中間隔着短短的距離,襯着房檐下?的滴水聲很是明顯。
“你在寫琴譜?”賀勘臉一側,看見桌上的紙張,以及上面的字跡。
孟元元應了聲,賀勘突然來到?房中,打亂她?原本的打算,看他的樣子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淑慧……”
“我幫你來寫。”賀勘轉身過去,正對着桌子端正坐好。
孟元元本想說去秦淑慧那邊,眼看着賀勘拾起桌上的筆,見她?不回應,更是回過頭來看她?。
“你不是要記琴譜嗎?”賀勘問?,俊臉已經恢複清淡,“你來彈,我幫你記,這樣不是快些?”
總好過她?彈上幾個音,放下?阮再到?桌邊記錄,如?此麻煩。再者,曲子總是連貫起來好聽。
孟元元抱着阮,手?指還摁在弦上。她?是知道賀勘博覽群書,學識厚重,可不知他原也知曉音律。
大概是她?的猶疑,賀勘微不可覺得彎了下?唇:“你且說出上下?指法,進複退複明确一些,我應當不會寫錯。”
“公?子沒有事情要忙嗎?”孟元元問?。
她?彈琴,他記譜?
“我倒是想有事做,不是困在這山上了嗎?”賀勘垂眸,動作優雅的潤了潤筆,“你彈得曲子是什麽?”
于這種曲樂上,他不像賀滁那般癡迷,但是清雅的琴音,誰又能拒絕呢?與她?成?親,都不知她?會樂理?。
餘光中,她?靜靜抱琴坐着,說話輕聲細語,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恬淡雅致,讓人覺得神情舒服松緩。
“古松吟。”孟元元回了聲,手?指習慣的勾了下?琴弦。
“那本失傳的琴譜?”賀勘回頭來看,心中不無驚訝,“所以,你方才的這一聲琴音,我如?何寫記?”
孟元元搖頭:“這一聲不是。”
“那你現在彈罷。”賀勘重新回過身去坐好,半面手?掌摁在紙上,已經準備好。
如?此,孟元元倒找不到?理?由離去,有人幫忙記錄,的确會增快速度。想着,手?裏幹脆撥弄起琴弦。
清亮的琴音在屋中響起,輕緩而清晰。
“上,按彈得音,按弦手?指不離。”女子好聽的聲音說着,伴着剛剛落下?的琴音。
“好。”賀勘颔首,手?下?開始行雲流水,一行字跡赫然紙上。
孟元元歪着腦袋,往那桌面上看了眼,果然是一字不差。重新坐好,繼續彈了起來:“接,向?右上走一音。”
話音剛落,那邊賀勘熟練運筆,快速寫完。
琴音陣陣,于這樣安靜的山中,有一份獨特的意境。和着竹林的輕響,琴聲時遠時近。
過晌日?光漸漸暗淡,又開始變冷,屋檐下?慢慢的生成?了一根根下?垂的冰淩柱,晶瑩剔透。
這段功夫,古松吟居然完成?了許多。
“你看看,哪裏有不對的?”賀勘吹幹紙上的墨跡,站起來走到?床邊。
孟元元放下?阮,接過琴譜,随後低下?頭看着:“對的。”
賀勘看去她?的手?,指尖已經發紅,是撥弄琴弦所致。好聽的樂音,到?底是她?手?上的一番功夫,花氣力的。
想起在秦家時,他與這個妻子并沒有多少相處的時候。娶回來以後,好似全部心思放在讀書上,并不在意她?,加之兩人之前的那場荒唐,也讓他從未認真對待她?。
“有勞公?子了。”孟元元并不知道賀勘在想什麽,将琴譜收拾好,連着阮一起放去了床頭。
賀勘覺得她?話語過于客氣,便道:“剩下?的,只能等回去府中再記了。”
客氣也不打緊,畢竟他是她?的夫,往後的時日?都會在一起,總會接近。
孟元元站起來,透過窗紙的光線觀察現下?時辰:“我去淑慧那邊看看。”
說着,颔下?首,從人的面前離開。
剛推開門,聽身後喚了聲,“元娘。”
孟元元手?握着門邊,回頭去看,男人仍舊站在床邊,半邊身子籠在昏暗中。
“小心你的手?,別再凍着了。”賀勘道。
孟元元視線一移,看上自己的右手?,嗯了聲。
化了一天的雪,石門山朝陽的地方顯露出些許痕跡,但是放眼望去,還是大片的白色。
山道被清理?了出來,山下?也來了消息。
這場雪是近年來少有的大雪,同樣光顧了洛州府,只是不若石門山這般嚴重。說是官道明日?可以通行,剩下?的殘雪不足為慮。
夜裏,孟元元仍是和秦淑慧一間房,曲譜的事之後,她?就?沒在回過自己房間。
這般,第二日?如?約而至。
同樣是個晴天,風也不大。一行人準備回城,與觀中主持道了別。
秦淑慧包裹得嚴嚴實實,同樣是一頂小轎子擡着她?下?山。吳媽和竹丫兩個,小心的跟在轎子後面,手?裏拿着回程的物什。
孟元元是最?後從觀中出來,披着自己的那件素色鬥篷,陽光落上她?白皙的臉,映出腮頰的兩團紅潤。石階仍舊發滑,她?仔細看着腳下?。
“元娘。”
一聲呼喚讓孟元元擡頭,前方三丈外?,賀勘站在那兒。見她?停步,他折了走回來。
“給我罷。”賀勘站到?人前,伸手?去接她?背上的阮。
孟元元不自覺就?往後退,身子一側:“我自己就?好。”
熟悉的一聲拒絕,賀勘的動作一頓。突然也就?明白,冷落一年的不聞不問?,終究是造成?了隔閡。他的靠近,她?會躲避,就?像她?不會和他同榻而眠。
“路滑,給我罷。”他沒管她?的拒絕,兀自從她?背上卸下?阮鹹,挂上了自己肩頭。
她?的躲避也不是她?的錯,總歸現在她?到?了他身邊,一步步的總會緩和好起來。
他這樣想着,先?邁步踏上了下?山的石階,腳步沉穩。心中回想起秦家時,娘對他說過,讓他好好待孟元元,說那是個好姑娘。
也許,娘的話很對。秦家父母對他是真的好,從來不把他當養子看,辛勞着供他讀書。所以,他們給他選的妻子,一定?也是好的。
她?付出了許多,他該對她?好的。
孟元元背上一輕,眼看着賀勘先?走了出去,自己只好擡步跟上。
前方,賀勘放慢了腳步,好似在故意等着她?。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兩人同時回頭,正見着紫娘從觀門追了出來,着急忙慌的對着兩人揮手?。
孟元元才将走到?賀勘身旁,擡頭看見他的面龐瞬間陰沉,眼中更是發冷。
發覺她?在看他,他蹙了下?眉,道聲:“走,下?山。”
簡單的從齒間送出三個字,賀勘便轉身往山下?走,一腳一級臺階,完全沒有要停留的意思。
孟元元不明所以,再看追來的紫娘,算着也是一個長輩,她?怕人滑到?,趕緊喊了聲:“小心石階很滑。”
聞言,紫娘腳下?仍是沒有放緩,匆匆而來:“元娘子稍等。”
孟元元往回幾步臺階,伸手?扶住了紫娘。不由,手?背上碰上一方溫熱,低頭看,是紫娘手?裏拿着的包袱。
“什麽事?”她?問?,餘光中見到?賀勘停下?了腳步,在下?面十幾級石階外?,只是并未回頭。
紫娘看去前方賀勘的背影,無聲一嘆,回來對孟元元笑了笑:“空清道人做了些紅豆餅,娘子和公?子帶着路上吃。”
說着她?将鼓囊囊的包袱往孟元元手?裏一塞。包袱着實有些分量,試着溫度,應當是才出鍋沒多久。
如?此,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能覺察出不對勁兒,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孟元元不多問?,只是接過包袱,對人笑着道了聲謝。
眼見紫娘臉上松緩開,輕舒了口氣:“下?山罷。”
孟元元轉身,提着包袱離開。
前面,賀勘不聲不響的等在那兒,見着她?跟上來,視線在包袱上一掃,也沒說什麽。
又往下?走了一段,是一處供人休息的平臺,兩人暫時一歇。
“我來拿。”賀勘攥上包袱,從孟元元的手?中提走。
孟元元看他,他唇線抿直,臉上清清淡淡。她?能看出他一定?有什麽事,和清荷觀西面的小院兒有關,只是她?不願去問?。
他的事是他的事,她?不想也不會去摻和。
“走罷。”賀勘右肩背琴,左手?提包袱,輕道了聲。
孟元元應了聲,往前走着,才出去兩步,發現賀勘并沒有動,還站在原來的地方。他稍稍回頭,看着山上的道觀。
她?也順着看了眼,見到?了站在觀門外?的空清道長。
終于下?了山,山門處已經停着賀家來的馬車。
秦淑慧早早的坐進了車裏,車外?吳媽和竹丫正商量着什麽。
除了賀家來的兩輛馬車,前方官道上還有一行人馬,瞧着像是官家的人。
一直等在山下?的興安跑到?了賀勘面前,欠下?腰身:“公?子……”
“他們怎麽在這兒?”賀勘看着官道上的隊伍,淡淡問?道。
“是大人,他正好經過這邊,”興安頗為小心的往賀勘臉上瞅了瞅,接着道,“已經在這邊等了一會兒。”
這邊話音剛落,就?見着官道上走來一個中年男人,身着暗褐色的官府,頭戴官帽,邁着四平八穩的步子。手?一擡,制止了想要跟上的手?下?。
見狀,孟元元往前一步,去接自己的阮,剛抱到?懷裏,那男人已經到?了幾步之外?。
“你倒是好興致,領着個女子游山玩水。”男人昂首挺胸,直視着賀勘,似有似無的輕哼一聲。
賀勘手?中仍提着包袱,聞言面上無甚表情:“您回來了?她?是元娘,我們并不是游山玩水。”
他的語調清清淡淡,面對長輩,字字都是妥帖的,可偏偏就?是讓人聽不出多少敬重。
“怎麽,這就?是見到?老子的态度?”男人臉色一沉,下?颌上稀疏的胡須随着動了動。
聽到?這兒,孟元元也就?明白,這名中年男人是賀勘的父親,賀良弼。難怪方才興安喊對方大人。
她?輕巧的移開兩步,不好突兀的抱着阮走開,便與着興安站去一旁。
興安見孟元元過來,小小叫了聲少夫人。
賀良弼瞅了眼走開的女子,沒有多少在意,重新看着面前的兒子:“說,讓你去找我,為何不去?白白讓兩個叔伯等你?”
“大雪,困在清荷觀了。”賀勘回了聲,幾個字算是他的解釋。
聽到?清荷觀三個字,賀良弼不禁擡頭往山上看,眉頭皺了起來:“她?可還好?”
賀勘眸中一冷,薄唇微啓:“大人想知道,自己上山去看。”
此時的空氣像是被凍住,一旁的興安不禁縮了下?脖子,頭垂得更低。
那邊,賀家的兩父子相對而站,之間萦繞着怪異的氣氛。
賀勘無所謂的話語,顯然讓賀良弼惱火:“就?這麽跟我說話,逆子。回來一年了,還沒懂得規矩?”
“大人既看不上,何必讓我回來?”賀勘淡淡問?,語氣無波無瀾。
既接他回來,那必然就?是賀家需要他。他心中很是明白這個道理?。
“你……”賀良弼氣得說不出話。
他的子女衆多,就?沒見過哪個敢對他這樣無理?。可是也沒有辦法,眼前的這個長子,是家裏老太爺和另幾個長輩看好的,連他這個父親也動不得。
周圍也不少人,有意或者無意往這邊看着。
賀良弼斂了斂面色,雙手?往身後一背:“我還有公?務,不便久留,把這些信給你祖父捎回去。”
說着,示意一眼跟随自己的仆從,後者恭謹上前,雙手?遞上。
賀勘垂眸看了眼,輕一擡手?拿過,也不多問?。
見他如?此,賀良弼也沒什麽好臉色:“還有一車東西,一同帶回去。”
說完這些,人就?轉身離開,往官道上的馬車走去。
沒一會兒,那隊人馬沿着官道往東前行,與洛州府正好是相反的方向?。
賀勘随之也離開,手?裏一沓信封往興安手?中一塞,自己往馬車方向?走去,手?裏提着裝有紅豆餅的包袱。
興安見人走開,小小的舒了口氣,低垂的臉終于敢擡起來:“虧着沒吵起來,吓死我了。”
一旁,孟元元當真見着興安額上冒出細汗,正擡起袖子擦着。适才那一幕,她?也看了個□□,賀家父子看起來關系并不好。
心中的那個疑問?再次冒出,賀家這樣的門第,為何會讓嫡長孫流落在外??而賀勘顯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他為何不回來,而是留在紅河縣的普通人家?
當然,這些只是随意的想想。那些事與她?無關,倒是琴譜的事兒應該多上些心,快些完成?。
“少夫人,我給你拿。”興安笑着,接過孟元元手?裏的阮。
孟元元松開手?,往四下?看了看:“你這兩日?就?在山下??”
“對,前方不遠有個村子,借住在人家裏,”興安邊走邊說,下?颌一擡示意着村子的方向?,“你別說,這裏可真冷。”
鄉野村子自然比不上賀家那樣的高門。
一行隊伍啓程回城,官道上猶有殘雪,車轍碾過,帶出輕微的咯吱聲。
馬車上,秦淑慧正苦着臉,手?裏抱着一本書,反複念着一句詩詞,用這種方法想要強行記住。
孟元元坐在旁邊,整理?着自己的琴譜。一張張薄紙撚在指間,上頭字跡清晰,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她?與賀勘的筆跡。
眼看着就?要全部記錄出來,她?想着賣出去會有多少銀錢。
“哎,”秦淑慧将書冊往邊上一扔,長嘆一聲,“我還是背不過。”
說着,就?紅了一雙眼眶,也不知是難過,還是被自己急的。
孟元元往人看了眼,背書這種事只能下?功夫,沒有旁的辦法。她?小的時候也是背得辛苦,少有人會有賀勘那樣的天資罷。
“我想還是幹脆讓二哥打我手?板心罷。”秦淑慧垮了肩膀,自暴自棄,嘆氣連連。
小姑娘沮喪的樣子很是可愛,鼓着腮幫子,像一只生氣的兔子。
“背不過,先?休息一會兒。”孟元元勸了聲。
要說秦淑慧背書這事兒,她?想起賀勘。甚少有事能讓他生出別的情緒,但是這個小姑就?能,每次見賀勘考秦淑慧,總能在他眼中看到?火氣。昨日?不就?是忍不住,沖着小姑教訓。
秦淑慧依賴的偎去孟元元身旁,仰着小臉兒看她?:“嫂嫂,你的哥哥也老對你生氣嗎?”
“會。”孟元元點頭,兄妹間當然也會有摩擦的。
不過大多時候,哥哥都是守護她?的。就?像現在,賀勘是嚴厲,可若不在乎一個人,是不會管她?的。
秦淑慧聽着,來了興趣:“嫂嫂家裏是怎樣的?也是和你舅父家那樣的書香之家嗎?”
“不是,”孟元元搖頭,攬着小姑靠在自己身上,“孟家是商賈人家,從事些海上貿易。就?是把大渝朝的東西船運出海外?,再把海外?的東西運回大渝。”
那時候家裏還很好,誰不知道權州孟家呢?
秦淑慧聽得入迷,又問?:“嫂嫂的爹娘一定?很好。”
“他們很好。”想起父母,孟元元鼻尖忍不住一酸,眼角沁出點點濕潤。
兩人各自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車廂內靜了下?來。有時候,誰也預料不到?自己後面的命運,只是當事情真的來了,只能挺起肩膀迎接。
路上走得緩慢,等回到?城裏的時候,已經是過晌。
正經過城中長街,興安跑到?馬車外?,擡手?敲了敲車壁:“少夫人,布莊到?了。”
車內,孟元元掀了窗簾,露出半張臉:“好。”
她?順着興安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間臨街的兩層鋪面,門頭甚是寬敞。
放下?簾子,她?看着愁眉苦臉捧書的秦淑慧,笑笑:“你先?回去,我去布莊扯塊布料,回頭給你縫襖子。”
離開前抓緊點兒,一件襖子能趕制出來。這也是她?答應過小姑的。
秦淑慧從書本後擡頭:“那你早些回去。”
孟元元應下?後起身下?了車。
大雪過後的街上略顯冷清,腳底的青色石板濕漉漉的沾着泥濘。
眼看三臺馬車繼續往前,孟元元自己走進了布莊。
布莊夥計見有客來,利索着腳步上來迎接:“娘子裏邊看,店裏全是些好貨,還有大食過來的绫絹。”
孟元元颔首,自行走去架子旁,上頭擺着各種花色的緞子。其中,一塊淺玉色的入了她?的眼,看上去甚是俏皮,适合秦淑慧那樣的小姑娘。
見着不錯,便決定?買下?來。
“元娘,你來看看這個怎麽樣?”
聞聲,孟元元轉身看去,在布莊的裏面那間,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櫃臺前,正看着掌櫃雙手?鋪開的皮料。
賀勘,他怎麽會在這兒?
見她?不動,賀勘自己走了過來,須臾間到?了她?的面前。
“走,過去看看。”他看着她?,随後将她?手?裏的料子放回架子上。
隔着近,他的手?輕輕碰觸上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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