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陰霾的天氣, 冷風陣陣。
身旁的窗扇輕微晃悠着?,吱吱呀呀作?響。立在窗扇後的男人,此時也?像是被凍住了一般, 就在那兒?,一動不動。
不知是不是在窗前?太久, 賀勘覺得頭開始發疼,至于怎麽疼,卻不好形容。像是一團揉不開的棉團,塞進腦顱中, 徹底阻塞了他引以為傲的清明。
他仍舊盯着?窗下的纖柔身影,看着?她面上?淺笑, 軟軟說話。即便如此陰沉的天氣,仍舊蓋不住她臉上?的明媚。
“走?”他嘴角動了下, 輕無飄渺的送出一個?字。
為什麽要走?她千裏迢迢從紅河縣來洛州府, 不就是來找他嗎?
眼看着?, 原本等在雅樂館外的男女,被夥計領着?進了坊內,那片碧色的裙角徹底消失。
賀勘回神,胸口憋悶厲害, 腳步後退兩步,終于離開窗前?。可那道隐約的聲線, 總在耳邊一遍遍的響着?。
“應該快了。”
他呼出一口氣, 阖上?雙眼, 須臾便再睜開。
後頭,布莊掌櫃見着?人一直站在窗前?, 也?不知是怎麽了。前?面還說自家娘子來了,那為何不下去相見?
正想着?, 就見賀勘轉身,大步往樓梯這邊而來,神情冷淡。
“公子,稍等。”掌櫃的忙将人喊住,指着?窗邊道,“你家娘子的臂套。”
賀勘才将要邁下階梯,聞言腳步一頓,回身看去。
桌面上?,那副包好的袖套正安安靜靜躺在那兒?。是他準備送給孟元元的,因為她的手臂傷到,郎中說冬日裏不容易好,他就想到用兔毛給她做臂套。
她要彈琴的嘛,手臂一定要保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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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勘木木回身,重新折回去,伸手拿上?那副臂套。明明輕柔之物,握上?時卻沉重許多。
手裏攥上?毛皮的柔軟,他忽然就想起了她柔軟的筋骨,以及兩人在紅河縣時同住一房。
對呀,她是他的妻子,怎麽可能會?走?許是方才聽得不真切罷。
他心中這樣想着?,但是胸口的悶意并沒?有減輕絲毫。再往對面的雅樂館看了眼,他不是在等她嗎?她來了,他當?然該過去找她。
這廂,雅樂館內。
頭晌,館裏并沒?有什麽客人,整個?顯得靜悄悄的。
夥計去了二樓請示館主,孟元元和郜英彥則等在一層,坐在靠門邊的桌前?。
雅樂館是文人與風雅之士光顧的地方,裏頭布置自然與別處不一樣,處處透着?別具一格,連牆角的一盆蘭花,也?是打理得精致。
兩人不去欣賞這裏如何,随意拉着?話。
“我多年沒?回過權州了,也?不知現在何樣?”孟元元提起自己的家鄉,心中動了動,隐約萌生出一分雀躍。
終于,就要回去了嗎?
在紅河縣四年時光,母親走後守孝兩年,後面意外與賀勘生出那場荒唐,也?就留在秦家。如今這一切,眼看着?都要過去。
想到這兒?,肩頭略略松緩。
邊上?的郜英彥笑笑,身子往後靠上?椅背:“我倒是常去,還與課安見過幾面。”
“我表哥,他現在可好?”孟元元問,心內想起了表親穆家。
因為都是海上?讨生活的人,孟家和穆家多有來往,加上?父親與穆母是表姐弟這層關系,平日裏都是互相照應。也?可以說,她和穆課安是一起長大的。
郜英彥望着?天花板,想了想:“這番航海回來,我見過他。他沒?有接手經營家中營生,而是進了衙門當?差,在市舶司中任都吏。”
“是嗎?”孟元元應了聲。
想起一年前?,自己和賀勘成?親的事,辦得有些急。穆課安聞訊到了紅河縣時,已是離出嫁只有兩日。他是等她出嫁後,才回的權州,從那以後兩人再未見過。
郜英彥見孟元元不說話,說道:“等你回權州,就能見到他了。”
孟元元點頭,往二層的樓梯看了眼,好像還沒?有人下來的意思:“兄長明年春還是去南洋嗎?”
“對,”郜英彥應道,“出了正月就動身,先跑一趟真臘,不去遠了。途中,我會?幫忙留意孟叔父的消息。”
“謝謝兄長。”孟元元道謝。
都說跑海運的商賈家中有財富,可也?都是拿辛勞換來的。無垠的大海上?總存有各種風險,就如自己的兄長,那次出海後再無消息。
如今離着?年關越來越近,旁人家中遠行?親人俱是趕回家團聚過節,唯有她,還在苦苦尋找父兄的消息。
這時,樓梯處傳來腳步聲,是雅樂館的館主從樓上?下來。
孟元元與郜英彥一同站起來,往前?走上?去。
館主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一套水紅色裙裝,肩上?落着?條輕紗披帛,一步步從階梯上?下來,身形略豐盈。
當?她一見一層等候的男女,眼睛瞬時一亮,盯着?走進的女子心中點點打量。
“繡館主。”郜英彥先一步上?前?,對着?站在樓梯一半的女人做了一禮,“古松吟現下已經帶來。”
站在後面的孟元元,從包袱中取出自己的琴譜,雙手往前?一送,同時對上?了繡館主打量的目光。
“聽說娘子也?會?阮?”繡館主看那琴譜一眼,随後視線再次回到孟元元臉上?。
“會?一些。”孟元元回了聲。
繡館主點點頭,手往扶欄上?一搭:“是這樣,前?朝的古松吟已經失傳,你們現在說手上?這本是,叫人不好信啊。”
聞言,孟元元也?不急。本來就是這個?道理,早已失傳的東西,說給誰聽都會?懷疑。
“館主有這樣一間雅樂館,自然對各種曲樂十?分了解。古松吟不說多厲害的曲子,可也?是當?初的名士所?作?,其中你肯定也?是知道一些的。”她看向?繡館主,一字一句說着?。
繡館主笑笑:“娘子真會?說話。的确,要維持這麽大的樂館,總得有點兒?自己的獨特技藝。是以,我也?希望你手裏的古松吟是真的。”
孟元元點頭贊成?,又道:“那我給館主彈一曲,憑館主的耳力,定能分辨着?樂譜是真是假。”
“那便先上?樓說罷。”繡館主笑笑,回頭給夥計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快步回到樓上?。
第一步算是談妥,下面自然就是檢驗,看對方是否有興趣。
孟元元與郜英彥對視一眼,随後便一前?一後上?了樓去。
這邊,賀勘剛踏進雅樂館,就見到樓梯上?一閃而過的裙裾。
“這位公子,樂館頭晌不待客。”館裏的夥計迎上?來,客氣笑着?。
賀勘眉宇皺着?,瞅眼攔擋在面前?的夥計,冷淡道了聲:“她來這兒?做什麽?”
夥計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誰?”
“方才上?去的兩人。”賀勘看去空蕩的樓梯口,背後的手攥緊。
夥計哦了聲,笑着?道:“那兩位不是來聽曲兒?的,是來賣曲譜的。”
“曲譜?”賀勘念着?兩個?字,眸中越發暗沉。
“要不公子等過晌再來,咱這兒?的琴師有新曲兒?。”夥計問。
賀勘哪有什麽心思聽曲兒??眼看夥計不想放他進去,直接從身上?掏出一串銅板,撂到了對方身上?:“不聽曲兒?,我喝茶。”
“哦,那公子請進。”沒?有放着?銀錢不要的道理,夥計身形一側,把路讓開。
賀勘越過夥計,徑直走上?樓梯,很快便上?了二層。
二層一條長長的走道,他輕着?腳步,随後在盡頭的一間,聽見了裏面的說話聲,他則拉開了隔壁包廂的門。
不管怎麽樣,是不是他聽錯了,屆時親自問一問她就好。他這樣想着?,面上?看似平靜的坐上?廂內的軟席。
這是聽曲兒?的地方,布置得很是舒适,甚至還留有淡淡的熏香。
隐約的,隔壁的談話聲零碎鑽進耳中。賀勘看看抓在手中的臂套,眼睛眯了眯。
夥計端着?托盤進來,仔細将茶水放在矮幾上?,随後又輕步退出了包廂。拉門合上?,廂裏就再沒?有旁的聲音。
一聲阮鹹的琴音在一片安靜中響起,先是如水般的撥弦,如同山澗流水。接着?琴音驟然發急,是高?山上?的疾風,那株蒼勁的古松屹立在山腰,與擦過的風奏出一曲樂聲……
“古松吟。”賀勘臉龐微垂,視線中是那盞溫熱的茶,茶湯中浸着?兩片舒展的葉片。
他聽出了隔壁包廂的曲子,猶記得那日清荷觀,安靜的道房中,他與她一起整理出這首曲譜。當?時,她彈他記,他是有想過,後面聽她完整的彈奏一曲。
可如今,她竟是想将曲譜賣掉嗎?
明明是美妙的琴音,也?是他一直想聽的,可現在入了耳只覺得人心紛擾,無法平靜。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一曲古松吟正式結束,袅袅的阮琴音久久萦繞耳邊,揮散不去。
這邊包廂。
繡館主跪坐于軟席正中,矮幾兩邊分別是孟元元和郜英彥。
一曲琴音終了,除了孟元元,另外兩人仍舊沉浸在曲樂中,尚未回神。
不是自己的那把阮,手裏的這把多少有些手生,不過本身的技藝在,一曲下來也?是毫無錯處。
孟元元看去繡館主,同是鑽研曲樂的人,她相信聽過後,人會?有自己的判斷。左右她這邊是有信心的,畢竟古松吟是真的。父親極為疼愛母親,但凡和阮有關的,都會?想辦法收集來。
果然,繡館主的神情認真起來,再看去手裏的琴譜,眼中多了驚訝,似是沒?想到這種失傳的曲譜會?落到自己手中。
“娘子好技藝。”她由衷贊嘆,眼中帶着?欣賞,“果然是有功夫的。至于這本曲譜,我收下了。”
此話一出,倒讓孟元元一愣,未有想到對方這樣爽快。
一旁,郜英彥同樣吃驚,于是開口問:“館主,我們這邊的銀錢數目不會?讓的。”
繡館主将琴譜放上?幾面,手落在上?面:“不讓便不讓罷,所?謂奇貨可居,我知道的,就依你們的數目。”
孟元元與郜英彥相視一眼,俱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喜。
“不過,”繡館主頓了頓,笑看着?孟元元,“娘子可不許再将曲譜賣與旁人了。”
“自然不會?。”孟元元斬釘截鐵。
她便就不是靠賣這曲譜度日,不過是籌些銀子用,度過眼前?先。
繡館主聽了,滿意點頭,盯上?孟元元的臉:“娘子一手好阮,想不想來這兒?彈曲兒??”
孟元元搖頭,表示不會?來。
隔壁,賀勘正好将這句話聽得清楚,捏着?茶盞的指節發緊。
又等了一會?兒?,那邊只是簡單的說話,大概是銀錢的事解決了,傳來了門拉開的聲響。
賀勘微微側臉,聽見了走道上?的腳步聲,在他包廂外停頓了一瞬。
繡館主最後問了聲:“娘子真的不過來?我們這邊是正經樂館,全是靠技藝過活的樂工。”
這時,女子清淺的聲音響起,柔和清晰:“我要回鄉,不會?留在洛州。”
繡館主随後遺憾的笑了笑,三人一同過了走道。
外面靜下來,賀勘僵坐在軟席上?,手指間的茶水早已涼透,一滴都未曾入過口。
已經不需要去問孟元元了,要說原本還不确定聽到的話,可是方才門外走道上?,一字一句的是從她口中說出。
她說要回鄉,不會?留下來。
賀勘緊皺着?眉,那盞涼透的茶一下灌進嘴中,苦澀瞬間充斥口中,感受不到一點兒?茶香。
“啪”,茶盞扔回到幾面上?,盤坐的人快速起身,幾步上?去拉了門。
過道上?空空如也?,早就沒?了人影兒?。
賀勘站在過道良久,心中某處發空,呼呼往裏灌着?冷風。低頭,手裏還拿着?要送的臂套。
為何事情朝着?不一樣的方向?走了?他想不通。
出了雅樂館,街上?行?人便多了些。
正是晌午時分,卻沒?有一絲陽光,雲層越發的厚,讓人無端生出壓抑之感。
賀勘站在街邊,往兩頭俱是看了看,碧色的身影已經找尋不到。也?不知她是不是已經回去,或是和郜英彥去了別處?
原來,她并不是話少安靜,只是面對他不想說而已。對着?別人的時候,她是會?說笑的。
那麽,她當?日與他說的放妻書,是否并不是氣話?
深吸一口冷氣,賀勘依舊腰身筆直,端端的芝蘭君子,只是步伐比起往日,總是慢了些許。
“賀兄。”一道略帶笑意的聲音。
賀勘冷淡擡眸,見着?一輛奢華的馬車停下,正在自己三步之外。
接着?,馬車門簾掀開,從車上?跳下一錦衣公子,面上?帶笑,大冬天的手裏握着?一柄折扇。
“還真是你?”來人走上?來,一雙多情桃花眼,“一起去飲酒罷。”
賀勘神情清淡,與來人之間隔着?兩步:“小侯爺自便,我還有事。”
來人是京城寧周候的獨子,祁肇。聽說在京城惹了事,寧周候一氣之下,将人送來了洛州姑丈家反省。
因為同會?參加明年春闱,兩人有過些交集。
祁肇折扇敲敲手心,話語不急不慢:“上?回你不是要琴譜嗎?我手裏正有兩冊孤本。”
賀勘看着?面前?的人,臉笑得那叫一個?燦爛,然而眼底明明躺着?陰郁。
至于琴譜,他是尋過的,想給孟元元,可是現在……
“走罷,我這就讓人去拿。”祁肇拍上?賀勘肩頭,笑道,“酒可是好東西,我新得了一套白玉酒具,正好也?試試。”
說完,他回頭往馬車看了眼,面上?幾分不耐煩。
車門簾再次掀開,一個?女子慢着?動作?下來,手裏端着?托盤,上?頭果見白玉而成?的酒壺與酒盞。
賀勘也?不知為何就跟人進了酒樓,包廂中,他選了靠窗的位置,能從窗扇開啓的地方看到街上?。
總不時往街上?看,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期待什麽。
“街上?是有什麽稀罕景致?”祁肇坐于對面,姿态頗有些懶散。
賀勘不語,只是端起面前?的酒盞,一飲而盡。
祁肇手一擡,做了個?敬酒的姿勢,随後也?是一飲而盡。剛放下酒盞,一直站在後面的女子走到桌前?,給祁肇斟滿酒杯。
而後,再次退回到原處。
賀勘這才留意到,原來包廂中還有個?女子。一直安靜的站着?,不聲不響,讓人覺察不到存在。她半垂臉龐,眼中無甚光彩,模樣倒是生得好看。只是看着?木木的,并不鮮活。
不由,他想起了孟元元,好似在他身邊時,也?是這樣安靜。于是又是一盞酒,不知自己為何總是去想她,明明她只想走。
對面的祁肇面色也?沉了沉,餘光掃着?身後女子:“去泡茶。”
女子不語,麻木轉身往牆邊的架子走去。
賀勘耳邊輕微的聲響,仔細看過去,竟是那女子雙手手腕上?圈着?一條細細的銀鏈。
“她想跑,”祁肇嘴角一抹冷笑,無所?謂道,“鎖住,看她怎麽跑?”
賀勘腹中些許難受,酒氣順着?往上?湧,額頭發疼。心中琢磨着?祁肇的話。
鎖住她,就跑不掉了嗎?
。
從雅樂坊出來以後,孟元元沒?想到事情這樣順利。
終究郜英彥對她這件事情上?心,找的門路靠譜,要她自己來的話,必然是不會?這樣順當?。
所?以,就想着?怎樣感謝對方。
郜英彥無所?謂的笑笑,性?情爽直:“何必見外,又不是什麽大事兒?。你且把交子收好,前?面有錢莊,兌換些夠用的銀錢就好。”
孟元元點頭,往四下看看:“瓶兒?姐是不是就住在附近?”
“對,你還記着?呢,就在前?面巷子裏。”郜英彥指去一處方向?。
“去姐姐家看看罷,我認認路。”孟元元道。
這邊要說感謝,她和郜英彥到底男女有別,不好過多做些什麽。正好郜瓶兒?家有兩個?孩子,她心想買些禮物給孩子,這樣倒是正好。
打定主意,孟元元進去書鋪,買了些筆墨紙硯,又稱了點心帶上?,便去了郜瓶兒?家。
本想着?坐一會?兒?就走,誰知郜瓶兒?死活不依,非得留下人來用晚膳。脾氣和她母親郜夫人一模一樣。
孟元元推脫不了,只能答應下。郜瓶兒?忙吩咐人準備飯食,說是早些吃早些回去。
等用過晚膳,天也?開始發黑。
趁着?還有些光亮,郜瓶兒?讓自己的兄弟送孟元元回去。
孟元元說不用,回賀家的路她識得。
“不成?,”郜瓶兒?連連擺手,神情及時認真,“年底了外面是真的亂,你一個?女子,可不能大意。”
還不等孟元元說話,郜瓶兒?又一連舉出了幾個?例子,說誰家鎖被撬了,誰晚上?走路被搶了,還有那些壞心眼兒?專挑這個?時候欺負小娘子……
一連串的話下來,孟元元實在沒?辦法拒絕,只好答應,說到了賀家附近的街口就好。
今日一天下來,孟元元心情着?實不錯。
不僅是琴譜順利出手,還聽到了一個?郜英彥的好消息,說是他大概年前?會?和古家的姑娘定下來。
就是古先生家的大女兒?,這樣的話也?就難怪人古先生對她的事上?心,感情也?是因為郜家的原因。
“孟家妹妹真想年前?回權州?”郜英彥身形高?大,寬闊的雙肩看着?很有力量,“我姐說得對,年底了很亂,不止州府,洛江上?也?不安定,要不要等明年開春,你坐我們的船一道?”
孟元元半垂眼眸,看着?腳下的路:“年前?罷。”
郜英彥嗯了聲:“賀勘這邊會?讓你走嗎?”
“我同他已說過。”孟元元道了聲,不遠處就是賀府的後巷。
她嫁的是秦胥,不是賀勘。如此離開,各自過自己的日子,正好他不是也?在議親嗎?
郜英彥知道了孟元元的決定,沒?再多問什麽叮囑了兩聲。随後目送着?她走進了後巷,這才離開。
巷子幽長安靜,夜色下來,顯得沒?有盡頭一般,有一種詭異的陰冷。
孟元元腳步輕快,手摸了摸袖子,确認裏面的交子安在,心裏松快許多。
忽然,與靜谧中傳來一聲輕微動靜。
孟元元腳步稍稍放緩,亦輕了許多,不由想起郜瓶兒?的話,年底的亂事兒?,心口抑制不住的開始狂跳。
賀家的小門在前?方,可越發清楚的是腳步聲的走近,就在她的前?面。
她當?即選擇轉身,快步往巷子口走,到了大街,總歸是有人的,比這無聲地巷子安全。
可下一刻,身後的腳步聲亦是跟着?快了起來,而且越來越近。
孟元元邁步開跑,累贅的裙裾此時裹在腿上?,甚是不便。
就在她即将跑出巷口的時候,手腕被人從後面一把抓住。旋即,一股力道重重将她扯拉回去。
她的肩膀撞上?身後的人,腰上?箍上?一條手臂。突然間被人如此制住,她下意識雙手用力去推。
“元娘。”
頭頂上?傳來的聲音很是熟悉,孟元元停止了掙紮,仰起臉。黑暗中,只有男子的臉龐輪廓,再看不見旁的,只是身上?酒氣明顯。
見她不動,他沒?有放開,只問:“你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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