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攸然一靜, 寒風穿過長巷時,總是冷而?疾。

孟元元神經稍松,方才差點?兒就以為自己碰上?了歹人, 穩了穩聲調喚了聲:“公子怎的在這兒?”

清淩淩的聲音,明明确确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賀勘頭顱發沉, 喝酒加上?吹冷風,現在整個人很不好受。

“我在等你。”他聲調略輕,手上?的軟腰幾乎想再用上?幾分力,徹底攬緊她。

他沒有回府, 從酒樓出來?便一直等在這兒,他知道她回來?總是回走?這條路。可?是這裏真的很冷, 只一會兒就将人整個凍透,只有黑暗相伴, 沒有一點?兒光線。

孟元元不知道賀勘為何等在這兒, 只是如?此?圈着她, 十分的不自在:“公子何事?”

說着,也就下意?識抽着身子,想從他身前離開。

賀勘感受到孟元元熟悉的疏離,她并不是羞赧抑或什麽, 是真真的想保持距離。

不禁,他松了手臂:“吓到你了?我不是有意?的。”

孟元元往後退開, 看?着黑暗中的輪廓, 他這是跟她道歉嗎?然後看?着他垂下的手, 方才碰了下,那手冷得像冰。以及他衣衫上?也盡是寒氣, 他在這邊等了很久嗎?

身上?還沾染着酒氣,似乎有些重。印象中, 賀勘并不怎麽飲酒,無非是推脫不掉,才會小酌些許。

見她不說話,賀勘只覺胸口悶得厲害,他并不想松手,可?怕惹她不快。

“元娘,”他喚着她的名字,兩個字自舌尖深刻而?出,“之前,你與我要放妻書,是因為怕秦尤以秦家?婦的緣由将你抵掉,是不是?”

孟元元微怔,想他等在這兒就是問這個?說起?來?,當初她的确是這樣?想的。

她點?了下頭,一聲輕輕的“嗯”。

賀勘皺眉,舌頭發緊,竟發現想利落的說句話如?此?之難:“其實,不用放妻書,事情也可?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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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始終隔着三步的距離,他看?着她,等着她的回複。放妻書?自始至終他都沒想過會給她。

“說起?來?,謝謝公子當日解決此?事。”孟元元回了聲,有些摸不清賀勘的意?思?。

秦尤追到賀府的那一天,要債的一起?跟來?。賀勘算是當面說清了這件事,料想那些人後面不會再敢做什麽,也算是解決了罷。後面她會回權州,同樣?不會再與那些人交集。

賀勘無聲一嘆,他和她的話并不在一條線上?。每一句的相問,她認真的回他,只是并沒有一絲在意?,只是簡單的對話。

他看?見她手裏提着的包袱,應當又是郜家?人送的東西罷?手下意?識摸去後腰,那裏仍舊別着想送她的臂套。

“你,”賀勘話音一頓,嘴唇抿成一條線,眉間更是深皺,“會留在洛州嗎?”

會留下嗎?留在賀家?,留在他身邊,或者他上?京去都可?以帶着她。

孟元元微微仰臉,眼睫抖顫兩下,嘴角清淺:“我想回權州。”

清晰而?自然的回答,沒有點?滴的猶豫,就如?同風擦過樹枝那樣?簡單。

是時候走?了,小姑已經好起?來?,算是做好了當初秦老太的囑托,并相信賀勘會好好照顧小姑。現在曲譜賣了出去,自己也有了銀錢,只剩下等古先生。

“權州。”賀勘念着這處地方名,熟悉又陌生。

所以,他等在這兒,也算是等到了答案罷?哪怕先前總覺得會聽錯,可?現在明明白白。

孟元元覺得今晚的賀勘着實奇怪,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總是問些怪異的話:“入夜了,公子不回去嗎?”

這裏很冷,可?不是說話的地方。而?且,總要回去好好盤算一下後面的路。一想到自己現在不用擔心銀錢,心中很是松快。

這種松快的情緒表現在她的話語中,輕快清靈。

與她相反,賀勘此?刻心中生出一種失落,像十年前那樣?的失落。父母家?族放棄了他,他的期待點?點?耗盡……

“嗯。”輕微的聲音自他喉嚨出來?,極輕。

孟元元見他依舊站着不動,想着他可?能會從正門?進去,便對他欠欠身子,随後從旁邊繞過了他。

賀勘的手在人經過的那一瞬,差點?兒就想去拉住,耳中回蕩着祁肇在酒樓裏說的話:鎖住她,她就跑不掉了。

最終,張開的五指漸漸松力,最後重又落回到腰側,垂在那兒。

風刮着他的後背,帶着那片鬥篷晃來?晃去。耳邊是漸遠的腳步聲,他一直等的人,就這麽從面前走?過、離去,留他自己一個在原地。

她都不知道,他給她準備了臂套的。他想對她說,以前是他的忽視,以後兩人好好的。

巷子裏太黑,走?出幾步就完全是漆黑,兩人面對的是相反的方向,他站着不動,她步步遠離。然後就是吱呀的開門?聲,關門?聲,如?此?徹底隔絕開。

輕雲苑。

“郜家?姐姐真好,米糕也好吃。”秦淑慧坐在榻上?,正從身旁小幾上?拿了一個米糕。

一幾之隔,孟元元正做着針線,是給小姑的襖子:“不止瓶兒姐,阿伯和伯母都很好。”

想想自己在洛州人生地不熟,是郜家?幫了她許多。要不是想年前回權州,她是想留下來?看?郜英彥與古大姑娘定親。

秦淑慧捧着米糕,小小咬了一口:“家?裏做的飯食,總覺得和賀府夥房做的,味道不一樣?。”

孟元元看?人一眼,笑了笑。似乎是這樣?,要說家?裏的飯有多美味罷,其實更多的是有一種溫暖。

“什麽味道不一樣??”屋門?這時被推開,一個小身影邁進屋來?。

“你,”秦淑慧差點?兒被米糕噎住,看?着進來?的孩子,“你來?做什麽?”

賀禦眨巴着眼睛,一副理所當然:“這裏是我家?,我怎麽不能來??”

兩個人一大一小開始瞪眼,彼此?都不示弱。

秦淑慧不想和賀禦争執,但是對于這小子曾經說嫂嫂不好,心中始終記着仇呢,這廂倒好,直接上?門?兒了都。

“小公子自己來?的?”孟元元手裏針線一停,布片連着針一起?收到笸籮裏,随後從榻上?起?來?。

賀禦仍有些不好意?思?,小手撓撓頭:“我追一只貓,它跳進你們院兒了。”

“不可?能,”秦淑慧想也不想就反駁,聲音雖然不大,“我們才沒看?見什麽貓。”

說這話的時候,同樣?警惕的看?着賀禦,然後伸手想去拉回孟元元。她可?都記得清楚,就是這小子說嫂嫂的不是,還說二哥會娶別人。

“就有。”賀禦也是不讓步,斷定自己就是過來?追貓。

看?着這兩人一句句的鬥嘴,孟元元願意?擋去中間,看?着一丁點?兒的賀禦:“手好了。”

賀禦把別在身後的手拿出來?晃了晃:“本來?也不疼,你非要給我包起?來?。”

孟元元見此?也不拆穿,猶記得人昨日花臉哭的樣?子。

“有米糕吃,要不要嘗嘗?”她指着榻上?的小幾。

賀禦鼻尖嗅了嗅,正有清甜的米香氣:“就嘗嘗罷,我也不太餓。”

嘴上?硬着,腳下誠實的走?到榻前。

邊上?,秦淑慧臉上?明擺着的不樂意?,可?也沒辦法,又不能趕人出去:“吃多了發漲,肚子難受。”

賀禦沒管,跳上?軟塌坐好,伸手就拿了一個米糕。

秦淑慧別開眼,站去孟元元身旁,故意?提高了聲音:“我覺得二哥應該快過來?了。”

她知道賀禦怕賀勘,才如?此?說,果然下一瞬賀禦眨巴兩下眼睛,嘴角正咬着一口米糕。

“不會罷,”賀禦嘴裏嚼了嚼,小聲道,“大哥今天沒回府啊。”

聞言,孟元元往賀禦看?了眼。賀勘不是回來?了嗎?她回來?的時候,還在後巷碰見過他,可?看?賀禦也不像說謊的樣?子。

秦淑慧一噎,眼看?剛才的話并吓不走?賀禦,又道:“興安來?說過,二哥頭晌就進城了,去了長街布莊。”

賀禦搖頭,撥浪鼓一樣?:“真沒回來?,我一直在朝裕院,我娘沒說大哥回來?,還要讓人去打聽來?着。”

“就會回來?。”秦淑慧不想輸。

賀禦不解的道:“你這麽想他考你背書?”

秦淑慧沒有話說了,她真的讨厭背書,尤其面對嚴肅的賀勘,原本還記着點?兒東西的腦子,直接空空如?也。

“看?吧,”賀禦笑,露出一顆豁牙兒,“你也怕他。”

說起?賀勘來?,這兩小的似乎有了話說,沒了剛見面時的劍拔弩張,改為演講自己在賀勘手中遭受的委屈。她說二哥罰她抄書,手指都疼了;他說大哥沒收了自己的小彎弓,娘知道了以後也将他狠狠的罰了一番。

軟塌邊兩個說得熱鬧,孟元元卻越發不解。

頭晌,賀勘去了長街布莊,那時她正好也在,還是布莊對面的雅樂館。方才,他分明就在府外的後巷,為什麽不進府?

還有他說的那些話,總讓人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失落?孟元元仔細一想,與賀勘說話時,語氣中是有不易察覺的失落。

半夜時分,賀勘才回到府中。

冷夜中,前行?的身影看?着孤寂清冷。

“我的公子爺,你可?別在往那處地方去了,那邊龍蛇混雜,特別複雜。”興安打着燈籠照路,壓低聲音道。

他也不敢明說賀勘去查黑市的事,畢竟讓人知道了可?不得了,于人将來?的仕途沒有半點?好處。

賀勘仿若未聞,嘴唇緊閉不言不語。

興安臉上?一抹苦笑:“家?裏沒人知道,藍夫人問起?,我就說你去了同窗處。”

這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才半日時間人就跟一尊冰雕一樣?,分明頭晌回城的時候,心情很是不錯,還去了長街等少夫人……

想到這兒,興安似乎意?識到什麽不對勁兒,偷偷往賀勘看?了眼,再不敢多說。

難不成這位爺心情不好,是因為少夫人?

正好是一處岔道口,賀勘腳步忽的頓下,随後擡眼往右手邊的道上?看?去。那條道看?着有些深,一直蜿蜒到假山處,便再看?不見前面。

興安曉得那條路是往輕雲苑的,如?此?心中更加确定自己剛才所想。

“公子要去輕雲苑?”他見人站着不動,試探着問了句。

“書房。”賀勘冷冷自唇間送出兩個字,而?後快速轉身,走?上?了另一條道兒。

興安被落下,趕緊提着燈籠去追。剛才賀勘的兩個字,可?是人從外回來?後,說的唯一的話。

賀勘腳步略快,大半日過去了,胸口的憋悶反而?越來?越厲害,頭更是疼得要命,像是有人拿着錐子一點?點?的挑着腦殼。

他的書房比較偏,要繞過府中的清湖,當初選擇這兒,也是圖安靜。

如?今隔着湖水,那處書房完全淹沒在黑暗中,無有一絲光亮,竟覺得很是冰冷。

很快進了書房,守在這邊的家?仆見到主?子,忙活着點?了燈。賀勘才坐下沒多久,一個點?好的炭盆被送了進來?。

興安小心将燭臺放到書案一角,淺淺的光映出了坐在書案後的男人,只靜靜的坐着。

“公子,”興安小心過去,将兩本書冊送上?書案,“傍晚祁小侯爺讓人送了兩冊曲譜,你當時沒回府,小的就先收下了。”

太師椅上?,靜默的賀勘動了動眼皮,一瞥桌上?的曲譜,也不說話。

他其實回來?了,早在過晌的時候,然後一個人等在後巷中。他等着,一直守到天黑,身上?的每一處冷透,心裏越來?越沉。

有一瞬間,他想或許她不會再回來?了。

所以,當倚在冰冷牆角的他,聽見細微的腳步聲時,托着僵硬的雙腿便去迎她,甚至想着強硬的拉她回來?……

輕聲一嘆,他緩緩阖眼,整個後背靠去椅子上?,感覺甚是疲憊。

有些事情總是會不受控制,一直查找的火珊瑚,徒勞一場;還有他想要攜手的妻子,原是從未想過留下。

這時,書房外傳來?動靜。

興安豎耳一聽,渾身警鈴大震,走?去門?邊探了眼,趕緊跑回來?:“公子,老太爺過來?了。”

賀勘好似沒聽見,仍然坐于太師椅上?,眉間印出一分頹然。

就這一點?兒的功夫,賀泰和已經走?進書房,直接邁步到了內間來?。

“去哪兒了,回來?為何不去博文堂?”一進來?,賀泰和直接發問,瞥了眼書案後的嫡長孫。

賀勘掀開眼皮,這才緩緩起?身,回看?去幾步外的祖父,眸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賀泰和冷哼一聲,随後走?到書案前,往桌面上?看?了看?,臉色分明也是陰沉:“不說話?”

“祖父有何吩咐?”賀勘真的沒回答,而?是反去問對方。

這一句話,可?把站在一旁的興安差點?兒吓沒了魂兒,後頸上?蹭蹭冒着冷汗。他的這位公子爺,不僅對生父賀良弼不給臉色,現在連老太爺都敢頂撞。

也是,當初賀勘并沒有多想回來?賀家?,只是賀家?這邊強硬,秦家?那邊到底勢弱。再者牽扯到科考,戶籍上?不能出麻煩,賀勘這才回了賀家?。

“何事?”賀泰和笑了聲,滿是皺紋的臉看?着有些瘆人,“你且說,是不是私下裏在查陸家?當年之事?”

賀勘身形筆直,面色不變:“有些疑惑而?已。”

就這樣?直接承認,賀泰和臉上?瞬間陰沉:“不許再查。你能活下來?已屬不易,莫要做些多餘的。那件事早就蓋棺定論,你若折騰,是想拿整個賀家?陪葬不成?”

“有疑問,為何不能去查?”賀勘問,俊眉壓低,身上?同樣?籠罩着一股陰冷。

賀泰和冷哼一聲:“我說不準就不準。我瞧着你也應當知道,扯開那件事,與你并無好處,你可?是不想要你的仕途了?”

說完這些轉身欲走?,淡淡留下了四個字:“好自為之。”

書房中靜下來?。

興安輕着步子往前一站,小聲道:“公子,小的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事兒,不知道老太爺他……”

“不是你。”賀勘坐回椅子上?。一張俊臉重又籠去了昏暗中。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就說明,其實賀家?也一直在盯着他。

接連兩日,賀勘沒有再去輕雲苑。

秦淑慧都覺得奇怪,自己死記得詩詞再不考,她生怕自己忘掉。

倒是賀禦整日往這邊跑,漸漸與這邊也熟悉起?來?。以前和秦淑慧是一對兒鬥嘴冤家?,現在也能說進話去。

孟元元從賣了曲譜之後,沒再出過輕雲苑的院門?。這期間,她仔細想了自己後面的打算。

還有幾日進臘月,現在江上?應該還是有船跑的,不過少而?已。打聽一下,總能找到去權州的船。

早上?郜居讓人捎了信兒來?,說古先生明後日就會回來?,屆時讓她去郜家?,有些事親自問清楚。而?且,給秦淑慧的襖子也趕制了出來?,一切正是時候。

所有都朝着預想的方向走?,只是聽着外間秦淑慧的說話聲,心中略微複雜。小姑心思?敏感,自己要走?的事,怕是要好好與她談才行?。

一起?了這些日子,她看?到了秦淑慧的成長,相信人會明白。

還有一件事,她既然要離開,總要去跟賀勘說一聲。小姑的事跟他交代一下,也順便說聲道別。

想到這兒,孟元元從西間出去。

外間,賀禦正跟秦淑慧比劃着,說他的小彎弓如?何了得,弓箭能飛過小河。

“小公子,”孟元元走?過去,“大公子可?在府中?”

這兩日賀勘沒過來?,她在院子裏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便就問問賀禦。

賀禦放下小手,盯着孟元元看?:“嫂嫂,你這身衣裳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和秦淑慧說話多了,小孩子就這樣?自然的喊出一聲嫂嫂。秦淑慧在一旁聽見,得意?的一笑。

他答非所問,孟元元低頭看?了眼,不過就是件略有些顏色,自己倒是沒看?出來?。

“大哥在書房,”緊接着,賀禦道,“他這兩日都在書房,沒有回儲安院,也不知道怎麽了?”

書房?

孟元元只知道儲安院的位置,賀勘的書房從未去過,便問了賀禦書房的位置。

幾日的相處,賀禦也樂意?和孟元元說話,于是說了怎麽去書房。聽他說着,孟元元覺得不難找。

她簡單收拾了下,出了輕雲苑。

賀府不小,孟元元也住了些日子,可?府中道路是真真的不熟悉。

才走?到東苑這邊,怕自己走?錯地方,于是問着一個正經過的婆子。

“請問媽媽,公子書房怎麽走??”孟元元彎腰一禮,盈盈巧巧。

過路的婆子腳步一頓,上?下打量一眼,确定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娘子。因為人是生得真美,府裏若有這麽個人兒,她肯定知道。

“往前,府中的清湖,你沿着石徑繞去東岸,那兩間鄰水的屋子便是。”婆子擡手指去方向。

孟元元道了聲謝,随後往婆子指的方向走?去。

婆子站在原地,瞧着孟元元離開,多少納悶兒,因為從未有過女子去大公子的書房。

正想着,銀嬷嬷走?過來?,婆子趕緊跑上?去,小聲跟人嘀咕了幾句。

銀嬷嬷往湖邊看?去,一眼就認出是孟元元:“她啊,原是大公子在紅河縣娶的娘子。”

這些日子也看?出來?,孟元元是沒有心思?在賀家?争什麽。再說有些事也捂不住,壓得太厲害,保不準底下就會有人說藍夫人的不是。

婆子一聽,一臉驚訝:“她就是那個村婦?”

根本沒有一絲粗鄙,明明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閨秀的做派。要臉蛋兒有臉蛋兒,要身段兒有身段兒。

所有人都以為人被藏在輕雲苑,是因為這娘子上?不得臺面,畢竟大公子是何等的龍表鳳姿?

正往書房去的孟元元,此?時并不知道,自己很快會被傳遍整個賀府。大公子在外娶的娘子不是粗鄙村婦,而?是個實實在在的美人兒。

時值傍晚,湖面鋪滿橘色霞光,書房恰立在水邊,同樣?沾染上?暖色。

“少夫人來?了?”興安驚喜道,趕緊将人帶進書房。

書房內間,正在整理文志的賀勘頓下動作?,聽着外面清淺的女子聲音,心波微動。

他一直注視着房門?處,直到那抹兩日不見的身影出現。

“元娘,你來?了?”賀勘已然忘記滿桌的紙張,直直看?着房門?進來?的倩影,袅娜輕柔。

他确定自己心中某處是欣喜的,因為她的主?動到來?。

孟元元嘴角印出一個微笑,腮頰的酒窩随之陷了下去:“打攪公子了。”

看?着書房中的狼藉,她料想是賀勘這兩日太忙。

“沒有打攪,這些是小事兒罷了。”賀勘笑笑,從書案後走?出,就站在離孟元元三步遠的地方,不再上?前。

孟元元雙手疊着端在腰間,臉面微低,身上?自帶一股恬靜的美:“今日是來?感謝公子這些日子的照顧,我改日便會離開。”

話音落,賀勘的笑凍在了臉上?,原本心中那份欣喜漸漸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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