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進來的冷風同樣?撲到孟元元身上, 不由一陣頭暈。
今早一覺起?來,身子總覺乏力?,腳下走起?路來也略顯虛浮。
“謝公子。”見有船去南城, 倒是省了她在碼頭等船,因為實在不知道會等到什麽時候。
約好了去郜家, 總不好讓人久等。
賀勘未回?頭,道了聲不用謝,遂先行踏上了長巷。
孟元元後頭跟了出來,臂間?挎着一個包袱, 總覺得?右臂臂彎處隐隐發酸,說不出的滋味兒。
走在巷子裏?, 正是昨日與穆課安相?見的地方,想着不久後便會與表哥回?鄉, 嘴角不由起?了個彎彎的弧度。
賀勘回?頭時, 正看見那?抹淺淺的笑, 心中微澀,随後正了臉龐看去前方。
出了巷子,便能看見前面的賀家大門,一輛馬車停在那?兒。
“南城有些亂子, 你此行小心些。”賀勘輕聲道,并不回?頭, 邁步直朝馬車而去。
孟元元看着男人的背影, 莫名覺得?有些孤寂:“聽說了些, 公子也小心。”
一聲簡單的客氣話,賀勘眉間?蹙起?, 淡淡嗯了聲。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等坐好後, 車夫揚了一響馬鞭,車便緩緩前行。
車廂輕晃,車內的兩人坐着上次同車時一樣?的位置。
賀勘坐在正中,手裏?拿着一張畫紙,正在端詳。
從孟元元這邊位置看着,紙張從後面印出來的樣?子,像一棵落光葉子的禿樹,張揚着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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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一下罷,還有一頓路要走。”賀勘放下畫紙,撈起?一旁的軟枕送去了靠在車壁旁的女子。
青色緞子的方形軟枕,上頭繡着一根根的翎羽。
“我在南城會留兩三日,若你要,”他往她眼中看了看,話音頓住,喘了一息又補充道,“你要是想回?來,賀家的船一直在南岸碼頭,跟船工說一聲就?好。”
孟元元颔首接過,把軟枕靠在了腰上,并沒有發現對面人眼中的期待。
車廂這樣?搖搖晃晃着實頭暈,便就?幹脆閉上眼睛坐着小憩。
對面,賀勘的眼中閃過黯淡,将擺在中間?的小炭爐,輕輕移去了她的旁邊。随後只是靜靜的坐着,繼續看着手裏?的火珊瑚草圖。
據說這是當初見過的人,憑着記憶畫出來的。他自己沒親眼見過,但?是很不明白,就?這樣?的一件物?什,便搞得?陸家那?樣?的大族,瞬間?覆滅。
十年了,這棵火珊瑚再未現世,到底不知流到了哪兒去。
路上走得?順暢,馬車很快到了江邊渡頭。
江邊的風很大,浪頭一層疊一層的翻滾。果然這樣?的大風天氣,是少有船渡江的。
賀家的船停靠在岸邊,船體大,所以并不怕這些起?伏的江浪。
夥計們擡着物?什上了船,後面賀勘與孟元元也踩上了跳板。
一上船,賀勘便和幾個男人去了甲板上,迎着風往南岸看,不時用手指劃着。
“少夫人去船艙罷,外面風大。”興安縮着脖子,凍得?雙手搓了搓。
孟元元說好,兩人便一起?往船艙走。
“賀家在南城也有倉庫,”興安開口,伸手拉開船艙的門,“這幾日,那?邊老?是鬧匪。剛才甲板上那?幾位,是南城倉庫的管事?,工頭。”
話說出來,孟元元也就?明白,賀勘是渡江去處理倉庫的事?。
之前和郜英彥見面,也曾聽人提過兩句,說有人的倉庫被搶過。南城的倉庫為了方便貨物?運送,大都修建在江邊,可這樣?也方便了那?些賊匪。他們在搶了貨物?之後,同樣?會帶回?自己船上,随後從江上逃走。
因為大多是半夜裏?,倉庫的人不敢去追,只能任由對方逃走。
“官府不管嗎?”孟元元問,記得?郜家在那?邊也有倉庫,年前從南洋回?來的貨物?,有近一半未出手,全?部存放在倉庫中。
興安嘆了一聲:“當然管,只是對方神?出鬼沒的,一切都有計劃的來,再者很是兇狠,遇到阻攔是真的下死手。”
孟元元點頭,沒有再問。說到底,這種事?情棘手的很,要完全?根除禍患,只能找到那?群賊匪的老?巢。
船從北岸離開,徑直駛向南城。
船的最底層,是十幾個劃槳手,通過艙壁上的開口,有節奏的搖着船槳。
沒多會兒功夫,船就?到了南城。
孟元元從船上下來的時候,賀勘正從船頭回?身,聽着身旁人的彙報,面上淡淡。
她仔細從跳板上下來,走上冷清的碼頭。坐了船後,似乎覺得?頭更暈,不由晃了晃肩膀,果不其然有着輕微的酸疼。
這是風寒的前兆,定是昨日與穆課安見面時,吹風受了涼。
繼續往前走出了一段,後面傳來一聲“少夫人稍等”。
孟元元回?頭,見着興安朝自己跑過來。
“少夫人,帶上這個罷。”興安跑到跟前,微微喘息,手往前一送。
孟元元低頭一看,人的手心上躺着一個小瓷瓶:“這是什麽?”
“是風寒藥,宮中禦醫配置的,很管用,少夫人記得?服下兩顆。”興安簡單說道,往大船的方向指了指,“是公子讓我給?你送來的。”
風寒藥?
孟元元微詫,沒人知道她有風寒,甚至她自己也是剛剛察覺到這點兒,賀勘是如何知道的?還是一直帶在身上的嗎?
想着自己的确需要這藥,她伸手拿了過來。
同時,她也往大船那?邊看去,正見着賀勘下船來,折身往東面走,冷風卷着他青灰色鬥篷,總是那?樣?倨傲的微擡下颌。後面就?是那?幾個管事?工頭,彼此間?交談着,似乎是在想對付賊匪的辦法。
“代我謝謝公子。”孟元元收回?視線,對着興安笑了笑。
興安點頭,可是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孟元元見他躊躇,似是有話要說,便問:“還有事??”
“少夫人,是……”興安的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說出。可是這兩日賀勘明明就?是有些奇怪,不像前些日子,能明顯覺得?他心情不錯。
最近,這位公子爺眼可見的情緒陰郁。
“少夫人你路上小心。”興安改為一聲叮囑。
他始終是個小厮,不好去插手主子間?的事?情。再說,有些事?旁觀者不一定能說清,還是得?看雙方當事?者。
孟元元颔首,朝人擺了擺手:“快回?去罷。”
興安應聲,站在原處,一直看着孟元元轉過拐角,這才回?身去找自己的公子。
剛轉身,就?看見已經走出好一段的賀勘,也在看着這邊。
興安邁步跑着,頂着大風跟上了往東走的一群人。
“公子,”他氣喘籲籲,跟在賀勘身後半步遠的距離,“你怎麽知道少夫人病了?”
賀勘看着茫茫江水,風刮得?眼睛微微眯起?:“她收下藥了?”
并沒有回?答興安的疑問,只是想知道她是否收下藥。昨晚,他去了輕雲苑,借着考小妹背書,待在那?兒很久,可是西?間?一點兒動靜也無。小妹說孟元元回?來後,沒有吃東西?就?去了房裏?睡下。
又不知等了多久,眼看小妹一個字也背不出來,幾欲哭泣。這時,西?間?的門有了動靜,他聽見了走到正間?的輕微腳步。
當他放下書,走到正間?的時候,人已經重?新回?了西?間?,并将房門關好。
他聽見西?間?兩聲咳嗽,随後很快又熄了燈。不由,他走去了西?間?的房門外,站在門扇前……
“收下了。”興安給?出肯定的回?答。
賀勘輕輕舒了口氣,收下就?好。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南城的最東面。
這裏?就?是一些倉庫的所在地。不僅是做買賣的商賈在這邊有倉庫,就?連賀家也有,而且不少。
當初,漕運漸漸發展,南岸還比較荒蕪,只是些漁民和貧民在此。賀家早早在這邊買了大片的地,接下來短短二三十年,南城已經發展成如此規模,成為貨物?集散地。
說起?來,屯買下大片地皮的主意,還是當初賀勘的祖父,陸司使的主意。賀家在這邊根基深厚,自然辦的容易。是以,後來蓋了許多的倉庫,租賃給?需要的商賈。
當然,賀家本身也是有自己的貿易交往。
賀勘來到這邊,就?是因為最近這邊十分不太平。起?先,那?些賊匪也就?是偷偷摸摸搞些貨物?,後面越來越猖狂,殺人放火,甚至前日晚上燒了賀家的一間?倉庫。
走到這邊,能看見偶爾巡查的官差,腰間?別着寬刀。
知道賀勘到來,負責這邊巡查的都頭迎上來:“賀大公子,你親自來了。”
“陳都頭辛苦。”
兩人互相?行禮,寒暄兩句,而後一起?看着前面燒了一半的倉庫,一片狼藉,便就?是賀家被放火的那?一座。
“這些賊匪神?出鬼沒,專挑你不在的時候動手,前日死了兩人,當真兇狠。”陳都頭咬牙切齒,後面嘴裏?跟着罵了一聲。
快過年了,反倒成了這群賊匪最猖狂的時候,守在這裏?受了半個月的凍,他和手下一幫衙差弟兄,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氣。這樣?下去,怕是過年也不能回?家,可巧的是,今日衙門有事?,又要調回?去幾人。
相?對于陳都頭,賀勘只是淡淡走去倉庫前,圍着燒掉的地方轉了轉,眼神?中沒有一絲波瀾,就?好像燒掉的不是他家的東西?。
“賀公子,賀家是洛州府的望族,能不能出手幫一幫兄弟們?”陳都頭也是沒辦法,厚着臉皮求助。
官衙裏?的大部分差役已經安排在了這邊,衙中還要留人做事?,人手實在是不夠用,着實這一片倉庫區域太大。你守在北面,賊匪就?去搶南面。
賀勘不回?答,輕輕蹲下身子,細長的手指撿起?一截燒黑的木頭:“知州大人沒有申請上峰,調遣軍隊來嗎?”
“年底了,都拖着呢。”陳都頭無奈的擺手。
“這樣?嗎?”賀勘沒再多問,心中也明白一二。
洛州的一大部分財富,就?是看漕運。南城這些倉庫就?是財富所在,知州不想上報調兵,無非是怕有人前來分權,萬一到時候南城再落到別人手裏?。
他雖還未走上仕途,但?是一些東西?早在多年前就?已明白。
正說着話,就?見到江面上緩緩而來一艘貨船,看着吃水下沉及其航速,便可猜到船上貨物?不少。
“這,”陳都頭無奈,雙手掐腰,“正是亂的時候,怎麽還有船回?來?”
賀勘從地上站起?,掏出一方帕子,擦着自己指尖上的黑灰,眼簾低垂:“是從水灣進來的,說不準是去南洋才回?來的船。”
陳都頭苦笑,搖搖頭:“在賊匪的眼中,這可是肥羊。”
“那?也沒辦法,總要過活。”賀勘一側嘴角勾了下,餘光中正是大船緩緩經過。
又過了一會兒,那?艘貨船果然停靠在南岸的碼頭。穩好船身,船工們便開始卸貨,一箱箱的貨物?擡下了船。
陳都頭見了,忙帶着兩個衙差往大船走去。
賀勘同樣?看着大船,帕子一點點塞進袖中。
“公子,我方才去問了,”興安一路小跑回?來,站到賀勘身後,“這船貨物?要放的倉庫,是最東面的那?座。”
賀勘回?身,往東面看了眼,的确有一座孤零零的倉庫,應該是新建起?沒多久。
“怎麽選那?麽個地方?”興安歪着腦袋不解,“這不明擺着往賊匪手裏?送禮?”
賀勘收回?視線,掃了自己的小厮一眼:“你當他不想找個好一點兒的倉庫?是找不到。”
興安點頭哦了聲,這艘船回?來的太晚,可能留給?他們的就?只有這一間?新倉庫了罷。
。
這邊,孟元元到了郜家。
郜家父子都沒在家,說是去了倉庫那?邊,是郜夫人接待了她。
“人心惶惶的,”郜夫人擺手,嘴角一撇,“這些天殺的賊匪毫無人性,誰敢去攔,拿刀就?砍。”
孟元元喝下一口溫水,口中還殘留有藥丸的清苦:“聽說了,阿伯和兄長也要小心才是。方才過來,也有見着巡查的衙差,想那?些賊人現在也會有所顧忌。”
“沒有用,”郜夫人嘴皮子博,說話那?叫一個快,“我跟你說,他們前日夜裏?還燒了賀家的倉庫,嚣張着呢。”
“那?咱家的倉庫可還安好?”孟元元問,看來南城的混亂,遠比想象中要厲害得?多。
郜夫人嘆氣,眉頭一皺:“可不就?是庫房靠得?太往外了,這才叫人擔心啊。”
這些貨物?,都是男人和兒子辛苦從海外運回?來的,就?指望着出手掙上一筆銀錢。真要是遭了劫,是極大的損失。
等着用了午膳,古先生來到了郜家。
孟元元胸口跳得?厲害,見着這位長輩進了正廳,對人彎腰行禮。
“先生好,我是孟元元,孟襄的女兒。”她的聲音輕和,對來人介紹着自己。
古先生站在門邊,看着廳中的姑娘,微愣了下:“聽孟兄弟提及過家裏?的小女兒,我現在終于見到了。”
孟元元擡頭,眼眶微微發澀。所以,這位古先生認識父親,并且知道一些事?情嗎?
“坐下說話,”郜夫人招待着,對着兒子未來老?丈人笑笑道,“元元這孩子,可是一直等着先生你回?來呢。”
邊說,邊引着人在走去前廳正座上。
古先生客氣笑笑:“老?家裏?有些事?,一定得?回?去一趟。”
簡單說了句,他坐在太師椅上。
郜夫人給?孟元元使了個眼色,随後道:“我去地窖選兩壇好久,今晚上相?公回?來,你們倆喝兩杯。”
說完,自己先出了正廳,留給?兩人單獨說話。
孟元元往前兩步,給?長輩到了一盞熱茶:“郜阿伯說,先生知道些我父親的事??”
古先生看了眼面前的女娃,接過茶盞:“三年前,在往西?洋去的途中,在注辇碰到過孟兄。我沒想到會碰見他,着實一驚。”
“注辇?”孟元元念着這處地名,那?裏?已經離開了南洋地界,過了那?兒就?是西?洋。
三年前,是父親沒了消息的一年後,既然人活着,那?他為何不回?來?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古先生繼續道:“孟兄當時病了,住在當地已有一段時間?。我問他船去了哪兒,他說船沒了,至于怎麽沒的,他就?是不說。”
“我大哥呢?”孟元元問,聲音中幾分急切。
“令兄當時不在孟兄身邊,我也問過,但?是孟兄似乎對我有些提防,将話扯去了別處。”古先生頓了頓,眼中幾分不忍,“你別擔心,既然孟兄不肯說,那?便是孟公子無恙。”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聲寬慰,孟元元心中的希望又生了幾分:“後來呢?我爹為什麽不想辦法回?來?”
“我也問過,”古先生攥着茶盞,回?想着當年的情景,“并說他船沒了不打緊,等我們的船回?程時,可以捎上他,正好期間?養養身子。他當時沒有給?我答複,我要趕路,便就?讓他等在那?兒,等我回?程。”
孟元元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小心翼翼問:“他,還等在那?兒嗎?”
古先生搖搖頭,嘆了一聲:“回?去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我打聽過,有人說他離開了。不過給?了留了一封信,上頭只有幾個字:只願妻女安好,我回?不去了。”
廳中靜默,無有一絲動靜。
孟元元眼角濕潤,喉嚨哽咽。回?不來?為什麽回?不來?
“丫頭啊,”古先生喚了聲,看着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姑娘,生出心疼,“孟兄不是不想回?來,是遇到了麻煩,回?來不得?。”
本也不想說出,想将這件事?兒爛進肚子裏?,可終究是不忍心看孟元元如此悲傷。
“什麽?”孟元元啞着聲音問道。
古先生往廳門看了眼,見着外頭空蕩,并無旁人,小聲道:“我後來無意間?得?知一件事?,孟兄的船被毀,是官家所為。”
孟元元一臉震驚,瞪大眼睛全?是不可置信。
就?聽古先生繼續道:“不算确定,但?聽說孟兄手中似乎有一件絕世珍奇,好像還牽扯着什麽。他不回?來,可能就?是不想再将你和你母親牽連進去。”
“這,”孟元元久久沒有緩上神?,拼命在回?憶中找尋着,“可并沒有這樣?的事?。”
沒有,要說珍奇,定然不是那?把紫檀螺钿阮鹹,阮鹹頂多就?是挂着一個百年的名號,更甚者千年的古琴都有,那?才算珍貴。
想到這兒,忽然憶起?了一件事?,便是當年族裏?欺負她和母親,曾經一隊官兵闖進過家中,說是家中藏有未經市舶司允許,而入大渝境內的舶來物?。
商不與官鬥,當時母親只能讓步,并且也堅信是族裏?故意造謠。果然,裏?外搜過,什麽都沒找到。
如今想想,卻有蹊跷。
古先生也看出孟元元是什麽都不知道,勸了聲:“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對任何人說。”
孟元元點頭,對人深深做了一禮:“謝謝先生。”
晚上,孟元元留在了郜家。
風寒使得?她有些疲憊,也一直思忖着父親的事?情。想着,父親和大哥或許真的活着,只是因為什麽原因,回?不來大渝。
她服下賀勘給?的藥丸,早早睡下。
第二日起?來,身體好了許多,那?藥很是管用。
郜夫人忙着半月後兒子的定親禮,拉着孟元元一起?商讨主意,只是過程中小心的避開了她與賀勘的種種。更說讓她再住一日,養養身子。
孟元元答應了,想着也幫郜夫人忙活一下,盡一點兒心意。
到了晚上,郜家父子守在倉庫那?邊,沒有回?來。
郜夫人包了包子,等着蒸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惦記着男人和兒子,就?說要過去送包子。
孟元元決定跟人一塊兒過去,想跟郜英彥說說穆課安的事?。
郜家的青帷馬車便往南城最東面而去。
正如郜夫人所說,郜家的倉庫比較靠外。每家的倉庫間?也有一定的距離。
馬車停在大院中,郜家三人連同孟元元在倉庫邊上的屋內,一起?圍着桌子用飯,幾個夥計也湊來喝酒。
如此,一場酒下來,已是夜深。
江水茫茫,黑夜不見五指。
賀家的船仍停在碼頭上,賀勘坐在房內看書,燭火映照出冷淡的一張臉,搭在桌邊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這時,外頭走到上響起?咚咚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清淨。
“公子,”房門被從外面一把推開,興安面帶慌張的跑進來,“西?面,發現有賊匪摸上了岸。”
“西?面?”賀勘緩緩擡眸,面上沒有多少驚訝,“來得?還挺快啊。”
興安大聲哎了一聲,着急道:“是郜家的倉庫,少夫人也在那?邊!”
“你說什麽?她怎麽會去那?裏??”賀勘臉上的疏淡瞬間?破裂開,手裏?書冊啪得?掉到桌面上。
下一刻,人從桌旁起?身,帶着椅子砰的一聲掀倒在地。
他一把推開門前的興安,快步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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