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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終于熬到了晚上九點,可以墊枕頭,柳呈筝很細心的幫她借力翻身,又将早就定好的蘿蔔湯隔着開水熱過給井?喝了。

所有事情安排妥當之後,也到了住院部熄燈的時間,井?見柳呈筝開始準備将陪床用的折疊床打開,就緊張起來:“你……其實我晚上自己可以的,你還是回去休息吧!”

柳呈筝扭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指了指病房的門說:“馬上就熄燈了,住院區已經關了,現在是禁止出入的狀态,不睡這裏,我就只能睡走廊了。”

這下井?徹底傻了,眼睜睜看着他拉開折疊床,又從櫃子裏取了備用的被子。

熄燈後,病房裏一片寂靜,關燈後的黑暗,将所有人臉上的情緒都遮掩住,似乎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可只有井?知道,自己耳邊傳來的清晰的呼吸聲的主人,是一個沒有任何理由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的人。

她的視線不由得落在床側那一團修長的黑影上,心裏有些想不明白,柳呈筝究竟是為什麽會這樣照顧她?雖然他自己一直強調是出于朋友之間的善意,可是以他們認識的時間以及接觸的次數來講,根本不足以讓他為自己做這些。

“睡不着麽?”柳呈筝似乎是感受到井?的目光,一側身面朝着她的方向望了過來。

井?下意識的:“嗯!”了一聲,然後才意識到他聽不到,沒有充足的光線他也看不到她說話,只好大幅度的點了點頭。

柳呈筝一伸手,從枕頭下面摸出了手機,對着井?晃了晃,井?立刻會意,也從枕頭下面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才将手機調成靜音,就看到微信裏進了一條信息。

“怎麽睡不着?是刀口痛了?”柳呈筝發來信息問道。

“沒有,可能是換了環境的緣故吧,今天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實在是不好意思。”

井?很感激柳呈筝的照顧,可是更多的是過意不去,她沒有辦法坦然的接受別人這樣的好意,更何況這個人是柳呈筝,可偏偏這一次這個人情欠大了。

“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就也幫我一個忙,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井?微微一怔,心想,自己能幫他什麽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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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只要我能幫得上,你盡管說。”

“我們工作室近期打算推出一個婚紗攝影的新系列,場景和服裝已經全部到位了,只是攝影模特還沒有選定,我看了一下,你的形象氣質還蠻貼合我們這次要的感覺,如果你願意,是否可以做我們的模特?”

“這個……我能行麽?我從小就不太會拍照。”

這倒不是她有意推脫,而是井?确實從小就不太擅長面對鏡頭。

記得小時候母親帶她去動物園玩,動物園裏面有專門拿着相機給游客照相留念的人。

她和母親站在猴園的栅欄外,攝影師讓他們對着鏡頭笑一笑,井?就怎麽都笑不出來,可是又努力的想笑。

結果攝影師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小妹妹,你還是別笑了,笑得比哭的還難看。”

這件事後來成了外婆和母親逗她的必說故事。

直至今日,井?還是沒有什麽長進,只要一面對鏡頭,臉上的肌肉就不聽使喚了。

所以她從小到大的照片不管是證件照,還是和別人的合影,無一例外都是面無表情的。

“你這是在質疑的我專業?!”

“不是,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那好,只要你不嫌棄,我就試試。”

“好,就這麽說定了,不過要等你身體好一些再說,到時候我會聯系你。”

“好。”

井?心裏清楚,即便自己幫他拍照,也遠遠換不上這份人情,更何況,自己欠他的,又豈止是這一次的人情。

這天夜裏,睡不着的不僅僅是井?和柳呈筝,左航躺在床上,看着透過窗簾折射進屋裏的那一片月華,他的耳邊不停的略過簡黎對他說的話。

“你沒看見咱們小?在人家面前那害羞小媳婦的樣麽?……”

腦海中回憶着白天在病房時,井?總不自覺的瞄向柳呈筝的眼神,那個時候他就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但是由于注意力都放在井?的病上面,就沒有深想。

還是簡黎一語驚醒夢中人,從醫院回來的一路上,左航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和井?從小就認識,他們的母親是很不錯的朋友,他外婆家和井?外婆家在一個弄堂裏,後來老弄堂拆遷,又住進了一個小區,他們都是在外婆家長大的孩子,從小就玩在一起。

從幼兒園開始,小學,初中,高中,他們都在一個學校,高中他的成績并不怎麽突出,可是為了能和她上同一所大學,他也竭盡自己的全力,緊跟着她的步伐。

她考師範他也跟着考,她進美術系,他也跟着進,這麽多年來,他幾乎就把自己活成了她的影子,似乎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她就該是他來陪伴的。

可是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這麽多年的陪伴,在井?的生活中究竟充當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似乎并不是他自己認為的那樣。

小的時候,他媽媽常常開玩笑說井?就是他們家的童養媳,那個時候他們都是小孩子,不以為然。

他也說不清楚,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井?的感覺發生了改變。

他一路看着她們家發生的巨變,看着她從一開始的惶然無措,漸漸變得渾身帶刺,緊接着遍體鱗傷,最終成了現在這樣隐忍堅強,把什麽都壓在心底的樣子。

然後他一路跟着害怕,跟着憤怒,跟着疼痛,最終演變成心疼。

他心疼現在的她,所以,一打聽到古墓對外開放的消息,他就立刻鼓勵她去,可是想讓她徹底解開自己的心結,就必須由她自己面對,所以這一次他放她一個人去,自己則提着心在原地等她。

只是沒有想到,這一次和林格爾之行,會有柳呈筝這樣一個人出現,可是誰又能想到在內蒙那麽遠的地方偶遇的人,會在回來後還有這麽多的交集,這恐怕連井?自己也是始料未及的。

左航翻來覆去的想,井?是個很慢熱的人,以他對井?的了解,她即便真的對那個姓柳的有好感,不到真正熟悉信任他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流露出來的。

而他如果現在想做些什麽為自己争取一下,應該還是有機會的,想到這裏,左航的心裏有了一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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