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險境

上玄武正元年,大雪。

兵戈止息,四海升平,歷時十八年的戰亂終于結束。如今的上玄國,萬邦臣服,乃是人界的主宰。

一代戰神的背後是白骨累累,蕭氏軍旗,風聲獵獵,盡作往事。青川鎮旁一個不起眼的山谷,将軍縱馬踏月而來。

或許是因為它靠近黑霧森林,方圓十裏內了無人跡。這片森林越往深處越是一片黑霧掩蓋,陰氣極重,是傳說中異界的入口。

黑霧森林又被稱作迷途森林,恰如其名,常使人迷途而無返。

他擡頭看天——

竹林月下,美則美矣,未免太過寂寥了些。

但今後不會了。

他想着,自己步入戰場時正值青年,回首已是兩鬓斑白。世人皆道他用兵如神,戰功赫赫,上玄的輝煌卻不再需要他的存在。

功成而身退,天之道也。

“籲。”

馬兒應聲停下,前方地上靜靜躺着一個小小的布團,似乎包裹着什麽東西。他下馬走近一看,清秀的臉龐,甜美的睡顏,竟是名嬰兒。

這是誰家的孩子?怎被棄于此地?

自己征戰天下十幾載,發妻早亡,唯一的兒子在很小的時候便已失蹤。也是這孩子命不該絕,荒蕪山谷中一線生機,他歸隐前夕與之相逢,更是天降大禮,不由喜上眉梢。

明月夜,竹林,小河。還差一座茅屋呢……

将軍笑了笑,抱起睡夢中的孩童:“我從此無名無姓,而你,會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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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寂寥,離人不挽。”

十七年後,上玄國邊境,風逆谷。

又是一年秋來,寒風蕭瑟。小山丘上的墓碑旁已經長滿雜草,孤伶伶的立在那裏,顯得格外荒涼。不遠處是一間簡易的茅屋,其上落滿灰塵,看得出已是久無人住。

一名少年緩緩走來。

他頭發簡單束成一個馬尾,衣衫褴褛,卻不掩清麗容姿。

片刻,他于墓碑前駐足,神色決然,臉頰無聲滑落兩行清淚。

那是一塊無字的墓碑。

少年在墓碑旁跪下,輕言道:“五年了,師父……徒兒不知您姓名,又恐仇家發覺,才至這墓碑潦草。”

“五年來,我逃亡四方,颠沛流離,今日才得以回來看您。”

“不過您放心,挽兒無父無母,承您養育,情深義重,不論仇人是誰,我都會把他揪出來,為您陪葬!”

一字一句,是刻骨仇恨。

月不挽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天,她如往常一般去附近的青川鎮上買些糧食,回來時茅屋依舊,師父卻慘死家中,木桌下用血寫着一個字:逃。

年僅十二歲的她,眼睜睜看見師父的胸腹部被破開一個大洞,傷口邊緣整齊已極,血肉飛濺一地。對方只有瞬間爆發出極大的能量,才能使出如此殘忍的手法,絕非一般武人所能為。

直覺告訴她,敵人很強大。

師父曾說,這世上有一種人不可以常理揣摩之,因為他們逆天修行,擁有無上的力量,上可風雲變色,下可倒海翻江。

他從不怕死,但死無濟于事。因此月不挽女扮男裝,開始了長達五年的逃亡。

這期間她受過不少傷,吃過無妄峰的閉門羹,聽過無數人的嘲笑聲。當然,也見過許多高手。

她想擁有力量,想成為那樣的人,可是就連無妄峰的守門弟子都能對她嗤之以鼻。

背後突然響起飒飒風聲,月不挽不得不回到現實。

不止一個人,很多人……

明目張膽,絲毫沒有掩蓋行蹤的意思。這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對方沒把自己這種小角色放在眼裏,二是對方是友非敵。

現在的情況顯然是第一種。

“終于等到你了啊,小朋友。”聲音從後方響起,帶着居高臨下的譏嘲。

月不挽拭去眼角殘淚,從容起身。

對方并不急着出手,也許只是想看她露出恐懼的神色,看她掙紮求饒,這是對于蝼蟻最後的寬賞。否則,這刀恐怕早已駕到她脖子上了。

她轉過身來,面前是十來個黑衣人,為首的已然摘下面罩,想來便是剛剛說話的那人。

呵,好大的陣勢。

月不挽淡淡一笑:“哦?那各位可久等了。只不知在下何德何能,竟要勞煩數十位高手出動?”

為首那人大笑道:“哈哈哈,就憑你一區區凡人,也配?他們只是來看看,你是怎麽死的,是不是和你那自以為是的師父一個樣……”

話未畢,月不挽騰身而起,拔出腰間匕首,即是蚍蜉撼樹,欲求一戰!

師父在世時,曾教過她一些人界的輕身功夫和武學拳腳,用以對付一般武者綽綽有餘,但倘若對方是修煉者,則不可同日而語。

人界武學博大精深,但重在招式而無靈力。修煉者基于自身道心,可産生一種強大的力量,通常稱其為靈力。

只寒光一閃,月不挽手中匕首直指那人命門,眼見他命喪當場,卻是唰的一下移了開去。

那人輕擡右手,一道白光乍現,月不挽來不及收勢,只覺身後一股氣勁襲來。她回頭,一頭青絲散了開來。

月不挽身着男裝,便是普通人家少年的打扮,那衣衫雖是飽經滄桑,破爛了些,卻也利落幹脆。加上她沒有刻意打扮,簡單束起來的頭發,竟似個模樣清秀的少年,顯不出一絲女兒氣來。

而今一頭長發披散開來,好似潑墨,她眉如遠黛,目色冷然,不由增添了幾分妩媚。

“我就說嘛,宗主讓我們找的,可不是個少年啊。”那人笑道。

……宗主?

月不挽沒有放過他們話裏的每一個信息,全部狠狠記在心裏,看來此人口中的這個宗主,必定與當年殺害師父的兇手脫不開幹系。

她一擊不成,心下明白二人之間的差距,實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見那人只是避讓,也不急着再與打過,索性靜觀其變。

這時,旁邊一個黑衣人上前,躬身說道:“慕容公子,聽聞蕭揚終生只娶一妻,他唯一的兒子也早已失蹤,這女子……不會是他的私生子吧?”

為首那人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走向月不挽,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湊近道:“私生子又何妨?真是個絕色佳人,不如享受享受,再殺?”

蕭揚?私生子?

……他們在說什麽?

月不挽按下心中疑惑,這時候情況危急,也想不了那麽多了。她雖心下厭惡,卻是一笑,那笑容明豔而詭谲,“只怕你享受過後,便舍不得殺了……”

面上是笑着,手中是把刃。她手中匕首向那人心髒要害處此去,力道拿捏得當,是人界武學中一道極厲害的招數,名為“有進無退”。

匕首即将觸及那人衣衫,卻堪堪停住,再無法移動分毫,終究是——技不如人。

月不挽本也沒抱多大希望,只是趁着他注意力轉移,拼死一搏。現在看來,此人必定是修煉者。

師父的武學造詣于凡人來說已是登峰造極,唯獨遇見修煉者,則是螳臂當車,不值一提。

那人只用兩指便捏住了月不挽手中刺向他的匕刃,臉上帶着一種上位者的自矜,嘲諷之意溢于言表,“剛剛不是說要報仇?怎麽下不了手啊?”

月不挽嗤笑一聲,突然松了手,那人見狀輕點匕刃,匕首飛速翻轉了幾圈,最終插在了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匕首落地一聲響,便如發出命令一般,那人毫無征兆揮掌向月不挽擊去,掌風淩厲而來!

月不挽到底是習武多年,敏銳的直覺和下意識的反應使她于瞬息之間側身閃避了這挾着風勢的一掌。

那人一掌落了空,也不改變方向,直直向前沖去,惡狠狠說道:“看來你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啊!”

話音未落,那人随即旋身飛起一腿,來勢甚是迅疾,月不挽感覺身後正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向她襲來——

太快了!

月不挽心中念頭一閃,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

背後遭到重重一擊,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撲去。

咚!

……好痛。

月不挽不是沒受過傷,卻從未如此難受,方才那一擊有如泰山壓頂,将她踹在地上無法動彈。

只感覺後背火辣辣的疼,鼻子沖的不行,腦子昏昏沉沉,眼前場景也模糊不清。

是血……

恍惚看見眼前的斑斑血跡,濕熱的液體從臉上流下來,入目漸漸是一片鮮紅。

啊,有點慘呢。

此情此景,月不挽竟不知是嘆息還是感慨了一番。

“不過如此嘛,小朋友?”那人一臉傲氣斜眼睨着倒在地上的月不挽,擡起腳重重踩在她身上說道,“蝼蟻就是蝼蟻,還敢妄想與我抗衡嗎?”

月不挽被他重重一踩,不由吐出一口鮮血,胸腹間悶的難受,好似五髒六腑盡碎一般!

無法動彈。

不就是修煉者嗎?

你們不過是運氣好了點,憑什麽認為自己高人一等?

我月不挽若是有緣得以修煉,又豈會落于人後!

仇恨、不甘……她意識一瞬清明,眼裏閃現出駭人的冰冷,以及滔天的殺意!

當然,此時正肆無忌憚踩着她那人毫無所知。

那人身後十來名黑衣人依舊畢恭畢敬站在原處,頭領在出手對付一只蝼蟻之時,他們自然識趣不予插手。

更何況,他們都清楚,這位慕容公子向來好色,走到哪裏都免不了尋花問柳,這女子姿色上佳,他又豈會放過?

荒涼的山谷,一時無聲無息。

遠處,一抹紅色身影掩于樹影婆娑間,他一副黃金魔紋面具,遮住了小半張臉,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襯着他此刻嘴角勾起的笑,竟顯出幾分詭異的妖媚來。

他不緊不慢,甚至可以說是頗為享受,正饒有興味地看着遠處那名被踩在地上的女子。

“那不是天道宗的慕容凡麽?呵,臭名遠揚,揚到本尊的家門口來了……”他聲音不急不緩,有種難以言喻的高貴優雅,幾分嘲弄,幾分蔑視。

片刻,他狹長的雙眼微眯,好似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一般,“咦?這女人的眼神倒是有趣,好大的戾氣呢……”

只見慕容凡再次擡腳踹了下去,月不挽整個人滾了一圈半,方才仰面朝天。她長發散亂,滿臉血污,唯獨一雙眼睛明亮至極,正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慕容凡看見她的眼神,不由得心下一顫,究竟為什麽他也不知道,竟是無來由的害怕起來。

片刻,他打消了這個可笑的念頭,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還不是任憑自己拿捏!

慕容凡大笑起來,那聲音蕩漾于山谷間,刺耳之極。下一刻,他一掀衣袍,竟然跨坐在她身上!

月不挽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即便是刀劍加于身,也從未有所懼。

仗勢欺人者,一身修為又如何?不過是無知鼠輩,尚且洋洋自得。

她渴望力量,渴望強大,卻從不渴望如他們一般!

如今看着眼前這人的所作所為,她卻心下驚慌起來。

死則死矣,若是……她今天才十七歲,正是大好年華,花一般的年紀。

身後那群黑衣人都識趣轉過了身去,看來是早已習慣了如此場面。

月不挽想要動彈,身上卻傳來劇痛,似乎整個人都要四分五裂一般。

唔……傷的不輕啊。

奈何眼前這人實在令人生厭,月不挽索性閉上眼睛。

聽聞世上有厲鬼。

倘若人死前飽受折磨,怨氣集聚,便可化作厲鬼,一了生前夙願。

既如此……

她睜眼,竟是笑了:“你,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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