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狼牙
腳步聲,不急不緩。
夜無尋掀開簾幔,入目是癱倒在地的小小身影,或許是常年漂泊在外,食不果腹,她顯得是瘦弱了些。
“又昏過去了?”他嗤笑一聲,俯身用手探了探月不挽的鼻息,“還活着啊。”
方才還不可一世的魔尊,心有餘悸似的捂着心口,那模樣竟有幾分委屈,“本尊可不想再經歷一次魔血丹的凝練過程了……”
他斜眼睨着月不挽,似是在思考些什麽。默了默,他忽然粗暴的抓起月不挽的手腕,神識探入她的體內……
片刻,夜無尋松開她的手,仰天大笑,狀似瘋癫。
“仙靈根?有趣,有趣!”他好像發現了一件令他極其興奮的事情一般。
“無妨,今日之後,便再也沒有了。”
……
三日後。
漆黑的夜籠罩着這座死生殿,周遭了無人跡。後山的寒潭深不見底,似乎能夠吞噬人世間的一切。風一陣陣的刮,驚起死水波瀾。
此時該是清晨,月不挽想。
她已經許久不曾這樣輕松了,只感覺四肢百骸無比的舒适,又似擁有無窮的力量。
我這是在哪裏?
哦,對了,是在生死城。
我為什麽沒有死?為什麽此刻會感覺自心髒處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流向周身?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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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一定是那粒丹藥的作用。
念及此,嘴裏還隐隐泛着血腥的味道,不知是那丹藥留給自己殘存的感官記憶,還是意識不清時自己咬破嘴唇留下的血。
月不挽覺得皮膚接觸之處又冷又硬,硌的身上甚是難受。驟然感覺體內的力量快要溢出來了,于是睜開雙眼,不由自主的将手往前一推,砰的一聲,只見牆壁大大開了一個洞,周圍黑霧未散。
如此,她覺得方才于體內亂竄的力量,終于得以安放。但腦袋裏還是一片迷茫,無法很快的接受和理解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她只呆呆的盯着牆壁,一動不動。
“喲,醒了?”夜無尋斜躺在床上,以手支頤,半睜一只眼睛,懶洋洋道。
月不挽被拉回現實,如夢方醒。她發現自己剛才躺在地上,而現在正是坐在地上,身旁是比她高了不少的豪華大床,看起來頗為柔軟舒适,而夜無尋居高臨下俯視着她。
“是不是感覺現下充滿了力量,無處發洩?”
“嗯。”月不挽點點頭。
“這可真是令人意外呢……”夜無尋道。
月不挽想了想,起身向他行了一禮,開口是簡潔明了,“多謝尊上。”
沒有感激涕零,沒有過于谄媚,但禮節無可挑剔。
夜無尋哈哈大笑,“你倒是應該多謝自己體內的仙靈根才是。”
月不挽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解,随即自嘲笑道:“我一介凡人之軀,怎會擁有什麽仙靈根?尊上莫要說笑了。”
“看來你的确是不知情啊,不過沒有關系,如今你的體內只有一種東西,那便是魔心”,夜無尋道,“以前本尊想不通,但現在我明白了,多虧了有另一種靈根與之相抵,不然魔血丹藥力極為強橫,你以為自己是誰,還能活到現在?”
月不挽感覺頭疼欲裂。
他方才所言是什麽意思?自己又怎會擁有什麽仙靈根?
罷了,既然無法得到答案,那便暫時置之不理。生死城不是個可以用常理揣度的地方,魔尊更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物,先在此處尋一立足之地,再作打算。
夜無尋走近,拉起她的手腕,不免觸碰到傷口,月不挽疼的渾身一顫,“嘶…”
當鋪天蓋地的疼痛席卷而來的時候,并不覺得哪一處小傷很難以忍受,但是現在,當一切都平靜下來,她竟覺得這些細小抓傷,或是深入骨肉,輕輕一觸碰,都覺疼痛異常。
“你做什麽?”月不挽道。
夜無尋站在她身旁,比她高了有兩個頭。
她惱怒,這突如其來的觸碰,而且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非常渺小,對自己的命運無能為力。
“呵,自然是……”
“将你的靈魂,刻上我的印記。”
“入我生死城,前塵不相幹。”
月不挽別無選擇。
她仿佛突然落入一虛空之境,聲音自遠古大地的深淵傳入耳膜,冰涼幽寂。
“以汝靈魂交我……”
“天魔神,賜你無盡黑暗之力,可予你生,可予你死。”
真的要将靈魂交給惡魔嗎?
是,惡魔之欲無窮無盡,常使人迷失自己,但不可否認的是,它能夠給她力量。
倘若擁有這種力量,她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可以不再颠沛流離,可以手刃殺害師父的仇人!
甚至于,可以像夜無尋一樣,站在衆生之巅!
“我願!”
她聽見自己的回答,轉瞬淹沒于虛空。
七魂六魄的抽離與回歸,讓月不挽從前所認知的一切,漸趨模糊。感覺到灼燒與刺痛,她看向自己左腕,果不其然,是一彎彎小小的月牙。那淡淡的灰色印記,正與之前大殿上所見到的一模一樣。
有力量的感覺真好,不過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一切都平靜了。
卻不知接下來将會迎來什麽。
月不挽想到。
“這叫做狼牙之月。”夜無尋道,“去明月殿試煉場。”
話音未畢,月不挽只感覺腹部遭到重重一擊,反應過來時早已被魔尊一腳踹到大殿外。
她皺了皺眉頭,忍不住腹诽道:這夜無尋就如此喜歡打人?我這還渾身是傷呢,下手這麽重,他就不怕一腳把我踢死了嗎!
“想什麽呢?不開心?哦,遲早是要習慣的。”夜無尋向她丢來一個小瓶子,“這是上好的傷藥,不出一日,這些小傷便能愈合。暗門試煉在即,可別死了啊…”
“謝尊上。屬下惜命,一定努力活着。”月不挽撿起滾落在地的小瓶子,艱難起身。
她轉身離去,沒有絲毫留戀。
從夜無尋所在的位置望去,她的背影衣衫破爛,處處血跡,竟顯出幾分寂寥慘淡來。
這個小女孩與仙岳之巅是什麽關系?啊,真想知道啊。
只可惜,不出意外的話,剛剛應該是最後一面了。她雖然已經擁有魔心與靈力,但卻還不知道怎樣才能正确的使用它。
明月殿暗門試煉地,妖魔成群,屍積如山,無異于是送她去亂葬崗啊。夜無尋覺得自己再度預見了結局,死亡于那個小女孩仿佛已是既定事實,但還是有着一種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或者說,是期望麽?
這個世界太無趣了。
所以,可別讓他失望才好。
……
月不挽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出了死生殿外。寒風刮得臉頰生疼,她才發現自己方才一氣之下,只想着快點遠離那個喜怒無常,一言不合就對□□打腳踢的惡魔,卻是忘記了問清楚,所謂的明月殿,所謂的什麽暗門,應該是往哪裏走?
這座生死城終日被黑暗遮蔽,也不知此時是清晨還是晌午,或者真的是在夜晚?她搖搖頭,嘆了口氣。唉,先随便走着吧,反正死生殿可不是人待的,那地方再也不想去了。
轉念一想,這樣也不對,現下她已經算是入了生死城。倘若她想在魔界有所作為,非是要與那魔頭打交道不可的。
她心裏堵着一口氣。
哼,魔尊有什麽了不起?
不知為何,別人越是看低她,她便越是要好好活下去。對,我月不挽是不一樣的,比你們所有人都強。
她一邊在黑夜裏蹒跚前行,一邊忍着痛,給自己加油打氣。
一路向東,行了許久,前方竟爾燈火輝煌,仿若一座不夜之城。月不挽萬萬沒有想到,在魔界還有這樣的地方。
她像是茫茫風雪夜裏的趕路人,饑寒交迫間,總算是看到了人煙,于是也不顧身上傷口裂開,加快速度向着光亮處走去。走至大殿門口,看見上面刻着仿若龍卷風一般的紋路,想來與自己左腕那個月牙一樣,是個什麽标志。
殿門外一左一右站着兩名少女,穿金戴玉,着裝打扮甚是奢華,容貌皆是嬌俏豔麗。
“冒昧打擾,兩位漂亮姐姐,可知道明月殿如何走?”月不挽好不容易看見了活人,是萬不能放過的。
所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有求于人時,嘴巴放甜一點總沒有什麽壞處。再說了,她們美貌過人,的确也是實話實說。
不出所料,兩名少女聽到誇贊,很是開心,捂嘴嬌笑。其中一名少女道:“姑娘可是新來的?明月殿可不是個好地方。”
另一名少女笑笑,壓低聲音道:“姐姐你告訴她不就完了,多說些什麽,可要小心殿主怪罪。”
月不挽躬身行了一禮,“實是尊上讓我去明月殿,還請兩位姐姐指路,在下不勝感激。”
聽見這話,那最先說話的少女打量起她來,只見她渾身上下破爛不堪,許多處皮膚都已經裸露出來,舊舊新新幹涸的血跡已經難以分清。
少女神色狐疑,顯然是不信,不過為了避免多事,還是擡手為她指了指路:“看見北邊的山路了嗎?從那裏上去,便是明月殿。”
月不挽看向北邊,那裏是茫茫黑夜,無際無邊。一輪彎月斜挂,清光氤氲下,霧氣缭繞山頭。
“多謝姐姐相告,倘若不挽有來日,必定報答!”她向兩名少女拱了拱手,欲行山路。
師父尚在時,便經常教導她一些江湖禮節,以及做人的道理,并且說到受人恩惠,即使是一滴水,也當相報。月不挽這五年闖蕩下來,一些臺面話啦、市井雜話啦,也是聽的多了。這樣一來,行事自是方便的多。
她心裏清楚,自己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說話行事還是低調些,越乖巧聽話越好。多一個人不讨厭她,她便多了一絲生的希望,哪怕微薄至斯,也是黑暗中的一點光亮。
“不挽?那是她的名字嗎?”一名少女道。
“嗯……好像是吧,不過也不重要了。真是奇怪的人,上趕着去明月殿,在那裏能有什麽好下場?”另一名少女道。
兩名少女的小聲交談中,月不挽漸行漸遠,那嬌柔話語聲似柳絮一般飄散風中,了無蹤跡。
眼前是蜿蜒山路,隐于暗夜中的明月殿,前路生死未能知。
身後是燈火輝煌,看似溫暖璀璨的連綿殿宇,但她心裏明白,在這生死城,一切美麗都是虛幻的。
在這裏,沒有所謂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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