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洛夕
空氣一時靜止。片刻,承厭揮揮手,不耐煩道:“上玄這邊,由于虛妄峰的介入,我們搞的很失敗。勞煩暗門主多與前塵閣來往來往,凡事與時青商量着辦,否則,不只是我,就連你也要擔心自己的位置,是不是坐的穩啊?”說罷冷哼一聲,拂袖離去。走到內殿門口時,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又頓住腳步道:“哦,對了,外面那人你帶走,扔去試煉場,看能不能培養出來。”
雖說月不挽站在殿門外,但還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更何況二人情緒激動,話語聲不小。
驚是何人?暗門王牌殺手?
既然是王牌刺客,又怎會任務失敗?也是,人在河邊走,豈能不濕鞋。月不挽轉念一想:這世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是身手高強,也不能說自己必然天下無敵。退一萬步講,殺人的方法有很多種,縱然是武藝登峰造極,誰又能保證不會着了其他的道呢?
……
紀浮橋踏出殿門,看了月不挽一眼,徑自向前走着,冰冷的話語從前方飄入耳裏:“跟着我。”
“是。”
月不挽沒有多言,緊跟着她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除了零零碎碎的腳步聲,和叮叮當當的銀臨聲,聽不見任何聲音。夜色荒涼而孤寂,天際明月高懸,也未能改變分毫。你以為它照亮了什麽,但它分明什麽也照亮不了。暗門……這名字取得還挺應景,月不挽想道。
此時,紀浮橋突然轉身,抓住她手臂。轉瞬間,她們已然身在半空,耳旁的風速很快,月不挽自身的輕功并不能達到如此境界。人界武學中,輕功只能縱躍一段距離或者高度,而此時此刻,不如說她們是在飛行。
月不挽憶及師父曾說,人界修行者可以禦劍飛行,大抵如此。不過紀浮橋并沒有以劍為憑借啊,上一次遇見夜無尋,似乎亦是如此。只不過那次她并沒有感覺很真切,眼前幾乎是一片漆黑,由于傷勢不輕,到最後還暈了過去。
紀浮橋的飛行速度沒有夜無尋那麽快,她現在頭腦比較清醒,也能夠很好的感受一下在空中的感覺。這感覺,還真有些快意。
行進一段路程後,許是帶着一個人,紀浮橋有些體力不濟,她們在一處樓閣上踩了一腳,又借力越過衆多殿宇,終于在一處大殿門口停下。
紀浮橋放開她,向殿內走去,一邊說道:“洛夕!帶她去暗域結界,跟那批人一起,明日去試煉場。”
月不挽看見牌匾上寫着暗門二字,與明月殿的一樣,也是用小篆雕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樸與神秘。殿門內一名少年正飛快奔跑而出,頭發簡單束成一個馬尾,顯得有些淩亂,但卻依然是面容俊秀。
“門主你可算回來啦,我都快無聊死了,也沒個人陪我玩!”被叫做洛夕的少年笑道,又指了指月不挽,“咦?是帶她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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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少說,快去。”紀浮橋與他擦肩而過,毫不留情。
洛夕突然挺直腰板,正色道:“是!”
“唉,跟我走吧,小倒黴鬼。”他好像對這種差事司空見慣,此時笑容褪去,全沒了方才面對紀浮橋的天真稚氣。
“嗯。”
兩人走了一段路程,沒人率先開口說話,洛夕腳步輕快,一直在前方哼着歡樂的曲調。大概他們這些大人物,是不屑與明天就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小倒黴鬼”交流的。但月不挽對這裏一無所知,她必須得打探點什麽。而且此時此刻,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這個人在她面前如此惬意的模樣真的很欠揍。
“咳,請問……”
“咦?你是想問我要帶你去哪裏吧?”洛夕終于停止哼唱他的歡快小調,打斷道,“這個地方啊,就叫做,暗、域、結、界!”
他看起來似乎很喜歡聊天,以至于說到暗域結界四個字的時候,還突然停下來,手舞足蹈的比劃着,最後擺了一個自以為很酷的姿勢。
月不挽很是無語,硬生生把一個即将翻出的白眼憋回去,極盡可能的扯出一個禮貌的微笑:“那個地方是幹什麽的?”
洛夕哈哈一笑,作得意狀:“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叫一聲哥哥我就告訴你啊?”頓了頓,他又小聲嘀咕道:“唉,多好看一小姑娘,可惜明天就死了。”
雖然是小聲嘀咕,但還是一字不漏的傳入了月不挽耳裏,她呵呵一笑:“多謝老弟誇獎,只不過,是生是死,還說不定呢。”
月不挽假裝乖巧之時,與随性說話之時,真真是兩張面孔,洛夕頗為驚詫,覺得面前這個女孩子上一秒還是沉默寡言,小心翼翼,這一刻卻作如此自信言語,無論是神色還是語氣,皆是張狂桀骜,竟然連周身氣質都瞬間改變了。
直覺告訴他,面前的這個女孩不簡單。若是換作他人,即使內心這般想法,也絕不會對着自己的前輩說出口。要麽她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盲目自信,要麽她便是個天才。洛夕覺得這種推斷非常正确,簡直就差給自己鼓掌了。
洛夕很快回過神,恢複平常那副愛開玩笑的樣子:“诶?不叫哥哥,我可不會告訴你喲。”
月不挽笑道:“我猜,那一定是個試煉者集中營。”
“诶!你怎麽知道?”洛夕滿臉寫着很驚訝的樣子,“是不是偷看了我的心?哈哈哈!”少年笑得爽朗。
其實月不挽心裏很沒底,她不知道暗域結界是什麽,也不知道試煉場是什麽樣子的,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明天,會不會死,會怎樣死。但她就是看不慣,所有人都覺得她仿佛已經死透了的眼神!
“哎!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我這人,最見不得小姑娘不開心,尤其是,漂亮的小姑娘。”洛夕道,“你想知道,我告訴你便是。”
“在魔界生死城裏,明月殿暗門所轄所有區域,都叫做暗域。”他擡了擡下颚,指向右前方略微凸起的地面,“喏,你看那裏,便是人人談之色變的暗域地牢!也正是你明天要去的地方。”
月不挽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是一個半圓形的大石塊,封口處是條紋狀的鐵門,用于疏通空氣,估計從那裏下去,便是地牢。但是她為什麽要去地牢?莫非試煉場會在那裏面?所謂試煉,難道是與犯人厮殺不成?
洛夕看着月不挽神情逐漸凝重,不知為何有些得意,接着道:“哥哥接下來要帶你去的呢,是……”
他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噢,差點忘了,剛剛你已經猜出來了啊。”
月不挽直切主題:“小哥哥是個直爽的人,我便不與你繞彎子了,可否告知,怎樣才能通過試煉場?”
“哎呀?妹妹可真是能伸能屈,有求于我時就肯叫哥哥啦!現在嘛……晚喽!”那少年笑得燦爛。
他突然湊近,神秘兮兮道:“你是不是想作弊?”
月不挽嗤笑道:“呵,你有辦法?”
“沒有。”洛夕道。
月不挽真想把這一輩子的白眼都翻給他。
“我知道,明天在這裏,我就是一具屍體……”她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不,或許連屍體也沒有。”
洛夕道:“哎?別這麽灰心喪氣啊,方才不是還豪言壯語的麽,我以為你是個有夢想的人,哈哈哈。”
他的語氣很随意,雖說是安慰的語句,卻事不關己的笑着,帶着幸災樂禍的口吻,仿佛每天會死去很多這樣的人,而這個女孩的希望,不過一粒塵芥那樣渺小。
“告訴你也無妨,其實呢,暗域試煉場也沒什麽可怕,不過是……”洛夕眼睛眯起來,笑容像陽光一樣燦爛又天真,“有個吃人的怪獸。”
“殺了它就可以活下去?”
“雖然很讨厭你的語氣,但也許是那麽回事。”洛夕道,“沒有人知道殺了深淵巨獸後會怎麽樣,前方等待着的是什麽,因為自暗域試煉開始以來,就沒有人能殺掉它。”
“它可有弱點?”
洛夕攤攤手,笑道:“很抱歉,我沒有參與試煉地的布置,對此我一無所知。”
“不會是徒手戰怪獸吧?”月不挽道。
這種想法在她腦海裏蹦出來,毫無征兆,先于思緒開了口。未知的恐懼,讓她感到後背發麻,又像是被冰冷的水澆過,從頭到尾涼了個透底。如果真是這樣,那無異于把試煉者作為喂食的飼料,特別是她這種修為不精的試煉……
“這個你完全可以放心,明日進入試煉前,會讓你們每個人選擇自己稱手的武器,畢竟暗域試煉的目的不是虐待人和折磨人,或者說是殺死人,雖然說确實有順便給深淵巨獸喂食的意圖,但它真正的目的是為暗門挑選精銳,培養優秀的殺手。”洛夕難得認真嚴肅起來,為她解答了這個疑問。
聞言月不挽稍微放下了心,拜師父所賜,她從小慣會使劍,倘若有一把劍在手,總能使人安心許多。但可憐師父的那把山河劍,在這五年的漂泊中,失于人手。那是一把黑色的,極為古樸的劍,它真不知道別人看上了什麽,非要搶走它。
二人說話間,已然走到了一片空曠之地,周圍沒有閣樓,也沒有殿宇,到處是敗葉枯枝,荒草叢生。
在這片一眼望不盡的空曠裏,竟然如同白晝。有人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好像正在大聲交談着什麽,從那人神色看來,又像是在吵架,有人躺在地上,閉目休息,有人表情崩潰的大哭大叫,也有人雙手抱膝,将頭深深埋入其中……
絕望的氣息在漫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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