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試煉

畫面停止了,石門突兀地打開,月不挽剛準備走進去,誰料蕭疏突然抱着她的小腿,大哭道:“姐姐!不!不能去!”

他可愛的小臉蛋滿是淚水,漂亮的五官扭曲成一團,那樣子簡直慘絕人寰。

洛夕見狀一把将他抱起,按在一旁,不讓他再有機會跑過去。

“別這個樣子,我又不是要死了。”月不挽道。她深吸一口氣,大踏步走進去,始終未曾回頭,“你也要活着呀,愛哭鬼。”

月不挽踏進去的時候什麽也沒想,滿腦子都是前進。心底的欲望在燃燒着,歇斯底裏,拼盡一切。

盡管如此,她還是被一陣腥臭和帶着濕氣的冷風震撼了——那陰冷仿佛來自地獄。

當她真正地站在那怪物面前,才發現這種切身體會的滋味,與方才在石壁上所看見的恐怖與殘忍是完全不一樣的。

在暗域試煉場的中心,在這龐然大物所帶來的的巨大陰影的籠罩下,她感受到了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戰栗,渾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為之驚悚。

巨獸嘴裏正含着食物,只是淡淡地盯着月不挽,暫時沒有采取行動。

大概是覺得眼前的渺小人類不能給它帶來任何威脅,并且一擊就碎,乏味至極。

它的眼神黯淡無光,已沒了之前那股興奮勁兒。

輕視麽……這或許是件好事。

是了,它那樣的眼睛,就應該失去光彩。

月不挽緊握着那把劍,冰冷堅硬的觸感讓她找到了一絲安穩,她觀察着那只深淵巨獸,它正在進食,似乎毫無防備。

趁現在!

月不挽一躍而起,劍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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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天的魔氣聚攏于右手,那劍被黑霧裹挾着,力量洶湧翻騰,好像随時要脫于她手!

但她不肯認輸,雙手死死地壓住那劍,直到虎口迸裂,鮮血不停地流淌着……

如果可以剝奪巨獸的視力,那麽情況會有利不少。她只有一次機會,必須一擊完成……

巨獸察覺到她的行動,咀嚼的動作突然停下來。

青光起處,劍尖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擦着它的眼球而過,鮮血濺射,幾乎生出耀眼的火花!

那是種極度膨脹的東西瞬間爆破的觸感,她竟刺瞎了巨獸的一只眼睛!

不同于以往的嘶吼,巨獸發出極為尖銳古怪的長鳴,它的頭突然極速地往上頂,巨大的沖擊力使得月不挽的劍不受控制地偏離了方向,在堅硬的鱗甲上滑行了片刻,終于脫力飛了出去。

它的頭在向上延伸?那是月不挽的第一個想法。然後她從高空墜落,而就在那一刻,卻無比清晰地聽見了一種類似于果殼被咬碎的聲音……

是前面那人的頭顱,月不挽想道,它一直含在嘴裏,方才狠狠地咬了下去。

月不挽現在就像被潑天的血雨淋了個滿身,她的衣衫上盡是污血,近距離劃破巨獸眼球的血,還有巨獸咬碎那人頭顱所波及四濺的血……

但無妨,她的衣服已經夠髒了,不介意再添上幾筆。

她于半空中運起輕功,單膝跪地,落在那巨獸身後,讓它暫時無法看見自己。

前方是她方才不小心掉落的劍,幸好還沒摔壞,但是由于距離遙遠,它又落在巨獸腳下,不太方便去撿回來。

月不挽屏息凝神,正看着那劍,安靜又狼狽地躺在地上,突然間瞳孔一縮——

就在那把劍的旁邊,巨獸的腳底,似乎是那人的殘肢,早已經分不清是手還是腳了……

大概是巨獸方才咬碎他頭顱的時候噴出去的。

月不挽很快平息了情緒,盡管這場景觸目驚心。這種時刻相對于憤怒與暴力,更需要冷靜。

計劃出現了差錯,她沒能一擊刺瞎巨獸的雙眼,這意味着它現在還看得見……

她想,身上還有一把短刀,兩袋暗器。

巨獸的身體不停的搖晃着,從背後看它的脖頸處并沒有什麽異常,依然是堆積着無數層褶皺,好像方才那種延伸感只是幻覺。

它似乎用自己的爪子捂住了那只眼睛。

是右眼,如果沒有判斷失誤的話。

呵呵,一定很疼吧……

暗器無法嵌入它堅硬的外皮,即使成功了,也無關痛癢,只會造成它的憤怒……

至于短……或許可以再刺瞎它一只眼睛!

月不挽的思緒極速運轉着,想法輔一浮現,身體立刻執行,她再度飛身而起——

那裙擺旋轉的像一朵鮮豔綻放的花,有種詭異的妖豔,巨獸突兀地轉過身來。

果然,它右眼緊閉,還在不斷地從裏面滲出鮮血,激蕩的氣流幾乎讓月不挽難以維持平衡,但她還是不管不顧地向上沖刺,就像一根離弦的箭,毫無保留地向着目的地進發。

眼神中溢滿最原始而純粹的殺意,她想摧毀一切!

近了……

更近了!

就在她刀尖距離那只左眼僅僅一臂之時,巨獸突然伸出了右爪,速度極快,遠遠超過了人類對這種巨型生物所能擁有的速度的全部想象!

月不挽有所察覺,她餘光看到巨大的陰影向自己襲來,但那只是剎那間的取舍——

她毫不猶豫刺向了那只左眼,同時感覺到右肩傳來劇烈的疼痛,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跌,重重摔向了地面,滿臉都是鮮血和漿液……

但她覺得酣暢淋漓。

月不挽在笑。

“我靠!這也太精彩了!”洛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石門,“驚大人,你說是不是?”

鐵牢內的男人已經睜開了雙眼,只是眼神渙散而虛弱,他看見了方才月不挽将短刀刺入巨獸左眼的那一幕,還看見了那個笑容……

那少女躺在地上,渾身是血,幾乎辨不清容貌。

她的右肩幾乎整個被卸下來,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可她卻在笑……那笑容瘋狂又興奮。

“我想她是那怪物的同類。”傳說中的驚大人啞聲道,聲音很輕很輕,“使用這類短兵器刺殺需要一往無前的勇氣,想不到這種勇氣居然會存在于一個少女身上。”

他嘴唇蒼白,毫無血色,但還是很好看。

那雙眼睛好不容易睜開一下卻又立即閉上,重複了無數次。

他似乎很想把眼睛睜着,以看看這被鮮血染就的世界,但還是失敗了。

“撐不住就睡,反正暗門主不會讓你死的,你可是她的心肝小寶貝兒啊!”洛夕道。

驚似乎皺了一下眉頭,但沒有任何回答。

石門內的故事仍然沒有結束,洛夕繼續津津有味地看着……

月不挽就那樣四仰八叉地躺在血泊裏,但那姿勢用大搖大擺來形容一定會更加合适。

她聽着耳邊巨獸的慘叫,笑得極為享受。

接着她想用右手撐着地面站起來,卻感覺到一陣無力,劇烈的疼痛讓她眼角溢出了眼淚,那淚水滑過血污,又消失不見。

她微微側頭看了眼右肩,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肩上的布料早已不知去向,一條臂膀幾乎斷掉,三道猙獰的劃痕順着骨肉蜿蜒,肩骨若隐若現,實在是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月不挽忍住想吐的沖動,移開眼睛,将重心轉移至左手。

此刻分秒必争,否則便是把自己的生命交于敵手!

她勉強站起身來,用左手艱難地撕下一绺衣衫布料,快速在右肩處纏了幾圈,動作非常熟練,看得出是經常處理這類問題。

這樣一來,算是極為簡陋随意地包紮了一下那慘不忍睹的傷口,以避免失血過量。

此刻她已是滿頭大汗,劇烈喘息着,有些搖搖晃晃。

那巨獸胡亂地手舞足蹈,但它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了。

它的左眼還插着那把刀,月不挽很滿意。

“喂,你雙眼都瞎了,還兇什麽兇啊?”她笑道。

說話會暴露自己的位置,那怪物也不一定聽得懂。

但她還是想說。

巨獸突然定格在那裏,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

它突然伸手拔出短刀,向月不挽立身之處丢過來!

鮮血濺落得漫天都是——

月不挽以極快的速度向一旁閃去,她在看見巨獸将手伸向左眼時就察覺了。

還好反應及時。

但左臂還是被削掉一塊肉皮,飛濺出去掉在地上。

月不挽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得冷笑,若不是吃了那什麽魔血丹,她絕對達不到如此快的身手。

從前所習的人界武學作為基礎,而這股力量在她體內紮根,無疑是增強了它們的威力和速度。

那巨獸鮮血狂流,它疼得仰面朝天,一時間脖子向上伸長了許多,露出裏面的嫩肉來。

不同于周身黑色的堅硬鱗甲,那是種極為細嫩的肉色。

這次月不挽看得真真切切,甚至可以看到那裏面分泌的黏液。

果然……這是唯一的機會!

月不挽看見地上那把劍,仍然靜靜地躺在它腳邊。

她知道,必須去撿那把劍,才能最後給它致命一擊。

右手的疼痛太劇烈,完全使不出力,只剩左手可以用了……

她覺得那只巨獸此刻伸長了一點的脖子,看起來像是在引頸就戮。

不過,還遠遠不夠……不夠長啊!

只有一次機會,必須一擊致命。

那麽,就請将你的脖子伸得更長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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