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雨今
辰星殿。
星輝之下,淡雅中不失威儀的殿宇伫立在前,幾個尋常打扮的少女在走廊上打掃,大概是在做雜役。
“你們聽說了嗎,浮雲宮的輕衫魔女,前幾日來大鬧了一場,殺了好幾個人,最後從試煉場帶走了她兒子!”
“什麽?她兒子怎麽會在這裏?”
“還不是暗門那群人抓錯了,不明身份的人也要扔到試煉場!”
幾人圍在一起,鬼鬼祟祟,一邊打掃一邊小聲交談着。
辰星殿向來負責內勤和外交,輕衫魔女找上門來,事情自然是他們殿主辰斯羽處理的,只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
一人壓低了聲音,好奇問道:“就憑尊上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麽會同意的?”
“那水袖聽說尊上喜好毒物,便要把浮雲島奇花異草,盡皆獻與尊上把玩。暗門的試煉,犧牲者衆多,可謂是屍積如山,多一個少一個都沒多大幹系。”
回答之人似乎對內情頗為了解,侃侃而談,“再說了,她若敢反悔,浮雲島雖是遠在東海,浮雲宮卻在上玄國內陸,只要尊上動一動手指頭,自是随時能夠血洗……”
寒風襲來,月色輝芒忽明忽暗,幾人的竊竊私語漸隐于星夜闌珊處,看不真切,又似是散在風裏,無跡可尋。
月不挽再醒來時已是翌日晌午十分。
床前躬身立着一少女,想必便是來服侍她的。
那少女見她醒來,似乎有些害怕,低着頭不敢看她,怯怯道“月……月大人醒了?是門主安排我來照顧您的,大人叫我雨今就可以了。”
月不挽擡眼看向她,只見她着一鵝黃衣衫,身形嬌小,垂着眼睫撲閃撲閃的,很是可憐又可愛。
月不挽心道自己有那麽可怕嗎,把人小姑娘吓成這樣?便盡量笑得溫柔可親,道:“是詩語的‘語’,矜惜的‘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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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搖搖頭道:“不、不是,是下雨的‘雨’,今天的‘今’。”
“哦,倒是我想岔了,名字很好聽。”
如此交談片刻,那少女在不知不覺中放松了許多,不似方才那般緊張了,終于微微擡頭看着月不挽,依舊垂着眼睫,語聲怯怯。
“雨今服侍姑娘……不!是、是月大人……”她因為用錯稱呼而有些慌張,輕薄的聲音顫抖着,“讓雨今服侍月大人洗漱用食吧。”
月不挽笑道:“也好。”心裏覺得這小姑娘很是可愛。
“那月大人稍待片刻,我、我去打些淨面的水來。”雨今說着,逃也似飛快跑沒影了。
不多時,只見她端來一小盆子,又拿來一小杯子,裏面都盛着清水,最後,取來一方棉布小帕,放在桌上。
雨今忙前忙後,不同于她說話,手腳卻很是幹淨利落。
她走到月不挽跟前,咬了咬嘴唇,似是好不容易下定什麽決心一般,将月不挽輕輕扶起,然後抽起軟枕,使其能舒适地靠在上面。
好一個溫柔細心的姑娘。
“多謝。”月不挽道。
“應、應該的。”雨今将那桌上的杯子拿來,服侍月不挽漱了口,又捧着那小盆,浸濕棉布小帕,為月不挽輕柔地擦拭臉頰。
她神情專注,小心翼翼,一絲不茍。
月不挽從不吝欣賞美人,反正也是無聊,她細細打量着雨今貼近的面龐——這姑娘膚白勝雪,質地似瓷,一雙杏眼裏水汪汪的,仿佛輕輕一戳就會掉下淚花,晶瑩剔透,我見猶憐。
雨今似乎不曾發覺,她收了帕子,浸在小盆裏,道:“月大人想吃什麽?我去幫您取來。”
“嗯,酥油餅有麽?”
“該是有的。”
“就它吧。”
沒過多久,雨今便從外邊拿來了熱乎乎的酥油餅,還另外端了碗清粥,說是能潤潤胃,有助于身體恢複。
月不挽從前就喜歡吃青川鎮上的糕點鋪,那裏的酥油餅堪稱一絕。
師父慣着她,外出時經常買回來。如今嘗來雖然不是當初的味道,卻也可勉強一慰自己撫念故人舊憶之心了。
如此,又過了幾日,平日裏有雨今服侍着,除了柘公子每日來例行診脈,倒也無人打擾,日子平靜如水。
月不挽身上舊傷裂開,疼痛發癢,漸漸有了腐爛的跡象。柘公子開了些草藥,吩咐雨今熬了,每日拿給她飲下。
終于有一日,月不挽身上劇痛難忍,形如灼燒,應該是傷口返潮,毒性發作了。
試煉場時的迅速恢複,肉骨宛如新生,必定要她付出代價。
昏昏沉沉間,她隐隐聽到門外有人在交談。
“那能怎麽辦!尊上特地關照了,說不許給她用這藥!”一人大聲吼道。
“那便要讓她生生忍受剜肉之痛嗎!這種痛幾個人能抵過去?我為人醫者,如何用藥不必旁人置喙。”那人冷淡的聲音似壓抑着焦躁。
“尊上是旁人嗎?你不想要命了,随你!”
雨今不斷為月不挽擦拭着冷汗,她雙手緊緊地抓緊床沿,疼的不停喘息着,卻忍着沒有叫出聲來。
有人推門而入,溫暖的氣息萦繞,月不挽感覺身上輕松了一些,慢慢地墜入一片混沌之中,失去了意識。
“睡吧,那樣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柘勿輕聲道,語氣還是那樣低沉緩緩。
“月大人會沒事吧……”雨今擔憂道。
柘勿閉眼,嘆了口氣,道:“我已給她上了麻沸散,如此便無礙了。”
“可、可是柘大人你不會有事吧?”
“無事,能有什麽事?你先去打一桶水來,再拿個幹淨帕子。”
“是。”
明月殿,暗門。
“什麽?他竟敢自作主張!”釵鈴叮當作響,紀浮橋氣的在大殿上走來走去,一邊說道,“不用麻沸散是尊上下的死命令,況且我還沒聽說過哪個人是疼死的呢!那個月……什麽來着?”
一男子躬身道:“月不挽。”
“他們什麽關系?竟能讓柘公子公然違抗尊命!”
“屬下不知。”
“青淮,你最近潛伏在他們附近,就沒觀察出什麽不對勁麽?”
“并無。”
“尊上若是不滿意,這筆賬便要算在我的頭上!暗門無人能鎮得住他柘勿,看來我今日非得親自去一趟了。”
這邊好一番剜肉剔骨,水已經換了好幾捅,柘勿和雨今兩人渾身是汗,忙的不亦樂乎,好在手術已經進行到收尾階段了,雨今正在給月不挽塗抹膏藥,細細包紮。
外門突兀地響起敲門聲,一人道:“柘公子,暗門主駕臨,方便的話,還請開下房門。”
柘勿心道這人是問罪來的,可木已成舟,事實既定,什麽也改變不了。
他醫術天下無雙,夜無尋喜好玩毒,正所謂醫毒不分界,之于世間奇花異草,向來探索不絕,時而互相談論。
他有恃無恐,因着這件事,還能殺了他不成?
他是醫者仁心,如此行事并不為某一人,只是剜肉不用麻藥,實在過于陰毒。
況且這并非普通的傷口化膿,原本便是觸了極為烈性的毒藥,只是發作需要時間。
若是其毒性漫延至骨血,更是奇痛難忍——真不知道這少女惹着夜無尋哪裏了。
想到這裏,他走出門去,略過青淮,微笑颔首,向紀浮橋行了一禮,一派不知其所為何來的坦然。
“柘公子安好啊,不知裏面的人怎麽樣了?”紀浮橋道。
柘勿淡淡道:“暗門主要我全權負責她的治療,柘某自然不能辜負您的期望,眼下她已無大礙了。”
言下之意是,既然您說過全權交由我處理,那麽興師問罪便無從說起。
紀浮橋呵呵一笑,道:“柘公子好能耐啊,可我還是對屬下關心得緊,不如讓我進去看看?”
她雖是問話,卻不等柘勿回答,徑自便要推門而入,一探究竟。
“且慢。”柘勿攔住了她,面上卻情緒不顯。
“怎麽,莫非柘公子所言有假?”
柘勿一笑,道:“既然暗門主不信在下,那麽便請進吧,還望輕聲,不要打擾病人休息。”
“哼!”紀浮橋睨了他一眼,又忌憚柘勿身份,時長出入死生殿,非是明月殿屬下,心下恨恨不得發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說罷拂袖進門。
只見屋內早已收拾妥當,雨今已将一切安置好,正替月不挽蓋上軟被。
那被面自也不免染上了暗紅血跡,她看了看月不挽皺着眉頭昏睡的容顏,竟用手去撫平那痕跡,然後露出一絲甜甜的笑來。
她呼了口氣,如釋重負,提起小木桶起身,卻在轉身的那一刻看見了紀浮橋。
“喲,”紀浮橋不着痕跡地瞟了一眼木桶,裏面氤氲着血色,她笑道,“你是初級殺手那邊調過來的吧?挺會照顧人的啊,從前還真是屈才了。”
雨今看着她一身血染的衣裙,突然跪倒在地,顫抖着道:“門、門主!”
“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紀浮橋随意拉了把椅子,翹着二郎腿坐在上面,它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柘公子為她治療的時候,你也在場?”
“我……在、在的。”雨今仍然匍匐在地,将頭低着,聲音細如蚊蠅。
“哦,你們關系不錯?”
“……算不上,是門主交付的任務而已。”
紀浮橋突然湊近,狠狠捏住雨今的下颌,讓她直視着自己,咬牙切齒道:“柘勿他用了麻沸散?”
“他沒、沒……”
“哦,沒用?”紀浮橋語含威脅,生生透出一股子危險勁兒來。
她心中有氣無處撒,使力不小,以至于雨今本就雪白的皮膚,逐漸變得慘無人色,三兩顆淚珠滾滾而下,好不動人。
紀浮橋反應過來,一把放開她。
雨今撐着地面,手指的紅痕在雪白似瓷的臉頰上愈發明顯,她道:“月大人曾懇求柘大人為她減輕痛苦,但柘大人說道尊命難違,并沒有答應她。”
雨今眼神清澈,竟絲毫不似作假。
但紀浮橋不會輕易為表象所蒙蔽,在前塵閣裏,這般逢場作戲、以假亂真之人她見得多了。
她顯然更相信自己的直系屬下,青淮謹慎細致,嗅覺敏銳,跟着她很多年了,從未出過錯,必然不會呈給自己虛假的情報。
可惜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紀浮橋不在乎這人是否遭受痛苦,她想,即使是尊上,也不會神通廣大到事事知悉。
只要大家上下一心,言辭一致,誰又知道真相究竟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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