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任務

月不挽回去後,還未及休息片刻,便又得了暗門主的召見。

同樣的地方,一別幾月再度踏入,所思所感,卻與那日截然不同。

她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是以全部的勇氣為賭注,歷盡了千般挫折,見到傳說中的暗門主時衣衫褴褛,渾身是血,卻無人提議與她換洗。

而那位暗門主,甚至沒有拿正眼去瞧她,更沒興趣知道她的名字。

月不挽望着大殿廊柱,覺得人來人去,無論世事如何更疊變幻,它始終屹立在這裏,倒不失為一件美事。

今時殿內點着星點燭火,比往日要明亮許多。

“若我沒有猜錯的話……”紀浮橋于那大殿之上俯視而下,她睨着月不挽,眼裏隐隐竟有幾分嫉妒,“你是人族來的吧?”

月不挽“嗯”了一聲以作回答。

“哼,真沒想到……魔血丹能在你身上成功?”她頭上金釵細微顫動,鈴铛作響,“好能耐啊!”

“僥幸。”

紀浮橋看着月不挽容色平淡,突然語氣激烈道:“你可知道,那是尊上……”但她生生忍住了就要出口的話,“罷了!沒有浪費就好。”

月不挽回視着紀浮橋,眼裏淡然又冷漠,只是靜靜地聽着她講話。

紀浮橋收了收情緒,又道:“你做的不錯,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往上爬,那麽便給你這個機會。”

“有人說你殘忍狠戾,可我不這麽認為。暗門需要你這樣的人。”

月不挽默然片刻,也不否認,擡頭道:“暗門主所言機會,是指什麽?”

“有個任務交給你去做,成了,白虹的位置便是你的。”

Advertisement

“什麽任務?”

紀浮橋了然一笑,道:“前陣子我暗門頂級殺手“驚”,受我之命去刺殺人界虛妄峰的塵知仙君,但反被其所傷。他走到那個位置,任務失敗回來後,依然是要受處罰,在暗域地牢受盡鞭笞,險些折掉了半條命。”

說着故意停頓片刻,笑看着月不挽,觀察着這人臉上細微的反應,然而卻什麽都沒有看到,她意味深長道:“這道理你懂的吧?”

月不挽見她也不直接回答問題,不知在講什麽彎彎繞,卻還是神情認真地聽着。

雖不喜歡紀浮橋這副自以為是賣弄資歷的模樣,也不喜歡她饒有興味打量自己的模樣,此刻仍然簡短地應了一聲:“懂。”

不知為何,這目光好似刀面撫在身上,不痛不癢,卻使她難受至極。

紀浮橋見月不挽神色不豫,終于滿意地露出微笑,道:“你放心,既然是暗門頂級殺手都做不到的任務,我自然不會派你去做,便暫時留那狗屁仙君一命。”

月不挽心道,說了半天,你給我的任務到底是什麽?

“在明月殿裏,暗門主要是負責執行殺人任務,”紀浮橋打量着月不挽,微挑了眉道:“我看你挺在行啊。”

月不挽笑了笑,道:“暗門主過獎。”

“這殿裏情況你不了解,等會多跟洛夕學學。前塵閣的話,主要是負責情報打探,我會讓時青派幾個人手跟你一起。”紀浮橋說罷,提高音量喊了聲:“洛夕!”

那人從屋頂飛下來,殿門口現出他的身形。

“屬下在!門主有何吩咐?”洛夕走進殿來,挺直腰板裝模作樣地抱拳行了一禮,嬉皮笑臉道。

他看見月不挽也在,便玩笑道:“诶,可是要帶這位小妹妹去玩啊?”

洛夕玩笑慣了,嘴也沒個把門兒的,紀浮橋也不睬他,徑自道:“上次我已與你交代了這次任務的具體事宜,等會你講與她聽,順便帶她去熟悉一下高級殺手的基本事務。”

“還有,既然她已接了任務,便不能再住在以前那個地方了。嗯……”紀浮橋想了想,又道:“就搬回她養傷那間房吧。”

洛夕領了月不挽出去,一路上與她詳細說明了此次的任務。

月不挽一點就通,整個計劃已經了然于心。

“你現在也算是準高級殺手了,今後合作愉快啊!”洛夕毫無顧忌地拍了拍月不挽的肩膀,笑道:“比起白虹,我還是更喜歡你。”

“呵呵,”月不挽笑了笑,“大可不必。”

洛夕也不生氣,只皺眉思考道:“哎,雖然你比她更……”說着又頓了頓,還是那股子邪氣與稚氣混雜的笑,“不然死的也不會是她了。”

兩人并肩走在路上,越過鱗次栉比的瓊樓殿宇,周圍空曠處都是蒼涼景色。

月不挽随意道:“你們高級殺手平時都做些什麽啊?”

“平時不出任務的話,就在暗門輪值,帶帶新人什麽的,也挺好的。”

洛夕剛說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哈哈笑道:“當然,若是不遇見你這種新人的話。”

“聽起來我似乎很讨人嫌嘛。”月不挽也笑起來。

“我這可是在誇你!”洛夕道,“不過啊,高級殺手大概會常有任務在身,并不經常在門內。除了接任務、交任務之外,基本上都是自由活動。”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也有特殊的人,也就是頂級殺手。他們經常被派去做極為艱難的任務,自然是不用做這些日常任務了。所以啊,你經常看到的都是我,他們是難得一見的。”

說着他突然賊兮兮地湊近月不挽,小聲道:“诶!比如說驚大人,他就是頂級殺手。那日在暗域地牢,你見過的……”

月不挽見他眼神探尋,充滿了八卦的意味,不由調侃道:“怎麽,嫉妒人家比你帥?”

“呸呸呸!”洛夕跳起腳來,“小爺我可是暗門一枝花!”他驕傲地揚起頭,又道:“再說了,我啊,在門內還挺悠閑的,就每天打打雜,多好!出任務什麽的累死了,稍不留神還得大出血。要麽死在外邊,要麽九死一生回來了,還得死在裏邊。”

“沒看出來。”月不挽走在他前面,應道,“這麽說,活着還挺不容易的。”

想了想,又道:“對了,暗域地牢……是歸你管的麽?”她想要在暗門甚至是明月殿立足,就必須要将其間每一個關節都摸索清楚。

“是啊。”洛夕跟上她,說道,“我跟你講啊,地牢裏每天都有人死,慘死!看多了就沒感覺了。在暗門啊,一切都得司空見慣,不論發生什麽。”

再往深了問便是忌諱了,月不挽也沒再多做打聽。二人說話間,不知不覺已到了一座樓閣之前。

月不挽擡頭望去,見此樓巍然屹立,甚是壯觀,入口處的牌匾上寫着“前塵閣”三個大字,更顯風雅。

她道:“這便是前塵閣?與暗門的風格相差甚遠啊。”

“尊上喜歡讀書,他覺得人界的許多書很有意思,喜歡便搶,大都收藏在這裏。”洛夕愁眉苦臉道,“真不知道這些書有什麽好看的,照理說,我們魔族向來是不識字的。”

正說着,門內緩步走出一女子,朗聲道:“六界底細,無所不知。世間千萬事,皆是前塵。”

語聲徐徐落入耳裏,溫柔而清晰。

這女子見兩人站在那裏,立刻迎了上來,盈盈笑道:“閣主讓我來接你們。”

她面上始終挂着标準的溫婉笑容,此時像是才看見月不挽一般,略微驚訝道:“咦?你是……不挽妹妹!”

說着親熱地拉起月不挽的手,又道:“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的。”

月不挽頭疼地想起了初入明月殿的那一晚,但不管怎麽說,此人也算是幫了她一把,便微笑應道:“柔姐姐。”

“哎呀,你們居然認識!”洛夕道,“那我也懶得多做介紹了,既如此,大家共事起來也方便。”

“诶?”西柔面露疑惑,道:“莫非不挽妹妹便是此次任務的執行人?”

“正是。”二人同時道。

洛夕雙手抱臂,伸出一腿悠閑地抖動起來,他看着月不挽,開玩笑似的啧聲道:“這人好不要臉,殺了人還要留名,前陣子‘月不挽’三個字傳遍了暗門上上下下,你竟然沒聽說過嘛?”

“倒是略有耳聞。”西柔掩了眼底隐約的波瀾湧動,面上還是一副溫柔神色,“只是沒想到,這麽快便能與妹妹一同執行任務了。”

月不挽微笑道:“不挽初來乍到,還請柔姐姐多加指教。”

“妹妹客氣了。”

洛夕看不慣她們相互客套,他收了腿,道:“得啦!你們前塵閣什麽不知道?”

“任務趕得急,明日一早就要出發,既然大家都見過了,我便帶‘不挽妹妹’回房休息喽!”那四個字咬得刻意,是學西柔的說話。

“誰許你這麽叫?”月不挽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明明看起來比我還小。”

“那是看起來!”洛夕又要炸毛,連忙一拍大腿,道:“小爺不知道比你大了幾千歲、幾萬歲!”

他說話時一臉認真,仿佛要因着這件事和月不挽杠上了。

月不挽嗤笑道:“那怎麽還叫哥哥?豈不得叫老爺爺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正吵得興起,西柔在旁邊竟然插不上話,走又走不得,不由顯得頗為尴尬。

“這、這……不行!”洛夕一臉悲憤,斬釘截鐵道。

“為何不行?”

洛夕煩躁地揉了揉頭發,劉海都淩亂了些許,最後頭頂還立起來一根呆毛,另外兩人都在憋笑,他自己卻毫無所覺,道:“哎呀!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走吧,走吧!你們明天再見!”

說罷自己一人先走到了前方。

月不挽看着洛夕擡步走遠,向西柔行了一禮,道:“那麽柔姐姐,不挽先告辭了,明天見。”

西柔亦回了一禮,道:“明天見。”

不久,二人已經行至房間門口。

月不挽闊別多日軟床,再次來到這裏,竟覺得眼前布置宛若仙境,實在是豪華之至。

“瞧你那點兒出息!看見這個就兩眼發光了,啊?”洛夕随意靠在牆邊,笑道,“我可告訴你啊,現在嘛,只能算是暫住。若是能活着回來,哈哈,那就是你的房間了。”

月不挽回過神來,笑了笑,道:“自當盡力。”說罷她神色微凝,似有憂慮,頓了頓,才道:“洛夕,我想求你一件事。”

“哇哇,別吧?搞的跟臨終托孤似的!”洛夕揮舞着雙手,滿臉寫着嫌棄。

“我不在的時候,雨今……就拜托你了。”

月不挽難得嚴肅,竟讓洛夕不習慣起來——她平日裏總是一副漠然的樣子,就連與自己開玩笑也總是帶着敷衍的疏離。

不知為何,洛夕也不再嬉皮笑臉,他神色認真地問道:“就是之前那個照顧你的小姑娘嗎?”

月不挽點了點頭。洛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有我在,沒人敢欺負她的。”

大概這就是被人相信的感覺。

洛夕離開後,月不挽沐浴畢,又有人送來了各式吃食,其間菜品繁多,葷素搭配,另外還有外形精巧的糕點。

月不挽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心道這怎麽這麽殷勤,該不會有毒吧。

于是她叫那送菜人先嘗了一遍,過了許久見其無事,方才準備下口。

“麻煩你幫我辦件事。”她道,“暗門初級殺手,三十七號,請她過來。”頓了頓,她又特意強調道:“要用‘請’的,知道麽?”

那人知道月不挽便是日後貴主,地位與他們是不一樣的,立刻唯唯諾諾道:“是、是!一定照大人說的辦!”

随後雨今便來到此處,與月不挽一同享用了滿桌的美食。

雨今面上既有欣喜,亦有擔憂,她道:“阿月,你這次出任務……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月不挽心想,既然洛夕都說出任務是九死一生,畢竟殺手嘛,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事,絕對不能帶雨今去。

便道:“執行任務太危險了。你待在門裏,有事情找洛夕。若有人膽敢欺負你……”

“記下他的名字,等我回來。”

雨今有些失落,卻也沒再多言,她心裏清楚,月不挽此時看着風光,實際上這位置還未坐實,并沒有什麽話語權。

自己只是個卑賤的低級雜役,沒有能力也不配去執行什麽任務。

“那你一定要……”雨今紅了眼眶,在這一刻,淚水卻強忍着沒有掉下來。她突然轉過身去,嘆息一般道:“一定要,活着回來啊。”

月不挽沒有看見的是,在雨今轉過身的那一瞬,淚水便如珍珠斷了線般,順着她白膩的臉頰滴落。

雨今離開了。她是一路奔跑着回去的,沒有多餘的告別,走的那樣決絕。

但她們兩人都相信,彼此會再相見的。

直到月不挽夜裏躺在綿綿軟床上時,回想着踏入生死城後的種種,方才發現:縱使沾滿鮮血,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它早已沒有回頭路。

低級區的人穿麻布,吃着寡淡的清粥和饅頭,做着髒活和累活,卻要和十來個人擠在一起,睡在冷硬的地板上。

可當她殺了白虹,待遇便是天差地別。

還有什麽比一頓可口的飯菜以及溫暖舒适的被窩更令人向往呢。

夜已深了。周圍安靜的能聽見自己心跳猛烈撞擊的聲音,她想到夜無尋,想到紀浮橋,想到層層聳立的高閣,想到雕刻着神秘魔紋的至尊寶椅,又想到高殿上那人睥睨衆生的眼神……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沸騰,燒灼着一顆滾燙的心。

那是某種極為強烈的欲望——

月不挽不願意一輩子在泥裏打滾,沾的滿身污垢。

她要再努力,再努力一點,她要到更高的,更遠的地方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生死城 (完)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下一章男主終于要出來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