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殘忍
第三十九章殘忍
哪有什麽小情郎?
呃,她月不挽倒是真不介意有那麽幾個。
“屬下有幸得見尊上容顏,只覺天下男子盡皆失色。”月不挽雖然心下無奈,但還是無比真誠地誇贊道,“還望尊上饒我小命。”實在不行,就饒了那枚可憐的魔血丹吧。
夜無尋好像難得地抿唇憋了一下,然後應該是沒憋住,笑得更厲害了。
月不挽納悶兒,果然是貓玩老鼠呢吧?
不過好想告訴夜無尋,他每次笑起來都好恐怖,像是會死人。
等等……的确會死人的吧?
“滾出去。”夜無尋突然收了笑意,言簡意赅道,就好像他剛才本來就一點也不想笑。
月不挽心下一喜,這不巧了麽?
她正想滾出去,滾得離他遠遠的,越遠越好。
“是!”月不挽一不小心沒有控制住上揚的嘴角,就連眼裏都是竊喜,她微一鞠躬道,“多謝尊上!屬下這就滾!”只是今日還沒探尋到神劍蹤跡,不過已經有些線索了,搞清楚些再來不遲。
正當她忍着肩上疼痛撐臂上岸,轉身要走時,夜無尋的聲音卻又在身後響起。
“站住。”
月不挽只好回身,狀似不經意地用手擋住了腰間玉佩。夜無尋睨了眼那處,道:“本尊叫你滾,你好像很高興?”
“呃,沒有的事。”月不挽解釋道,“只是……只是……”只是什麽?救命,要編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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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自己是在寫文章呢?斟字酌句的?”夜無尋嗤道,又嘲弄般瞟了眼月不挽努力遮擋着的玉佩,“捂着幹什麽?早看見了。”
月不挽快氣死了,為什麽這個魔鬼就是不放她走?
而且還總是盯着這枚玉佩,不知為什麽,她就是不想讓夜無尋多看。
最重要的是,那人說恩賜神劍是被夜無尋奪走的,她真怕被夜無尋看出點什麽。
失策了,是應該放在裏衣的。
“既然這麽高興,就滾着回去。”夜無尋無情地說道。
方才他只覺得這玉佩有些熟悉,還以為是街頭常見的款式而已,卻不想并非如此。
這玉佩,是那小子的。
真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事情變得更有意思了。
月不挽肩上有傷,還真是萬般不願。
不過,夜無尋說這話時,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是真的要讓她滾,臉貼地面的那種滾。
她知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她是真有些不高興了,夜無尋果然是個魔鬼,竟然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
“心裏在想着,怎麽将我大卸八塊麽?”
“……”他是會讀心術嗎?
月不挽一言不發,幹脆利落地擰了擰衣服上裏的水,當下就躺在地上,準備開始滾。“魔君您看好了,屬下要開始滾了。”
夜無尋勾出一個猙獰的笑,似他在死生殿上手握大權時一般,也同樣似他輕彈手指取人性命時一般。“尊上也不叫了?我說了,不許……”他還沒說完,月不挽自作主張地開始滾了。
她肩傷拉扯着裂開,鮮血浸透了素白衣衫。
好痛……真的好痛啊……
可月不挽似是賭氣一般強撐着,這也怪不得她,這麽多年來,除了撐着,還能做什麽呢?
她是蚍蜉,夜無尋就是大樹;她是螳臂,夜無尋就是馬車。
真可笑,她小小的月不挽,能做什麽呢?
被人踩在腳下,她只能被人踩在腳下!真是受夠了。
地上的枯枝與石塊硌在身上很難受,像是處心積慮,要把她弄得遍體鱗傷。
師父走後,踏遍這人世間,可有一處是柔軟的?
可有一處,能夠讓她短暫的停留一刻?可有何事,能令她快樂幾分?
快樂太少,而痛總如暴雨,劇烈又不肯停下。
相聚無期,離別經年。
月不挽獨自掙紮過來,有多少個日日夜夜,都正如此刻,身受摧殘,千瘡百孔。
忍痛滾了幾圈,知道已然離夜無尋遠了,月不挽才感到一絲微弱的開心。
她心中冷笑,既然老魔頭看不見我,那也不必再滾了,我可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去休息。
她艱難地想要站起身來,可支撐着身體的一只手卻拉扯着肩頭舊傷。
若是尋常劍傷倒也無妨,只是那日受刑,确實是很重的傷,如今回來沒有特意處理它,或許還化膿了。
劇烈的疼痛使月不挽眼裏溢滿了生理産生的淚水。
她只得暫時躺在地上,不由地更加記恨夜無尋了,在心裏把他千刀萬剮了一遍。
“算了,”她想道,“咬咬牙就撐過去了。”
于是月不挽忍着劇烈的疼痛,繼續試圖撐起身來。她撐起些許,又無力地倒下,再次撐起些許,又再次無力倒下。
在嘗試了許多次以後,她終于撐起了半邊身子,腳下用力,正要就勢站起來。
可她看見了一雙踏着黑色高靴的腳,月不挽實在想爆粗口。
顯而易見,來者是夜無尋。
殺千刀的魔君夜無尋輕擡黑靴,對着月不挽的腿就是一腳。
好家夥,可憐的月不挽又躺了下去,還多滾了一圈。
只聽夜無尋咬牙切齒道:“本尊讓你起來了?嗯?”
月不挽胸脯起伏,暗罵一句,忍着氣好歹沒發作,只是就着方才慣性滾的那姿勢,躺在地上沒動。
一是因為不想動,二是因為……她實在是精疲力盡了。
到底要怎樣?非要她今天死在這夜無尋才會滿意麽?
夜無尋見她不答,是想在地上裝死,便擡腳踩在月不挽背上,逐字逐句、惡狠狠道:“本尊叫你滾,你就得滾個夠。”
“……”可是她滾不動了呀,甚至連氣也不想出了。
死了吧,一了百了。
空氣寂靜了很久,夜無尋見她沒有反應,便又踹了她一腳,這次用了些力氣,竟然還挾着少許黑霧。“喜歡滾是不是!?”他咬牙切齒,似乎很是生氣。
月不挽被他一腳踹地滑動了好幾米,只覺得骨頭都要散架了,臉上也蹭破了皮。
可是夜無尋不依不饒,他飛身過來,周身都是懾人的氣息。這個魔鬼,像是被激怒了。
他緊接着又一腳踹向月不挽,絲毫不留給她喘息的餘地。
“我叫你喜歡滾!”
“……”
“我叫你喜歡滾!”
“我叫你喜歡滾……喜歡滾!”
夜無尋像是瘋了一樣,緊追不舍,不停地踢踹在月不挽身上。到達出口處,通往死生殿內室的石門時,月不挽渾身是血,早已經昏了過去。
“……”
石門發出聲響,機關開了。
死生殿的燭火明滅,透出絲絲脆弱閃爍着的亮光。
夜無尋喘息未定,這一路踹過來,也有些累了。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月不挽,才驚覺自己都做了些什麽。
夜無尋沉默着,不由想起了那個暴雨的夜。
他與兄長夜瀾并非一母所生,從小備受冷落,很多年以後才被當時的魔君,也就是自己的親身父親所承認,帶回萬魔窟。
那個時候還沒有生死城,魔族地位也遠不如今日。
天魔神的覺醒之力,是來自先代純種魔,本是由夜瀾繼承的。
他終于知道,為什麽自己的父親如此重視夜瀾,而對于他,便像是被随意丢棄在地上的垃圾,看都不會看一眼。
真讨厭這種感覺啊……
所以,沒有人知道,就在那個夜裏,他将夜瀾的心髒吞吃入腹,居然繼承了覺醒之力。
這大概是緣于魔族的本性,殘忍嗜血。那時夜無尋便認為,老魔王為當時的妖皇壓制,不過是廢物一個!
只有他才是魔族最合适的人選,只有他,才能讓魔族強大起來!
最終,老魔王也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生死城拔地而起。
夜無尋緩了緩,終于蹲下身來,用雙手托起月不挽,像拖着一具被遺棄的屍體似的,将她拖進了石門內。
這裏是死生殿,夜無尋的住處。
他安靜下來,似是在努力調整體內魔氣,喃喃道:“天魔神的力量,越來越難以控制了……”
所謂天魔神之力,來自遠古的純種魔,掌握着魔界最純粹、最原始的力量。
但即使是魔族,也少有人知道,繼承此力量的人,随着功力愈發精進,則會越陷越深,變得情緒暴戾,不由控制。
夜無尋每夜都回來淬魂冰潭中浸泡幾個時辰,一是為了保持功力,二則是為了穩定情緒。
然而這水潭之于第二點,用處并不大,雖然可以讓體內力量更加平穩,卻無法撫平心中的暴躁。
他輕擡起腳來,只是動作稍微放輕了些,将月不挽的身子翻了過來。又皺眉蹲下,手指并攏去探月不挽的呼吸。
還好,還活着。
不然到哪裏去找第二個這麽好的試驗品?
魔血丹……可是他忍着剜心之痛才做出來的啊。
“你又能走到什麽地步呢,月不挽?”
月不挽醒來時在自己的屋子裏,可想而知,她已然錯過了今天的早會。
她感覺到自己全身漫延的酸痛感,以及輕微翻身就能感覺到腿部的刺痛,但這些都不值一提,因為最痛的還是肩頭舊傷。
好在她身上的傷都不在要害,不知是碰巧還是故意留有餘地,看來夜無尋并沒有取她性命的意思。
但月不挽想到的第一件事卻是,錯過了早會,她何時能夠取代白虹的位置?
本來是準備昨晚回去,便找一下暗門主商量的,但現在一切的計劃都破滅了。
離開之前,暗門主雖則許了諾,但如今說不定早抛在了腦後,月不挽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麽。
因為她無比地需要一個位置,一個實實在在的權力,不再被人看不起。
不再……讓跟着自己的人,被人輕視。
床邊放着一碗溫熱的藥,雨今睡在一把簡陋的椅子上,小臉風塵仆仆的,頭發也亂糟糟的,想必是昨夜急忙趕來,照顧了她很久,也沒怎麽睡好。
月不挽心下有些難受,果然還是……又讓她擔心了。
試圖挪動了些許身子,月不挽想要坐起身來,但肩頭的傷好像更加嚴重了,她只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瞪着天花板。
可惡!!
月不挽咬牙切齒地想着夜無尋。
有朝一日我有能力了,一定宰了這個殺千刀的!
本來大部分是處于好奇,還有對那個人的感激,月不挽才會去嘗試着尋找恩賜劍。
當然,其中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為了自己突破機緣尋找出路。
但現在,她從未有任何一刻這麽地想得到神劍。
“得恩賜者,無敵于天下。”倘若是真的。
到那時,夜無尋又算什麽東西?就是踏平魔界……也未嘗不可。
心中的執念又深了一分,月不挽瞪着頭頂空無一物的天花板,恨恨地想道:夜、無、尋,你欺人太甚!
昨夜除了她和夜無尋,再無另一人在場,看來夜無尋還知道把她送過來,着人照顧。
但是月不挽卻一絲一毫的感激都沒有了,即使夜無尋當初救了她,給了她機會,但是,在昨夜,全部都抵消掉了。
他們互不相欠。
月不挽不會傻到執着于一場目的性極強相救,甚至帶着惡意的訓練,而心甘情願以死報答。
憑什麽?
又不是我求你救的。
今後你是你,我是我。
月不挽,就只是月不挽。也許她此刻是生死城汲汲無名的小輩,但往後……
一定會走出生死城的。
作者有話要說:
千帆盡:?? 你見了夜無尋,六宮粉黛無顏色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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