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轉機
卻說今晨衆人在死生殿中早會,紀浮橋果然向夜無尋提議,白虹死後,暗門二十高級殺手有一席空置,月不挽此次完成了任務,并且認為她很有天賦,值得培養,便以她補上白虹之位為好。
衆皆嘩然。
此事紀浮橋沒有提前和明月殿主承厭商議,便根本是在藐視他。
按理說,也不應該是越級上報,而是由承厭向夜無尋呈報,但大家也都早已習慣了。
承厭依舊繃着一張臉,面上浮現出些不耐,但看得出來,他已經在盡量不表現出來了。
至于其他人,也都是心知肚明,暗門主提出的要求,夜無尋一向是應的。
不可忽視的是,人群中有一名女子氣質出衆,身着白色羽毛的衣裙,好似天上的仙女下了凡間。
衆人議論時,她只是微笑,目視着前方,淡淡然然,亦不表态。
這女子站在大殿前方,看起來是居于很高的職位。她便是辰斯羽,生死城有名的高冷女神。
據說她平日深居簡出,除了例行晨會,基本上都待在自己的辰星殿,也不幹涉其餘事務。
即使如此,她在大事上一般不開口,但只要開了口,便少有人反駁。作為一殿之主,夜無尋給了她足夠的尊榮與權力。
衆人都在說,月不挽不過是完成了應該完成的事,更何況還差點回不來了,如此破格提升兩級,說不好聽的,難道便是因為她親手殺了白虹麽?
若是形成此等風氣,豈不是讓大家以為,殺了誰,便可以替代誰?
夜無尋笑着觀察大殿之下,衆人的表情,然後他看見了西柔,前塵閣主時青最看重的手下。
但她究竟替誰做事,還要另說呢,不過……身在生死城中,都是替魔君做事。
手底下這些人動些心思,倒也無妨。怕便怕,他們不肯鬥、不願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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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無尋知道,他們每日沖鋒陷陣,勾心鬥角,也許是為搶一口熱飯吃,也許是為一處溫暖的被窩。
他們拼命地争門主之席,奪殿主之位,但唯獨不敢觊觎魔君的位置。
為什麽呢?
因為,死生殿的至尊寶座,看似離他們僅僅幾步之遙,卻相距着十萬八千裏。
他們差距太大了。
太遠了。
他夜無尋,無可企及。
紀浮橋琢磨着夜無尋的表情,走出一步道:“此言差矣,暗門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想必也不用我多說。”她頓了頓,“居高位者,若是輕易就能被殺掉,那麽,恰恰說明了那個位置并不适合她。”
紀浮橋暗暗瞟了眼夜無尋的表情,他似乎很是滿意,于是給了那人最後一擊:“能者上,庸者下。不适合的人,就應該讓位。”
最後還不忘向衆人介紹暗門的好處,“當然,我暗門永遠歡迎有能力的人。”她的模樣就像在說,明月殿,歡迎任何有意向者來投。
當然,這正是她的本意。昭然若揭。
可惜承厭還一直不敢插嘴,或許是為了挽回自己的尊嚴,他邁出了艱難的一步,粗重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暗門主所言也不無道理……”
他話剛說一半,其他人見其語中之意竟是附和暗門主的,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可承厭接着轉了個急彎,“不過,本殿認為,引導弟子們尋求進步,在方法上,也需得有個限度。”
此時,夜無尋卻輕勾嘴角,似是嗤笑了一聲。
辰斯羽依舊目視前方,好像眼前所發生的的事,與她并無關系。
她仙氣飄飄,衣袖翩然,身旁的承厭發覺夜無尋似乎不太開心,立即噤了聲,偷偷地又迅速地看了眼辰斯羽,不自覺地紅了脖子。
那模樣像個情窦初開的少年,但對上他魁梧的體型與穩重的模樣,卻顯得不倫不類。
辰斯羽似是知曉的,卻從未看他,也沒有說什麽。
紀浮橋心下覺得好笑,這些人枉自在生死城中待了這麽久,更何況他承厭還能坐上殿主之位,要知道,整個生死城一共就只有三位殿主,這是何等的地位?
可惜了,要是連最基本的察言觀色都不會的話,這一切虛位都沒有用。
夜無尋能把他放在這個位置上,同樣,也可以把他從這個位置趕下去。
前塵閣主時青沒有說什麽,畢竟暗門二十高級殺手之位,于他并無什麽影響。
再者,這也并非什麽高位。像灼雪、洛夕都是說得出名字的,本來他們應該為明月殿主承厭所用。
可是如今,近乎所有的殺手,都是紀浮橋的人。
承厭啊承厭,好好的一個殿主,如今卻是徹徹底底被架空了。
從另一個角度來想,于他們在座的所有人,倒不一定是壞事。如果有一日,他死了,那麽……
時青忍不住裂開了嘴,笑得有些猖狂。
“承殿主認為,不過是升任二十高級殺手之位,又能礙着您什麽事兒呢?”他還特意将“殿主”二字加重了咬字,聽得出來他在諷刺些什麽。
承厭聞言,瞪了他一眼。時青雖是前塵閣主,原則上與紀浮橋是同一級別,卻遠不似紀浮橋那樣聲名遠播。
在生死城中也屬于是默默無聞做着自己分內之事,此刻卻也能明目張膽地踩在他頭上。
他心下憤恨,卻不露聲色,像是聽不出時青的言下之意:“承某一切都是替魔界着想,并無私心。”
此時有一人卻急了,長明依舊穿着那一聲花裏胡哨的衣衫,腰懸長笛,他已忍耐許久:“尊上,月不挽此人,絕不可予以高位。”
夜無尋挑眉不語。
紀浮橋暗笑了笑,其實今天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戲,月不挽既然服下了魔血丹,又掌控了天魔神之力,必然是日後生死城的中流砥柱。
若不是她,誰又能夠扛起這份重任?
要說衆人不知,其實也不怪他們,紀浮橋也只是偶然才知曉了魔血丹的秘密,正因為成功是難得的,更需要打磨,更需要給此人一個梯子。
既然月不挽給了魔君希望,那麽魔君,自然會還給她一片天,看看她能飛的多遠。
反正,也不會飛的出魔君的手掌心。
其實紀浮橋自己也很納悶,為什麽魔血丹折磨了那麽多人,其中不乏六界強者,在外頭也是闖出了些名聲的,卻盡皆死相慘烈。
月不挽這麽一個瘦弱單薄的小姑娘,竟然……
竟然是唯一的幸存者。
或許,不是魔君選擇了月不挽,是命運選擇了她。
紀浮橋當年被魔君從凡間帶到生死城的時候,又有誰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力,殺了多少的無辜之人,才鑄成魔心,得以在這個永夜一般的無盡黑暗的地方站穩腳跟。
她想方設法,可夜無尋就是不願賜她一粒魔血丹。
雖然後來看到了那些人一個一個,死于非命。
紀浮橋漸漸理解了夜無尋,甚至有時候還會覺得夜無尋是為她好,可是後來,她覺得那想法實在太可笑,高高在上的魔尊啊,又怎會為旁人考慮?
夜無尋只是在意,她是紀銘的女兒。
可紀銘這個負心人,又怎麽會記得他還有個妻子,為他受盡天下唾罵,怎麽記得,他還有個女兒,流亡在外,無家可歸?
即使記得,也是夜裏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想着要怎麽除掉她這個污點吧……
月不挽第一天來到暗門見她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小姑娘,很像當年的自己。
她看起來孑然一身,潦倒不堪,眼裏藏着的卻是男子都少有的狠勁與偏執。
所有人都不知道,從這個姑娘在死生殿後吞下魔血丹,在暗門煉獄剖開深淵巨獸的肚子時開始,她會給魔界帶來怎樣的驚喜。
紀浮橋覺得她感受到了,那是怒濤的洶湧,是風雨欲來,是新的時代。
月不挽會願意幫她的。
“煞風殿主,月不挽當不當得這個位置,不是您說了算。”紀浮橋道,她語聲不答,卻字字铿锵:“況且明月殿內事務,什麽時候又輪到您插手了?”實在氣焰嚣張至極。
“哼,本殿只是認為,此人生有反骨。”長明睨着紀浮橋,眼神輕薄又蔑視,揚眉道:“若是提拔她,恐怕遲早會自食其果!”
其實他心裏一小半倒是真這麽認為,而絕大部分,則是來自于私仇。不是跟我說死了嗎?這賤人竟然還活着,真是越來越辦不好事了。
紀浮橋見他自己給自己挖坑,心下不由覺得長明也無甚大用,看似鋒利無比,實則張牙舞爪,聰明反被聰明誤。
生死城三大殿主中,也只有辰斯羽算個人物。
她當即歪頭一笑,像個單純的妙齡少女般,頭上步搖輕晃,發出的聲音和說話一樣清脆好聽,“那麽你是說,尊上會自食其果了?”
夜無尋看了許久,終于看夠了,和往常一樣懶洋洋地發了話:“行了行了,本尊困了,都下去。”
“呃……”衆人面面相觑。
“尊上,您的意思是……”有一大膽的開口詢問,竟是西柔。
白虹從前的位置,是負責訓練暗門初級殺手的,相當于是手底下管着許多人,衆人的吃穿用度和每日所做事務也是由她定級。
想要吃的好點兒,不做髒活累活,那可都是要提前打聽好,以便私下運作運作的。
倘若月不挽接了手……雖然也不能拿自己怎麽辦,但是……
西柔總覺得很害怕。
生死城衆人雖然都已經習慣了夜無尋不置可否的态度,但實在摸不透他最終下了什麽決定,心道他什麽都還沒說呢,怎麽就要散會?
許多人眼神相交,都裝滿了疑惑,好像在問:這……尊上究竟是什麽意思?
“你們覺得呢?”夜無尋睨了眼西柔,那眼神像是要将她殺死。
紀浮橋略一思考,适時地接了話,她昂首一笑,在大殿前方緩緩走了幾步。
經過承厭身前時,示威似的盯着他看,然後直直走到了魔君的至尊寶座下,面向着衆人道:“魔君的意思,當然是允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生死城一姐還是很霸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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