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上任
煞風殿內,各種各樣的漂亮瓷器碎了一地。
西柔總是笑着的嬌媚臉蛋上,挂着淚痕,早已不成模樣。
都說西柔是個美人兒,可她此刻的哭相卻無法用梨花帶雨來形容,而是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亂七八糟,慘絕人寰。
仔細一看,她的臉上還有紅痕,似是手指印,兩邊腫的像包子。
平日裏總是挽起來的發,也淩亂極了,晶瑩的發飾碎成兩半,散落在地。
西柔跪在地上,悲傷又憤恨地看着碎成兩半的昂貴發簪,那些都是長明殿主親手送給她的啊……
而今,不過是失手了一件事,卻為何要對她發這麽大的火?
“砰!”又是一陣玻璃碎掉的聲音。西柔一驚,玻璃渣濺了些在她身上,可是她不敢動,只能拼命求饒。
“不是說那賤人死了嗎!啊?”長明見桌上已經無物可摔,于是拾起了地上的花瓶,“啪”的一聲,玻璃和液體一起炸裂開來,“她怎麽活着回來了?不僅活着回來了,還青雲直上了!還取代了白虹的位置!”
真是氣死他了,從沒見過如此廢物的女人,連一件小事都辦不好。
“西、西柔不知……”西柔瑟縮了下,泥水濺了她滿臉,她心下害怕,只得跪着往後緩緩挪動,以求能離長明遠點兒。
“當時、當時她真的已經入了虛妄峰大牢了,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她為、為……”西柔哭得一直抽抽噎噎,連一句簡單的話都說不完整。
她吸了吸紅腫的鼻子,才繼續道:“她為什麽回來!我真的不知道!”
西柔哭得很委屈。
長明看着她這副模樣,哪裏還有半分美人的樣子?他突然有點想笑,還有點嫌棄。
他居然很想一腳把她踹到殿外,再用沙子掩埋了,再也不用看見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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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知道,西柔是時青最得力的手下,卻無人知道,這個女人早已委身于他長明。
卻說月不挽這邊突然得知消息,說自己已經被提升為暗門二十高級殺手之一。
念在她傷勢未愈,可以休息一周,之後便要上任新崗位,目前白虹之前的事務暫且由洛夕代領,待月不挽傷勢痊愈,便轉交給她。
月不挽有些驚訝,暗門主竟然還記得當初走時的許諾,為她争得了一席之地。
暗門二十高級殺手……雖然這些人的名字她還認不全,但自己今後也是其中一個了。
她與洛夕、灼雪都會是同樣身份、平起平坐的了。
從前做低級殺手時,受過的那些欺壓與不公,再也不會有了。
至少那群毫無用處的代號,不會再敢騎到自己頭上。
今日死生殿上,“月不挽”三個字,也在衆人的争執不下中,響徹了大殿。
生死城的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都在談論着她,說她如何連升兩級,實現了身份的轉變。
也有人說,當初她出煉獄時,就知道這個人必定不同。
暗門大殿之後的樹杈上,安靜地坐着一名清俊少年。風搖葉落,他淡淡笑了。“果然……是那個女孩。”
下一刻,他人影早已不見,只留下一地落葉。
一名掃地的弟子從轉角處過來,跟另一名同伴說道:“诶,你們看見了嗎!剛剛那個好像是‘驚’大人耶!”是名長相普通的女弟子,她激動地握着掃把道,“咦!!連影子都這麽帥!”
另一名女弟子聽見,連忙小步跑過來張望道:“在哪裏在哪裏!?”
可是卻什麽也沒有看見,她指的那處只有幾棵枯黃老樹,哪有個人影在?女弟子不由很是失望,耷拉着圓圓的小臉道:“明明就沒有人呀!聽說‘驚’大人的蹤跡難得一見,他長得又十分好看,所以……”
另一名女弟子與她賊兮兮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所以,尤其得暗門主歡心!”說完一起笑成一團。
“咳咳!”一旁路過的洛夕握拳假咳了兩聲,他今日是來領命代管白虹死前所轄事務的,卻撞見了兩名女弟子不好好掃地,心道這個“驚”也真是個藍顏禍水,要麽暗門的地怎麽會總是這麽多落葉掃不幹淨?
他越想越氣,于是便停了下來,把氣撒在了兩名女弟子身上,“掃個地也不認真!?小心我叫你們滾出暗門哦!還有……”還有什麽?
洛夕話都放出來了,實在不知還要再接句什麽比較好,憋了片刻,突然靈機一動,于是故作兇狠道:“哦,還有啊,暗門主和‘驚大人’也是你們能夠随便議論的嗎?”
暗門中,衆人的訓練生活枯燥難耐,難免會流傳着一兩個八卦。
紀浮橋和神秘的頂級殺手‘驚’就是其中一個,據說‘驚’每次出去執行任務,滿身是傷的回來都是家常便飯,經常折掉了半條命,但回回都能恢複如初。
即使任務執行失敗了,也還能活的好好的,繼續為暗門做事,原因是紀浮橋在魔君面前力保他,還親自為他上藥。
這八卦是越傳越離譜,流傳甚廣,說的像是什麽皇室秘辛。
但洛夕知道,暗門主與‘驚’之間并不似外人所言有着什麽男女之情,而是一種毫不拖泥帶水的利用,‘驚’與他們每一個人一樣,都是蠟燭,不耗盡最後一滴血液,就沒有死亡的權力。
想到這裏,洛夕也難免有些微妙的同情。
況且‘驚’一身本領,不過因為容貌之顧,便要引人猜忌,實在好生無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靠裙帶上位呢?
洛夕一反往日笑嘻嘻的表情,眼神淩厲地盯着那兩名女弟子,吓得她們低着頭,不敢亂動,他才緩緩道:“下次再被我撞見,你們就去跟暗門主說吧?”
兩名女弟子連忙應聲承認錯誤,求洛大人饒了她們等等。
洛夕這些日子裏還于百忙之中抽空去看望了月不挽,并且告訴了她一些管理事宜,以免日後出了叉子。
大意便是:對待初級殺手麽,這些人欺軟怕硬慣了,需要的就是鐵血手腕,以武力威懾即可。
月不挽還是很懂得其中道理的,于是都點頭應下,如有不明白的也都一一詢問了,記在心裏。
在雨今和柘勿的照料下,一周很快過去,月不挽肩傷也好了許多。
本來由于傷口感染化膿嚴重,但也都被柘勿割開塗抹了上好的傷藥,只是腿部還殘留着不少那夜石塊和樹枝刮傷的痕跡,淤青未消,很不好看,好在有衣裙可以遮擋。
月不挽上任前去拜見了暗門主,恭恭敬敬地表示了感謝。
紀浮橋沒說什麽,只暗示她這只是一個開始,只要月不挽肯努力,不會只走到這裏。
今日,仍舊是暗域中,一個普普通通的一天。
低級殺手們懶懶散散做着雜役的活計,今天洛夕不會來,來的是月不挽。
月不挽來到以往大家早晨應該集合的地點,卻無一人到場。她心道:這幫人真是不知道怕。
如今月不挽的名字,在生死城已經沒有幾個人不知道的。
況且她還在低級區的時候,就敢殺比自己地位尊貴幾級的白虹。
這幫人竟然還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麽?
還是說,法不責衆,他們是心照不宣聯合起來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月不挽勾唇,輕笑出聲,從懷裏掏出來一個木制的哨子。
這哨子與當初白虹用的如出一轍,不過是着人重新打制的,月不挽不習慣用別人的東西,尤其是白虹這種,她看不順眼的。
哨音還未吹響,只見身旁來了一名滿臉堆笑的女子,以及另外兩名,同樣是滿臉堆笑的男子。
他們的笑容十分相似,無一例外,是那種非常狗腿和讨好的笑。
月不挽冷眼看着,覺得他們臉孔都有幾分說不出來的熟悉,不過這也正常,這些多半都是從前就在低級區的人,低頭不見擡頭見的,當然會覺得熟悉。
這女子笑得似乎臉都要抽筋了,而且還是那種标準的假笑,又瞧那兩名男子,長得不怎麽的,笑起來就更醜了。
雖然他們這麽貼臉上來,二話不說就是笑,似乎表達了足夠的友好,但月不挽實在是歡喜不起來,不僅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打人……
“月大人,您早上好!”那女子強撐着一副快要笑爛了的臉,彎腰鞠躬道,“您第一天來,那些低級殺手嘛,都不懂事,我去叫他們過來哈。”
那你早怎麽不叫過來?還是說你故意安排,再來獻寶?
那女子說完,沒聽見月不挽回話,只能小心翼翼地擡頭觀察月不挽臉色,想看她如何示意,卻只從餘光裏瞟到一道冰冷又刺眼的光。
女子不敢再看,那眼神直讓人全身上下冷了個徹底,不覺打了個寒顫。
另兩名男子見狀也是連忙上前,想替月不挽捶捶肩、捶捶背。
然而手還沒有碰到月不挽半片衣衫,就被她頃刻間渾身爆發而出的力量震的幾米遠,“哎喲哎喲”地叫個不停。
從頭到尾,月不挽未動分毫,只是周身爆發出一陣輕微的黑霧,飄渺中竟有幾分好看,像是天上的雲。
兩名男子仍在叫喚不停,摔在地上捂着身,原本就其貌不揚的臉皺成一團,那女子卻目瞪口呆,月不挽剛才的舉動,已經是靈力和功法修為登峰造極的人才能做到,實在不可置信。
而且……她的招數看起來為何與魔君如此相似?
太可怕了,真是越想越可怕。
沒錯,月不挽如今已經能夠熟練地運用體內力量了,尤其是那一夜浸泡了冰潭之後,她覺得自己整個境界都有了質的提升。
很多時候,只要她想,連一根小指頭都不動,便可以将敵人震飛。
這不僅是一種防禦,還是一種進攻。當然,這種效果,僅僅限于靈力比自己弱的人。
而且它還有個好處——很适合裝逼。
“月大人!”那女子還算反應快,立馬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月大人,他們也是好意……這、這……”她眼珠子四處亂轉,猶疑道,“啊!我馬上讓大家來集合!”說着站起來便要走。
“站住。”月不挽語聲利落,是威嚴而不容置疑的口氣,那人聞聲停住腳步,模樣有些滑稽可笑。
“我讓你起來了?”
“……”看來這新任的也不是好對付的。
那女子轉過身來慢騰騰地繼續跪好,勉強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看起來極不情願:“月大人教訓的是。”
“你,讓大家來集合?”月不挽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那你說說,我幹什麽?”你的意思大家都聽你的咯。
月不挽心下有些迷惑,之前怎麽不記得她是誰?
倒也只有模糊的印象了,總而言之不是什麽好印象。看如今的情勢,難道說白紅死後這幫人中有了新的勢力和關系?
只見那女子不住磕頭道:“屬下錯了,是屬下一時口誤……”
擡頭見月不挽一雙瑞鳳眼不帶感情地睨着她,只聽“啪”的一聲,她竟一邊掌起自己嘴來,一邊繼續喃喃,“屬下一時口誤!一時口誤!”
月不挽真是為這些人的不知羞恥和變臉之快而感到震撼。
只因她心下一回憶,覺得他們仿佛也對曾經的自己和雨今冷嘲熱諷過,低級區的風氣一向捧高踩低,雖然如今站在他們之上,看下去也沒什麽好報複的,但是……
絕然也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啊。
這世上哪有什麽以德報怨,只有因果天道好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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