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傳話

月不挽從沒想過,這玉還有開口說話的一天。

“咦?”她怔愣愣地瞧着,用手撫摸那玉佩,想要看看究竟有什麽古怪,可是再度傳來的聲音,清晰地讓她吓了一跳。

“喂——”那男子懶懶道,“別摸了。”

月不挽歪着腦袋,似乎因為酒精作用,反應有些遲鈍,這才開口:“你……怎麽會說話?”

“我當然會說話。”那人聲音自玉佩中傳出,像一條潺潺小溪,流入月不挽耳裏,既清冽,又帶着如陽光般的暖意,“對了,怎麽這麽久都沒聯系我?”他尾音上揚,似帶着隐隐的挑逗。

“嗯?”

月不挽醉眼迷離,此時正衣衫半解,斜卧于榻上,她手中握着那玉,眼露疑惑地歪頭瞧着,像是沒聽懂。

“……有沒有‘恩賜’的消息?”那玉佩又道。

月不挽不答,突然笑了笑,握住了那玉。小小的玉包裹在掌心,淡藍色流蘇搭在手腕,她道:“你會變成狐貍精嗎?”

隔了一會兒,她又道:“還是說…是個好看的女鬼?”

“哦……不對!應該是個男鬼……”說罷她傻笑了一會兒,模糊不清地喃喃道:“嘻嘻,是美男麽……”

那邊沉默了很久。

“你喝酒了?”

“嗯……”月不挽閉上眼睛,腦袋一墜一墜的,好像要睡着了,“還是醉涯泉的水好喝……”

又是許久未答。

“那……”玉佩終于再次傳來聲音,聽起來沉沉的催人好眠,“下次再帶你去喝,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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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不挽沒有聽見,她從枕頭上滑落下去,呼吸漸漸平緩,手裏還攥着玉佩,睡了過去。

“睡着了?”玉佩聲音輕輕,像是怕吵醒她,“把我吵醒了,自己倒是睡的香。”

……

第二天月不挽醒來的時候,覺得頭還有點疼,回想起來昨夜,應是難得喝醉了酒。

她揉了揉腦袋,柔軟的發絲淩亂,浮現出那玉說話的場景,一時分不清楚,究竟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夢境。

“……怎會做如此奇怪的夢?”

月不挽伸展了下胳膊,着衣起床,想起來今日還有例行事務未處理,急忙推門前去。

哪知走到半路正巧遇見了洛夕,說到已經替她告了假,暗門中偶爾還是可以有那麽一兩天假期的,若是洛夕不說她還不知道。

于是又折返回去,欲要練一練劍法,這功夫招式是必須要時刻熟悉着的,一日都不可耽擱,否則生疏了,等到真正交手時,便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月不挽一邊走一邊想着:“那玉……怎麽說話了?”

“而且還是那個人的聲音……”她走到經常與雨今一同練武的那片樹林,如今時節,已然近了早春,草地青蔥,滿樹綠意。

折了樹枝,唰唰練了起來,裏衣腰間懸挂的玉佩也跟随着她的動作搖來晃去。

凝氣,聚集。

月不挽一面使着劍招,手腕翻轉間,試着調息靈力,蓄其于木枝上。

木枝周圍迅速凝聚起隐隐黑霧,她旋身一劈,對面頓時塵土飛揚,看不清周遭事物,幾秒後塵落了地,黑霧散開,才看見前方那棵樹的樹幹浮現出一條巨大的凹痕。

這一招力量有了,可就是……凝不出劍氣。

她已為此苦惱了許久,山河劍丢失後,一直未能擁有一把稱手的劍,若是自己能夠凝出劍氣,那麽未來登峰造極,再擁有一把自己的神器,也不是沒有可能。

先有劍氣,才有劍形。形如實質,凝魂聚氣,即為神器。

神器乃自己的神魂所鑄,因而更能夠感受到呼吸吐納間的每一處細微變化,才能将靈力招式運用到極致。

這也是每一個“修煉者”畢生所求。

“對了……”一個危險的想法在月不挽心中萌生,“前塵閣那麽多古籍,或許可以一探究竟。”自己鑽研苦求多日不得要領,不如再看看前人的記載,說不定能有所突破。

不過,此事還得慢慢計劃,現下她與前塵閣的關系并不好,由于西柔的緣故,甚至還很惡劣。

當下又去找了雨今,例行訓練不說。夜了躺在榻上,卻撫着那玉佩輪廓,浮想萬千,難以入睡。

“莫非是我思念成疾?”月不挽晃晃頭,按捺下這種想法,又憶起昨夜是喝了酒,有些醉了,“嗯……那一定是飲酒上頭的緣故,才做了如此的夢。”

再一看這枚玉佩,在昏暗的燭光下,散發着微光,要說它白天也無甚異常,只是一塊玉石而已,又豈會說話?自己怕是話本看的多了,也生出幾分奇思妙想來。

“……你做什麽?”

月不挽撫着玉的手突然停下,愣住了:“……”

那玉佩、那玉佩又又又說話了!

她吓得差點将玉丢在了被子上,只覺得三分魂都驚的飛了,這居然不是幻覺麽!?

只見那手中玉光芒更甚,好似那夜在禁地冰潭中見到的那樣,帶着淡藍色的流光,絢麗奪目。

“你你你怎麽回事!?”月不挽抛了那玉,它躺在被單上,忽明忽暗地閃爍着,像一只碩大的螢火蟲,煞是好看。

一聲輕笑傳過來:“姑娘這麽快就把我忘了?那……”那人好似故意拖長了語音,“答應過在下的事,是不是不想作數了?”

“……”是他啊。

月不挽漸漸有些明白了,這玉是那人給的,說不定傳話也是它的用處之一。

腦海裏在慢慢接受這個事實。真的是他啊……并不是玉會說話了,而是那人通過此玉向她傳話而已。

“那個……”月不挽道,“答應你的事自然不會忘記,不過這件事并不簡單,上次為了你,我還差點被夜無尋打死,你着什麽急?”剛開始她還有些不好意思,但說着說着,又理直氣壯起來。

千帆盡笑了笑,只道:“為了我?”

“……不然呢?”月不挽不甘示弱。

千帆盡也沒再糾結,轉而道:“我也是昨夜才發現,此玉竟可傳話。”

“?”怎麽發現的?

“誰知道有些人怎麽回事,大半夜的不睡覺,帶着我的玉佩東倒西歪……”

“我白日練劍你怎麽不說?”既然如此會打擾他,那麽方才練劍的幅度應該更大才對啊?

“你有沒有發現,這玉在夜裏會格外明亮閃爍?”千帆盡問道。

月不挽若有所思:“嗯……好像是。”

“所以啊,我發現它在夜晚的時候會格外敏感,倘若發生劇烈晃動,便會感應到我這邊,就像昨夜……”千帆盡提起這個就來氣,他睡的正香,那玉就一個勁兒地東蹦西跳,這還是頭一遭。

他頓了頓,繼續道:“它呀,上蹿下跳的,然後我就聽到你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麽……總之是不讓我睡個好覺。”

而且後來還弄得他神魂不穩。

當然,這些無關緊要的,千帆盡就懶得跟她說了。

“呃……”月不挽有些尴尬,畢竟她還隐約記得自己好像說了什麽亂七八糟的話,至于有沒有做出什麽奇怪的舉動,就無從知曉了。“那,打擾你睡覺了,對不起啊。”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麽一句話,其他的也不知說什麽好。

千帆盡不在意地笑了笑:“要是有神劍的消息,就恕你無罪。”

“?”這什麽語氣?一瞬間,月不挽連那麽一絲難以察覺的愧意都消失不見了。她道:“也算有點進度,不過我辦事看心情,你總是催我的話,就不找了。”

那邊兒安靜了一會兒,再開口時已經沒有分毫笑意,清潤的嗓音漫延着冷意:“姑娘,別忘了,你還中着毒哦。”

“毒?”月不挽道,“你不是說解了麽?”

千帆盡又笑,笑聲落在夜晚寂靜的小屋中,用只有月不挽一個人可以聽見的力道,勾魂又攝魄。

“解了一道致命的,”他道,“尚餘一道……”

“暫時不會死的。”他似乎是故意把“暫時”二字咬的很重。

“……你這是在,威脅我麽?”月不挽氣極反笑。

“互惠互利的事,談何威脅呢。”

“反正我也活不長了,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誰知道替你找到神劍以後,你會不會再管我?”

月不挽翻了個身,将手臂撐在腦後,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自顧自道:“是不是狡兔死,走狗烹呢。”

千帆盡不置可否:“姑娘倒是看得清透。”

“看,你也沒否認,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他以笑當作回答。

月不挽本來只是随口一說,現在倒有幾分沒滋沒味,她眼睛一閉:“睡覺了。”

“哦。”

“……”他真的下了毒?

月不挽閉目回想着,上次他說那發釵帶了毒,當時我重傷昏迷,又似乎是毒發,也不知他是如何解的毒。

若說體內還有他下的毒,那自己為什麽一點不适的感覺也沒有?不如改日還是找柘勿看看吧……可是,就連柘勿現在,也與自己生了芥蒂。

如今這生死城中,她還能相信誰?不過去尋“恩賜”本也并非為了他人,而是為了自己。

倘若能習得其□□法,有朝一日,便能夠手刃仇人。

雖然月不挽如今甚至連仇人是誰都不知,但猶記得那日在迷途森林聽到的信息,也不算是毫無頭緒。

被夜無尋殺死的“慕容公子”不知是何人,天底下那麽多武學宗派,他們所提到的宗主又是誰?

還有……

“蕭揚”是師父的名字麽?為什麽師父從未告訴過自己姓名?

這其中又有什麽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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