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六十三個鼎
◎情蠱(二更合一)◎
“兇兆!兇兆!”
住持擡起手裏的禪杖, 在地面上狠狠戳了好幾下,語氣似乎有些不耐煩。
鍍金的禪杖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響聲, 宋鼎鼎一手揉了揉耳朵,一手攥住搖簽的竹筒:“我還沒搖簽, 你怎麽知道是什麽簽?”
再說了, 她只知道搖簽有上簽和下簽,卻沒有聽說過死簽是什麽東西。
住持說話時微微激動, 那下颌處的白胡子跟着一翹一翹:“你的意思是, 老衲在咒你?”
宋鼎鼎總算知道‘吹胡子瞪眼’這個俗語是怎麽來的了, 她想起住持記仇的性格,也不敢回怼他。
見她沉默下來,住持冷哼一聲:“你若不信, 便搖一簽試試。”
原本就被住持掃了興的宋鼎鼎, 一聽他這麽說, 更是不想搖簽了。
要是搖不出死簽,便是駁了住持的面子, 屆時住持再因此覺得自己下不來臺, 而遷怒于大家。
要是搖出死簽, 那不就跟宋芝芝所說的那樣, 以後她時時刻刻記挂着此事, 光是想想都覺得膈應。
萬一以後碰見個心動的男生,一想起搖出過死簽, 有大兇之兆, 她哪裏還敢靠近人家, 躲災還來不及。
宋鼎鼎越想越覺得鬧心, 她将簽筒放回了桌子上:“不搖了。”
“何必如此悲觀, 又不止你一人是死簽。”
住持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簽筒,他半阖着眼,在簽筒裏一摸,拿出一支空白的長簽。
住持拿着長簽,緩緩看向裴名的方向,意味深長的笑道:“兩個死簽在一起,說不準會有一人逢兇化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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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名擡起黑眸,輕瞥了他一眼。
兩人視線相交,誰都沒有說話,無形的壓迫力在空氣中凝結,到底是住持先移開了視線。
他往廟外走去,走一步那禪杖上的金環便跟着顫一下,發出的響聲清脆悅耳,攝人心魂。
住持走到裴名身邊時,手中盛滿清水的缽盂,不知怎地,驀地從他掌心邊緣掉了下來。
缽盂‘哐當’一聲掉在地面上,清水濺了一地,浸濕了那雙素白色的繡花鞋,卻沒有沾到薄柿色衣裙上分毫。
住持彎腰撿起缽盂,笑得仁慈:“看來,施主很愛惜自己的衣裳。”
“不過,我倒覺得施主不适合這鮮亮的顏色,不如換身玄色或绛色,或許更趁施主如今的氣質。”
裴名眸色微沉,緩緩眯起眼眸,唇畔的笑意冷冽:“多嘴。”
他看起來神情沒什麽變化,說話的語調,依舊漠然,依舊是止水般的雲淡風輕。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住持這一番看似無心的話,像是一顆小石子,投進沉寂多年的死水之中,便能掀起驚濤駭浪,洶湧得一發不可收拾。
為什麽不穿白衣,玄衣,青衣……偏偏鐘愛她喜歡的鮮亮顏色?
是因為他也喜歡這種顏色嗎?
不,他厭惡世間所有鮮亮的顏色,因為這些顏色刺眼,奪目,充滿生命力。
明明恨她入骨,卻又習慣性的穿着她認為好看的薄柿色,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
見他神色迷惘,住持眸中笑容越發深邃,這次他難得沒有怼人,搖着身上的袈裟,心情似乎還不錯似的,哼着曲子離開了。
住持前腳剛走,白绮後腳便跟了過來。
她帶着一股火氣掀起了衣袖,露出泛紅的雙臂,咬牙切齒地:“那寺院的廚房院子裏,種了十多棵桃樹,該死的老禿驢,竟然讓我去給他摘桃!”
雖然怒氣沖天,但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她不敢再大聲喧嘩,刻意壓低了聲音,眸中盡是委屈之色。
宋鼎鼎看着她已經被撓紅了的手臂,想起方才住持說過的話,微微有些失神。
白绮對桃子過敏,偏偏廚房就有桃樹,而住持不讓旁人摘桃子,便要找白绮來摘。
初次見面時,住持還未轉過頭,就已經知曉她是女扮男裝,張口便是‘老衲不會為你還俗’。
難道,住持早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摸清楚他們每個人的底細了嗎?
那住持剛剛說的死簽,莫非也是真的?
宋鼎鼎拿起簽筒,前後左右的搖晃着,像是想要證實什麽似的。
她足足搖了片刻,那簽筒裏才甩出一支長簽來,心跳聲猶如擂鼓,在耳邊清晰響起。
宋鼎鼎屏住呼吸,彎下腰去,将那支掉在地上的長簽撿了起來。
木質的長簽上光滑幹淨,沒有刻着一個字,就猶如剛剛住持阖着眼,從簽筒中随手摸出的那支長簽一樣。
她有些慌了神,連忙将長簽遞給解簽的青袍僧人:“勞煩師傅幫我解惑。”
青袍僧人只看了一眼,便雙手合十,微微躬身:“施主,此乃死簽。因緣相會,因情生恨,因愛而亡。”
許是僧人的話太過深奧,宋鼎鼎沒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只隐約明白了最後一句‘因愛而亡’。
合着她要是想談個戀愛,還得把命搭上?
什麽狗屁命運。
這對母胎單身狗公平嗎?
宋鼎鼎想起住持剛剛信誓旦旦的模樣,忍不住學着白绮的模樣,在心底罵了一句:該死的老禿驢!
發洩過後,便是一陣無力的挫敗感,她将簽筒和長簽放回去,雙手叩在頭頂,不禁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白绮見她如此,上前抱起簽筒搖了兩下,用了幾分力道,特意甩出了一支空簽。
她拿着空簽遞給宋鼎鼎,笑得滿足:“你看,我也是死簽!”
宋鼎鼎:“……”
原本沉悶的神情,被白绮逗得微微轉晴,她有些無奈的笑道:“別鬧,不能拿這種事開玩笑。”
話音落下,宋鼎鼎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将簽筒裏的長簽都拿起來:“請問師傅,這簽筒裏有多少空簽?”
青袍僧人道:“三十根。”
她追問道:“那簽筒裏一共有多少根簽?”
僧人答道:“三十二根。”
宋鼎鼎:“……”
合着簽筒裏除了一根上簽和一根下簽,剩下的都是死簽?
虧得她還真情實感的擔心了好一會。
就這個中獎率,簡直比拼夕夕砍一刀就99%還離譜。
說起這個,宋芝芝搖簽就更過分了,在三十根空簽和一根上簽、一根下簽裏抽,竟然九次都是下簽,一次都沒抽到過空簽。
宋鼎鼎嚴重懷疑着簽筒裏有什麽BUG存在。
就在她失神之際,裴名淡淡道:“我去溪邊看看師尊。”
“白绮,陪我一起去。”
白绮認為,相比起商量的口氣,這句話更像是在命令她。
但他極少主動與她單獨相處,想必應該是有什麽急事找她。
白绮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宋鼎鼎倒沒有多想,将消腫止癢的草藥掏出來給了白绮一把,叮囑她回去記得煎藥。
裴名率先離開了寺廟,一路走到寺院外,他才停住了腳步。
倒是苦了白绮,腿沒有他長,身體素質也差得很,只能小跑着跟在他身後。
等他停下來時,她額間布滿了汗水,後背的衣裙布料都濕透了。
白绮叉着腰,氣喘籲籲道:“你到底想說什麽?至于跑這麽遠?”
裴名擡起黑眸:“阿鼎都問你什麽了?”
白绮想要抱怨的神情,僵在臉上,她咽了一口唾液,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我之前不都跟你說了,阿鼎想要搖姻緣簽。”
裴名沒說話,幽黑的眼睛像是深不見底的淵底,看的她渾身惡寒,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白绮忍不住嘟囔道:“就問你跟神仙府的無臧道君有什麽關系。我什麽都沒說,阿鼎也就是随口一問,你問這麽清楚幹什麽,我又不會暴露你的身份。”
說罷,她又連忙補充了一句:“阿鼎肯定不是懷疑你,你放心好了,我已經打消她的疑慮了。”
一句話卻讓她說得前後矛盾,剛說完阿鼎沒有懷疑他,緊接着便又說自己已經打消了她的疑慮。
白绮說完就後悔了,這樣說還不如不解釋,越描越黑,倒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
“反正我不管你怎麽想,就算她懷疑你,你也不許動阿鼎一根毫毛!”
“阿鼎是我白绮看上的人,你要敢碰她,我定會跟你沒完!”她惱羞成怒道。
裴名神色冷淡,擡手叩在白绮手臂上,他看着她戴在手掌間的指鏈:“聽說你有一種蠱,名為情蠱?”
白绮被攥得疼了,一把揮開他的手:“有,但是我沒帶。”
這次她倒是沒撒謊,畢竟那種蠱蟲又不常用,她出門在外,自然是要帶些有用的蠱蟲了。
再說,那情蠱是她父親煉制的,聽聞原來是用在過她母親身上,所以她母親才會無法自拔的愛上她父親。
後來她母親死後,她父親發了狂似的,瘋癫了好一陣子,将那些情蠱都燒了幹淨。
裴名問道:“煉情蠱需要幾天?”
白绮冷着臉道:“你要情蠱做什麽?”
明明是他有求于人,還擺着一張臭臉,好像她欠他多少高階靈石似的。
多少年了,裴名就沒給過她一個好臉,更別說惦念着她父親對他的救命之恩,好好報答他們一家。
所以她一直不明白父親當初為什麽要救他,這分明是養虎為患,末了還将神仙府府主的位置傳給他一個外人,簡直就是離譜。
要不是她身體孱弱,自出生起便病恹恹的,修煉不了道法,她早就對他不客氣了,又怎麽會将神仙府的繼承權讓給他。
白绮越想越氣,說起話來也是毫不客氣:“告訴我原因,不然我不會幫你。”
裴名沉默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道:“我想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白绮怔住了。
她本就是故意刁難他,她還以為依着他冷淡的性子,根本不會搭理她。
即便回答了,也不應該是這樣出乎意料的答案。
裴名被剜了心,用石頭代替心髒,早已經成了活死人。他沒有人類的體溫和七情六欲,更不會知道喜歡和愛是什麽感覺。
這樣悲慘的活着,孤獨,寂寥,以不死之身,一直到永永遠遠。
連什麽是愛都不知道,真是可憐。
白绮有些別扭道:“我幫你煉情蠱就是了,但是煉蠱需要時間,最少也要三天。”
“好,我等你三天。”
說罷,裴名在她眉心點了一下,閃過一絲淡淡的光暈後,便轉頭離去。
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剛剛營造出來凄慘悲涼的氣氛,像是絢爛的煙花,一閃即逝。
白绮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什麽悲慘,什麽可憐,全都是他刻意制造出來的假象。
他就是要引導她主動應下此事,然後才能利用神仙府的契約來牽制她。
神仙府并非她父親所創,她父親也不過是歷任神仙府府主的其中一位罷了。
那神仙府的契約對她一樣有效果,她若是沒有按照約定,在三天內煉制出情蠱交給他,屆時性命便掌握在他手裏。
他想讓她生就生,他想讓她便死,像是在身體裏潛藏了一個□□,而控制炸彈爆炸的按鈕,就控制在他手裏。
白绮沒想到自己難得發一次善心,卻是被他耍的團團轉,氣得眼睛瞪得銅鈴猶如那般大。
她雙手插在鬓發間,發狂似的尖叫着。
該死的裴名,她早晚要讓他為今日之事而付出代價!
……
原本定在晌午完成的任務,直到傍晚時才堪堪完成,主要是玉微道君那裏出了岔子,其他人也緊接着遭了殃。
住持讓他挑來十大桶水,裝滿寺院門口的水缸,玉微道君怎麽也沒想到,那水缸是漏的。
而砸爛水缸的罪魁禍首,正是住持本人。
聽說是在玉微道君裝了半缸水時,住持一不小心把缽盂掉進了缸裏,為了取出缽盂,住持便來了一個司馬光砸缸。
不光如此,這短短幾個時辰內,住持逛遍了整個寺院,也為衆人添了意想不到的麻煩。
一會在剛剛清掃幹淨的樹下練武打拳,搞得落葉滿天飛。一會牽上一條兇煞的大狼狗拴在廚房門外,吓得女弟子們不敢靠近劈柴半分。
住持還用貪婪、罪惡、自作自受等言辭,怼哭了七、八個懷着嬰靈的男弟子。
甚至連馬車裏待産的陸輕塵,以及陪同照料的席夢思,都沒有逃過他的嘴。
他說陸輕塵一看就面帶兇煞,晚年生活孤苦伶仃,是斷子絕孫的命。
而席夢思印堂發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災,乃是拆人姻緣的因果報應。
住持給陸輕塵氣的差點沒直接早産,席夢思更是臉色發黑,連鍵盤都掏出來了,直接砸在了住持身上。
幾乎所有宗門的弟子,都被住持戲耍了一遍,待到傍晚時,衆人看着住持的眼神都變了變,緊咬住的牙關,代表着他們此時吃了蒼蠅一般的心情。
住持倒是并不覺得自己惹人厭,他抖落着白胡子,将通往許願池的寺院門打開:“別怪老衲沒提醒你們,每人只有一次許願的機會,必須有五個人都許願得到吞龍珠,才能從老衲手中拿走這層秘境的吞龍珠。”
宋鼎鼎聽聞此言,也叮囑道:“許願池只能助大家在這一層秘境裏,短暫的實現心願。所以大家盡量都許願得到吞龍珠,寧可多于五人,也千萬不要少于五人。”
玉微道君覺得她有些小題大做,即便中途死傷無數,現在他們仍還有七十多人。
刨除懷了嬰靈的四十多個男弟子,他們需要許願讓自己體內嬰靈消失以外,其他女弟子還有三十人左右。
他自己肯定會許願得到吞龍珠,那麽剩下的四個名額裏,随便幾個人也能滿足住持的要求。
除了玉微道君這麽想,顯然其他人也覺得宋鼎鼎大驚小怪的,大多數人都沒将她的話放在心上,一個個排隊按照順序進入許願池。
住持每次只讓一個人進許願池,這樣便耗費了大量的時間,令本就對他不滿的人,更為怨恨憤懑。
不少人都摩拳擦掌,想等到将這一層秘境的吞龍珠拿到手,屆時便好好教訓這住持一頓。
而住持似乎沒注意到他們狠毒的目光,帶着衆多僧人守在許願池外,活像是一群維護現場秩序的安保人員。
聽說能許願,馬車裏的陸輕塵和席夢思也過來了,顧朝雨不願意看見這對狗男女,索性直接住進了寺廟招待客人的寮房裏。
陸輕塵吃力地扶着腰,面色艱難道:“過會,你便許願讓我肚子裏的嬰靈消失。”
席夢思遲疑道:“那你呢?你許什麽願?”
他陰沉着目光,冷聲道:“自然是以大局為重,許願得到吞龍珠了。”
席夢思半信半疑,似乎不怎麽相信他的話。
她甚至覺得,他可能去許願讓顧朝雨原諒他。
“若是如此,我來許願得到吞龍珠,你許願消除掉嬰靈便是了,總之是一樣的……”
她話還沒說完,陸輕塵已經失去了耐心,呵斥道:“你在胡思亂想什麽?我都說了,等出了秘境,我便會給你一個名分。”
“君子一言九鼎,我陸輕塵又不缺子嗣,少她一個不少。”
雖然語氣不太好,但他這短短三言兩語,便一下安撫了她忐忑不安的心情。
席夢思重重點頭道:“我自是明白陸哥哥的心意,待會我便許願讓你體內的嬰靈消失。”
時間一點點過去,許願排隊的隊伍越來越少,很快便輪到了排在隊伍末端的宋鼎鼎。
她走近許願池,圓形的池子像是魚塘一般,清澈見底的池水中,落着一枚枚生鏽的銅錢。
淺紅色的金魚在水底游動,池沿邊緣外生長着綠色的青苔,那許願池的烏龜,便懶洋洋的趴在青苔上,看起來十分惬意。
住持說許願池能實現的願望,除了能徹底消除秘境對那些男弟子帶來的影響外,其他願望只能在這一層秘境裏短暫地維持着。
也就是說,除了消除嬰靈外,剩下的任何願望,不管是希望自己變瘦變美,還是希望自己暴富發財,又或者得到權利和女人。
這些心願實現後,只要他們一離開這層秘境,變瘦變美的人會恢複原本的模樣,暴富發財的人會變回窮光蛋,得到權利和女人的人也會失去那一切。
宋鼎鼎認為,這一層秘境,根本就是在考驗他們會不會被世俗的欲望遮住眼。
他們進入天門秘境,是為了吞龍珠,是為了拯救三陸九洲的天下蒼生。
但此時此刻,如果他們為了自己的私欲,便将吞龍珠置之不顧,都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去許願。
那麽他們不光得不到吞龍珠,還會因為自己實現了暴富,變瘦變美,又或者得到權利和美人的心願,而舍不得離開這裏。
他們會被欲望支配控制,深陷在秘境的造物主編織出的美夢中,被困在這裏,永永遠遠。
宋鼎鼎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該勸說的已經勸說了,他們要是不聽,那她也沒有辦法了。
雖然她之前叮囑其他人想要吞龍珠,就務必要許願得到吞龍珠,但她自己卻不準備許下這個願望。
因為他們想要吞龍珠,而宋鼎鼎卻不想。
她從穿書到這裏,每日活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她早已經受夠了這種提心吊膽,随時都可能丢掉性命的感覺。
她想回家,無時無刻不在想。
從進了這一層秘境,宋鼎鼎就在思考,如果她直接許願讓裴名愛上她,将會怎麽樣。
即便願望只能短暫的在這層秘境裏實現,可只要裴名愛上她,親密度達到了100%,她便可以直接回家了。
住持不知何時走到了許願池旁,他對着宋鼎鼎意味深長的笑着:“許願的機會只有這一次,可要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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