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司堯急急地往東屋趕去。
雖然, 安松說的都是混賬話,但他倒是提醒了司堯,白糖昨晚為何會那麽緊張, 今早起來還看起來有些不高興了。
他忘記了, 這個幻境和天界不同。這裏的一應規矩,都是仿照凡間所設。自己明明答應過白糖, 絕不讓她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兒, 卻還強迫她陪自己睡覺。
這樣的行為肯定讓糖糖覺得自己被亵渎了!
司堯簡直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鞭子。他太放任“司堯”的思維了,這樣便壓制了“唐柏”, 才會忽略這個世界的規則,讓糖糖那麽難受。
他現在必須要跟糖糖解釋清楚, 告訴她自己并非有意亵渎她。他只是單純地喜歡和她接觸, 絕沒有其他龌龊的心思。
推開房門, 司堯果然看到, 糖糖竟然眼睛紅彤彤地坐在床榻上!
只見那微紅的雙眼和鼻頭,襯得糖糖的膚色愈發白皙。她微微皺着眉頭, 像是隐含着怒意, 又像是有着些許哀戚。那紅色的櫻唇緊緊抿在一起,頰邊的梨渦愈發惹人憐愛……
“糖糖?”司堯放輕了腳步,輕輕地道,“是我不好,不要傷心了。”
白糖猛然擡頭,沒想到阿堯又拐回來了。
她胡亂地抹了把眼睛,硬擠出燦爛的笑意, 道:“阿堯, 你可是忘了什麽東西?
看到糖糖強顏歡笑的樣子, 司堯只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捏了一把。他愈發希望有人能狠狠抽自己幾鞭子!
司堯把馬鞭塞到白糖手裏, 道:“糖糖,你一會兒狠狠地打。一直打到你解氣為止!”
說着,他轉過身去,竟開始脫起衣服來!
可剛把衣襟解開,司堯猛地想起,在這凡世,女子也不願随意看男子的裸身的。
“唉!”司堯懊悔地道,“我真是太笨了!糖糖,你就這麽打,我這皮鞭裏面裹着鐵線,就算隔着衣服,也一樣很疼的!”
說完,他邊直挺挺地站在那,一動不動。
白糖愣愣地看着這一系列的動作,沒明白司堯到底想要幹嘛!
難不成,阿堯竟然有古怪的嗜好?!白糖驚詫萬分。
她也曾聽李媽媽講過,有些男子天生便有怪癖,別人都是想着法子折磨女子。而那些有怪癖的男子,卻喜歡讓女子反過來折磨他們!
“阿堯……”白糖結結巴巴地道,“我們不要這樣好不好,這樣對你的身體不好?”
司堯心中觸動。糖糖都這麽傷心了,仍舊關心着他。
他轉過身來,誠懇地道:“糖糖,昨晚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不顧你的意願,就強行和你睡在一張榻上。”
白糖怔了怔,不明白阿堯怎麽從怪癖忽然跳到這個話題上來了。
只聽他繼續道:“可我真的只是單純想一睜眼睛就看到你,想能夠感受到你的氣息,想随時聽到你的聲音。你對我來說,太過珍貴了。能夠留你在身邊,我就已經非常滿足。”
司堯長嘆一聲,懊惱地道:“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在得到那麽多了,還想着能更靠近你一些。我只是……”
司堯結結巴巴地道:“我只是想要更接近你一點兒,只是喜歡和你更接近一些。但是,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再有其他心思!更不可能故意亵渎于你!”
白糖眨了眨眼睛,淚水又流了下來。她糾結了那麽久,卻沒想過,阿堯就只是單純地珍惜自己啊!
“怎麽又哭了?”司堯見狀,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更加慌亂了。
他手足無所地站在那裏,貼近白糖也不是,遠離白糖也不是……
“我沒事。”白糖拼命地搖着頭。
可她越是說自己沒事兒,眼淚就流得越兇。司堯見狀,完全懵了。頭一次,他覺得自己實在沒用。哪怕有兩世的經驗,他都不能理解白糖此時的心境!
“讓冬兒和春兒進來。”白糖抽噎着令道。
司堯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趕緊把人叫了進來。
白糖見他仍舊留在房裏,流着淚道:“阿堯,你先在外面等等我好麽。等我收拾好了,我們再談?”
白糖知道,只要看到阿堯,她此時的情緒便不可能平複下來。所以,她只能讓阿堯先出去了。
司堯猶豫了下,他不想在白糖哭得這麽厲害的時候離開。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麽。終于,他還是點了點頭,走出了房間。
白糖總算松了口氣,接過了冬兒遞來的手巾。
冬兒見兩人這樣,也頗有些納悶。今早,她見少爺出去的時候,情緒明明十分高漲啊。這麽還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兩個人就變成這樣了。
可冬兒對男女之間的事兒還是有些經驗,在她看來,這一對小夫妻應該只是在耍耍花腔呢。
于是,冬兒大着膽子問道:“少夫人,你怎麽哭的這樣?你和少爺吵架了麽?少爺剛剛出門時,還囑咐我們,說不要吵到少夫人你,讓你多睡一會兒呢。”
白糖小臉刷地紅了,嗔道:“什麽少夫人,哪有混叫的。”
看到白糖雖然兩眼通紅,臉上卻全無傷心的神色,冬兒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繼續道:“奴婢這聲少夫人,可真不是白叫的。若不是有十足把握,奴婢又哪裏敢僭越啊。”
“什麽呀。”白糖嘴上嗔着,卻忍不住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只聽冬兒繼續道:“奴婢是這都督府裏的家生子。奴婢的母親就是夫人身邊的那位宋嬷嬷。”
白糖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第一次見那個宋嬷嬷時,就覺得有些眼熟。
“說句大不敬的話,奴婢比世子虛長十歲,所以,也算是看着世子長大的。”冬兒繼續道,“當初,世子沒有攆婢女們的時候,奴婢便在東屋伺候了。”
白糖聽着,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後來,世子年齡雖然見長,卻不像其他家的少爺那樣,收一些看得上的女子入房伺候。”
冬兒看了看白糖的神色,才繼續道:“這在河西府的世家子弟中,那可是絕無僅有的。所以,老爺和夫人都有些着急。他們便給東屋塞了好些個女子。環肥燕瘦的,各種各樣的全都有。”
“哦。”白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只聽冬兒繼續道:“世子那時候剛接手軍務,本來回來的時間也不多。所以那些女子,雖然被留在屋裏,但是并沒能見世子幾面。”
“後來,夫人看不過去了,讓少爺每晚都必須宿在府中。”冬兒回想起那時的情景,憋着笑,道:“那些女子們可是使盡了渾身解數,只為了能讓少爺注意到她們。可後來,她們鬧得兇了,
少爺便有些不耐煩了……”
白糖聽着,忍不住道:“所以,就把她們都攆出去了?”
冬兒點了點頭:“少爺還跟夫人說,讓夫人二選一,要麽就是他每日都回府睡覺,但是必須還他一個安靜的環境。要麽,少爺便只待在軍營裏,再不回東屋。”
“夫人肯定妥協了。”白糖猜到。
“可不是麽。”冬兒嘆道,“哪有父母扭得過子女的呢。所以,少爺為了避免麻煩,幹脆把所有女子,包括我們這些原本就在東屋服侍的婢女,全部都攆了出去!”
白糖詫異:“這……這也有些過猶不及了吧。”
“是啊。”冬兒頗有些委屈地道,“我們這些老人,全都本本分分的。更何況,奴婢們當中的大多數,都已經許了人家。可就因為那些女子,我們全都被連累了。”
“也是冤了你們。”白糖嘆着。
她和冬兒、春兒也相處了一段時間。白糖看得出,她倆對阿堯只有尊敬和畏懼,再無其他任何的心思。
所以,對于阿堯當時一刀切的做派,白糖是真心有點兒替冬兒她們抱不平呢。
“唉。奴婢還好些。”冬兒嘆道,“畢竟奴婢的母親是太太身邊的人,可是,還有些其他的姐妹,就只能去幹一些粗使的活計了。”
“而奴婢們也很清楚少爺的做派,除了軍政事務,他本來就對生活享受這些的不是很上心。”只見冬兒頗有些感激地道,“奴婢們都覺得自己肯定是再也回不來了。所以,奴婢和春兒這次回來,真是萬分感激少夫人的。”
說完,冬兒和春兒一起向白糖行了一禮。
見冬兒堅持這麽稱呼自己,白糖也不好再跟她較真,只道:“這也跟我沒什麽關系。這院子不可能永遠沒有女主人。所以,你們總有一天是會回來的呀。”
“哎呀,少夫人這話可就錯了!”冬兒感嘆道,“您不知道,少爺的脾氣有多倔!他自小就喜歡一個人待着,自從懂事兒後,就連夫人都不能近身。為了這事兒,夫人不知哭過多少次!”
冬兒繼續嘆着,道:“少爺當然也是心疼夫人的。但他也只會在平日裏多陪陪夫人。或者逢年過節的,給夫人準備個禮物什麽的。慢慢地,夫人也就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
“竟是這樣的?”白糖不可置信地道。
她回想起,阿堯昨日靠近自己時的語氣,完全不能想像,他對待別人冷冰冰的樣子。
“而且,奴婢聽母親說過……”冬兒猶豫了一下,但一想到眼前的女子定會是自己的主子,便道:“少爺曾對夫人說過,說他此生只要少夫人一人陪伴便好,絕不會再納其他女子!”
白糖心中震動,呆愣愣地看着冬兒……
冬兒見狀,怕她不相信,又道:“少夫人,不是奴婢拿大。但是奴婢确實是見證了少爺成長的。據奴婢觀察,只要少爺說出的話,沒有一件是食言的。無論是外間的軍務,還是府裏的瑣事。只要少爺說出口,他一定是言出必行!”
白糖不自覺地點點頭,喃喃道:“我知道。”
冬兒笑了,繼續道:“而且,剛剛少爺出去時,奴婢們便稱呼您為少夫人,少爺的神色,可是很高興呢!”
白糖埋着頭,強忍着因為激動快要湧出的淚水。從第一天見到阿堯,他總是能比自己想像的更加美好!
其實,在她還在服侍鈴蘭時,鈴蘭曾對她說過,真正的君子之愛,是發乎于情止乎于禮的。
也就是說,一個人若是品行端正,又對你真心相待,那麽他不會在你倆有正式名分前,便突破男女之間的最後一道防線。
因為這樣很容易有孕。而未婚女子若是有孕,那麽必然會被整個世界所唾棄。若是真心相待,又怎麽忍心讓自己心愛的女子,被所有人指摘呢?
可後來,鈴蘭背叛了自己,讓她們以前的溫馨相處,全都成了笑話!
再加上,看得多了聽得多了,白糖便更加覺得,像鈴蘭所說的那種君子,可能只是人們想像出來的聖人。
白糖知道自己命薄,從沒指望自己能碰到那樣的聖人。更何況,從法理上講,她早就屬于阿堯了。阿堯本來可以對她予取予求的。
可是,阿堯卻沒有!
想到阿堯昨晚的舉動和剛剛的話,白糖終于明白,阿堯不是不喜歡她,而是太喜歡她了!
白糖一時間有些患得患失,她到底何德何能,能遇到阿堯這麽完美的男子……
“冬兒,你快幫我收拾一下。”白糖急急地吩咐道。
她此時極度想見到阿堯,想跟他說,她不是在怪他,她只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
因為喜歡他,所以不介意和他有肌膚之親!
白糖很快便收拾妥當,她讓冬兒把阿堯叫了進來。
她長長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再畏縮不前了!
阿堯輕輕推開門,試探着走了進來。
“糖糖?”司堯輕輕地喚着。
白糖只覺得自己的臉快要被燒着了似的!
“怎麽了?哪不舒服麽?”看清白糖的樣子,司堯才有些着急地向她走了過來。
白糖閉上眼睛,一下便撲到了司堯的懷中!
司堯愣了愣,像中了定身咒似的,雙臂支愣在半空中,一動都不敢動。
“阿堯我喜歡你不介意和你這麽親近!”一刻不停地,白糖把心裏話一股腦地全都說了出來。
司堯怔了怔,他好像聽到了糖糖的話,但又好像沒聽清……
“糖糖,你在說什麽?”司堯怔怔地問道。
白糖索性仰起頭,兩個臉蛋紅得像蘋果似的:“我說,我喜歡你!也喜歡和你這麽親近!”
司堯的唇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忽然身輕如燕,仿佛随時都能騰空而起!
白糖眼巴巴地瞅着他,等待着他的回應……
可司堯只知道傻笑,一個字都沒有說。
“阿堯……”白糖輕輕撅着嘴,“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我說什麽?”司堯結結巴巴地道。
白糖心頭涼了半截,可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和阿堯有任何誤會了。
所以,她拉下臉來,問道:“阿堯,那你喜歡我麽?”
“我,喜歡。”司堯的話語竟然斷了一斷。
白糖心猛地一揪……
只聽司堯繼續道:“也許不只是喜歡。因為你的聲音那麽好聽,你頰邊的梨渦那麽可人,你身上的味道那麽吸引我。只要有你陪着我,我便再沒有羨慕過任何人。”
白糖擡起頭,只見那雙漆黑的眸子中,全是自己的倒影……
司堯也望着懷中的女孩兒,喃喃道:“無論天上人間,我只想要一個你。只要有你,我願放棄一切,甚至疼痛。”
白糖沒有完全聽懂他的話,可阿堯那真誠的神色,還是讓她的眼淚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怎麽又哭了?”剛還沉浸在極樂世界中的司堯,此時又開始慌亂起來。
白糖邊笑邊哭道:“你不知道,世間有喜極而泣這個詞麽?”
兩人相視一笑,緊緊抱住了對方……
傍晚。
早上的喜悅雖然還充斥着白糖的內心,但因為阿堯被都督叫去訓話,此時的她又有些焦慮不安。
都怪自己!白糖自責着。再怎麽樣,她也不能當那蠱惑君王不早朝的妖姬呀!
雖然,可能說出去都沒人相信,他們其實什麽也沒幹。
一整天,他們只是相互依偎着說說話,吃吃東西罷了……
只是白糖一時忘形,竟然忘了今天并不是年節,阿堯還是要去軍營的!
而更倒黴的是,唐都督今天竟跑去巡營了!
所以,在軍營沒找到阿堯的唐都督,一回來便把阿堯叫去了主屋。
如果可以,白糖寧願唐都督把自己叫過去罵一頓。但她知道,自己連被罵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她現在也就只能在這裏等待着阿堯回來。
終于,在太陽還沒完全落下的時候,安白夢和司堯一起走進了院子。
“夫人?”白糖心裏“咯噔”一下,猜測着夫人來的目的。
“糖糖,不用擔心了。”安白夢一眼便看穿白糖的心思,安慰道,“柏兒不過就是休息了一日,并沒什麽大不了。”
司堯無可奈何地笑着:“娘親,今日确實是我不對。”
“嗯嗯。”安白夢絲毫不在意地道,“你父親已經說過了,說我慈母多敗兒!你難不成要多說幾遍?”
司堯苦笑着搖了搖頭。
“偶爾‘敗’一下也沒什麽不好。”安白夢大方地道,“你這個年紀,本也是該享受的時候。只是你身份不同,有着別人沒有的重擔。但你一直都那麽刻苦,偶爾放松一下,有什麽不可以?”
白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覺得安白夢真是她見過最奇特的母親。
“不過……”安白夢眨了眨眼睛,“只偶爾一下就行了。”
白糖趕緊保證道:“以後肯定不會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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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糖糖是個害羞的。所以,她也沒有點破,只是道:“糖糖,今日我來,是有件事兒要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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