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剛才他們從地底出來的時候,呆貓還在和鳥舌頭鬥智鬥勇,溫迪也就沒強行把它抱上來。

看來是剛才霍爾整理庭院的聲音太大,把它給吵醒了,它才會跑上來。

溫迪俯身摸了摸它,朝身後看去。

身後原本是城堡的地方已經成了平地,白霧正在慢慢散去,露出她撒在地上的白石子。

也就是說,她的确是朝着南走,但是在霧中迷失了方向,繞了個大圈子,從城堡北面回來了。

這麽算的話,她至少得在霧裏拐了四個彎,才會從完全相反的方向回來。

溫迪失笑,就算是迷路也沒這麽迷的。

她一路上根本沒有看到任何熟悉的景象,如果她真的繞了個圈子跑到了城堡後面,那麽至少會有一次,她得從壕坑外跳進來吧?

除非那個壕坑只有一小段,并不是包圍整個城堡的。

想要驗證這個也并不難,連石子都不用帶。

溫迪想了想,把浴池邊那捧玫瑰拿起來,依舊朝着剛才的正門走去,翻出城牆,她就發現呆貓也跟在她身後,時不時喵一聲顯示自己存在。

也好,反正黑貓辟邪。

“我還是抱着你吧,外面全是霧。”溫迪把它抱起來。

一路走到霧裏,又走了一會,就到了壕坑前。

溫迪把那束玫瑰放在地上,順着壕溝的火光向西走去。數着自己的步子,走了一百米左右,果然出現了第一個右轉彎。

她也跟着右轉,順着又走了兩百多米,又遇到了第二個轉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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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轉了兩次右轉彎,她隐約看到了地上有一簇紅色的玫瑰,漸漸從霧中顯露出來。

她走過去把玫瑰撿起來,有些疑惑。

壕溝的确是圍繞着城堡分布的,這一點已經能夠印證了。而且這麽一算,連城堡的面積都算了出來,大概是個兩百乘兩百,四萬平方米的正方形庭院。

如果壕溝是個閉環,她只跳一次壕溝,就絕不可能回到院子裏。

而且就在剛才,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庭院的院牆,只有正門那一個破口,就算她無意間跳回了壕溝內部,那也絕不可能不翻牆就回到院子。

只有一個可能,這層濃霧,本身就可以傳送。

她真是太天真了,霍爾怎麽可能給她這麽好的逃跑機會,壕溝和濃霧,防的根本不是外來的怪物,從頭到尾防的都是她。

“真惡劣。”溫迪嘟囔了一句,抱着呆貓回到正門前,把它托到缺口處,讓它先進去。

接着她也翻過來,走到了浴池邊。

天光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再繼續試下去顯然不明智。誰知道晚上這附近會不會有什麽怪物游蕩?想逃跑歸想逃跑,但溫迪也知道,就算逃出去,說不定還是會遇到之前那種詭異的情況,這件事只能從長計議。

溫迪抱起呆貓,嘆了口氣說:“得了,我們去睡覺吧。”

呆貓喵了一聲,也不起身,一雙橙黃色的眼睛圓睜着,死死的盯着她身後的天空。

太陽下落的速度很快,幾乎是轉眼間,整個世界就被黑暗籠罩了。

溫迪回頭望去,太陽落下去之後,一輪血月慢慢升了起來,鮮紅欲滴,像一顆巨大的櫻桃,就那麽詭異地懸在半空。

她在書本裏學過,血月是一種正常的現象,大概是大氣層裏某種光線衍射什麽的,把其他光波吸收掉只剩紅色,是種誘導下的視線錯覺。

但是真正見到的時候,溫迪非常震撼。

這輪血月十分巨大,一眼望去簡直就像要墜下來,砸到地面上似的。這麽大的月亮,如果是銀月會非常浪漫,但血月就會讓人極度恐慌。

溫迪覺得渾身都有些發冷,她把呆貓抱起來,匆忙跑了幾步,順着黑洞洞的樓梯,跑下了配餐室。

所幸這次沒有聽到蟲子爬行的聲音,溫迪好歹有些安心了。

她雖然來過兩次配餐室,但也只是吃了兩次飯,到餐廳開了開眼,其他地方根本不熟悉,不知道霍爾說的小卧室在哪裏。

不過想想也知道,從配餐室出去只有那扇小木門。

她推開木門,走進那條長長的走廊。

因為上次已經走過一次,溫迪心裏并沒有那麽恐懼,只是她走了幾步就發現,牆上嵌了好多畫像。

之前好像……沒有?

溫迪也不太确定,上次她疲于奔命,也沒太注意這裏的裝修。

這些畫像都嵌進了牆裏,就在燈的正下方,光線直直地從上面打下來,顯得這些人臉都有些明暗不定。

溫迪有些發怵,這些上世紀的畫像原型,應該沒一個還活着的,說句不好聽的,她簡直是在無窮無盡的遺像裏穿行。

幸好她懷裏有只呆貓,暖洋洋的毛發下有顆鮮活的心髒,正撲通撲通地跳着。

這時,溫迪突然聽到背後啪叽一聲。

黏膩的,濕滑的,軟彈着,像是很大的舌頭掉在地上的聲音。

她僵在原地,有點不敢回頭。

之前有過在大橋上的經驗,她知道,突然出現的聲音,往往意味着未知的危險。

所幸那個大舌頭只是掉在地上,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她摸了摸呆貓,打定主意不回頭,就這樣直接往前走去。

但是她剛一擡腿,那個啪叽啪叽的東西就随着她的腳步動了起來,似乎在蠕動,光聽就覺得肯定是個長相惡心的家夥。

溫迪看了看前面,那個雙開的玻璃門已經不遠了,索性直接狂奔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門裏,把門一關。

她側耳聽着,那個東西随着她的腳步爬了幾步,似乎是覺得追不上她,停了下來,再沒了聲音。

溫迪透着長虹玻璃看了看,走廊裏黑乎乎的,只有地上的積水反射着光線,什麽東西都沒有。

大概是鼻涕蟲吧,這種潮濕的地下室裏偶爾會有蝸牛鼻涕蟲什麽的。

溫迪把門關好,看向明亮的餐廳。

餐廳仍像是那天她看到的那樣整潔明亮,只不過沒人過來吃飯,花瓶裏的玫瑰也凋謝了。

溫迪走過去把花瓶接滿水,把手裏的玫瑰換進去,枯萎的那束花則是丢在角落的垃圾桶裏。

這個餐廳雖然大,卻沒有任何裝飾的東西,也沒有任何家具擺件。溫迪環視了一圈,發現餐廳裏面也有一扇雙開玻璃門,霍爾所說的小房間大概就在那裏面。

她走過去推開門的瞬間,就感覺到一陣狂風從裏面席卷而來,風力之大,甚至都把另一頭的那扇門也吹動了,來回擺動了幾下。

風裏夾雜着強烈的海腥氣,溫迪首當其沖,差點被這股味道嗆得閉過氣去。

溫迪立馬捂住鼻子關上門,幹嘔了幾下。

這……這裏面到底是什麽啊!

該不會是什麽食材爛掉了吧?但是不像腐臭味,倒有點像是鹹魚什麽的。難道是倉庫裏保存的海貨?

她懷裏的呆貓也被這種味道嗆了一下,跳到桌上連打了十幾個噴嚏,打得整個貓都有些傻了,站在那裏與她癡呆對望。

溫迪覺得,只要她進去了,這地方絕對有去無回。

怎麽辦?

要不只能在餐桌上将就一晚了。

溫迪嘆了口氣,剛要爬到餐桌上将就一晚,就聽到從她進來的那扇門邊,傳出一個熟悉的啪叽聲。

這個聲音并不大,溫迪這麽好的耳力,也只是隐約聽到一點。

她慢慢走過去看了看,并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難道是隔着門發出來的聲音?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不是。

腳下突然傳來滋啦滋啦的響聲,然後溫迪看到,那扇門口到她腳邊的木質地板上,不知何時現出一道深深的大溝,而且這條溝還在不停地向附近擴張,像是有什麽腐蝕性的液體一樣,把周圍的地板刻出一道深深的溝壑,還不停地冒出黑煙。

最奇怪的是,這個溝壑還在不停朝她的方向延伸。

有什麽看不到的東西,正朝着她爬行,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

溫迪後退了幾步,她突然知道這是什麽了。

這就是剛才啪叽掉在她身後的東西,因為剛才的過堂風扇動了門,而把這東西放了進來。

這個隐身的東西一路爬進來,身上分泌的液體能腐蝕地板,才會把地板刻出這種冒着黑煙的溝壑來。

溫迪從沒聽過這種生物的存在,它雖然爬得并不快,但是□□居然是腐蝕性的,萬一它可以控制這種液體的分泌,那将變得非常可怕。而從剛才在長廊裏沒有聽到任何腐蝕聲這點來看,想必它還真的可以自由控制。

這麽一個可以殺死你的東西,偏偏可以隐身。

從某種意義上說,簡直是無敵的。

眼看這道溝壑已經漸漸接近她的身邊,溫迪立刻翻到了餐桌上,她隐約聽到在滋啦聲中摻雜的蠕動聲,明顯是沖她來的。

呆貓看她也上了桌子,很興奮地颠着屁股跑了過來。

“別靠近!這邊有怪物!”溫迪心頭一跳,呆貓怎麽早不過來晚不過來,萬一那個東西挨到它的毛,一定會立刻把呆貓變作一副骨架。

呆貓愣了愣,喵了一聲,似乎很不情願。

貓這種生物,你越不讓它做什麽,它就偏要做什麽,溫迪明明拼命提醒它別過來了,但它仍舊小聲抗議着,輕輕朝着溫迪的身邊跑來。

就在這時,那個滋啦滋啦的聲音,爬上了餐桌邊緣。

它分泌出的液體把桌布瞬間點燃,這餐布也不知是什麽料子,燒出一種羽毛燃燒的氣味,火星順着溫迪的方向燒了過來,顯然那個東西正朝着溫迪這個方向爬。

呆貓被飛濺的火星燙了一下爪子,立刻哀嚎了一聲,一把推倒了桌上的花瓶。

花瓶裏的水一下子流了出來,很快順着溫迪的方向淌去,流到一半,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阻隔了,傳出滋滋的聲音,就像是把水潑在火爐上一般,蒸起無數的水蒸氣和逐漸變小的水珠。

溫迪終于看到了那個東西的模樣。

它被水浸濕之後,顯出了原形,看起來就是一團半透明的肉團,沒有五官和四肢,肉團中央有一個包裹着岩漿的囊袋,岩漿随着它的移動從它身後排洩出來,而支撐它身體移動的,則是身體兩邊的無數肉瓣。

它似乎很怕水,在那灘水中間哀嚎了幾聲,體內的岩漿就結成了石塊,半透明的肉團也随之渾濁起來,成了死肉,失去了生氣。

溫迪從餐桌上跳下來,取了一枝玫瑰輕輕地戳了那肉團一下,發現沒有任何反應,這才放下心來。

呆貓也跑過來用爪子撲打了幾下,回過頭朝溫迪喵。

“好啦,知道你厲害了。”溫迪摸摸它的頭,心有餘悸。

餐廳裏面看來也不安全了,萬一她睡着之後,這群東西從走廊裏爬過來,她豈不是就在睡夢中做了人家的儲備糧麽?

可是另一扇門外又一股臭味。

想了想,死和臭,只能選臭了。

她從餐布上扯了一塊給自己圍住口鼻,又做了一塊小的給呆貓用,小心翼翼地把門打開一個縫。

但是奇怪的是,門外沒有任何異味。

溫迪把面巾扯下來仔細聞了聞,那股令人作嘔的海腥味已經消失了,剛才的經歷像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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