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洛雲嬌最近過得不好。

就比如現在。

她只能躲在陰私的長廊角落,繞着外面那群碎嘴的丫鬟議論。只隔了幾步外的牆閣外是一群年歲不大的少女群聚在一起,壓着嗓不時張望一下四周,唯恐她們私下被竊語的話被人偷聽了過去。

牆角那處,洛雲嬌幾乎咬碎了一口牙。

自從詩會她回來之後,有幾個曾經原主的手帕交送了寬慰信過來,意思都是探問她有事否。洛雲嬌讓着秋菊磕絆地念信,到了最後,她才算知道了這些天府裏那些人對她的異樣眼神,到底是怎麽來的了。

詩會上她被辱那遭事情居然被不知道哪個閑碎嘴子的傳出去了,基本現在整個京圈的都差不多知道了。

她,洛家大小姐,安王親自給她下臉了。

就這幾天裏還有不知哪來的閑漢編出了打油詩,這還是秋菊采買回來後告訴她的,說是現在到處都傳着那詩,甚至在孩童口裏都相傳熟練得很了。

洛雲嬌總算知道了洛家為什麽這幾天都是這種該死的氣氛了。

下人一見她就遮遮掩掩地不說話了,就連那幾個偏房的見到她,都把臉藏在扇子後面。

那些若有若無的目光裏夾雜些沉暗的晦澀。

聽完秋菊顫巍的彙報,屋內擺放規整的瓷器當即破了幾個,濃豔妝容的粉衣少女表情扭曲,喘着粗氣,更襯得和外邊那詩裏說的狼狽樣相差無幾了。洛雲嬌既驚慌又憤懑,砸到手酸才癱倒在中央那張貴妃榻上。

她腦中盤旋的唯一想法就是:

以後她入宮怎麽辦?!選秀不可能要一個名譽有污的女子。

輾轉反側了幾夜,洛雲嬌一直在想法子。

某夜,披頭散發的少女突然從被褥裏跳出來,光着腳在地上來回走,邊走還擠出幾聲陰恻恻的笑,那模樣吓得在外守夜的秋菊一下子瞌睡蟲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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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菊是真怕這個新主子會被午夜夢還的女鬼附身,從性情大變到了如今的半夜撒潑了。

現在看來,她也成功了。

倏地,洛雲嬌的腰上搭上一根結實的手臂,把她往後一攬。腰上的手不老實地沒入被褥之下。洛雲嬌軟若無骨地躺在身後人的胸膛上,自覺地讓自己的曲線和後面的□□牢牢貼緊。

洛雲嬌嬌嗔:“呀,你個冤家,大早上就這麽不老實。”

男人舔舐過洛雲嬌的耳朵,笑嘻嘻:“誰知表妹昨日那樣厲害,讓我流連忘返。”說着,那雙狹長的雙目又洩出難耐的火熱。

男人,也就是徐雷。

洛雲嬌對自己有莫大的自信心,穿越這個機會都可以落在自己頭上,更何況還是一個自己經歷過一遍的劇本,現在只不過一個小小失利,最後金錢,權力這些東西她肯定唾手可得。

徐雷眼神幽暗地看着懷裏這位最近“名聲大盛”的女人。他的确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但做的了權貴圈裏知名的纨绔,自然是不傻的。

洛雲嬌會勾引他,這事他就覺得離譜。

那晚他剛從“蘭樓”回來,小厮給了他一封信,說是大小姐給他的,務必請他看。當時徐雷随手一扔倒頭就睡,第二天才看到扔在桌上的信件,已經被一晚燃盡的蠟油糊住了,字跡早就模糊不清的。

當然徐雷根本沒把這事放心上,洛雲嬌又能算個什麽東西呢。

哪知那個女人又讓她的侍女又送了一封信,兩封,三封。徐雷打開看了,還是個邀約。稀奇的是語氣中的暧昧讓流連花叢的徐少爺一眼看出,抓來小厮又問一遍,當時第一封信送來那個侍女有說什麽話。

小厮只是支支吾吾地回憶,說大小姐有要事想和徐少爺單獨談談。

單獨談談?一談就談到床上去了。

徐雷記得當時聞到從洛雲嬌身上散發出一股奇怪膩人的香味,讓自己心神不寧,一團軟膩的白肉向他襲來也顧不了那麽多,順水推舟,生米煮成熟飯了。後來讓自己的大夫檢查過一遍,體內沒有藥物的痕跡,看來這應該是洛雲嬌的體香。

後來的幾次,徐雷也來者不拒,畢竟洛雲嬌姿色不差,難得嘗嘗鮮也不錯。但沒想到幾次下來,洛雲嬌的滋味居然讓他這種風月老手都有些上瘾,而且……洛雲嬌當時的反映看來,也不像沒經歷過床笫之事,但身體上确實青澀。

徐雷發覺了,洛雲嬌如今這個樣子,都是在這個女人落水之後一一發現的。和之前那個懦弱的女人完全不一樣,簡直像似這殼子裏邊的被抽芯了。

這個念頭一出,徐雷的牙關一下吃緊了。

他怎麽會想出這種荒謬的事?

一想到最近接手的事,男人冷汗也冒出不少。手下一個用力,女人的吃痛聲也随之而來。他一邊敷衍着洛雲嬌,事後,徐雷看着睡靠在自己懷裏的女人,頗有些玩味。

你還有多少秘密,就讓我一一扒開吧。

同睡一床的兩人,各懷鬼胎。

——————

現在這個時辰,溫言覺得自己應該是已經服用了午後的餐點,卧入軟和的被褥裏小息的時刻了,而不是坐在硬邦的椅凳上和來者不善的家夥打太極的。

尤其是和她現在最不想看到的臉面對面坐一起。

小王爺咬一口嘴邊的桂花糕,甜膩清新的糕塊在嘴裏還沒化開,身旁一杯濃茶就推到她面前了,還冒着熱氣了。

溫言看着這份“恰到好處”的關心和體貼,甜味化得是從未有過的快,她對着眼前人假笑道:“那多謝将軍好意了,不過,本王喝自己的那份就可以了。”說着,溫言就準備把這燙手的玩意兒推回到洛寒珏面前。

少女指尖剛抵上茶杯,往前推一下,不動。再一下,是紋絲未動。溫言覺得自己的假笑都要挂不住了,唇角也下撇得快,她眯眼看向對邊端坐着的某人。溫言想,看來洛寒珏今天是不想讓她好過。

相持之下,溫言憋着氣,接了這份突如其來的“關心”。

“哈哈哈,既然如此,本王就順了将軍的好意了。”随即她抓起茶杯,飲下一大口。

洛寒珏看這小孩兒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地往下咽,速度真的太快了,快到袖袍一抽,桌上那杯茶都沒了,女将就默默收回了探出的手。

應該不會燙破皮吧。

自然,溫言是被這滾茶痛擊了,她現在就感覺有人迎面打了一拳在她鼻梁上,酸澀得讓她眼眶都開始發燙了。

(系統os:就問你尴不尴尬?這茶燙口不?)

可現場除了一人一統,還有個外人在,溫言總是能繃得住的。

溫言放下茶杯,燙紅的指尖已經縮回了衣袖,她臉色不變。雖然本人明白她的舌苔現在已經被燙得發麻了。緩了沒多會兒,少女又挑起主動話題:“不知将軍上門拜訪本王,是何意?”

尾音略有顫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別人的錯覺了。

洛寒珏餘光中看全了少女的反應,心裏略無奈,今早到剛才還算美好的心情一下就沉了下來。

過了這麽多會兒,她以為溫言已經緩過來了,但現在看來小孩的反應,昨夜那些事溫言是憋在心裏堵着了,不然也不會一看到她就這種反應了。察覺到這點之後,洛寒珏心底掩住的喜悅也落寞了不少,三年匆匆,也是真的和記憶裏不一樣很多了。

但溫言的态度面子都做全到這個地步了,洛寒珏也不會在這茬上給人落了面子。所以,洛将軍表面還是維持着不動聲色的态度回道:“臣是來給殿下送酒的。”

送酒溫言一聽到這就得勁了,語氣滿是懷疑,“哦?什麽酒需要将軍親自來送?下人随手的事情,何必你專門登門拜訪?”

洛寒珏溫聲不動:“是好酒。殿下應該會喜歡的。”

溫言嗤了一聲:“本王府上什麽樣的美酒沒有,難不成将軍帶的酒要比本王多年來的珍藏還要好?是西域還是南蠻那邊撿漏過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應該是入不了王府的後庫裏吧。”

溫言可不信洛寒珏只是為了送酒,就大老遠來安王府。要知道,安王府和将軍府一個最南邊,一個最北邊。誰會送個酒就跨越整個京城?

這些年,那些對自己阿谀奉承的家夥,打着為她分憂的名號想做安王的幕僚,全部都是些酒囊飯桶。無非是覺得傳言裏安王是個混的,以為溫言也是和史上那麽多王爺喜歡養一群幕僚充場面的,雖然這些家夥不知道,不超過一個時辰他們的祖宗八代就會被暗衛整理好送上案桌。

但洛寒珏這個人的行為邏輯很詭異,尤其地出其不意。溫言自覺她們之間不過是萍水相逢,幾面之緣。但溫言就是猜不準洛寒珏的用意,她可不會真的相信一個将軍找她只是來送酒這麽簡單。

酒,一提到這個字眼。溫言現在唯恐不及的,就是這讓她遭罪的玩意。

濃茶的餘韻夠足,但舌根底下的苦澀又不自覺開始冒泡。

溫言想起了一些不妙的事情,臉色開始下沉。

她有些懊惱,掐着通紅的手心,溫言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又會想到那些荒謬的東西。自從洛寒珏回朝之後,她總因為這個女人幹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也越來越容易在這人面前放松了。

明明她完全可以拒絕掉洛寒珏的拜帖的。合情合理,沒有借口又如何,尊卑有別,就算洛寒珏被她故意耗在門外,也只能當是上對下的恩賜。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所以溫言才氣了,她擡眼看着那人,從衣肩的縫口劃過,落到袖口,樣式簡樸到了完全不像是一個一品軍候該有的用度。若不是系統和她說,還偏偏說得如何如何詳細,不知道的以為洛寒珏才和這家夥一夥的。

非要告訴她人已經在外站了一個時辰了,初春陡峭這家夥又穿得單薄,溫言被煩得要命,她可不想快大過年的就晦氣了。不然她怎麽可能從軟塌上下來,放這家夥進來?

該死的系統,下次它廢那麽多話,就把它耗在外面去……

溫言咬牙切齒地下定決心之時,某位沉默已久又美色惑人的罪魁禍首開了口。

輕輕淺淺的聲,洛寒珏直面回答了溫言的問題。

她說:

“臣帶的是,昨日殿下喝的青梅酒。”

瞬間,溫言鑄造已久的防線,破防了。

“沉默是金”的系統,也是“噗嗤”一聲。

意識海裏充滿了快樂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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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啊,這波就是系統純純的作死了。反正小王爺後來被氣得一周沒碰過茶葉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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