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為什麽不去死?
不同于京城年關的熱熱鬧鬧,遠在西北之地的雍州定王府卻是一派肅穆。
白綢子挂滿了府門,過往百姓臉上不見喜色,反而具是哀戚。
新年辭舊歲,然而他們卻是在等未歸人。
“叫你紮的白燈籠可弄好了?”
巍峨宏大的王府門前卻是冷冷清清,只有個一身素衣的婦人站在門口。她頗為熟練的将門口布置妥當,雖身子纖弱,舉止卻是幹淨利索。
只聽她朗聲道:“今日乃是我定王府二百八十七位冤魂回府之日,務必要将一切布置妥當。”
鮮豔張揚的軍旗上插着濃墨書寫的沈字,一如定王府麾下的沈家軍氣勢恢弘,所向披靡。
裴氏之所以說是冤魂,是因為只要當今陛下一日不出罪己诏,那麽定王府因為皇帝輕信讒言的滅門冤屈就一日沒有被洗清。
天下人皆知,龍座上的皇位可以換了人,可若是雍州定王府不在了,整個大祁的穩定局面将會指直接被擊垮。
他們定王府就是不謀反,就是要成為懸在整個喉嚨中的一根刺,讓他們無時無刻不為自己的罪行忏悔懊惱。
裴氏面上神情愈發冷,暗舊的朱門輕輕開起,車轅咯吱聲喚回了她的神思。
見來人她連忙迎上去,接過輪椅把手,輕聲喚了句,“夫君。”
被她喚作夫君的人正是原先的定王長子沈令望,從前也是赫赫有名的沙場将軍。只是受了當年的苦難,竟是折了一雙腿,只能日日在府中虛度餘下的時光。
沈令望記不得自己多久未曾出府,雲層中透出的日光照的他皮膚慘白又陰森。
外頭安靜極了,裴氏不願讓他傷感介懷,每年都是避着他出來的。沈令望知曉她心意,也從不往這處湊。
就像是真的忘記了這個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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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寄了家書來。”
他輕輕抓住妻子的手,神色溫柔。
豈料裴氏臉色一變,語氣不滿。“他好端端的怎麽寫信回來了,莫不是又惹事了?”
“行事乖張,也不知要在京城惹出多大的禍。”
“咱們定王府如今還怕惹禍嗎?”沈令望的聲音仍舊清淡,像是一汪無波的死泉,任何的風水草動都無法攪動他的心。
“陛下允他襲爵了。”
裴氏握着輪椅的手猝然收緊,面上閃過一絲不甘。然而她将情緒收的極好,只溫聲對沈令望說道:“咱們不管旁人,只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沈令望含笑應了。又路上有小丫鬟徐步過來道:“大公子,老王爺喊您過去。”
因着沈令聞如今已經弱冠也順利繼承了爵位,于是府裏頭的人都改稱原先的定王一聲老王爺。定老王爺卸下了肩頭重任,日日在王府養貓逗鳥,不甚歡樂。
聽見後頭的腳步聲他知曉是沈令望來了,便樂呵呵道:“我讓那小子去打探消息,他找個王妃做什麽?”
老王爺拎着那封薄薄的家書,實在是想不出書信中的衛氏女究竟是何許人也。
他挑着烏黑兩道粗眉,斜着眼問自己的長子。
“你可聽過這個衛氏女兒?”
沈令望搖搖頭,面上浮過一抹苦笑。
“父親,您忘了我多年未曾出過遠門了嗎?”
“你是不能出嗎?”老王爺重重地哼了一聲,怒視道:“你是不想出去!你是自己磨了自己的志氣!”
“父母之命,難道在他眼中算不得什麽嗎?”
老王爺越說越氣,大約也是因為這個小兒子自小就沒有讓他順心過。他如今年紀雖大了,可年輕時候縱橫沙場的那份威嚴和氣勢還在。
“我讓他去探尋京城情況,去為他母親平反,他沉溺兒女情長作甚!”
沈令望扶額,顯然極為了解自己父親說一不二的脾性。想了想,他終是緩聲勸道:“應當是陛下的旨意罷了,陛下一直都是想要插手雍州的事宜。”
“若你如當年,我定王府何至隐忍至此!”老王爺似是嘆息,卻顯然是顧及着他,只感嘆了這麽一句便繼續擺弄府裏頭的花花草草。
沈令望面上不顯,只是眉眼還是積攢了幾分陰郁。
此刻的龍華寺中,沈令聞去卻是難得的犯了難。
他行事作風向來是無所畏懼的,然而每每遇見衛扶餘,總是會壞了自己的規矩。
小姑娘縮着身子睡在蒲團上,厚重的大氅将她整個身子都團團圍住,只留下了一個腦袋。她的鬓發微微散亂,沾在了微微出了薄汗的粉面上。
粉嫩的宛若花瓣的嘴唇似乎還在嗫嚅着,不知在說些什麽夢話。
沈令聞俯下身子去聽,居然發現她還在念着晚間的那碗羊肉湯。
他不由得啞然失笑,手心也貼着她的後背替她傳了些護體的內力來。
巨大的爆竹聲字自遠處響起,在漆黑一片的夜幕中綻放出朵朵巨浪。紅的、紫的、各色各樣的,絢麗極了的煙花争先恐後的自地下升騰至天空,宛若昙花一現,美妙絕倫。
衛扶餘被猛然驚醒,她先是怔怔的,後來還是沈令聞将她的腦袋轉到窗戶邊她才反應過來。
“哇,煙花!”
她仰起臉,煙花的亮光好似流星霎時間落入她雙眸。她笑眯眯地回頭,原先的困倦此刻全被興奮掩蓋。
“新年了!”
沈令聞不自覺被她這種歡快的情緒所感染,他向來冷清的雙眸中也閃過低笑,附和着她道:“嗯,新年了。”
小姑娘腦袋歪歪,興奮勁頭過了,又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她眼睛幾乎要半阖上,不過嘴角仍是挂着笑。
沈令聞知道她因何緣由歡喜。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見她實在困的厲害,倒是忍住了捏捏她臉頰的沖動。
“收好。”
金銀花紙封的小紅包摸起來沉甸甸的,衛扶餘睜圓了眼睛因為驚詫嘴巴微微張開,随後便被鋪天蓋地的歡喜淹沒。
因為她可以摸出來手裏的紅包真的很沉甸甸。
比她這些年收到的都要多!
“阿扶明年一定會好好吃藥,養好身體給王爺掙很多很多的錢!"
沈令聞低頭,望着那個踮起腳也只到他下巴的小姑娘。說是要替他掙錢,卻是将那個小紅包握在手心裏頭緊緊的。
“我們阿扶會收很多年的壓歲錢。”
他忽然就喚了她小字,聲音低醇入耳,宛若濃香誘人的佳釀,帶着纏纏綿綿勾人的意味,又帶着若有若無的親近。
衛國公府的小小庶女和兇神惡煞的定王之間的那條線一下子就被拉近了。
衛扶餘自然是喜聞樂見自己同這位供着的“救世主”的關系的拉近,她簡直覺得自己今晚是得了佛祖的庇佑。不僅周身舒暢,還同沈令聞的關系拉近了許多。
佛祖這一定是在感化暗示她!
她明天就給沈令聞擺個香爐日日供奉!
外頭漸漸打了更,過年的歡鬧漸漸過了,衛扶餘的瞌睡蟲也就爬了上來。
她往年除夕都是呆在龍華寺過的,也就不擔心衛家那邊差人來問,左不過她是個沒娘的野孩子嘛。
更何況如今萬事都有沈令聞這尊大佛罩着,她更是有恃無恐了。
夜幕低垂,褪去了煙花的絢麗,整條街霎時間便靜了下去。衛扶餘守完歲自覺心願已了,沒過一會便沉沉地在蒲團上睡了過去。
沈令聞觀這件廂房雖面積不大,但卻是幹淨整潔,擺放得體,想來是衛扶餘時從前住着的。
只是終歸陳設簡單,這樣寒冷的晚上,屋內竟然連一絲炭火也沒有。
身旁伏着的人嘴裏嚷着冷,沈令聞的手在半空微微一頓,随即對屋外吩咐道:“十四,将外間的人都清了。”
如今雖是除夕,但因着入夜外頭本就沒什麽人。未曾多想沈令聞便彎下腰手肘繞過她的肩膀,徑直将她抱了起來。
他徐徐攬着她腰身,鼻尖不自覺嗅到了濃香。
是寺廟裏慣常會熏的檀香,檀香幽幽濃濃,倒是遮住了她自個本來的香氣。
這檀香味道令沈令聞無端的厭煩,他冷着臉手下動作卻極盡溫柔,待周硯牽了馬車來的時候,他才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放開了衛扶餘。
周硯見他臉色難看,不免要問:“王爺,您無礙吧?”
沈令聞支着腿靠在馬車壁邊,他此刻身子松散着,細長微挑的鳳眸此刻半眯着,于懶散中透出生人勿進的寒氣。
聽見說話聲,他那雙幽暗不見深色的眸子突然望了過來,搭在衛扶餘肩上的手微微收緊。
“出去。”
他眸色翻湧,一張臉上如同覆了冰霜。突然收緊的疼痛使得衛扶餘嘤咛了一聲,更是毫不客氣地對着他的手掌來了一下。
清脆的響聲回蕩在馬車內,周硯低下震驚的臉,轉而問道:“衛姑娘不是在您身邊嗎,怎麽會?”
他剩下的意思不言而喻,只是在察覺到沈令聞不穩的內息的時候明晰了一切。
“王爺,這是調理內息的內丹。”
沈令聞含着沁甜的丹藥,忽地想起了某個小姑娘每次喝藥時皺着臉苦巴巴的樣子。他扯着唇嗤笑一聲,卻發現心口的灼燒感似乎消了些許。
他怕擾了衛扶餘安眠便也不敢有所動作,只是手臂枕在她腦後,閉眼假寐以便能挨過這一夜。
許是最近嘗了許多的甜頭,這疼痛居然讓沈令聞有些久違的陌生。身側的姑娘睡顏甜美,帶着天真無邪的動人。
她像是沙漠中的一柱小小向日葵,對着初生旭日仰着臉希冀着生的希望。
可是活着對沈令聞而言,是折磨、是忏悔、也是贖罪。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他揮手滅了那盞昏黃燭光,幽暗光影中他的臉顯得陰涼又清寂,又帶着詭異的扭曲。
“我也想問為什麽死的不是我?”他低低的笑出了聲,反複的像是成魔一般回應這這句盤桓在他腦中數十年之久的質問。
定王府慘遭皇室圍剿,他因為暫居定王妃母族躲過一劫,卻也害的裴氏一族阖府葬身火海。醒來時他只知道,那個雍容高貴的定王妃永遠留在了雍州,他的兄長在前線折了一雙腿,縱使免死金牌抱住了他們一條命,定王府似乎也已經走到了盡頭。
所有人都将罪責責怪在他的身上。
這個自漠北戰亂中所生,傳言是天煞孤星的定王世子。
巨大的聲響終于叫衛扶餘醒了過來,她睡眼惺忪一下子與一雙猩紅眼眸對上,睡意一下子被吓了半響。‘
她身子顫了顫,随即就看見沈令聞像是一頭猛虎一般撲了上來。
後背重重打在馬車壁上,然而她此刻顧不得疼痛。
因為沈令聞此刻就像是沒有知覺的野獸,粗粝的手掌死死地掐住她的腰,在她耳邊粗聲喘着氣,向來淡漠的聲調變得急切了些,又帶着毀滅一切的陰冷。
“為什麽都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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