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難以割舍的情誼?

第65章難以割舍的情誼?

“雲公子您可算來了,快來給王妃瞧瞧吧。”

雲容匆匆趕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問道:“你家王妃怎麽了?”

他眼尖一眼就瞥見了燕綏手上端着的藥碗,他下意識地問了句,“這是什麽?”

燕綏說:“是王妃慣常喝的安神藥。”

“是啊,王妃那日見了大公子以後就心神不定,好似被魇着了。”

原來是夢魇。

雲容放下藥箱,步子也沒那麽急了。

“這是心病,我醫不了,你得叫你們家王妃別想那麽多。”

“我家王妃沒想那麽多,是那夢偏偏要往我家王妃腦子裏鑽。哎呀,雲神醫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槐序是個急性子,又一向将衛扶餘的安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此時此刻恨不得立刻将雲容推進去。

此時此刻院門都敞開着,丫鬟規矩地排在兩側,衛扶餘端坐在主位上,看不出什麽。

然而直到走得近了,雲容才發現了些端倪。

“王妃,您的面色……怎麽如此之差?”

衛扶餘扯了一抹笑,放下手裏的銅鏡。

“我就知道這樣的伎倆瞞不過你。”

雲容心驚,随即正了臉色道:“我替您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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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扶餘伸了胳膊,眼見那繡帕輕飄飄地落在她的腕間,她眼前的景象又模糊了起來。

“王妃?”

身子被輕輕晃了晃,衛扶餘再回神入目便是槐序焦急的目光。

她輕輕笑了笑,對雲容解釋道;“近日總是這樣,神思飄忽,我總覺得有些不對,便找了你。”

雲容面色是少有的鄭重:“王妃這症狀……多久了。”

“半月有餘,近日喝了些安神湯倒是好點了,只是夜不能寐,實在擾人。”

“為何夜不能寐?”

衛扶餘說:“我遺失了一段記憶,近日總是夢見,待我欲近一步探究的時候,又感覺頭痛欲裂。”

“遺失的記憶?”

衛扶餘點點頭:“你見多識廣,可知道有什麽藥物能叫人遺忘一段記憶。”

“這樣的東西可多了去了,不說天下珍奇的藥草,便是南邊的巫蠱,都有這樣的功效。”

“不過我剛剛搭脈,王妃體內似乎有兩種藥物相生相克,只是我不确定是什麽藥物,需得将平日所吃所用的都盡數拿來檢驗才好。”

雲容話音剛落,槐序便風風火火地命人将平日所吃都備上一份。好在衛扶餘這些日子飲食清減,呈遞上來的東西倒也不是很多。

“王妃,那株雪蓮您……真的用藥了嗎?”

臨走時雲容忽地問了一句,衛扶餘含笑望着他,只道:“雪蓮珍貴剛好可以解些王爺身上的毒性,給我用豈不是浪費。”

果然如此。

雲容了然,看向衛扶餘的目光中多了些欽佩。

“王爺身邊有王妃,雲容放心了。”

“三日後,我會給王妃答案。”

許是見過雲容,衛扶餘心安了許多。晚飯間她閑話家常,不免就問到了周硯的情況。

“如今王爺轉守為攻,打算年關之前取下清河郡給王妃當賀歲禮物呢。所以王妃可得多吃些,不然王爺回來看見王妃又瘦了,不得責罰奴婢們。”

“你如今有周硯護着,誰敢責罰你啊?”衛扶餘拉着她坐下,“今日你同我一塊吃,往後做了周夫人,我可就見不到你了。”

“哪有。周硯他給王爺做手下,那我便伺候王妃一輩子。”槐序的手熱熱的,和她那顆滾燙的真心一樣赤誠。

她輕嘆一聲,有些感嘆,“這戰事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等你是将軍夫人的時候。”

槐序紅了臉,“王妃又打趣我。”

衛扶餘打心裏為她高興,于是她道:“今日小年,你把燕綏也叫進來,我們三個一起吃頓飯,也算是個團圓。”

“也好。燕綏這幾日忙的很,我都好幾日未曾看見他了。在這一我得讓周硯好好教教他怎麽當侍衛。”槐序嘟囔了兩句。

“你這是沒當上将軍夫人就先開始行使将軍夫人的權力了?”

被她說的害臊,槐序一把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她就領着燕綏進來了。

燕綏顯然有些局促,自打她嫁入定王府,為了避嫌她顯少在內府見他,大部分時候都是将他外派在外頭管管鋪子裏的事情。

“今天有沒有帶好吃的給我?城西的那家燒雞呢?”

燕綏攤開手,有些無奈。

“今日有些突然,你若想吃,我現在去買。”

“現在去買怕是只能吃雞骨頭喽,你快坐下吧,我去給大家燙壺酒。”槐序熱情地招呼着他們,也只有這時她才能不自稱奴婢,歡歡喜喜地給他們準備菜肴。

“對了,這是衛國公傳來的密信。”燕綏遞了一封封好的信,信不長,三言兩語便能看完。

匆匆掃了一眼,衛扶餘臉上卻滿是不解。

“懷柔長公主要來雍州?”她神情冷了下來,“她來做什麽?”

“西域進貢了一顆奇藥,可治百病,陛下特地命長公主來送藥。”

讓懷柔長公主給她送藥?

衛扶餘輕笑一聲:“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習慣性地問了問燕綏的主意:“你怎麽看?”

誰知燕綏一反常态,反倒搖搖頭:“屬下不知。”

晚間生了些風,衛扶餘止不住地咳嗽。她身子孱弱,連日的奔波更是瘦了一大截。

燕綏見狀趕忙将敞開的門窗關上,又取了一件大氅。

“公主近日還好?”

衛扶餘嗤笑一聲:“京城得消息的速度果然快,這連救命的藥都送來了。”

“眼下雍州王爺也不在,你說這京城來的人我是放好還是不放好?”

燕綏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斂下眸子,輕聲說了句,“公主看着辦便是。”

“京城的人……也不會傷害您。”

“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衛扶餘睨了他一眼,似是感慨,“衛國公将你從神機營中調出來給我當侍衛的時候我還覺得驚奇,如今想來,一切不過都是順理成章。”

“我也只是棋盤上被随意操縱的一枚棋子罷了。”

“棋子?公主怎麽會是棋子,明明——”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對上衛扶餘清澈的眼眸,燕綏忽地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他端起面前的酒盞,良久,只說:“燕綏敬公主一杯吧。”

“今日王爺不在,我喝茶。”

衛扶餘輕輕笑着,眼中閃過的些許冷冽讓燕綏一下子就想到了在京城的那個令人不愉快的雪夜。

原來她現下已經不喝酒了,唯有那人在的時候,她才能完全心安。

燕綏喉嚨發苦:“是我沒保護好公主……”

“你如今怎麽這麽感傷,像個小姑娘?”

清脆的茶盞碰撞,衛扶餘淺笑看着他,“這些日子我總是很悲傷,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是假的,父母是假的,身世也是假的。但是今日我想了想,至少你們都是真心實意同我一起長大的,便也沒什麽好傷悲的。”

屋裏的炭火滋滋的燃着,燭光為每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衛扶餘的眼眸是那樣的清澈如水,裏頭似乎一點泥濘也沒有。

燕綏的心無端地慌亂了,他擰過頭,看見半空的炭火盆,還沒有開口,已經搶先一步做出了落荒而逃的動作。

“炭火要滅了,我來添些。”

“銀絲炭在旁邊的櫃子裏。”

他聽見衛扶餘語調平常,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擡頭看他一眼。

他生怕這雙漂亮的眸子裏會露出對他的憎惡與憤恨。

他也深知自己只要再看她一眼,便會霎時間露餡。

“屋裏頭冷嗎?吃飽了就不冷啦,快來吃肉。”

槐序的出現适時的解了冷場,燕綏長長呼了一口氣,他從未想過夢寐以求的獨處有朝一日會成為他避之不及的存在。

懷柔長公主的車架很快就到了,衛尚卻是一反常态,反倒是從定王府搬了出去。

衛扶餘問他緣由他只說自己落了俗,應當舍去塵世間的身份。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再回衛家了,就連自己的生母也不想再見。

衛扶餘有些驚訝,卻也沒多問,只是将心思都放在了招呼懷柔長公主的身上。

如今沈令聞一馬當先率先去清河郡收複叛軍,也不算是明面上的反了,他們定王府就還是皇室的藩王,這懷柔仗公主來他們就必須要接見。

只是該以什麽禮數接見?

下人拿着名冊上報,正巧裴夫人走了進來。

她先是送上了自己煲的參湯,随即不緊不慢表明目的。

“妾身同長公主也是舊相識,原以為此生不複相見,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機會。王妃不如賣妾身一個面子,将長公主安排在我院子旁邊,也好叫我們二人好好敘敘舊。”

衛扶餘含笑:“既然如此,便辛苦夫人了。若是裴夫人布線麻煩,等會随我一道去接長公主便是。”

裴夫人自然答應,她們二人走至城門口,倒是好生熱鬧。

“參見王妃!”

衛扶餘走到周平面前:“可吩咐下去了?”

周平道:“已經差人同長公主的車架交涉了,咱們雍州廟小,只許長公主的五十親兵進來。”

“這便是京城來的長公主嗎?瞧瞧那馬車頭,是鑲嵌的金子吧?”

“果然是京城來的人,當真是金貴極了。”

“京城來的又怎麽樣,也不管怎麽雍州的生死。”

沿街百姓竊竊私語,衛扶餘充耳不聞,只是穩穩當當地騎在馬上。

懷柔長公主坐在轎子裏四處尋覓着,她的視線落在一身騎裝的俏麗女子身上,閃過了些驚訝。

“一年不見,你倒是變化許多。”

衛扶餘淡笑:“全憑借長公主昔年教誨。”

“長公主遠道而來,就請在定王府歇息幾日吧。”

懷柔長公主慢慢下了馬車,掩面輕咳了幾聲,擡腳要走。

“這兒是什麽蠻荒之地,風沙真大。”

熟悉的聲音自車廂內傳來,衛向晚踩在馬車夫的背脊上慢吞吞下了馬車。

她養尊處優慣了,來雍州更是滿心底的不願意。

偏偏他那個好父親對她說,如今衛扶餘是什麽定王妃,她這個做妹妹的合該多巴結一二,日後也有個好姻緣。

“這不是向晚妹妹嗎?”衛扶餘停下腳步,“你也來了?”

衛向晚不自在地別過臉,“我母親來,我自然也要跟着來。”

“這次我們可是奉陛下的聖旨來給你賜藥的。”衛向晚昂着腦袋,瞥了一眼衛扶餘,神情愈發倨傲,仿若自己真的是她的救世主一般。

衛扶餘懶得同她計較,她趕着回府用膳,便想着早早地将這二人打發到裴夫人那裏去。

“兩位都是京城來的貴客,來福,你可一定要好好招待他們。”

“不必招待,本宮——有事要同你家王妃細說。”懷柔長公主開口,在衛扶餘印象中,這位長公主凡是出現在她面前,向來都是歇斯底裏的,鮮少有如此沉靜的時候。

“如今四下無人,長公主有什麽要說的不妨直說。”

“你随我回京,我将藥給你。”懷柔長公主不緊不慢道。

衛扶餘說:“那我不要了。”

懷柔長公主出現一絲愕然,又聽衛扶餘繼續道:“我既沒中毒,又不等着救命,為何要聽你的話?”

“如今時局動蕩,多少人巴着往京城裏頭進都進不去,你居然不想?”

“皇城有雍州安全嗎?”衛扶餘嗤笑一聲,“我回京城幹什麽?去衛國公府嗎?還是去皇宮?”

“若是長公主願意将我母親當年如何戰死沙場的事情告知一二,我倒是可以考慮回京。”

懷柔長公主楞了楞:“你果然還是知道了。”

她冷笑連連:“你母親當年的事……事到如今你自個猜不出來嗎?”

“定王府私吞了軍饷,戰場無糧,你母親再如何英勇也不過是強弩之末,敗局是早晚的事情。要怪就怪她一個姑娘家不安心在家,非沖到戰場上去。”

“不是定王府,是昌王府。”衛扶餘打斷了她。

懷柔長公主不以為然:“不管怎麽說,你母親的死也同定王府有扯不開的關系。”

“你難道就不會怪罪你的枕邊人麽?與其與他日夜相對,不如回京。陛下已經許諾,你若回京他以公主之尊待你,日子不會比你在定王府的差。”

衛扶餘輕笑,反問:“陛下這是什麽意思?”

“陛下的手未免伸的太長了,居然管起了我雍州的定王妃。”

屋外沈令聞長身挺立,視線逼仄,直直射向懷柔長公主。

他一把攬過衛扶餘,瞳中陰翳攝人,帶着濃濃的占有。

懷柔長公主嘴角扯了扯,心中也在埋怨皇帝将這一樁苦差事交給她。

她按上頭命令辦事,只道:“我言盡于此,如何選擇便看王妃的意思了。”

“怎麽,你真想回去?”

沈令聞定定地看着衛扶餘,有些不是滋味。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別看了,故鄉的人都走遠了。”

“她同我哪裏有這麽親厚的關系。”

衛扶餘回神:“我只是在想陛下此意為何?”

“自然是舍不得你流落在外,更與我這般的人厮混在一起。”他低聲嘆了一口氣,長睫遮住眼底神色,聽上去有幾分顧影自憐的哀愁。

又來這套。

衛扶餘笑着說:“這婚事是陛下當日親手拟制,他自然心中也是覺得你不錯的。”

“更何況你是我看上的人,自然是最好的。”她的腦袋微微揚起,顯示出幾分得意。

“當日其實也是我使了點伎倆……”想到賜婚書那日的情形,沈令聞眼中含了星星點點的笑意。他故意賣了關子,待看見衛扶餘一雙小鹿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時候,這才慢悠悠開口。

“陛下為我賜的是衛氏女,不過我存了私心,便作主添了個次字。”

他聲音清潤低醇,宛如靈泉娓娓道來。

“衛家次女,方為我心中所想。”

“原來王爺那個時候就算計我!”衛扶餘驚呼一聲,随即湊到沈令聞耳邊問:“王爺那時就相中我了啊。”

沈令聞眉梢動了動:“那時就是随便說說……”

“是,王爺就是随便說說。”衛扶餘撇撇嘴,她随便瞥到門口的一個人影,便極為熟絡地喊道,“燕綏,進來吧。”

燕綏端着剛剛煮好的藥碗進來,他的視線輕輕落在沈令聞身上又飛速移開。

“槐序近日不在,都是燕綏替我煎藥的。”

沈令聞接過碗,他探了探溫度,随意瞥了燕綏一眼,沉聲道:“下去吧。”

他拿起小勺一勺勺要喂衛扶餘,衛扶餘卻嫌麻煩,端着就要一口喝完。

“燙着呢。”

話音剛落,衛扶餘已經苦着臉放下了碗,她擦了擦嘴,将木碗放在窗邊放涼,同沈令聞說起了別的話題。

“你身邊這侍衛準備怎麽辦?”

衛扶餘轉身:“不怎麽辦啊……”觸及沈令聞不太好的臉色,她反問道:“那王爺想如何?”

“如今你身邊有暗一暗二保護,也用不着他,不如給他些銀錢還他一個自由之身。”沈令聞拿出藏在袖口的白玉菩提,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上面的珠子。

白玉珠觸手生涼,他的心卻無法平靜。

沈令聞視線自然垂下,卻又時不時掀起眼皮狀似無意地瞥着衛扶餘的臉色。

看見衛扶餘微微冷下的眼眸,他的臉色也沉了沉。

他用力攥着手裏的菩提,道:“還是多年的情誼,舍不得?”

“那若是我讓王爺将裴表妹攆走,王爺可願意?”

沈令聞道:“她日後會嫁入他府,與我們沒有半分關系。”

“那周硯,把周硯攆走呢?”

“周硯是我的副将,他也同你身邊那個丫鬟情投意合。”

沈令聞緊抿着唇:“阿扶,不要胡鬧了。”

“我只是想告訴王爺有些情誼是難以割舍的,正如王爺和周大人的情誼,無關男女之情,只是自小長大的情分。”

衛扶餘腦袋微微垂下,漂亮的眸子裏閃了些執拗。

她今日說話十分大膽,心裏頭仿佛有什麽沖動在告訴她,她應該同沈令聞說清楚。

“難以割舍的情誼?”沈令聞抽了一口氣,冷笑連連。

“那江晏清呢?他同你又是什麽情誼?”

他步步緊逼:“那我呢?又算什麽情誼?”

“我就可以割舍嗎?”

沈令聞抓着她的手重重地往自己心口戳,他聲音低啞,有緊逼的氣勢在。

“令聞……”衛扶餘有些無奈地掙脫了他的手,“你冷靜些。”

衛扶餘輕輕擁住他,沈令聞順勢将腦袋埋在她脖頸處,藏去自己滿面狼狽。

“抱歉,今日我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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