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無盡森林

第52章無盡森林

在江離和新的老約翰離開的時候, 舊的老約翰的腦袋還躺在湖面上，瞪着眼珠望着他們的背影。

新的老約翰很健談，看起來腦子還沒變成粘液，最起碼能回答江離的所有問題。

“你說趙和澤啊？哈, 那個委托人真是——天真。”老約翰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才沒有吐出來什麽不好聽的詞彙，那些自以為上等人的委托人們總是格外在乎別人對他們的評價, 在任務沒完成之前, 老約翰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所以他換了個委婉的說辭。

“他以為無盡森林是他家後花園呢。”老約翰又說：“出來才不過十幾分鐘, 他就嫌累了，問我們還有多久能到, 開玩笑，我們哪知道還有多久能到？我們接的任務是尋人, 哪有什麽固定目的地，沒找到人之前誰都別想走, 我估算了一下, 說起碼要兩個月吧，估計能找完這片森林，還得是我們不迷路、不被攻擊、一切順利的情況下。”

“那個委托人就受不了了嘛，吵吵嚷嚷的說要回去，但是怎麽能回去呢？任務才剛開始啊！不過我們那個隊長, 你也知道的嘛，性子很軟的，委托人說要回去, 他就答應了, 說要把委托人送回星艦上, 讓委托人在星艦上等我們，誰知道這一回去就出事了呢？”

“出什麽事了？”江離跟在老約翰身後半步的方向問。

其實他應該跟老約翰并肩走的，因為每一個遺跡獵人都不習慣身後跟着別人，這種感覺就像是随時會被人放冷箭一樣，如果有一個人一直走在他的身後，江離一定會覺得這個人想要偷襲自己。

因此，老約翰也頻頻轉頭看向江離。

江離只能加快些步伐，和老約翰并肩，因為他在短暫的觀察之後發現這個老約翰手腳利落五官敏銳，不管他是不是真貨，江離都打不過，偷襲也偷不到。

畢竟老約翰是A級單兵，戰鬥力強悍，經驗豐富，江離前腳扔一個微型炸D過去，他下一秒就能躲開順便把江離胳膊扭斷。

眼看着江離跟上來了，老約翰的表情好了些——他也不想跟江離撕破臉，雖然對方跟在他身後的行為很鬼祟可疑，有點像是他跟蹤漂亮女人的樣子，但是江離可是兩個隊伍之中最厲害的醫療兵，有江離在，他才能安心。

老約翰回過頭的時候，江離不動聲色的擡起頭，看向老約翰的脖頸。

“你的隊長呢？”江離問。

“走散了。”老約翰嗤笑一聲：“不知道跑哪去了。”

老約翰的皮膚是黑色的，乍一看很難看出來什麽，但是江離卻好像透過那些血管，看見了一根根植物的根莖和透明的粘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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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暫的對話之後，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片湖。

“哇，好漂亮的一片湖。”老約翰撩撥開擋在湖面前的樹枝：“我去取點水源。”

江離站在上面看他。

老約翰直接下湖，在拿起水源之後，老約翰突然指着湖面說：“看，江離，那是什麽東西！”

江離眯着眼看過去，發現是一條人魚。

很好，新舊老約翰的審美都是一樣的。

果然，下一秒，老約翰就跳進了湖裏，并且邀請江離一起下來。

江離熟練地拒絕了：“我喜歡男的。”

老約翰更熟練的接了一句：“我也是男的啊！”

然後江離掏出了他的微型炸D。

第二顆炸D扔下去的時候，江離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什麽迷霧把腦子給炸沒了，如果不是他反反複複的确認自己兜裏确實少了兩顆炸D，他都會覺得自己是被什麽毒氣給熏的産生了幻覺。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江離給自己注射了一支精神穩定劑，這是可以抵抗幻覺的，注射的時候江離就坐在湖水上方的樹下，盯着樹下的半個腦袋看。

這次底下的半個腦袋裏面有了一些腦組織，但是還是有部分粘液，被炸毀的半張臉飄在水面上，不甘心的和江離對視。

江離思考了許久，最終站起身來，緩緩地走下了高坡，一路走到了湖水旁邊。

那條人魚又一次跑掉了。

他似乎陷入了某種只有他一個人的循環裏，只有打破才能出去。

而唯一的出路，大概就在這片水面裏，因為新舊老約翰都一直在試圖誘惑他下去。

只可惜，他不是身體強壯的單兵。

所以江離下湖之前，用自己手裏的剩餘炸D将湖面上炸出來一片水花，把新老約翰的屍體炸成了一片透明的液體，然後才準備下去。

但是，在這次下去之前，江離又一次聽見了老約翰的聲音。

這一次的老約翰沒有興高采烈地打招呼，也沒有說那些讓人讨厭的話，而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出現了，像是毒蛇一樣潛伏在江離之前下來的高坡樹枝下，直勾勾的盯着江離看。

“江離，你想下湖嗎？”他問。

“你要找什麽東西呢？”第三個老約翰向湖邊的江離走了過來，臉部似乎有青筋在蠕動，那青筋看起來像是某種詛咒一樣。

在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江離後脊梁都跟着一麻。

一種近乎是“野獸直覺”的預感瞬間襲上了江離的心頭，江離在老約翰猙獰的撲過來，想要抓住他之前，跳下了湖水裏。

湖水很清澈，大概三五米左右，湖裏沒有什麽人魚美女，只有一具□□的屍體和綠油油的海草。

老約翰的屍體，瞪着眼睛，五官完好，身體完好。

江離回過頭，透過蕩漾的水波看到岸上的老約翰融化了。

像是蠟燭被融化一般，從皮囊開始，漸漸地從一個人，變成一灘粘液。

江離心驚肉跳的在水裏漂浮了片刻，在氧氣耗盡之前，把湖裏的□□的老約翰的身體扛了起來，帶到了岸上。

這一次上岸，他再也沒有碰見新的老約翰出現，只有這個老約翰的屍體倒在他的旁邊，江離刺破了他的皮膚，确定有鮮血而不是淡綠色的粘稠粘液之後，才敢放下心來。

這就是真正的，老約翰的屍體。

江離濕漉漉的在老約翰的身邊坐了一會兒後，開始推測整個事情的過程。

首先，有兩個老約翰試圖誘惑他下水，但第三個老約翰卻阻止他下水，并且問“水下是有什麽東西嗎”，顯然，第三個老約翰不想讓他發現屍體。

前兩次和第三次的不同之處，在于前兩次有美女，第三次沒有。

江離盤腿坐在地上思索了片刻，隐隐推導出了一個思路。

老約翰死在這裏的原因似乎就和美女有關，從老約翰□□的身體上能窺探出一二，而那些和老約翰一模一樣的人，似乎想要用同樣的方式來誘惑江離，讓江離也跟老約翰用同樣的方式死去，所以他們想讓江離下來和美女一起洗澡。

可惜江離性取向和老約翰不太一樣，所以誘惑老約翰的方式沒辦法誘惑江離，而當江離發現老約翰的屍體的時候，這場游戲就結束了。

不會再有新的老約翰出現了。

江離推導出了一個公式。

某些誘惑因素＋死亡的限定條件＝無盡森林吃人的方式，而找到屍體是破局關鍵。

江離似乎隐隐約約探尋到了無盡森林的秘密，他再一次看向老約翰的臉的時候，腦海裏思索的卻是老撾的話。

無盡森林...能滿足人的一切欲望。

這句話真的是陳躍輝傳出去的謠言嗎？

思索片刻之後，江離拿下了老約翰的小隊手環，順便繼續在原地做記號。

他沒辦法背負一個老約翰的屍體四處走，他沒那個體力，只能拿下小隊手環證明他确實見過老約翰、老約翰确實死掉了，如果老約翰的隊友願意的話，他們可以通過江離的指路回來取老約翰的屍體，如果不願意，老約翰恐怕就要長眠于此了。

不過，江離猜測他們應該是不願意的。

畢竟只是一群臨時湊起來的散兵，沒有足夠的情誼支撐他們冒着風險去取一個不熟悉的隊友的屍體。

所以江離特意為老約翰身上蓋了些土和樹葉，算是盡了最後一點微薄之力，然後才起身離開這片樹林。

四周還是無盡的、重複着的樹木，江離在行走了一段時間後，試圖轉身走回到老約翰的屍身所在的湖泊處。

但是江離轉身尋找自己回去的路的時候，發現他做記號的樹都消失了。

入眼之處都是一模一樣的樹木和叢生的野草，就連頭頂的光線似乎都是一模一樣的角度，江離面對着自己身後的一片毫無痕跡的來路和樹木，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一直都不願意相信，但是他最不想碰見的情況确實已經發生了。

突如其來的薄霧，突然失散的人群，以及會莫名消失的記號，這一切都證明了一件事——這片森林是活的，它在有意識的分散捕獵。

這樣大一片樹林，只要它願意，在這裏行走的人就都別想碰上。

雖說以前确實遇到過很多難題，但都沒有現在這種情況難搞。

怪不得當初帝國官方組織沒有開發這個D等級星球。

江離坐了片刻之後，拿出固體燃料開始燒樹。

既然是森林有問題，那就應該對森林下手才對。

只可惜，江離的固體燃料并不能将所有樹木點燃焚燒，因為這些樹木內部有十分豐富的汁水，它們根本不會形成森林大火，而且這些汁水還會撲滅固體燃料的火。

總之，江離的辦法看起來沒什麽用。

江離只能采用最後一個法子了。

他攀岩着樹木，踩着這些堅硬的樹幹樹枝，爬到了最上方，從上向下眺望整個陽光下的綠色森林——這片森林像是被金光勾邊了的翡翠。

找到最佳的角度之後，江離掏出了一把煙花。

這是他最後一個辦法了，森林是活的，但上面的天空可不是。

一枚藍色的煙花穿過層層的樹冠，在江離的頭頂十米多的空中炸開。

——

當藍色煙花在森林上方炸開的時候，正在茫然行走中的趙和澤流着汗看向頭頂。

他有點生疏的回想起張赫交代他的話。

紅色的煙花是代表此處有危險，需要緊急避開，綠色的煙花是代表此處安全、有食水，可以靠攏，藍色的煙花是代表需要幫助。

這會是誰放的煙花？

趙和澤顧不上了，他只知道他自己現在需要幫助。

之前不過是一轉身的功夫，所有人就都失散了，他一個人在這裏走了不知道多久，所有電子設備都失靈，他連光刃都沒帶——之前張赫要給他一個，但他嫌棄那些東西是遺跡獵人才會拿的武器，所以沒拿。

幸好，這森林裏很幹淨，沒有什麽蛇類蜘蛛之類的東西。

之前出發的時候說的那麽吓人，但實際上這森林裏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東西，那群遺跡獵人真是少見多怪，把這裏說的這麽兇險，顯然就是為了坑錢吧。

于是趙和澤擡腳向着那藍色煙花炸起的方向走了過去。

大概走了三五分鐘，趙和澤看見了一片開闊的平原，在一片森林裏有一片開闊的平原本就很詭異了，更詭異的是，在平原的最中間有一片湖，在這片湖的旁邊還有一棵樹。

這棵樹很高很大，高到像是天狼星政府大樓一般高，向上直通雲霄，樹冠茂密，而在樹旁的湖泊上還有熒光飛舞，水波蕩漾中，像是有某種生物在其中徜徉。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趙和澤的身體激動的都在發抖。

他知道這裏。

在很久之前，他的老師陳躍輝喝醉之後，曾經拉着他的手說：“我曾向神明許願。”

——

“那是一片森林，在森林之中有一顆很大很大的樹和一個湖泊，那是一顆神樹，只要你向神樹許願，你的願望就會從湖泊之中走出來。”

趙和澤以前一直以為陳躍輝是胡說八道的，但是陳躍輝卻幾次三番偷偷帶人離開天狼星，每次陳躍輝回來之後，都會帶回來一些新東西。

比如某種藥劑，比如某些帝國內部他們弄不到的東西，在前段時間，陳躍輝甚至還帶回來一個嬰兒。

趙和澤不得不懷疑，陳躍輝似乎有一個不小的秘密。

而現在，趙和澤覺得自己觸碰到了陳躍輝的秘密。

宇宙這麽大，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似乎也很正常。

所以，陳躍輝就是靠這棵樹，才能得到那麽多東西的嗎？

等趙和澤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人已經站在樹木的面前了，他的手撫摸着樹木粗糙的軀幹，心底裏突然有了無窮的欲念。

他的雙眼微微泛紅，腦海裏開始回想起自己自幼遇到的不公和不甘的往事。

最近期的不甘，應該是陳躍輝給他的，陳躍輝雖然表面對他很好，背地裏卻總說他“天賦不夠”。

再往前的話——

他的精神力等級并不高，而且精神體是一只弱小的小倉鼠，甚至夠不上最低的軍校收人等級，所以只能去上一個普通大學。

上大學時，他常聽父親的親戚說，趙和澤不聰明，在藥劑師裏都算是一般的。

上高中時，因為母親是舞女且沒有父親，他遭受過很多冷言冷語。

上初中時，他家境很貧寒，母親偶爾會打他。

上小學之前，他跟姥姥生活在一起，姥姥不喜歡他，會拿針紮他的手臂，罵他是個賤女人養出來的小白眼狼。

那他的願望是什麽呢？

是擁有一個正常的母親，是讓父親喜歡他，是讓自己的童年變的幸福，還是有強大的藥劑師天賦，做一個讓人敬仰的藥劑師呢？

他的願望似乎有點多，但是如果把這些願望都歸攏在一起的話，雜糅成一個的話，應該是想要另一種人生，如果可以變成另一個人的話，那他——

“讓我變成江離吧。”站在樹木前面的趙和澤臉上浮現出了狂熱的向往，他摸着那棵樹，像是陷入了某種神經質一樣的狀态，臉部的肌肉亂跳，不斷地重複：“讓我變成江離吧，我的願望是，讓我變成江離吧。”

如果他是江離的話，那該有多好啊，他天生就是強大的藥劑師，受萬人矚目，有優秀的老師喜歡，有強大的伴侶。

耳邊似乎傳來了水聲和呼喚的聲音，趙和澤僵硬的側過頭，發現在他的旁邊，那些湖泊裏的水開始旋轉。

趙和澤不由自主的走向湖泊裏，一步一步邁下去。

如果他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些湖泊裏的水并不是真正的水，而是某種淡綠色的粘稠的液體，它們逐漸将趙和澤淹沒，将趙和澤裹在水面之下。

粘液順着趙和澤身體內所有的孔鑽進去，趙和澤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他的臉逐漸變的和江離一模一樣。

他真的變成江離了。

這就是老師的秘密嗎？

趙和澤的臉上溢出了快樂而滿足的笑容。

現在，這也是他的秘密了。

趙和澤在湖泊中翻滾，在改變徹底接受之前，他想要爬上岸，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卻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沉，他不由自主的開始向湖底沉了下去。

他沉到很深的地方的時候，看見了一具、不，十具、一百具、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具屍體。

這些屍體有男有女，在淡綠色粘液組成的湖泊的底部層層疊疊的摞在一起，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終于，趙和澤頂着江離的臉，如同這些屍體一樣，一起落到了湖底。

在腦袋徹底被那些綠色粘液吃掉之前，趙和澤才明白一件事。

神樹滿足了他的願望，自然也要從他的身上取走代價。

看起來，他的代價是自己的身體呢。

一陣水流襲來，綠色的粘液像是真正的水流一樣滾動了起來，将趙和澤卷起來，裹挾着卷了幾圈，順着地下暗流裏，把趙和澤送到了另一處湖泊裏。

沒過十幾秒，躺在湖泊底下的趙和澤突然睜開了眼。

他頂着一張和江離一模一樣的臉，然後從湖底鑽出來，站在陽光和樹葉下面，晃了晃腦袋。

裏面發出了粘液被搖晃時獨有的液體撞擊聲。

“你想變成江離嗎？”趙和澤擦幹了臉上的水漬，雙目空洞的喃喃：“你想變成江離嗎？”

——

藍色煙花被放到半空中，江離在樹上坐了半個小時，沒有任何人過來，甚至沒有任何聲音。

江離覺得有點棘手了，他盯着自己身上的其他煙花看，最終還是沒有把剩餘的三發煙花一起打出去。

他決定過三個小時再打。

如果要打這樣的長期戰的話，他可能堅持不了多久。

他盤點了一下自己剩下的物資。

還好，營養液他有帶，節省一些起碼能維持三天。

但是這片森林裏沒有任何活物，他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等兜裏的營養液吃光之後，他就只能就這麽活生生把自己耗死，要是真的被這麽耗死了，那他也太丢人了一點。

其實他也可以把樹皮扒下來吃，還能多活一段時間，但他不想這麽幹，因為他覺得樹幹裏面的綠色粘液和他在老約翰腦袋裏炸出來的綠色粘液是完全一樣的，他根本不想把這種東西喝進肚子裏。

所以江離只能繼續在森林中跋涉，這一次，他開始有意識的尋找類似于“老約翰”一樣的人。

既然找不到夥伴，那找到這些滿腦袋都是粘液的怪物也好，最起碼他還可以知道他們之間有多少人死掉了。

但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江離沒有碰到任何的粘液怪物。

就好像是這片森林也知道江離是個難搞的角色，所以繞過了他，去挑選更加好騙的人。

江離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哎，來個怪物再來騙騙他也好啊。

——

茂盛的樹林裏，張赫準備找個地方休息。

這個地方的古怪他已經摸出個七七八八了，只是暫時找不到出去的方向而已，不過這種古怪的事兒他以前也碰見不少，所以并不算害怕。

接下來要做的只是等待和尋找而已，這個他最擅長，只是多少有些煩躁而已——他喜歡将獵物抓在手心裏玩弄折騰，看到獵物崩潰絕望，看到目标在他的指引下迷失方向，會讓他覺得有趣，可是現在，連任務目标都看不到，讓他實在是厭煩。

在坐下、放下身後的背包，準備拿出東西吃的時候，張赫突然在森林裏聽見了細碎的哭聲，像是個餓極了的小孩兒一樣。

這聲音從草叢中傳來，張赫能隐隐在草叢裏看見一點影子，張赫緩緩走過去時，卻發現草叢出空無一物。

張赫悄無聲息的退回了之前的位置，卻發現自己的背包被打開了。

他之前的背包是合攏的。

張赫腳步一頓，繼而假裝什麽都沒看見，繼續向前方走去。

但他只是走了三步，繼而猛地一個回身撲向了自己的背包，這一撲，張赫撲到了一個渾身赤着的小男孩，大概十五六歲的模樣，被張赫抓住，他驚得嗷嗷亂叫：“別殺我，別殺我！”

張赫手中的光刃一頓。

這個男孩最終沒死，不是因為他求饒求得快，而是因為張赫在他裸露的身體上看到了被紋上去的實驗室序號。

EGS—12457521，姓名寒星。

這是陳躍輝實驗室的試驗品，前面的EGS是陳躍輝的縮寫。

因為他的委托人趙和澤跟陳躍輝的關系，所以張赫也很輕易地能認出這個——這是真貨。

張赫下意識地仔細打量這個實驗體。

趙和澤在出發前曾給他看過照片，陳躍輝确實攜帶了一個實驗體來到了無盡森林，但是那個實驗體的照片上只是個三個月的孩子，但現在這個起碼有十幾歲了。

雖然說有些實驗體會被打生長激素用于刺激生長，但是這個刺激的過程也沒那麽快，這個實驗體的成長速度顯然跟生長激素沒什麽關系。

而被打量的小男孩越發瑟縮了。

張赫猶豫片刻，用指尖夾着的刀片劃開了小男孩的手臂。

隐隐可見血肉和殷紅的顏色。

張赫松了口氣，徹底相信這是實驗體了——他之前碰到了幾個流着粘液的人形怪物，自然也知道如何分辨。

張赫因為多了個拖油瓶，所以就沒有四處亂走，而是坐下來，拿出固體燃料取暖，然後詢問這個實驗體。

“你是和誰來的，其他人呢？你在這裏遇見了什麽？”

張赫問出的問題很簡單，但這個實驗體似乎半懂半不懂，而且還委委屈屈的捂住了肚子。

張赫從兜裏掏出營養液，在半空中晃了晃，勾的寒星一臉渴望的看過來，才說：“回答問題就可以吃。”

寒星舔着唇瓣，斷斷續續的說：“陳躍輝，爸爸，去找樹樹了，哈利爸爸，死掉了，寒星好餓，寒星出來找吃的，一會兒還要回去，陳躍輝爸爸看不到寒星，會生氣。”

張赫譏笑一聲。

“你管陳躍輝叫爸爸？你不過是他的實驗體而已，那些藥劑師為了實驗，是什麽都會做的。”

寒星蹙眉，似乎不太高興的說：“他就是我爸爸。”

張赫沒理他，而是在思索哈利。

哈利這個人，他也聽趙和澤說過。

哈利是陳躍輝的藥劑師學徒，張赫記得趙和澤嘴裏的哈利是一個性格懦弱，以陳躍輝馬首是瞻的低等級藥劑師學徒——天賦低的令人發指，對藥劑的敏銳程度更是低的讓人絕望，這輩子估計都無法獨立做出來一個屬于他自己的藥劑。

陳躍輝怎麽可能帶哈利出來呢？

張赫不是瞧不起哈利，只是他太了解人性了，陳躍輝是一個典型的唯利是圖的藥劑師，張赫想不出哈利身上有什麽能讓陳躍輝“圖”的地方。

“你說你要回去，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嗎？”張赫問：“你能在這裏穿行，不被迷惑嗎？”

寒星抱着營養液小口小口的舔，臉上洋溢出來一個得意的表情：“寒星可以的，寒星，出生在這裏。”

張赫心中懷疑的問道：“你怎樣在這裏穿行？你能看見樹林裏的其他人嗎？”

張赫的問題才剛問到這裏，寒星突然變了臉。

“我不告訴你，爸爸不讓我告訴別人。”說着，寒星突然往旁邊的草叢裏一撲，張赫一驚，沒有抓穩，眼睜睜的看着寒星撲進了一叢野草裏，然後消失不見了。

“操。”張赫一張臉上浮現出和他的外表完全不服的煩躁和狠辣，喃喃着說：“這他媽什麽鬼？”

陳躍輝的實驗體居然能在無盡森林的草叢裏穿行？

這幫藥劑師，總是會搞出來讓人看不懂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