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繼室

看來昆吾是有查探過梅洵家情況的，所以說起梅洵舅舅的時候不是奇怪于他有這麽個舅舅，而是據他說這個舅舅與梅洵關系還不錯。

“我們之前還曾聽梅洵說過這個湘南舅舅，是在做珠寶生意，性格和善，只是唯一的兒子，二十歲的時候死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這個舅舅家便蕭條了許多。”

“靈官親自去查的，梅洵舅舅家給兒子從外地買了個女子配冥婚，這個女子自殺而死，半夜自殺身穿紅衣腳挂秤砣，你當時知道的，這種死法的人怨氣極大，都是那心懷怨恨之人，自從進了梅洵舅舅家，整家人就開始無故慘死，家中不安寧，那棺材之前找人鎮過，所以說，他們是知道的，這女鬼有詐屍的跡象。”

昆吾擡手撫着嘴唇，想了想又說道：“千裏迢迢運個即将詐屍的屍首過來，是鐵了心要害人的，他們能有什麽恩怨，能讓他舅舅下這個毒手。”

“梅洵舅舅一家，事後全部被殺。”

“這麽說來，還真不是個簡單的女屍殺人案了，看來這梅洵一家也不幹淨，梅夫人的表妹做了正室夫人，姐姐緊接着就被送到了青雲觀，外人不知道，但是貴人圈子裏可都是明白的，那個地方就是個有去無回的死人觀。”

人的世界可真是複雜，人心各異，鬥作一團争奪自己的利益，倒真不如地府，殺伐決斷，自有一套鐵規，一旦觸犯便有鬼差現身抓了回去，十八層地獄的重刑震懾人心底的欲念。

陸名最是頭疼遇到這種大宅子裏的恩怨糾葛，一群女人心思如針尖，彎彎繞繞，各有各的小計算，最後攪成一鍋粥。

這裏面最中心的一個人，便是梅洵和他的母親，很顯然紅衣女屍的事情，是有人沖着他們來的，至少他們自己心中也得有個想法，到底是誰下的手，想必會比外人從側面探查更快。

“明日輪到我當值，無法陪你一起去，你便與同門一起吧，最好帶着白羽，他嘴巴利索人又機敏正好彌補你的短處。”

“恩，知道，明日從梅洵府上回來便去黑市，你下值之後等消息吧。”

“好，早點睡。”

陸名一手扶着窗戶，一手指指外面，昆吾往外看了一下，又向她拱拱手，一撩衣擺跳了下去，外面只聽到瓦片上傳來很輕的幾處聲響，對面的木窗“咔噠”一聲，歸于平靜，陸名閉上了眼睛。

盤膝打坐一直到日頭升起，房門被敲了兩下。

“進來吧。”

白羽站在門邊，“梅洵的繼母帶來的丫鬟死了兩個，正在大鬧，我們确定現在去？”

“你不是喜歡熱鬧麽，正好去看。”

“咳咳，我是喜歡熱鬧，但是那邊的母老虎，還是讓人心裏發憷。”

陸名站起身，将衣服撫平，推開窗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在看到對面昆吾的窗臺時，手頓了一下，嘴角牽起。

白羽看的真切，便悄聲靠近，順着陸名的視線看了過去。

“這不是昆吾小哥的屋子，那窗臺上是 什麽？”

“不知道，走吧。”

其實她知道的，那是槲寄生，這種東西只在北方妖帝轄下的羅酆山上生長，四季常青，果實根據寄生的樹木品類而顏色不同，生命頑強。有一種寓意便是姻緣完滿，用成熟的槲寄生可以編織姻緣鎖鏈，佩戴會有好運氣。

昆吾還真弄到這東西，是了，唐九不是說了麽。陰商鬼市，昆吾混的不錯。大概是從那裏找來的吧，每日用晨露澆灌，昆吾窗上的這一株已經有了花苞，上面挂着晶瑩的水珠。

不知道會結什麽果子，紅葉？黃色？

走在巷子裏，陸名走過昆吾的窗下，又不由得擡頭看了一眼。

身後的白羽，合上扇子敲了敲手心，低頭笑了笑。

陸名回頭看過來，他又轉頭看向旁邊的牆壁，上面斑駁的牆壁，散發着腐朽的味道。

“看什麽呢，不快走。”

也不知道是誰非要停下來去看人家的窗戶，真是，血口噴人……

陸名當然不知道白羽心裏悄悄将她念叨了一邊，在前面走的很快，早上人不怎麽多，只有些店鋪陸陸續續的開了門，老板站在櫃臺前打着哈欠，來來回回的小二，擦着腦門上的汗。

這便是凡人，身份不同，做的事便不同，貧富貴賤，由得上輩子積德行善，這一世便能有個好歸宿。

陸名這看着兩邊的街鋪，白羽低聲說道：“大人，我聽那下人議論，說是之前晚上聽到院子裏傳來噴水聲，還有人穿着軟底鞋來來回回的走動，那死掉的兩個便是那繼室身邊伺候的大丫鬟，打開窗戶便被外面不知道哪裏來的水，噴了一臉。還以為是什麽人在搞鬼，可是跑出去看，根本就沒有人。”

“什麽樣的噴水聲？”

“好像是有人含着水，‘噗噗’那樣噴水。”

陸名走的慢了下來，略微琢磨，“倒是有那冤鬼，溺水而亡會用水殺人，但是上次去他們的宅子，裏面沒有不幹淨的東西，短短幾日，怎麽會招了鬼……”

“所以那繼室鬧開了，說梅洵的外祖母就是那神婆子，指不定在院子裏使了什麽鬼，将她的丫鬟都殺了。”

“怪不得，之前還不解梅夫人怎麽會被選來做那些兇鬼的宿體，原來有這麽個血脈，這種神婆子可通陰陽的體質 ，很少見但是卻往往血脈繼承。”

兩人到梅洵府上的時候，那位老管家正要出門，臉色不是很好看，見到陸名兩人的時候皺了眉頭，不過又瞬間放開。

拱手上前。“陸姑娘來找少爺麽？他與表小姐出去給老夫人買糕點，現在還沒回來，你若是……”

“我是來探望老夫人的，梅洵不在也無礙。”

“最近府內……”

“是夫人之前囑咐我說過來的，但最我之前出了一趟遠門便拖到了現在，老伯帶路吧。”

這管家心事重重，還想攔着不讓他們進去，這個時候府上混亂，但是也能知道更多隐情，別看小小的梅府，這些人還真有意思呢。

老管家也不好将他們趕出去，舔舔有些幹澀的嘴唇，還是将她們帶了進去。

剛拐過影壁，便傳來一個尖利的聲音。

“董方，這是誰呀？”

“回二夫人的話，這位是少爺的好友，陸名，陸姑娘。”

“二夫人，董方，你是老糊塗了吧，這梅府可只有我楚清寒一個夫人，再叫錯我便喊人扒了你的舌頭。”

“是，董方謹記。”

陸名擡眼看了那二夫人一眼，這便是那位繼室，濃妝豔抹，眼尾上挑，揚着下巴看人，應該是在家裏趾高氣昂慣了，所以渾身都是蠻橫的氣質。陸名見她身上隐隐透着黑氣，眉毛挑了一下，這楚清寒過得也不順遂，不然也不會拜那些邪祟，反倒是沾染上了黴運，而且手上也有人命官司，眼角泛紅看來也是個狠辣角色。

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陸名便要越過她往裏走。

“站住，哪裏來的野丫頭，這般沒規矩，見到人也不行禮，梅蘭芝自己待在那道觀裏不管兒子，倒是讓洵兒整日裏與這些沒教養的人混在一處，再看看他那個表妹，一副掃把星的倒黴樣，克的家裏人沒一個能活下來的，還讓洵兒與她來往。“

“這位夫人口下留德，看您衣着華麗好歹也是個大戶人家出來的，說話怎麽如此刻薄，我們都是正兒八經茅山學道的術師，那裏有向凡夫俗子行禮的道理，還是請您讓一讓，不然我們身上沾惹的亂七八糟的髒東西怕是沖撞到你。”

“你……”

“讓開，不然我現在請五鬼來會一會你。”

倒要看看這個信奉邪鬼的楚清寒怕不怕五鬼，果然見她額角跳了跳離着陸名遠了點，指着白羽和陸名罵道：“好啊，我回去一定告訴老爺，這楚蘭芝想毀了他們梅家。”

陸名瞥了她一眼，率先往前走去。

“陸姑娘，這邊，夫人搬了屋子，之前那間給二夫人住了。”

看來這管家對于這位楚清寒很是看不上眼，不過梅夫人搬屋子，若是順水推舟的話，那心思也有待思量。

被兇鬼待過的屋子，給凡人住，不死人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