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五十七尾金魚

餘今覺得自己今天有點狼狽。

本來一開始他是覺得自己挺潇灑的, 尤其是對着那對自稱是自己父母的人擺出那樣的态度,又帥又利落。

可一到榮荀跟前,就瞬間失态。

偏偏還是在榮荀面前哭成這樣……

餘今卒了。

他也和尋常男孩子一樣啊!

也想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耍帥扮酷啊!

但是不和榮荀說的話, 他又好像沒有誰可以依賴。

餘今的性格從小就要強又倔強, 有些事他自己知道不能憋着,可他真的不喜歡将傷口和脆弱的一面揭露給人看。

是榮荀的話……又好像剛好。

他知道自己是被遺棄的,但這點也只不過是讓他徹底對他們失望了而已。

餘今不是那種菩薩,可以做到完全不在意。

所以他挺想見他們一面的, 想知道他們将他割舍下後是不是真的過得很好。

不過好與不好, 都和他沒關系。

他之前想的是,如果他們過得好,那他就笑着送個祝福,從此大家就繼續做陌生人, 他不再惦記。

如果他們過得也不是那麽好……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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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恨他們。”

餘今輕聲說:“我雖然不記得人了,但有些事是真的很容易就和人對上號的, 都不需要去多想多猜。”

“記憶的确是模糊了,但我記得我在醫院時總是有人陪着我。也記得有誰帶着我去大城市裏看病。”

這倒是真的。

榮荀在得知餘今被送到南界時, 是因為院長因為個人的一些原因資金鏈斷了, 醫院沒有辦法維持正常的經營。

他想找人資助餘今,将餘今送往國外更好的醫院進行治療。

當時榮荀看到的時候, 還覺得不可思議。

甚至第一反應是因為藥物和治療費太貴,餘今的父母承擔不起, 需要捐款。

那時, 榮荀十七歲。

他在榮家還沒有站穩腳跟, 但還是帶着自己悄悄存下來的錢, 想辦法讓自己受傷, 有了正當的理由去醫院看他的小金魚。

他只能這麽做。

因為他父親始終想要殺了他, 他的叔叔過于謹慎狡詐,巴不得能夠掌握他更多的弱點。

可是他的小金魚并不快樂。

那天榮荀站在窗戶旁邊看着被護工帶到公園的餘今看了很久很久。

只有他知道,他心裏交錯翻湧的情緒有多可怖。

他想保護的人,他沒有保護好。

甚至現在他就在自己眼前,他也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保護他。

他只能找他認識的朋友幫忙。

所以他欠了紀哥不少人情。

同時他也請紀哥幫他查了一下餘今在內陸的就診記錄。

他父母的确帶着他跑了很多醫院,但每個醫院給的說法都是需要觀察。

因為這個心理障礙太特殊,目前在國內根本找不出一例完全相同的。

人的大腦真的很神奇,心理暗示和心理障礙能到什麽地步,不是簡單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每個人的症狀也會因自身的情況不同而有所不一樣。

餘今的父母帶着餘今求了一年的醫,之後再也沒有診斷記錄。

沒有人知道究竟是因為他們覺得太燒錢了,還是單純的放棄了,又或者……是那最後一點的愛和愧疚都随着這個病徹底消失。

榮荀輕撫着他的後腦勺,動作上還是在安慰他。

餘今是真的無所謂了

也許他在今天之前心裏還是有一個結在那,但是今天之後,就像是他說的那樣。

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各走一邊。

他們對他的好或壞,就随着那點血緣關系一起埋葬好了。

“榮荀。”餘今說:“我不知道你聽見沒,但是我是真的這麽覺得的。”

他微頓:“就當從來不認識他們,也別做什麽了。我們和他們,從現在開始就是陌生人。”

榮荀喜歡他的劃分,但他沒有應好與不好,只是又低頭親了親他的眉心。

因為過于心疼和憤怒,他的唇都有些冰涼,印在餘今腦門上時,觸感很深。

“小金魚。”

他垂眼,注視着餘今那雙被水洗過後顯得更為純淨漂亮的眼睫,眼尾的一點還未消去的粉不會讓他看上去脆弱,反而是打破了幽冷的顏色。

他說:“我問你一件事。”

其實他可以不問的。

餘今那麽聰明,多半猜到了,卻沒有提。

那就代表他不介意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沒有猜到。

畢竟餘今的确是不記得人的。

如果是這樣,對于榮荀來說更好。

可人都是貪心的。

明明早就決定好了要将自己體內肮髒的血液藏好,卻在得到了超出自己預計以外的情感時,不免想要擁有更多。

餘今點頭,示意他說。

榮荀便慢慢道:“你會怕我麽?”

他停了停,不等餘今回答,又抱住了餘今,把人圈在懷裏:“你不能怕我。”

餘今稍頓。

他想榮荀其實挺強勢的。

像他這樣又強勢又沒有安全感的人,大概很少吧。

“……我為什麽要怕你?”

他有點無奈,又莫名有點高興。

因為餘今覺得榮荀向他展露出了一點脆弱——哪怕真的是很微弱的一點。

這讓餘今有一種自己也終于可以撐起肩膀讓心上人靠一靠的滿足感。

所以他的聲音都不免有點小輕快:“說真的,我之前雖然總是想我不在意,但你跟我說他們待會就到的時候,我有想過要問他們一句為什麽。”

餘今勾唇:“可見到了他們後,我就真的不在意了。不是說對他們還有什麽感情,是因為你已經幫我出了氣了。”

為了要演好愛他,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他不提還好,這麽一說,榮荀在徹底放心的同時,還有點罕見的郁悶:“我明明親自盯過的。”

說實話,榮荀是真覺得剛剛他們演的很過關了。

至少在他心裏,父母就該是這樣的。

可是榮荀也忘了,他本身也是沒有感受過什麽親情的人。

依葫蘆畫瓢推出來的作品,的确有點虛假。

不過無論怎麽樣,都可以不用再看見那兩個人了。

榮荀克制着又親了親餘今的耳尖,眸中一片冰冷。

既然小金魚不需要了,那麽沒有任何價值的垃圾也就可以丢進垃圾箱處理了。

他要讓他們加倍還回來。

雖然餘今的父母不能頂用,但家庭式治療的事也不是不了了之。

畢竟“愛人”也算是家人。

那事就像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小插曲,過去後,就沒有人再提。

而且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榮荀把南界大學之前發給他的邀請他參加校慶的邀請函擺在了餘今面前:“想去玩麽?”

餘今看着制作精美的卡片上寫的字:“校慶?就是學校周年慶嗎?有些什麽啊?”

這倒是問到榮荀了:“我讀書時沒怎麽留意過,畢業後也沒去過,還真不知道。我問問。”

他邊說邊掏出了手機,餘今卻手疾眼快地伸出手,一把摁住了他:“等等!”

餘今的眼睛亮了:“別問了,去吧。”

他說:“你不知道正好啊,未知的約會才是驚喜呀。”

榮荀喜歡聽他說約會。

喜歡從他口裏聽見所有對象是他的親密詞彙。

他勾唇:“好。”

餘今來了興致,又不免有點擔心:“可我不是南界大學的,能進去嗎?”

榮荀彎眼,柔柔一笑:“放心,你可以作為家屬進去。有人問的話,你只要說你是我的家屬就好了。”

因為別墅區為了取靜,建的算是在南界的郊區位置了。而大學占地面積比較廣,也不可能在南界的市中心或者是金融街商業街旁邊開,所以也是在郊區。

他們去南界大學倒是不遠,雖然路上有點堵,但也就花了四十分鐘就到了。

十二月的南界沒有十月的北方冷,但也有屬于自己的陰涼。

尤其這種天雨多,陰天多,沒什麽太陽。

還潮濕。

就是那種,衣服洗了沒有烘幹機挂外面怕是一個月都不會幹的魔鬼天氣。

所以餘今讓榮荀穿厚一點。

寧願熱一些,也別冷到骨頭疼。

餘今和榮荀套了件同款不同色的外套,餘今的還要稍微薄一點。

其實也不是像情侶服,這兩件要是擺在一塊,最多就是多色選擇商品,可穿在他倆身上放在一塊看,就很情侶了。

別人都是人靠衣裝,他們是衣靠人裝。

榮荀自己開的車,沒讓公鴨嗓做電燈泡。

和餘今确立了關系後,他們出來玩基本上都是榮荀駕駛,餘今坐副駕駛。

抵達南大特意清出來做停車場的位置後,餘今望着附近川流不息的人群,有點莫名興奮。

他真的很久沒有踏入過校園了。

也許是因為榮荀在學校也比較有名氣,所以在他們下來後,餘今注意到有幾個年輕的和他差不多同齡的人在往他們這看,好像還說了什麽,餘今耳尖,他們離得也不是很遠,聽見了幾句。

都是什麽“丢!那是榮荀吧”、“我淦!他居然也來了”、“啊啊啊我想問他要個簽名”……諸如此類。

聽着就很激動。

餘今也覺得很神奇。

原來人追星,不只是追偶像演員啊。

榮荀鎖好車後朝餘今伸出手,沒在意其他人:“走吧?帶你逛逛?”

餘今遲疑了一下。

現在同性戀沒有合法,雖然說年輕人大多數還是尊重,也有不少人支持,可它畢竟還是現在社會上争議很大的一個話題。

他倒不是怕旁人的目光,只是他不想有人議論榮荀。

在外面玩還好,沒人認識他們。

但這裏可是榮荀的母校,剛剛那夥人就很明顯認出了榮荀。

像是知道他的顧慮一樣,榮荀哼笑了聲,半警告道:“小金魚,三秒過去了,你再不快點,我今天就不抱你了。”

餘今:“……”

他毫不猶豫地抓住了榮荀的手。

然後在心裏罵罵咧咧。

這人真的!

過分啊!

就抓着他的弱點威脅是吧!!!

作者有話要說:

“你不能怕我”的暗語往往是“我只有你了”

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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