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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沒事吧?”魏辛抹去眼角的淚水,見衛梓怡盯着雙手出神,不由擔心。
衛梓怡嘆了口氣,陸無惜那妖女詭計多端,要将之擒拿絕非易事,她還是太過沖動,才屢屢落了下乘。
“沒事。”她讓魏辛将她扶起,吩咐道,“回內衛府。”
魏辛眨了眨紅腫的兔子眼:“天衍宗的人或許還未走遠,不派人去追嗎?”
衛梓怡搖頭:“窮寇莫追,此事需從長計議,讓他們都回府。”
“好。”魏辛應下,扶着衛梓怡離開密林。
香悅的屍體和阿秀的遺骸都已送到府上,涉事的鄭子梁則被扣押拘留,雖然沒有給他上枷用刑,但魏辛派了兩個人盯守,不讓他出門,算是将他軟禁起來。
衛梓怡回內衛府後,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地。
期間俞秦武也來探望過她,言語間自是陰陽怪氣,少不了一番奚落。
反正衛梓怡受了傷不能動手,不管俞秦武說什麽,她也不可能像上次那樣提起刀來威脅他。
衛梓怡懶得搭理他,靠坐床頭閉目養神,看似休養,實則在腦海中不斷推演案件,對這逼逼賴賴沒完沒了的俞副指揮使視而不見。
俞秦武見無法将她激怒,久而久之也沒了繼續挑釁的興致。
魏辛請了大夫替衛梓怡驅盡餘毒,待她傷好之後,再繼續調查未果的案子。
鄭老爺聽說鄭子梁被內衛府之人抓走,又氣又急,一方面心疼自己的兒子,怕他受苦,懷疑衛梓怡是不是抓錯了人。
另一方面,他又得知鄭子梁與天衍宗之人有所勾結,被衛梓怡當場擒獲,後者與天衍宗之人交手,還因此受了重傷,好幾日不得下床。
鄭袁問因此氣悶不已,對鄭子梁恨鐵不成鋼,心中百感交集,坐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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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消息從內衛府傳來,說衛梓怡傷勢有所好轉,要繼續查案,鄭袁問便馬不停蹄地趕來內衛府求見。
衛梓怡倒也沒有拒絕見他,令傳話的內衛引鄭袁問去偏廳稍候,自己則繼續搗鼓桌案上零零散散的枯骨。
“顱骨枕部凹陷,似鈍器擊打而成。”衛梓怡仔細觀察阿秀的遺骨,跟在她身邊的朱樂便迅速将她查驗到的線索記錄下來。
她用毛刷清理凹陷處的泥沙,讓傷損處形态漸漸顯現出來。
突然,她目光一凝,手上的動作也頓了頓。
她放緩了撥動毛刷的速度,将骨縫內淤積的黃泥一點點剝離。
殘損處出現幾個黑點兒,比砂礫稍大一些,嵌在龜裂的骨縫之中,形态看起來像石質的碎塊,周圍還散布着更細的同色沙石。
衛梓怡辨別半晌,也沒能看出這些黑點是什麽,卻又覺得它們不像尋常泥石。
她将阿秀的遺骨從土坑裏挖出來的時候,并未瞧見類似的石頭。
就在這時,魏辛掀開門簾走進屋裏,邊走邊向衛梓怡禀報:“鄭大人已在偏廳候了一炷香的時間,遣屬下來問問,大人什麽時候去見他……唉呀!”
在衛梓怡身邊,雖已習慣了各種慘狀的屍體,但乍一見那陰森森的骷髅頭被衛梓怡捧在手裏,魏辛還是吓了一跳。
衛梓怡則一眨不眨地盯着頭骨枕部的傷痕,将那些細小的顆粒收集起來。
“大人就這樣把鄭大人晾着,該不會怎麽樣吧?”
見衛梓怡不緊不慢地清理阿秀的頭骨,絲毫沒有要起身去見鄭袁問的意思,魏辛為她的主子操碎了心。
衛梓怡頭也不擡,待骨縫中的碎石收集得差不多了,将那顆吓人的骷髅頭放回桌上,朝朱樂擺了擺手,示意他先退下。
其人走後,衛梓怡方應:“左右不過是為了他那小兒子來的,鄭子梁與天衍宗有染,還私下和陸無惜見面,接應陸無惜出入鄭府,乃本官親眼所見,他能拿我怎麽樣?”
魏辛撓了撓後腦勺,回答道:“話雖是這麽說,可您也說那鄭小公子不是本案的兇手,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應當不知道天衍宗內部的機密,這樣一直扣着也說不過去。”
真要懲處鄭子梁,不過幾大板子的事,讓他立下字據,發誓往後與天衍宗不再往來,此事便可揭過。
“你怎知他對天衍宗不甚了解?”
衛梓怡起身,借盆中清水淨手,而後拿起桌上的毛筆,示意魏辛研墨,“我複檢了香悅的屍體,先前她的雙手被井水泡發,致使我看漏了她雙手虎口處的薄繭。”
魏辛行至桌前,朝硯臺中加了些水,可眸中依然透着不解:“這又說明什麽?”
聞言,衛梓怡蹙了蹙眉,為魏辛這不大機靈的腦子感到費神,卻還是耐心道出結論:
“虎口生繭是常年手握兵器之人才有的特點,說明此女會武功,加之她腰後有天衍宗的葫蘆紋刺青,鄭子梁又同陸無惜相識,這香悅必是天衍宗之人。”
魏辛不知香悅還有這等底細,很是吃了一驚。
“不過,正是因為香悅有這一重身份,卻也間接說明鄭子梁不是兇手。”衛梓怡提筆蘸墨,在書冊上記了幾筆,一心二用地說道。
如若不然,但凡鄭子梁有殺死香悅的嫌疑,以陸無惜護短的性情,怎會私下與他見面,還留他性命?
更何況,鄭子梁雖然會點三腳貓的功夫,卻連魏辛都敲不暈,也絕不可能是香悅的對手。
“此子不學無術,又貪生怕死,退一萬步,就算人是他殺的。”
衛梓怡假設道,“他殺了香悅之後,屍體如果也用土掩埋,大抵不會被人發現,又怎會将屍體抛在易被人發現的井中?這不等着官府去查他麽?”
“用左手殺人,留下如此明顯的證據,不就是為了栽贓鄭子梁?”衛梓怡笑了笑,笑那兇手故作聰明。
魏辛腦子轉了好幾圈,聽了個似懂非懂:“兇手不是鄭子梁的話,那該是誰呢?”
“不管他是誰,咱們得有證據。”衛梓怡賣了個關子,撥弄着桌上那幾枚碎石,用幹淨的白紙将它們包起來收好。
魏辛不敢再問,只好換了個話題:“那這鄭子梁當如何安排?”
“先扣着罷,他要是不交代,就餓他個三五天,什麽時候願意說了,再放他走。”
衛梓怡說完便停筆,接着又道,“走吧,去見見那愛子心切的鄭大人。”
“诶!”魏辛應着,快步跟了上去。
衛梓怡剛從側門踏進偏院,還沒來到廳前,鄭袁問遙遙看見了她,便立即放下茶水,起身相迎,高聲喚道:“衛大人!”
“鄭大人。”衛梓怡朝其拱手,随意客套幾句。
許是心虛,不知如何開口,鄭袁問沒有一上來就打聽鄭子梁的消息,卻關心起衛梓怡的傷情:“鄭某聽說衛大人此前被天衍宗賊人所傷,今日看着氣色尚可,傷勢可還要緊麽?”
“有勞鄭大人挂心。”衛梓怡不動聲色,順着話題往下接,“衛某傷勢已然無礙,否則如何繼續查案哪。”
她養傷數日,餘毒清理得差不多了,但經絡受創,不能妄動內力,故而武功尚未恢複,還需靜養十天半個月。
不過,這一內情只需她自己心裏清楚,不可為外人道。
她為朝廷效力,又恪盡職守,則必為人記恨。
這京城內外,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她,她若行差踏錯一步,便會惹禍上身。
“那就好,那就好。”鄭袁問連說兩句好,随即欲言又止,搓搓手,再動動腳,小動作不斷。
衛梓怡權當沒有看見,捧起魏辛送來的茶盞清了清口。
到底是惦記着此次來內衛府的目的,鄭袁問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終究忍不住開口:“衛大人哪,我那小兒子梁,可還在府上?”
“在。”衛梓怡回答得并不含糊,也沒有遮遮掩掩,“衛某叫人将他軟禁在客房,暫時還沒有審他。”
聽得鄭子梁住在客房而非牢房,尚未提審也就是還沒有用刑,鄭袁問心中大石頭落了地,長出一口氣,遂替鄭子梁求情:
“衛大人,我那小兒子梁缺乏管教,受了天衍宗之人蠱惑,實在萬萬不該,但他心眼不壞,斷不會殺人的呀!”
“鄭大人,衛某定真兇要用證據,但您要替鄭子梁撇清嫌疑也需要證據,除了證據,無人能替他作保。”
衛梓怡這話說得不留情面,似還有幾分警告之意,落在鄭袁問耳中,無異于當頭一棒,打得他沒了分寸。
眼下內衛府查到的線索,還有那日他們給出的供詞,不都将真兇指向鄭子梁麽?
鄭袁問六神無主,可衛梓怡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便不可能将鄭子梁從內衛府接回去。
離開內衛府時,鄭袁問身形佝偻,像忽然間老了好幾歲。
衛梓怡背負雙手,目送鄭袁問走遠,在內衛府門前站了好一會兒。
一陣風吹來,她虛起眼,看向天空中灰蒙蒙的月亮。
當天晚上,魏辛按衛梓怡的吩咐,只給鄭子梁送水,沒送飯菜。
已經餓了一整天的鄭子梁氣得撒潑耍橫,直到魏辛抽刀出鞘,抵着他的脖子,他才安靜下來。
可安靜沒一會兒,他又突然說:“我要見衛梓怡。”
“見,當然見!”衛梓怡放下紙筆,徑直奔向客房。
鄭子梁斜斜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聽見門外腳步聲,他掀了掀眼皮,朝迎面而來的衛梓怡瞥了一眼,卻沒有起身迎接。
衛梓怡并不介懷,于鄭子梁對面的椅子落座,開門見山:“說吧,關于天衍宗,你都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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