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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隐于東側女眷席位之中,衛梓怡要穩固殿內秩序,不可大張旗鼓率人闖入,但她篤定自己方才沒有看錯。
陸無惜當真膽大包天,除夕之夜,如此盛宴也敢趁亂潛入皇宮,當真是不要命了。
但更可笑的是,內衛府和禦前侍衛強強聯手,在宮裏宮外重重設防,居然沒能将其阻攔。
這一次,昌麟殿內外四處都是內衛府的人手,甕中捉鼈,可還能叫這妖女逃了麽?
盡管衛梓怡有足夠的把握擒拿陸無惜,但因聖上在側,她需盡量悄然行事,不可鬧得人盡皆知。
行動設限,故而她未像先前那樣魯莽動手,而是暗中布置人手,令內衛府人馬借巡邏盯梢之由搶占視野開闊之處,不聲不響地将女眷活動區域包圍,封鎖陸無惜的行動。
有了上次失利的經歷,衛梓怡心中警醒,猜想陸無惜不會獨自前來,她敢于潛入皇宮,必然是宮中有人接應。
為防此女覺察異動,再假扮成端茶送水的宮女溜走,衛梓怡特地留了個心眼,注意往來之人一舉一動。
在如此嚴密的監控之下,衛梓怡很快鎖定陸無惜之所在。
那妖女換了一身衣服,略作易容,打扮得花枝招展,卻又顯出恰到好處的雍容,混跡于一衆容貌疊麗的女眷之中毫無違和,與她們談天說地,好不快活。
“那一副天生的好皮相,可真是方便。”衛梓怡冷哼一聲,話語中滿是輕蔑與嘲諷。
魏辛不明所以,順着衛梓怡的視線朝人群中探看,但覺這些官員的家眷似乎都長得差不多,沒瞧出什麽異樣來。
她抓了抓後腦勺,一臉尴尬,又問:“大人,那接下來,咱們該怎麽辦?”
衛梓怡只說了一個字:“等。”
宮宴馬上開始,皇帝已然現身,如是陸無惜的目的是皇帝的性命,那自己在這裏,就決然不會讓其得手。
可衛梓怡心中亦有疑慮,昌麟殿內外各個關口都有重兵嚴查,此女究竟是如何混進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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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她又吩咐魏辛:“查一查各大廳門出入記錄,看此女是何時,從哪一扇門混入昌麟殿的。”
“大人說的是誰?”魏辛擡頭,一雙水潤的眼睛瑩亮有神。
衛梓怡稍稍感到些頭痛,便指着人群中,一看似尋常的宮衣女子,道:“便是她了。”
魏辛又仔細瞧了瞧,記下此人相貌,嘴裏哦了一聲,遂領命退下。
不一會兒她便回來禀報:“大人,記錄找到了,那女子是刑部侍郎田玉衡的家眷。”
說着,她将一幅畫雙手奉上,交由衛梓怡查驗。
為防可疑之人混入,入宮官員還提供了此次參與宮宴女子的畫像。
畫上之人顯然不是陸無惜,可眉眼又與之有些相像,陸無惜略作打扮,不熟悉她的人确實不容易辨別出來。
是單純的冒名頂替,還是與田玉衡事先通氣,雙方協作,由其掩護進宮的呢?
衛梓怡心中升起種種揣測,但沒有決定性的證據,不能妄下定論。
她收起畫卷,對魏辛道:“派人監視田玉衡。”
魏辛點頭:“是。”
陸無惜還在同人說笑,似沒有發覺危險逼近,衛梓怡未将視線落在她身上太久,以免将之驚動。
可不知怎麽的,衛梓怡總覺得有些不安。
陸無惜每次出現,于她而言都是一場災難,她務必要慎之又慎。
待盯梢人員全部就位,一切安排妥當,她便只身走進女眷席位,大步靠近陸無惜。
如此熱鬧的宴會中,有侍衛巡查再正常不過,只要不成群結隊地行動,都不會引起太大的騷動。
衛梓怡就這樣光明正大地朝陸無惜走過去,後者正與身旁的幾位夫人閑談,說說笑笑。
驚覺身後異動,陸無惜似不經意地回轉視線,狹長眼尾勾起一簇絢爛的煙火,笑意盈盈地看向來人。
于陸無惜身前兩步之外駐足,衛梓怡克制着內心拔刀的沖動,冷靜地朝其開口:“田夫人,方才值守的內衛疏忽,尚有查驗流程未能完成,煩請您配合再驗一遍。”
陸無惜眼底帶笑,不閃不避地看着她的眼睛,聞言笑答:“好啊。”
言罷,她朝周圍那幾位夫人擺手告辭,随後跟在衛梓怡身後離開人群,看上去似乎一點都不勉強,毫無防備。
可衛梓怡與之交手數次,心知這女人絕非善類,她笑得再溫柔無害,也掩蓋不了其邪惡的心思。
衛梓怡走在前面,時刻提防身後的陸無惜,謹防她突然動手。
而陸無惜則是東瞅瞅,西看看,便是衛梓怡領着她行出東南角的宮門,來到一塊人少的空闊之地,她也沒有出聲詢問。
直至一衆黑甲內衛現身,将她重重包圍。
女人挑了挑眉,眼中笑意不減,面上也不見驚慌,神色怡然,高深莫測地笑看衛梓怡,那神情,分明是早料到了衛梓怡的打算。
“你既知我引你出來,便是要着人擒你,方才何不動手?”衛梓怡沉着臉,寒聲問道。
陸無惜的武功與衛梓怡不分伯仲,她若提前動手,衛梓怡也難保一定能拿下她。
可她就這麽不加反抗地來到內衛府包圍之中,衛梓怡自诩才智過人,也至今沒能看明白陸無惜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衛大人可是難得主動邀約,小女子怎麽忍心拒絕?”
陸無惜的身份既然被衛梓怡識破,她便不再裝模作樣假意争辯,而是擺出自己原本的面目,與衛梓怡開口閉口,皆是風月。
衛梓怡最讨厭的便是她這副虛假的面孔。
好像一切盡在掌握,哪怕身陷重圍,四面楚歌,她也從容不迫,早想好了脫身的法子。
陸無惜的內心難以揣摩,衛梓怡料不定她下一步棋會怎麽走。
因此,盡管眼下局面看似衛梓怡占了上風,可她依然還在被陸無惜牽着鼻子走。
最令人惱恨的便不過如此。
“虛張聲勢!”她眸光暗沉,惡狠狠地哼道,“我倒要看看,此局,你如何能破?!”
言罷,她便立即動手。
周圍黑甲內衛也迅速結陣,與衛梓怡配合默契,縱使陸無惜有不下于衛梓怡的武功,今日也插翅難飛。
見衛梓怡朝自己撲過來,陸無惜微偏了偏頭,竟沒有絲毫反抗,反倒朝她伸出手:“小女子束手就擒便是,衛大人不要動怒。”
斬落的刀口懸停于陸無惜額前兩寸之外,女人眉如遠黛,笑容清淺。
便在這時,一內衛打扮的男人從遠處跑來,未及近前便高聲呼喊:“衛大人!衛大人!大事不好了!”
衛梓怡握緊刀柄,轉頭去看,是朱樂。
此人氣喘籲籲,神色驚忙,像是受了極大驚吓。
衛梓怡心頭一沉,眼角餘光警惕盯着陸無惜,嘴上則喝問他:“發生了何事,你竟如此慌慌張張?”
“回大人的話,不好了,出大事了!”
朱樂胸口劇烈起伏,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口齒不清,歇了片刻才道,“各位大人送進宮的賀禮裏面,發現了一顆人頭!”
人頭?!
衛梓怡眼瞳一縮,咬牙暗道不好。
她下意識看向陸無惜,後者同時回轉目光,似與她心有靈犀。
視線在空中交錯,陸無惜微微揚唇,嘴角勾起愉快的弧度。
這笑容落在衛梓怡眼中,充滿了挑釁與嘲弄。
衛梓怡猛地握緊雙拳,向前朱樂确認:“死者身份是否明确?”
其人早知她會有此一問,遂拱手回答:“是,屬下已憑畫像比對其相貌特征,應當是刑部侍郎田玉衡。”
“竟是田玉衡?!”衛梓怡眼中閃過一抹震驚。
“只有人頭嗎?”她沒時間發愣,遂繼續問道,“屍身找見沒有?”
朱樂為難搖頭:“已遍查過送進宮的賀禮,只發現了人頭,就藏在寫有田大人姓名的匣子裏。”
魏辛先前查閱過昌麟殿的出入記錄,那名冊上明明白白寫着田玉衡的名字,如非也是冒名頂替,此人入宮時應當還活着。
一個大活人,轉眼就悄無聲息地死了,還被人分屍藏匿。
選擇這麽個特殊的日子作惡,如此明目張膽,手段極其殘忍,分明是在挑釁帝王威嚴,藐視朝廷。
衛梓怡眼神要吃人似的咬緊了陸無惜,喝問她:“是你做的嗎?!”
陸無惜眨眨眼,又聳聳肩,兩手一攤:“小女子的行蹤從始至終都被大人掌控,如何能分心他顧?”
衛梓怡的密切監視,反倒成了陸無惜的不在場證明。
事發突然,衛梓怡務必要去現場查看,她下令将陸無惜擒拿,吩咐朱樂:“盯緊點兒,務必不能讓她跑了,如有變故,本官拿你是問!”
此事絕非兒戲,朱樂也不敢掉以輕心,連忙應道:“是。”
衛梓怡複掃了陸無惜一眼,後者也正擡頭看她。
兩人對視一瞬,衛梓怡冷哼,撇開目光,這才轉身離開,迅速趕往案發之地。
人頭從禮盒中滾出來,惹得看守的侍衛一陣驚慌。
好在衛梓怡提前已有吩咐,負責查驗賀禮的內衛反應迅速,及時遏止風聲,封鎖了堆積禮物的宮殿。
衛梓怡到時,地面上血跡未幹,田玉衡的人頭就躺在大殿正中,面朝廳門,雙眼瞪若銅鈴,死不瞑目。
濃郁的血腥味充斥于殿上,令跟随衛梓怡進入大廳的內衛紛紛皺眉。
衛梓怡盯着那顆人頭,屍首雖然瞳孔放大,但雙眼尚未形成污濁,且脖頸處斷口痕跡鮮明,色澤猩紅,乃是活生生的人被斬下了頭顱。
而且死去不久。
兇手确實不是陸無惜,但衛梓怡絕不相信,此案和陸無惜沒有關系。
“速速搜查四周,找尋兇案現場。”
衛梓怡神色肅然,冷聲吩咐,“此案兇手手段殘忍,如此殺人,必定有大量血跡濺落,死者軀幹不便移動,可能還未被轉移,務必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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