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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證據擺在眼前,梁朝瞠目,可他開口卻說:“這是我的腰帶又怎麽樣?可它年節之時便被人偷走了,我還能管得了旁人拿了此物去幹什麽?”
似乎只要咬死了他沒殺人,不承認,官府就拿他莫可奈何。
馮亭煜攥緊拳頭,臉色黑如鍋底,就連一向好脾氣的陸無惜也蹙了蹙眉,對這男人的狠毒無恥有了更新一層的認識。
“你說此物年節時分便被人偷走?”衛梓怡臉上浮現一抹冷笑,嗤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再強辯到什麽時候。”
言罷,她轉身看向馮亭煜,向其拱手:“請馮大人與我同去梁府,搜一搜此人罪證。”
馮亭煜驚訝地看着她,事已至此,衛梓怡還能搜出什麽證據?
即便梁朝抵死不肯承認自己的罪行,但官府拿出來的證據已經足夠充分,認證物證确鑿的情況下,他不畫押也得畫押。
可衛梓怡顯然不那麽想,她對此案的高度重視在馮亭煜意料之外,可見,衛梓怡今日,是非要梁朝坦白交代,需他親口道出自己所作所為,方能告慰死者的亡魂。
衛梓怡心意已決,馮亭煜自然不敢違背,立即遣人将梁朝扣押,羁着他一塊兒往梁府去。
梁府和迎春樓只隔一條街,梁朝被官府押着從街上經過,道路兩旁行人紛紛駐足,指指點點。
迎春樓各個房間的窗口也探出許多姑娘們的腦袋,好奇這平日裏常來迎春樓的客人今日究竟犯了什麽事,竟被官府抓了起來。
梁府二老早早接到消息,聽說官府的人押着梁朝已到門前,吓得險些背過氣去。
兩人攜一衆家丁到門前迎接,大門一開,馮亭煜不由分說一聲令下,衙役迅速封鎖梁府。
先前查探迎春樓時,衛梓怡便發現梁府右側有一條狹窄的巷子,巷子裏邊兒設了一道暗門,通往梁府東邊的庭院。
進了院子,她便吩咐随行之人,先分頭尋找可用于移屍的載具,自己則率陸無惜直奔梁朝的卧房。
梁氏乃富貴殷實之家,梁朝居住的庭院也十分寬敞,室內陳設用的是上好的紅木,桌上的擺件哪一個都價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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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梓怡進屋後四下看了看,先拉開衣櫥,在箱子底部找到一件和那腰帶布料相仿的衣服。
先前她已論證兇手行奸是在室內,是此人信得過的場所,而且方便兇手更換衣服,顯然并非迎春樓,而迎春樓外符合條件的地方也不多。
距離迎春樓近,不容易被人發現,那只能是在梁府。
将衣服交給陸無惜拿着,衛梓怡又繞至床榻,秋韻失蹤至今已逾一月,春季氣溫稍有回暖,但也不熱,從屍體的腐爛程度來看,差不多符合她失蹤的時間。
床上的被褥無疑都換過了,但衛梓怡篤定,只要發生過的事情就一定會留下痕跡,再怎麽掩飾,也不可能抹消所有罪證。
她沿着床帏邊角仔細尋找,一切可能被遺漏的角落她都不肯放過,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于床榻內側的夾縫之中,真被她找到了一小片破碎的絲綢。
雖然秋韻身上的衣服經過風吹日曬,屍液浸泡,顏色發生了改變,但布帛上的紋樣相符,若能與其身上衣服破碎之處吻合,此物就是鐵證。
與此同時,院內傳來衙役高呼:“衛大人!西側雜院內找到一輛蓋了布的板車!”
衛梓怡便又挪去西院,板車粗糙的溝槽中同樣發現了絲織品的殘留物。
梁朝被衙役按在地上,衛梓怡掰着他的腦袋,将搜到的證據拿給他看:“梁朝,你還有什麽話說?梁上君子能偷得了你的腰帶,還能在你的房間對秋韻行奸?又用你們梁家院子裏的車把屍體挪走?”
梁朝瞪圓雙眼,卻百口莫辯。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些旁人根本不會留心的細節,會成為敲定他是兇手的鐵證。
梁家二老只知自家小兒因公堂之上撒謊,有對孫啓潤投毒的嫌疑而被官府扣留。
豈料今日縣令大人登門,卻說他殺了迎春樓女子秋韻,而且證據确鑿,狡辯無門,兩個老人頓時有如晴天霹靂,梁朝的母親甚至當場昏倒,不省人事。
衛梓怡拿刀背拍拍他的臉:“且将你如何見色起意,強擄秋韻,又将其殺死的罪行從實招來!”
梁朝咬着唇不吭聲,衛梓怡便繼續說:“莫要敢做不敢當,你老父親老母親當面,你還不肯說實話?”
“說!孫啓潤,是不是你殺的!”
這一聲宛如驚雷,梁朝渾身一顫,怒聲吼道:“不是!我沒有殺孫啓潤!也沒想殺秋韻,那個賤女人!都是她害我!”
面對衛梓怡的步步緊逼,梁朝終于情緒崩潰,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孫啓潤這個無賴,什麽都要占我的!搶我梁氏的生意,仗着家境好,有京中的背景,還捐了個舉人,他哪有那麽好的福氣!”
“那秋韻收了我的錢去勾引孫啓潤,我只是打算讓他折點財,給他一個教訓,結果那賤女人竟然反水,還說她懷孕了想跟孫啓潤好好過日子!我一怒之下就……”
“我鬼迷心竅!愧對列祖列宗啊!”
秋韻死了,但沒人知道,梁朝偷偷處理了屍體,過去一個月也相安無事。
他本以為這件事就過去了,哪知道孫啓潤不知在什麽地方得罪了人,惹了殺身之禍,連帶牽出了他這樁案子,衛梓怡嗅覺敏銳,案子破得幹淨利落,容不得他抵賴。
梁朝每說一句,梁老官人的臉色便白一分,到了最後,老官人佝偻着背,兩鬓斑白,形容落魄,那模樣看上去仿佛老了十歲。
即便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他話裏話外還在推脫罪責,試圖給自己的暴行找到合理的借口。
衛梓怡突然一巴掌打斷他說話:“說來說去,不過就是為了一己私欲,明知此女懷有身孕,你還能下如此狠手,可真是個畜生。”
梁朝悶哼一聲,腦袋偏向一旁,蹦飛兩顆牙。
“馮大人。”衛梓怡起身,“收押梁朝。”
馮亭煜連連點頭,招呼衙役将梁朝拖回衙門,随後跟在衛梓怡身後,犯難道:“衛大人,盡管這秋韻的案子破了,但梁朝不承認自己是殺害孫啓潤的兇手,孫啓潤中毒身亡一案,還毫無頭緒啊。”
衛梓怡轉身朝梁府外走,臉色陰沉:“那就繼續查,查到水落石出為止!”
秋韻失蹤案告破,秋韻的屍身只在衙門停放了一夜就被吳媽媽收走。
迎春樓的姑娘們出身下賤,出了迎春樓就鮮少有善終的,也沒有人願意為她們料理後事,大都被破席子一裹扔去亂葬崗,草草了事。
別說人活着尚沒來得及進門,現在人都沒了,孫府自然也不可能承認秋韻的身份。
吳媽媽口頭上罵罵咧咧,但秋韻死了,她确實是難過,自掏腰包拿了一定銀子給秋韻捐了口棺材,送到郊外土坡去下了葬。
梁朝坦白了五百兩銀子的下落,這筆錢被他藏在春香的床底下。
因為怕被人發現,所以他每天都去迎春樓守着,打算等風頭過去,再把這些銀子拿回家,沒想到會東窗事發。
此話一出,春香大吃一驚,馮亭煜立即派人去查驗,确認五百兩銀子分文不少。
這筆錢便由衛梓怡做主,還給了賭坊的傅姜。
傅姜自是感恩戴德,稱贊官府清正廉潔,為民除害。
接下來幾天都是陰雨連綿的天氣,孫啓潤中毒一案毫無進展,縣衙整日整夜愁雲慘淡,衙役們大氣也不敢出,日子一天天拖着過。
孫啓潤的人際關系都已徹底清查過了,所有和他有過沖突的人,那一日都不在場,排除了作案嫌疑。
而那酒館的掌櫃及幾個夥計,都沒查到與孫啓潤有過什麽矛盾,并無作案動機。
孫氏二老每天都要來縣衙門口鬧一通,追問案情進展,可有找到殺死他們兒子的兇手。
這天,衛梓怡陸無惜二人與衙門衆人一同用餐,飯菜才吃兩口,衛梓怡便放下筷子離了座。
她到屋中翻看案卷,沒一會兒,聽得門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随後便聞陸無惜敲門:“衛大人。”
“進來。”
衛梓怡埋頭與案卷之中,語氣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味。
陸無惜推門進去,見衛梓怡坐在窗邊,借着漸漸昏暗的天光翻閱手中的案卷,她便取了火折子,點亮桌上的油燈,開口時溫聲細語:
“大人近兩日愈漸消沉,可是為孫啓潤的案子犯了難?”
衛梓怡不吭聲,陸無惜便走到她身後去,手還沒擡起來,衛梓怡便警惕地握住她的手腕,冷聲質問:“你想幹什麽?”
“見大人日夜操勞,小女子于心不忍,故而想替大人捏肩按穴,舒緩舒緩。”陸無惜語氣平靜,如實地回答她。
衛梓怡緊繃的神色微微放松,薄唇仍輕輕抿着,只道:“不必了。”
“怎麽?難不成大人怕我欲行不軌?”
陸無惜挑起眉,身子微傾伏在衛梓怡背上,收緊臂彎将衛梓怡抱在懷裏。
衛梓怡垂下眼,掌中案卷再翻過一頁,口頭上不承認:“倒也沒那麽風聲鶴唳。”
陸無惜盈盈然笑,嘴唇貼着衛梓怡的耳朵:“嗯……如果衛大人聽話放下案卷休息半個時辰,我就把方才發現的線索告訴大人。”
衛梓怡冷哼,口中嘟囔:“你能發現什麽線索。”
她不為所動地繼續翻閱案卷,一頁、兩頁……唰——合上。
“敢騙我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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