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南梨穿上一件厚襖子,套上厚棉褲,整個人圓蹲蹲地走出來。
蘇文娥拿出一塊包頭的布遞給南梨:“哪有什麽圍巾?什麽鬼靴?用這個包一下吧!這麽大雪你要出門嗎?”
“是啊,好不容易下雪了,我出去看看。”
南梨沒辦法,只能用包布勉強把頭和臉包住,套上門口一雙黑色雨鞋,才晃晃悠悠出門。
蘇文娥趕緊叮囑:“正好你去隊裏把亦誠叫回來,這都過年了怎麽還讓人在那裏算賬呢?”
南梨擺擺手:“不怕的,他最喜歡寫寫算算了,知識分子嘛!”
雪下得真厚呀,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白。
南梨循着朦胧的記憶,一路往山上走去。
不知道為什麽,她對于原主小時候的記憶都是模模糊糊的,只偶爾有幾個清晰的片段。
特別是對季東河,她根本記不起小時候跟季東河在一起的任何一點細節。
還說是青梅竹馬,明明一點印象都沒有,反而對書裏後面跟他在一起的畫面分外熟悉,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所有穿書者的通病。
好在,她隐約還記得小時候和村裏小夥伴們上山挖野菜,累了就在山上一個大平臺處休息。大平臺後面的山壁上一年四季都有泉水,那時候都直接拿嘴去接着喝,可甜了。
南梨雖然沒有親自喝,但原主記憶裏那種甜絲絲的味道,她覺得挺饞,正好今天親口去嘗嘗。
那時候的小夥伴如今大多結婚生娃了,唯一還單着的只有季東河。
想起這個人,南梨停下腳步。
如果當年小夥伴都特別喜歡那個地方,那季東河會不會也……算了,不管了,這麽冷的天,他不至于跟她一樣有心情去欣賞雪景吧?
就算真在那裏,那……那地方也不是他家的,怕啥。
南梨拖着有點大的膠鞋,踩在厚厚的積雪上,每走一步都能聽見雪被壓下去的沙沙聲。
這山上大多是松樹和沙樹。
沙樹筆挺筆挺地,描着厚厚的白邊沖向雲霄。
松樹被壓低了枝頭,一根一根往下低垂着,偶爾碰到,就會搖搖擺擺灑落一地雪花。
南梨爬得辛苦,但一點也不覺得累,想到馬上就能一覽天地雪景,她只覺得興奮。
等終于爬到平臺,她頭上的包布已經濕透,貼在臉上冰得不行,只能取了下來。
遠遠地,已經看到一個身影坐在平臺邊上,遠眺着山下人家,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應該坐了很久,身上已經積滿一層雪花,聽到身後有響動,才緩緩回頭。
果然是季東河,南梨不得不打招呼:“你坐那兒不冷嗎?都是雪。”
季東河淡淡笑了一下:“你覺得呢?”
南梨打量一眼,發現他穿着件當時很難得的皮夾克,圍着厚厚的深灰色羊絨圍巾,看起來還挺時髦,有點七八十年代港風味道。
南梨又模糊想起他家好像條件不差,雖然4歲就沒了媽,8歲時老爸也不知所蹤,但這些年好像一直有給他們寄錢寄物,他和他姥姥就他一個人算工分也都沒餓過飯。
她于是抿起小嘴:“好吧,我說錯了,是我冷。”
季東河于是站起來,很自然地取下圍巾給她圍上。因看到她頭發濕了一點,貼在臉頰邊,還随手幫她捋了一下。
南梨似乎并不排斥他的動作,想想大概是因為原主從小跟他一起長大,在姜亦誠沒出現之前,他們一直是這麽相處的吧。
她笑着道謝,季東河卻在她額頭彈了一下:“說好我們之間沒有客套的。”
南梨保持微笑:“已經不一樣了,不是嗎?”
季東河揉了揉鼻子:“不說這個,你看他真的來接你了,不覺得我說的那個夢很有可能變成事實嗎?”
“我信啊!”南梨很坦然,“但我不怕!”
她指着眼前銀裝素裹的遠山平原:“在這麽好的風景面前,那些未來的煩惱根本不值一提。”
季東河皺眉看向她,幾天不見,她整個人圓潤了不少,微微帶點笑容的臉頰能看到一個淺淺的酒窩。
皮膚白皙緊致,因被寒風吹了的緣故,還透着蘋果般的紅。
最讓人移不開眼睛的,是她挂在臉上那抹似有若無的笑,那麽自信,那麽淡然,好像她知道世間所有艱險醜惡,但她一點都不在乎。
季東河于是笑了:“你終于回來了是嗎,梨丫?”
南梨微微皺眉:“什麽意思?”
季東河想了想,慢悠悠道:“沒什麽,你好像變得不一樣了,從我做夢那天開始。”
南梨很無奈:“人都是要成長的,總會有變化,你不習慣啦?”
季東河搖頭,也去看她眼中的秀美山河:“只是覺得,我好像真的要追不上你的腳步了。”
兩人不再說話,只有刺骨的寒風在他們身邊咆哮。
山泉水南梨沒有喝到,因為看着看着不知怎麽就天黑了,山壁那邊沒有雪,整片黑漆漆的實在危險,季東河不讓她去。
為此她很生氣,怪了季東河一路,季東河卻說她醜人多作怪,泉水又不是沒喝過,幹嘛要冒着危險去喝。
然後不知怎麽又提到回城,季東河讓她好好考慮清楚,她趁機怼回去說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自己媳婦都找不到還有心思管他,閑的。
季東河深吸一口氣:“對,我就是閑的,我就是太閑了才要管你這個不知好歹沒良心的白眼狼。”
南梨氣不過一腳踢在他小腿上,痛得他蹲下來龇牙咧嘴:“你有病啊?”
南梨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原本好好的一場看雪之旅,就這麽不歡而散。
南梨氣鼓鼓地回到家裏,她這次是真不想跟季東河吵架的,畢竟要走了,想到書裏他為自己付出了生命,她還是願意好好道個別的啊。
沒想到那個人實在多管閑事不可理喻小肚雞腸還貧嘴賤舌惹人嫌,她再也不想理他了。
蘇文娥見她怒氣沖沖地回來,一臉擔心地迎上去:“怎麽了,是跟亦誠吵架了嗎?”
南梨沒理她。
蘇文娥急道:“我說你這丫頭近來怎麽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呢?他好歹是來接你回城的,你不能稍微讓着點嗎?萬一他要是生氣不接你回去,你不得繼續在家裏苦挨着啊?”
南梨仍是不做聲。
蘇文娥瞟到她脖子上的圍巾:“你這又是從哪裏來的?這麽好的東西……是東子的吧?我說你這個丫頭喂!”
蘇文娥是真急了:“你到底懂不懂事啊,你都嫁人了,當初雖說是權宜之計,但你這不是跟他真成了嗎?如今他回心轉意要接你過日子,你怎的又跟那混子攪一起?這要被亦誠知道了還得了?別說他,就是你爸知道了也得打死你。”
自從季東河不結婚整天混在寡婦桂花家之後,村裏人都覺得他廢了,南梨父母當然就更看不上。
沒想到南梨把圍巾一扯:“既然如此,這圍巾我還真就不還了,讓他們來動我一下試試?”
蘇文娥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道:“那……那,那你就好好收着啊,好好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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