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二天就是除夕,一大早開始,噼噼啪啪的鞭炮聲就沒停過,雖然吵得人睡不着,但也确實比城市裏安安靜靜毫無人氣的新年要熱鬧許多。
南梨還挺興奮,終于起了穿書後第一個早床,幫着蘇文娥準備年飯。
當然了,說是幫忙,她也幫不上什麽,雖然腦海裏有煮飯的記憶,但認真要動手卻是千難萬難。
蘇文娥見她笨手笨腳,還說她是養了這小半月把身體給養嬌貴了,最後便趕她去竈膛燒火。
這個活兒挺好,沒什麽技術含量,一直坐在竈火邊也暖和。
年飯一向就是鄉下最豐盛的一頓飯,家裏藏了一年的好東西都在這時候拿出來。
除了上次的臘肉,村裏還殺豬給大家分了點新鮮肉,另外湖裏打回來的魚也分到兩條。
蘇文娥還特意殺了一只雞,炖了一鍋濃濃的土雞湯,香得南梨幾次想先嘗嘗,都被她媽打了回去。
等一切都準備好,吃年飯都到中午了,穆清光帶着崇文祭了祖,再放完一挂鞭,年飯才正式開始。
這些天在南梨的不斷灌輸下,大家都确信姜亦誠不僅不能吃肉,連魚都要少吃,所以蘇文娥特意多炒了幾個素菜,一個勁往他碗裏夾。
姜亦誠也是有苦說不出,綠着個臉悶悶吃完飯就推說太累跑去睡覺,連晚上組團去看打鐵花都推辭了。
南梨當然不會錯過這麽好玩的節目,開開心心跟着蘇文娥一起去村廣場湊熱鬧。
她從前只在網絡上見過打鐵花,親眼看見還是第一次。
鐵匠們揮動手臂,炫目的鐵花四濺,流火似金。
所謂“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不外如是。
南梨實在太興奮,忍不住也拿了根花棒學着鐵匠的樣子打起來。
旁邊的蘇文娥羞得滿臉通紅,一個勁地扯她:“你這瘋丫頭真是魔怔了,哪有女人打鐵花的?丢不丢人,快停下!”
周圍鄉親們看她這樣也開始指指點點,特別是被她得罪了的王秀英和袁桂花,拉到個人就開始說她壞話:
“你們看看梨丫,結婚後才老實了幾年?如今又瘋成這樣,簡直把她穆家的臉都丢盡了。”
“也不是,她男人回來了嘛,說是要接她回城,高興也是應該的。”
“哎呀,我看那姜文書也沒多喜歡她,回來這些天天天跟村裏會計泡在一起呢,連打鐵花都不陪着來看,得意個什麽勁啊。”
“不過我好像是聽說過,他男人在外面有人呢,娶她是不得已的?”
“就是啊,她就算去了城裏,不出幾個月也會被趕回來,就這麽個狐媚子,她城裏的婆婆能看上才怪。”
“不過還別說,小半月沒見她出來,好像真是越長越水靈了。”
“什麽水靈,就是狐媚……”
……
南梨沉浸在自己的歡樂中,連她媽在耳邊鬼喊都沒理,更不會在意這些叽叽歪歪,倒是一直靠在暗處草垛上抽煙的季東河上了心。
從南梨手上爆出絕美火花開始,他旁邊的哥們兒就在調侃:你小子真是走了寶,這丫頭雖然瘋,模樣是當真水靈,特別被那花火一襯,我他媽都要動心了。可惜!”
季東河當時只是笑笑,這會兒又聽到幾個婦女在那兒叽叽呱呱,他便把抽了一半的煙往地上一扔,用腳碾了碾,拉上哥們兒:“走,咱們也去瘋一瘋。”
他們本就是村裏出了名的油子,啥都不怕,上去拿起花棒就開始你追我趕,也不怕被燙到,邊瘋邊打。
三個人瘋瘋癫癫的樣子,終于讓一些年輕人和小孩子激動起來,大家都開始圍着他們轉圈圈拍巴掌,又笑又跳,頓時讓廣場變成一片歡樂的海洋。
這一個除夕之夜,除了那幾個眼酸的婦女,大家都玩得十分盡興,直到鐵汁燒盡才陸陸續續回家。
南梨細細喘着氣将圍巾還給季東河,季東河卻挑釁地笑:“給你的新年禮物,不敢要嗎?”
南梨翻了個白眼,一聲不吭圍上就走了。
時間終于來到一九八零年農歷大年初三上午,南梨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去隊裏拿了介紹信就走。
姜亦誠見她只當着大家的面打包了一個包袱,裏面只有幾件洗漱用品、換洗衣物和少許錢票,不由得問:“你,就只有這點東西嗎?”
南梨挑眉:“不然呢?”
姜亦誠吞吞吐吐:“不是說,有好多東西要準備?”
南梨想了想,趕緊拍一下腦袋:“哎呀,你看我,倒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姜亦誠籲了口氣,就是說嘛,不應該的。
她又返回崇文的屋子,在裏面搗騰好一陣,然後笑靥如花地出來,在大家眼前優雅地轉一圈:“噔噔蹬蹬,我好看嗎?”
從屋裏出來的南梨整個人都變了,只見她松開辮子披着一頭大波浪卷發,裏面穿一件灰色緊身低領毛衣,外面套一件灰藍漸變中長款大格子的連帽棉風衣,一條淺灰色窄腿毛呢褲,褲腿有點高,露出白皙的腳踝。
腳上配了一雙深灰色系帶勞保鞋……沒辦法,她實在沒能力搞出一雙好鞋來。
這套裝備就是她這小半月用盡她手上所有資源縫縫補補搞出來的,這也是為什麽她的包袱這麽小的原因——幾乎裁盡了能用的舊衣服。
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她也因此痛下決心,去城裏還得加把勁多搞錢,巧婦真心難為無米之炊啊。
好在拼拼湊湊也湊出這麽一套來,不然這城還真不好進呢。
突然的變化把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南梨很确信他們眼裏都是驚豔而不是什麽看外星人的目光,畢竟她只敢借鑒了港風。
蘇文娥好半天才揉着自己眼睛走過去,在她身上左摸摸右摸摸:“這……這不是畫報上明星穿的樣子嗎?你……你不會……”
她不得不懷疑又是東子送的,但她不敢說。
南梨又轉了個圈讓她看清楚:“別擔心啦媽,都是我自己照着畫報上縫出來的,你看這些布料,不眼熟嗎?”
蘇文娥又仔細看了看,發現大衣上那些方格子确實布料顏色都不大一樣,只不過被精密排列過,以至于看起來很有規律,像是特意印出來的這種漸變色。
蘇文娥這才放下心來,忍不住喜極而泣:“好,好,真好,想不到我們梨丫竟有這本事,以後去了城裏也能找個裁縫的活兒幹幹,媽也就不擔心了,好好好。”
穆崇文總覺得他姐衣服上的布料有些看起來很眼熟,于是偷偷摸回自己房間,打開衣櫃一看,忍不住大吼一聲:
“穆南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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